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二辑)-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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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电路。
在这一番忙乱中,本森一动不动地躺着,呼吸轻松,两眼望着天花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那些挪动他胳膊或被子的人。
一会儿,本森才动了动。“我累了。”他说道,目光移向埃利斯。
埃利斯说道:“你们差不多可以歇歇了,兄弟们?”
在场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房间,只剩下了埃利斯和本森。
“你想睡觉了吗?”埃利斯问。
“我觉得自己像台该死的机器,就像一辆汽车,开进了一家设备齐全的修理站。我觉得自己正在被修理。”本森开始发怒了。埃利斯感觉自己紧张起来,想叫护士和警卫来制止本森的发作,但他仍坐在那儿没动。
“那并不是真的。”埃利斯安慰他说。接着观察床头的监视器,见脑电波呈现不规则状,显然一次发作正在形成。
本森用鼻子嗅着空气。“那是什么气味?”他说,“那么难闻……”
在床头一盏标示着“电击”的红色监视灯闪了起来。在此后五秒钟里,脑电波跳动不止,乱成一团。与此同时,本森的瞳孔开始放大了。过了一会儿,脑电波开始平稳,本森的瞳孔也回复到平常的状态。
这时,本森扭过头,看着窗外的夕阳。“你瞧,”他恢复了平静的语调,“今天天气真好,不是么?”
晚上十一时,珍妮回到了医院。她刚和一个病理科住院医生看了一场电影,没有立即开车回家,而是上楼来到了神经精神病科。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如她所料,杰哈德和李察正在计算中心潜心研究电脑输出的资料。她走进房间,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出了什么问题没有?”她问。
杰哈德在控制台上按了几个键,电脑开始输出一长串数字和文字。“这是从今天下午一时十二分起到现在为止所有的检查结果。”
“从这些资料我什么都看不出来。”珍妮皱着眉说,“看上去他不时地睡上一会儿,还接受了几次电击,但是……”她摇了摇头,“还有没有其它的显示方式?”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电脑输出了另一段报告,把它加在那一连串数字与文字的后面,11:12 正常状态。
“我给你看一份图表。”杰哈德说。他输入了清理屏幕指令,过了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纵横交错的方格图,并显示出闪动的光点。
“见鬼!”她看着图形说。
“怎么了?”杰哈德问。
“他受到电击的次数愈来愈频繁。最初在很长时间里,他并没有受到电击,然后大约每两小时一次电击,现在看上去已经一小时一次了。”
“那又怎么样?”杰哈德问道。
“这很清楚地说明了某种很特别的现象,”她说,“我们知道本森的大脑会和电脑相互作用,不是吗?”
“是的……”
“这种相互作用将会是一种认知过程,就好像一个小孩拿着点心盒,如果他每次伸手去取点心时,你就打他的手,很快地他便不会再那么频繁地伸手取点心了。现在,”她说,“这是一种否定式的强化。如果这个小孩心理正常,最终他将完全停止伸手这一行为,但如果他是个被虐狂,情况就会大不一样。在这种情况下,小孩伸手的次数反而会更频繁。本来应当是否定式的强化,结果实际上却成了正向强化。”
忽然,在电脑控制台屏幕上,出现一条新的检查报告。11:22 电击状态。
“噢,天啊!”她说,“一切正在发生。”
“什么正在发生?”
“本森正进入恶性循环。”
杰哈德抓了抓头。“你认为本森正在令自己产生更多的发作,以享受电击吗?”人大脑中的某些部分在受到电刺激时,会产生强烈的快感,医院已经遇到过渴望受到电击成瘾的病人。“恋电癖”这一概念已经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
“是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仍然无法发作出来,电脑随时会制止它的。”
“并非如此,”她说,“几年前一个挪威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脑部装上电极后,被允许随意接受电击,结果他使自己受到过度的刺激,因而导致了惊厥。”
杰哈德皱起了眉头。
李察一直在看着电脑控制台,此时突然说道:“出问题了!”
“怎么了?”
“没有信息了,我们得不到新的检查报告。”
珍妮瞧了屏幕一会儿,叹了口气,向门口走去。“我去看看本森到底出了什么事。”
珍妮本以为可以确认本森已服用了镇静剂,但七楼特种手术层护理站值班的两位护士一脸茫然。原来,麦弗森在病历上护理指示那一页注明“使用镇静剂”后的签名字迹潦草,竟被她们当成“麦克费”——一位妇科医生。使用镇静剂的指示当然没有被执行,珍妮又气又急,匆匆走向七一○房间。
坐在本森病房前那位警察把椅子跷起,向后靠在墙上,正起劲地看一本《隐秘私情》杂志。地上的烟缸周围全是烟灰。
“有什么动静吗?”她问。
“一切正常。”
隔着七一○房间的门,她听见电视机正开着,播放的是一个充满笑声的清谈节目。
她打开了门。房间里的灯关着,只有一点来自电视屏幕的亮光。本森显然已经睡着了:被子一直盖到颈部以上。她关上电视机,走到本森床前,轻轻地碰碰他的腿。可那条腿碰上去感觉柔软,也没固定形状。她将手向下一压,那条“腿”奇怪地鼓了起来。她伸手摸到床边台灯的开关,把它打开,一下子掀开了被子。
本森不见了。在他应该躺着的地方放着三个塑胶袋。每个袋子都吹了气,袋口被紧紧扎着。本森的头部以一条卷起来的毛巾代之,胳膊部分是另一条毛巾。
“警察先生,”她压低声音,“你他妈的最好马上进来。”
那个警察冲了进来,一只手按着枪。珍妮对着床做了个手势。
“天哪,”警察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正是要问你这个问题。”
那个警察立即走进洗手间检查了一番,那儿空无一人,他又检查了壁橱。“他的衣服还在这儿——但鞋子不见了,”警察一边说,一边仍在壁橱里寻找,他转过身,带着一种绝望的神情看着珍妮。
“你最后一次察看这屋子是什么时候?”珍妮问,同时按下床边的蜂鸣器,召唤夜班护士。
“大约二十分钟前。”
“你离开过门口吗?”珍妮直截了当地问。
“只有两三分钟——我到对面街的咖啡店去买了包香烟。那些护士说她们会瞧着这儿的。”
珍妮叫来了脸变得煞白的护士们,吩咐马上给埃利斯医生、麦弗森主任和莫里斯医生打紧急电话,并向医院保安处报警。
“你真聪明!”珍妮在房间里四处搜寻一阵,对那警察说。
他结结巴巴回忆起十一时曾听见本森打了个电话——内容他没听清。“我实在想不通,一个穿睡袍、裹绷带、刚动了大手术的人会跑到哪里去——总不会从窗户跳下去吧,这儿是七层楼呢!”
“天哪!”埃利斯说,听了珍妮的叙述,他瞪着那些护士,就像要杀了她们。“不可能,本森绝不可能逃掉。他才动了一天半手术。”他停顿了一下,“但他的头怎么办?他的头上裹着绷带,会有人注意到的。”
莫里斯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吭声,这时他忽然说:“他有一顶黑色的假发。”
“噢,天哪!”埃利斯叫道。
珍妮问:“他哪来的假发?”
“他的一个朋友带给他的,就在他入院那天。”
“听着,”埃利斯说,“就是他有假发,他哪儿也去不了,他留下了皮夹和钱,再说这个时间也找不到的士了。”
珍妮看着埃利斯,为他那拒不接受现实的态度感到惊讶。
“他给一个朋友打了电话,”珍妮说,“大约在十一时。”她又看了看莫里斯,“你记得是谁带给他的假发吗?”
“一个叫安琪拉的漂亮的女孩子。”莫里斯答道。
“看看你能不能在电话簿上找到她的名字。”珍妮说。莫里斯开始翻看电话簿,这时电话铃响了,埃利斯前去答话。他听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就把话筒递给了珍妮。
“请说吧。”珍妮说。
“我已经用电脑进行了推算,”电话里是杰哈德的声音:“结果刚刚出来。你是对的,本森与植入他体内的电脑形成了认知循环,他所激发的电击次数与预计的曲线完全吻合。完全如你所说,”杰哈德接着说,“本森显然喜欢电击。他使自己愈来愈频繁地发作,整个曲线呈急剧上升之势。这样他会丧失对暴力行为的抑制。”
“什么时候他会达到极限?”她皱着眉头问。她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十二时三十分了。
“据电脑推算,”杰哈德说,“是早上六时四分。”
“天哪,”埃利斯看着墙上的钟说,“还剩下不到六小时了。”
在房间另一头,莫里斯已经放下了电话簿,正在和查询处通话:“我是大学医院的莫里斯医生,情况十分紧急,我们必须找到安琪拉。现在,如果——”他愤怒地挂下电话。“混蛋!”他骂道。
“有什么希望吗?”
他摇了摇头。
“我们甚至不知道本森是否给这女孩打过电话。”埃利斯说。
“不管他给谁打了电话,这个人在几小时内就会遇上许多麻烦。”珍妮说,她打开本森的病历,“看来今晚将会很漫长,所以我们还是忙碌一些好。”
他们必须尽快去检查已知本森常去的地方,在复查了他的病历后,他们分头到各处去寻找。珍妮去本森在劳瑞尔的家;埃利斯去一家叫“杰克兔子俱乐部”的脱衣舞夜总会,因本森常去那儿;莫里斯则去圣莫尼卡的自动电子公司,本森是那里的雇员。莫里斯给公司老板打了电话,后者表示愿意带他进入本森的办公室。他们约定一个小时后回去汇总各自取得的进展。
珍妮来到本森家时,本森不在。两个在本森家后院游泳池嬉戏的女孩子告诉珍妮,几分钟前,她们看见本森穿着医院的制服,拿着一大卷纸和一个金属盒子从这儿走了。“像是蓝图什么的。那盒子像工具箱,里面像有支手枪。”其中一个补充道。
埃利斯在“杰克兔子俱乐部”没有找到本森,俱乐部经理说最近没看见本森,并不停地抱怨本森骚扰他雇来的舞女。俱乐部里灼热、潮湿、恶臭熏人,就像黑暗中野兽发出的热烘烘的气味——本森过去两次的暴力行为发作就是伴随着奇怪的气味而来。
自动电子公司的法利让莫里斯搜寻了本森的办公桌,他说本森是个怪人,而且不喜欢医院。本森从报上得知,大学医院引进了一台新型电脑系统,用于医学研究和帮助做手术,他就把这则消息剪了下来,贴在自己办公室的告示牌上。
现在,珍妮和埃利斯、莫里斯一遍又一遍地听本森手术前与珍妮的对话录音。末了,他们茫然而疲惫地呆坐着,珍妮看着自己列出的信息资料:
本森十二时三十分到家。身体恢复了?蓝图,枪?还有工具箱。
本森最近没有在“杰克兔子俱乐部”露面。
本森对一九六九年七月安装的CI电脑感到很不安。
“你看出什么了吗?”
“没有,”珍妮说,“但我想得去和麦弗森谈谈。”
凌晨四时三十分,珍妮到了麦弗森主任的办公室。
麦弗森坐在他的办公桌后盯着她,他的目光没精打采,也很疲倦。“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呢?”他问。
“通知警方。”
“警方已经接到通知了,我还知道现在七楼上挤满了警察。他们会把他看成一个脑子里有电线的杀人狂。”他叹了口气,又说,“现在他们的目的是逮住他,如果我们告诉他们更多的东西,他们就会杀了他。我们没有肯定的理由认定他会在凌晨六时失控。事实上,他可能永远不会失控。”
她环视房间四周,看着墙上那些图表,麦弗森就在这里设计着神经精神病科的未来。她知道神经精神病科对他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本森对他意味着什么。但即使如此,他的立场仍是毫无道理、不负责的,但是现在她该怎么对他说呢?
“珍妮,”麦弗森说,“我想我们仍可以等待,我想本森还有自己回到医院继续接受治疗的可能。只要存在这种可能性,我就主张继续等待。”
“如果他不回来,”她说,“如果他在发作时袭击他人,你真的想为此负责任吗?”
“我反正已经躲不掉了。”麦弗森苦笑着说。
珍妮和埃利斯等仍然坚持待在计算中心,看着电脑的预测。时间慢慢地向前推移,渐渐逼近本森发作的时刻……
六时正,他们都站起身来,望着墙上的钟,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钟上的时间到了六时四分,但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电话,也没有消息,什么都没有,六时十分,六时十五分,又过了三十五分钟。电话铃突然响了,珍妮一把抓起话筒。“我是珍妮医生。”
“属于那个——”对方略作停顿,“神经精神病研究部吗?”
“是的。”
“请准备好笔和纸,我希望你把我的话记下来,我是洛杉矶警察局的安德斯探长。”
她同杰哈德打了个手势,让他拿点作纪录的东西来,同时问道:“你有什么事要问,探长?”
“我们发现了一宗谋杀案,”安德斯说,“有些问题要问你们。”
在日落大街一座破旧公寓三楼的一间卧室里,珍妮见到了安德斯探长。他有三十五六岁,但看上去还很年轻,说话时声音很柔和:“多谢你能来,尸体在卧室里,验尸官也在里面。”
他带路进了卧室。死者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性,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头部受到重击,身上被反复刺中。床上到处浸透了血,房间里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房间里的其它地方都乱成一团。共有六个人正在房间里忙着,其中一个是来自验尸处的法医官,他正在填写死亡报告。
那法医官对珍妮说:“你可以看到,罪犯的手段很凶残。死者的左太阳穴位置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