计算中的上帝 作者:[加] 罗伯特·j·索耶-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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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什么同步?”克里斯蒂问,“多伦多?”
“同步轨道必须在赤道上方。”我说,“不可能定位在多伦多上空。”
霍勒斯把他的眼柄转向我,可能他增加了对我的好感。“对。但因为博物馆是我们第一个目标,所以母船定轨在与多伦多同一经线的位置上。我认为我们的正下方是厄瓜多尔。”
“三十四个外星人?”我说,仿佛在消化这个信息带来的刺激。
“正确。”霍勒斯回答,“半数是像我一样的弗林纳人,另外一半是吕特人。”
一阵兴奋传过我的全身。有机会研究一种来自不同生态系统的生命形式已经够让人惊喜的了,更何况一下子来了两种。前几年我身体还行的时候,我在多伦多大学教过一门有关进化的课,但我们的所有进化知识都来自一类样本。如果我们能——
“我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克里斯蒂说,“见鬼,如果我真的打了电话,我都不知道谁会相信。”
我的电话突然响了。我拿起听筒。是英迪拉·萨拉姆,克里斯蒂的助理打来的。我把电话给了她。
“什么事?”克里斯蒂对着话筒说,“不,我就待在这儿。你能把他们带来吗?好的,再见。”她把电话递还给我,“多伦多警察来了。”
“多伦多最棒的什么①?”霍勒斯问。
【①原文中为finest,既有最棒的意思、也有警察的意思。外星人理解错误了。】
“是警察。”我说,把听筒放了回去。
霍勒斯什么也没说。克里斯蒂看着我,“有人打电话给警察,报告了飞船降落,外星人进了博物馆。”
很快,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在英迪拉带领下走了过来。三个人都站在门口,目瞪口呆。两个警察中的一个骨瘦如柴,另一个却结实健壮——警察部队中强壮型和瘦弱型的代表,肩并肩站在我的办公室里。
“肯定是个假货。”瘦警察对他的同伴说。
“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想?”霍勒斯问道,“你们人类似乎擅长忽视明显的证据。”他两只水晶般的眼睛望着我。
“你们哪位是馆长?”壮警察问道。
“我是。”克里斯蒂说,“克里斯蒂·多罗迪。”
“嗯,女士,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克里斯蒂耸了耸肩,“飞船阻碍了交通吗?”
“没有。”壮警察说,“它整个都在天文馆的场地上,但……”
“怎么了?”
“但,你知道,像这样的事应该上报。”
“我同意,”克里斯蒂说,“但向谁?”
我桌子上的电话又响了。这次是英迪拉的助手——他们不能继续资助天文馆,但是连助理都有助理——“你好,派瑞,”我说,“请稍等。”我把电话递给英迪拉。
“什么事?”她说,“我知道了。嗯,稍等一下。”她看着她老板,“城市电视台的人来了。”她说,“他们想采访外星人。”城市电视台是个本地台,宣扬的是“你身边的新闻”,它的口号是“无处不在”!
克里斯蒂转向两个警察,看他们反不反对。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做了个小小的耸肩动作。“好吧,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请到这儿来。”克里斯蒂说,“汤姆的办公室容不下。”她转向霍勒斯,“你介意再去一次大厅吗?”
霍勒斯上下跳跃着,我不认为那是个表示同意的信号。“我想尽快开始我的研究工作。”他说。
“你总得在什么时候对大家说点什么。”克里斯蒂回答道,“不如趁这个机会说一下。”
“好吧。”霍勒斯说,听上去万般无奈。
壮警察冲着他肩膀上的麦克风说了几句,可能是向局里汇报。同时我们一伙人沿着走廊拥向电梯。我们必须分成两队,霍勒斯,克里斯蒂和我先下楼;英迪拉和两个瞥察随后。我们在一楼等到他们,随后一起走向博物馆著名的大厅。
城市电视台把它的摄像师——都是些年轻好动的家伙——称为“电视制作人”。现在就有那么一个等在大厅里,另外还有一堆观众围在那儿。那位电视制作人是个加拿大原住民,一头黑发扎成马尾辫。他快步奔过来。克里斯蒂向来就是个政客型,立刻占据了镜头前的有利地形。可他却只想从各个角度拍摄外星人——城市电视台名声不好,我的小舅子称它为身体偷窥器。
我看到两个警察中的一个把手放在了枪套上,我希望他们的长官己明令他们要不惜一切保护外星人。
终于,霍勒斯的耐心耗尽了。“够”“了。”他对城市电视台的那家伙说。
外星人会说英语震撼了人群。我和霍勒斯在大厅里说话时,他们中的大多数还没有出现。突然间电视制作人开始用问题轰炸外星人。“你从哪儿来?你的任务是什么?你来这儿花了多长时问?”霍勒斯尽量回答,但他没有提到上帝。几分钟之后,两个穿着深蓝色西服的人,一个黑人和一个白人,进入了我的视野。他们观察了外星人一小会儿,随后那个白人走上前来。“打扰了。”他有魁北克口音①。
【①魁北克为法语区。】
很明显,霍勒斯没听见。他继续回答电视制作人的问题。
“打扰了。”那人又开口了,声音响了许多。
霍勒斯往旁边让了让。“对不起,”外星人说,“你想过去?”
“不。”那人说,“我想和你说话。我们是加拿大安全情报局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到哪儿去?”
“去个更安全的地方,在那儿你能和合适的人对话。”他停顿了一下,“针对这类事,我们专门有个行动指南,但是我们得花点时间才能找到。总理已经在去渥太华机场的路上,我们很快会通知美国总统。”
“不,请原谅。”霍勒斯说。他的眼柄转了一圈,看了看八角形的大厅和厅里所有的人.最后又回到情报官员身上。“我来这儿是做古生物研究的。我将很乐意问候你们的总理,前提是如果他愿意来这儿小坐一下的话。我现身的惟一原因只是为了和这里的杰瑞克博士交流。”他用一只手指了指我,电视制作人赶紧把镜头对准我,我受宠若惊。
“对不起,先生。”来自情报局的加拿大籍法国人说,“但我们必须这么做。”
“你没有听我的话。”霍勒斯说,“我拒绝跟你走。我来这儿有重要的工作,我不希望被打断。”
两个情报局官员相互看了一眼。最后那个黑人说话了,他略有点牙买加口音。“按照常理你应该对我们说,‘带我去见你们的领袖。’你应该主动求见我们的权力机关。”
“为什么?”霍勒斯问道。
探员又相互看了一眼。“为什么?”那个白人重复道,“因为事情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霍勒斯的两只眼都聚焦到那人身上。“我想对于此类场合我比你更有经验。”他轻声说。
白人官员掏出一把小手枪。“我不得不坚持这么做。”他说。
这时警察们走上前来。“我们得看看你们的证件。”壮警官说。
黑人探员服从了。我不知道安全局的证件是什么样子,但警察们似乎很满意,退了下去。
“现在,”黑人说,“你得跟我们走。”
“我确信你不会使用那个武器。”霍勒斯说,“所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告辞了。”
“我们有命令。”白人探员说。
“你当然有,并且你的上级也会知道你无法完成。”霍勒斯指着电视制作人,那人正手忙脚乱换着带子。“录像带会表明你们坚持了,我拒绝了。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不应该这样对待客人。”人群中有位妇女叫出声来。可能这是多数派观点,马上又有几个人表达了他们的支持。
“我们想保护外星人。”白人情报局探员说。
“骗人。”一位博物馆游客说,“我看过《X档案》。如果你把他带走,普通人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不准带走他!”一个欧洲口音的老头加了一句。
探员们看了看电视制作人,那个黑人又给白人指了指监控摄像头。毫无疑问他们不希望被录下来。
“一句话,”霍勒斯道,“你们不会成功的。”
“好吧,但你不会拒绝我们给你安排个保镖吧?”黑人探员说,“以确保你不会受到伤害。”
“我对此不感兴趣。”霍勒斯说。
克里斯蒂这时凑了上来。“我是博物馆的馆长。”她对两个情报局探员说。接着她又转向霍勒斯,“我相信你能理解我们想对你的造访做个连续记录。如果你不介意,我们想在你和杰瑞克博士身边至少安排一个摄像师。”城市电视台的那个家伙立刻奔过来,明显很乐意来个自告奋勇。
“但我的确介意。”霍勒斯说,“杰瑞克博士,在我们的星球上,只有罪犯才会时刻受到监视,你能同意在你工作的时候,旁边有人一直盯着你吗?”
“我只是——”克里斯蒂说。
“我也不会同意。”霍勒斯说,“我对于你的盛情很是感谢,但——你,请过来。”他指着电视制作人,“你代表了媒体,请允许我作个请求。”霍勒斯停了一会儿,等着那个原住民调整摄像机角度,“我希望无条件接触任何一个综合性化石收藏场所。”霍勒斯响亮地说,“作为交换,我会在恰当的时机公平地和你们共享我们那儿的生物学知识,如果有其他的博物馆能满足我的要求,我将很乐意前往,只要——”
“不,”克里斯蒂冲了过去,“不,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当然我们会尽一切可能予以配合。”
霍勒斯把他的眼柄从摄像机镜头前移开。“那么我可以在我能够接受的条件下开始研究工作了?”
“是的。”她说,“你想什么时候开始都行。”
“加拿大政府仍要求你——”白人探员又开始了。
“我可以随时去美国,”霍勒斯说,“或是欧洲,或是中国,或是——”
“让他干他想干的事。”一个中年游客道。
“我不想使你们为难。”霍勒斯说,看看两个探员中的一个,随后又把目光移向另一个,“但我对成为名人、配备安全警卫没有兴趣。”
“可是我们的命令确实没有任何可以变通的地方。”白人探员说,“你只能跟我们走。”
霍勒斯的眼柄向后弓着,被水晶包裹着的眼睛向上看着大厅高高的圆形屋顶上的镶嵌图案。图案是由成百万块威尼斯玻璃砖拼成的。他的动作可能是弗林纳人翻白眼的方式。屋顶最高处的方砖上刻着“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创造”这几个字——我听说这句话引自《约伯记》。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柄又移向前方。两个眼柄中的一个对准黑人探员,另一个对准白人探员。“听着,”霍勒斯说,“我在轨道上花了一年时间学习你们的文化。我不会傻到以一种能对我自身构成威胁的方式来到这儿。”他把手伸向躯干部织物折叠处——刹那间,另一个原本手上没枪的情报局探员也拔枪在手——掏出一个高尔夫球大小的多面体。随后他走向我,把那个多面体递给我。我接过来掂了掂,分量比我想像中的重。
“那个装置是全息投影仪。”霍勒斯说,“它刚刚采集了杰瑞克博士的生物信息,现在它只有在他手中才能工作。请你们务必相信,我有能力在它里面加入自爆功能,如果其他人操作它的话,爆炸的场面将蔚为壮观。所以我建议你们不要从他身上拿走这个装置。还有,投影仪只能在我指定的地方工作,例如说这个博物馆内。”他停了停,“我只是个投影,”他说,“真正的我仍然在外头的飞船上。我到地球表面的惟一原因是为了监视投影仪的交付过程,现在它已经到了杰瑞克博士手中。投影仪通过全息技术造成我在这儿的幻象,力场显微操纵术允许我搬运实物。”这时,霍勒斯,或是他的幻影,突然一动不动地僵住了,似乎真正的霍勒斯正在忙于应付其他事情。“再见,”他说,“我的着陆舱正载着真正的我返回轨道。”
一些人立刻冲出博物馆的玻璃门廊,想瞥一眼离去的飞船。“你们不能强迫我,也不能对我造成身体伤害。我不想太没礼貌,但人类和我们之间的接触得由我们控制,而不是你们。”
我手中的多面体哗哗响了两声,霍勒斯的投影晃动几下,随后消失了。
“你必须把那个东西交给我们。”白人探员说。
我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对不起,”我说,“但你们也看见了,霍勒斯直接把东西给了我。我不认为你对它有任何所有权。”
“但那是外星人的东西。”黑探员说。
“那又怎么样?”我说。
“我是说它应该在官方手里。”
“我也为政府工作。”我挑衅地说。
“我是说它应该在更安全的手里。”
“为什么?”
“嗯,因为……”
我不会将我那六岁儿子的“因为”开头的话看成什么像样的论据。我也不会在这儿接受什么“因为”。“我不会把它交给你们——你们听见霍勒斯说它会爆炸的。我想霍勒斯已经交代得非常清楚了,他并没有给你们两位先生安排角色。所以,”我看着那个有法国口音的白人说,“adieu。①”
【①法语中再见的意思。】
第三章
始于八个月前,最初只是咳嗽。
我没有重视它。像个白痴一样,我忽略了摆在面前的症状。
我是个科学家,我本应该察觉到的。
但我告诉自己它不过是由于飘满灰尘的工作环境引起的。我们用牙医钻磨去附在化石上的岩石。当然干活时会戴上口罩——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也会带上护目镜——也是大多数情况下)。尽管安装了空气过滤系统,空气中还是飘浮着大量微小的石质颗粒。你能在书上、纸上,或是长久未用的仪器上看到一层灰尘。
除此之外,还因为它始于去年八月的酷热之中。当时一个逆流层在多伦多空中悬停了很长时间①,政府还为此发布了空气质量警告。我以为一旦离开城市到我们的乡间小屋去度假,咳嗽就会不治而愈。事实上我们去乡下时它确实停了。
但当我们再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