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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名家科幻选-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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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蓝洞的秘密,谁就得死!你那位斯托恩·吴也活不过今天晚上。”他把枪口抵在甘又明的嘴里,枪身伴着冰冷的死亡感。甘恐惧地盯着他慢慢按下扳机,忽然口齿不清地喊: 
  “暂停!斯托恩·吴先生,暂停!” 
  工作人员为两人取下头盔,两人都面色苍白,惊魂未定。琼下意识地用手按着胸部,甘又明也提心吊胆地紧盯着那儿。不过,当白色的外壳慢慢脱下后,那儿仍然白皙光滑,并没有一丝伤痕。 
  斯托恩·吴已经站在他们身后,笑问: 
  “小甘,你这个鬼灵精,这次又在哪儿看出了破绽?” 
  甘又明喘息一会儿,才苦笑道: 
  “不,我只是侥幸。我并没有完全确定自己是在虚拟环境中。我只是想,如果戈华德先生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警官,他就不会到不是自己值勤区域的地方去办案;汤姆如果想杀我们灭口,又何必拉着并非同伙的戈华德同去。不过,这段推理并不严密,很容易找到其他解释。” 
  琼的灵魂仍未归窍,甘又明勉强打起精神问:“琼,你是虚拟世界的向导,你怎么也会相信它呢。” 
  琼苦笑道:“有时我也难辨真假。” 
  甘又明分明觉得,他所经历的虚拟环境中的阴暗气息正逐渐渗入他的心田。他压着怒气冷嘲道:“吴先生,虚拟世界是从好莱坞请的导演吗?我看这里怎么尽是好莱坞的暴力、血腥、毒品和性感女郎。” 
  斯托恩·吴摇摇头:“不,我们不必请什么导演,我说过,虚拟技术很快能抢掉他们的饭碗。该系统的超级电脑有很强的学习能力,我们只须把近20年来美国每年的10大畅销片输进去,它就能学会他们的导演手法,并远远超过他们。” 
  甘刻薄地说:“怪不得这些情节十分眼熟呢。”那层无影无形的Shell似乎一直在裹着他,箍得他无法喘息,他疲倦阴郁地说: 
  “我要休息了,想睡个好觉再干下去。我的住处在哪儿?” 
  “就在对面的白领人员公寓里,103号。” 
  “你也在那儿吗?” 
  “对,118号,我们离得不远。琼,今天的工作就到这儿结束吧,谢谢。” 
  琼简单地同甘又明告别,披上外衣走出大厅。她还要赶回自己的公寓。 
  晚上,甘又明在床上辗转难眠。倒不是因为下午“身历”的血腥场面,而是因为他不敢确认自己身上那件“外壳”是否真的已经去掉。他对姐夫的虚拟技术已有了深深的畏惧,就像害怕一个摆脱不掉的幽灵。 
  比如说,这会儿斯托恩·吴没有邀请他去屋里作客,就不符合真实世界的常理,毕竟小舅子是万里之外来的客人呀。 
  不过,也许这是西方世界的习俗?也许是吴先生的屋里还藏着一个情人?也许……还有别的秘密? 
  他一跃而起,他要去姐夫的屋里看一看才放心。尽管知道自己的决定有点神经质,他还是来到118号房间,按响门铃后很久,姐夫才打开房门: 
  “是你?还没有睡吗?” 
  姐夫穿着睡衣,脸上是冷淡的客气,分明不欢迎他进屋。他佯装糊涂,径自闯进去。没有等他的侦察工作开始,卧室中就传来嗲声嗲气的声音: 
  “亲爱的吴,快进来吧。” 
  一个浓妆艳抹的裸体男人扭着腰肢从浴室里走出来,两只硕大的耳环在耳垂下游荡。正是在红灯区拉客的那只兔子!甘又明痛心疾首地扭头盯着姐夫。他十分痛心姐夫的堕落,但最使他痛心的甚至不是这件事情本身,而是姐夫那种冷静的厌烦的神情,他肯定是讨厌这位多事的小舅子。甘又明狂怒的喊道: 
  “我知道这不是真的!暂停!” 
  工作人员为他取下头盔,吴中微笑着走过来,没等他开口说话,甘又明已经愤懑地喊: 
  “我退出这个游戏!我要回家去!” 
  吴中和刚取下头盔的琼都吃惊地看着他,想要劝阻,但甘又明厉声喝道: 
  “不要说了,我要回国!” 
  看来吴中很不乐意,他冷淡地说:“这是你的最后决定吗?那好,我让秘书安排明天的机票。” 
  第二天琼陪着他坐上了中国民航的波音747班机。甘又明曾冷淡地执意不让琼陪同,琼小心地解释: 
  “甘先生,这是我作向导的职责,只有在你确定自己回到了真实世界的时刻,我才能离开你。” 
  18个小时的航行中,甘又明一直紧闭双眼,不吃也不喝。直到出租车把他送到北京方古园公寓,他才睁开眼。他急急地敲响了姐姐的房门。姐姐惊喜地喊: 
  “小明,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一位是……” 
  甘又明不回答,在屋里神经质地走来走去,目光疑虑地仔细打量着屋内的摆设。琼只好向女主人作了自我介绍,两人用英语和汉语亲切地交谈着。甘又明在博古架前停住,突兀地问: 
  “姐姐,我送的花瓶呢?” 
  姐姐迷惑地问:“什么花瓶?” 
  “你们结婚那天我送的花瓶!” 
  “没有啊,那天你是从老家下火车直接到我这儿,只带了一些家乡的土产。” 
  甘又明烦躁地说:“我送了,我肯定送了!”在他脑海中,对几天前的回忆似乎隔着一层薄雾。他清楚地记得自己送过一只精致的花瓶,那是件晶莹剔透的玻璃工艺品,但他又怕这只是虚拟的记忆,是逼真的虚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使他狂躁郁怒。他忽然冷笑道: 
  “姐姐,非常遗憾,那位斯托恩·吴先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不,我和他没什么实际接触,这几天实际我一直是在虚拟世界里和他打交道。但仅凭虚拟环境中的阴暗情节,我也可以断定创作者的人品。” 
  姐姐沉默很久才委婉地说:“小明,你怎么能这样说姐夫呢,你和他在一块儿相处满共不过5天。5天能了解一个人吗?再说,虚拟世界是超级电脑根据美国高科技社会的现状为蓝本构筑的,他即使是首席科学家也无能为力。” 
  甘又明立即胜利地喊道:“这不是你的话,是吴中的话!我仍是在虚拟世界里,暂停!” 
  工作人员为两人取下头盔,甘又明一直紧闭双眼,不断地重复着: 
  “我要回国,回我的家乡。” 
  吴中和琼看着心理崩溃的小甘,担心地交换着目光,说: 
  “好吧,我们马上送你回国。” 
  破旧的大客车在碎石路上颠簸着。车里大多是皮肤粗糙的农民,他们一直好奇地盯着那位漂亮的白人金发姑娘。她身旁是一个脑袋锃光的中国小伙子,一直闭着双眼,似乎是一个病人。姑娘小心地照护着他。 
  直到下了车,视野中出现一个山脚下的小村庄时,甘又明才睁开眼,他指点着: 
  “看,前边那株弯腰枣树下就是我家。” 
  他们进了村,小孩们好奇地围观着。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农家院落,大门上贴的春联已经褪色,茂盛的枣树遮蔽了半个院子。墙角堆着农具,墙上挂着苞米穗子,院里还有一口手压井。甘又明比她更仔细地端详着院子,他的目光中是病态的疑虑和狂热。 
  他妈妈从后院喂完猪回来,看见他们,惊喜地喊: 
  “明娃,你咋回来啦?哟,你咋成了个光瓢和尚?”她欢天喜地把两人让进屋,不错眼珠地盯着那个洋妞。停一会儿,她冲了两碗鸡蛋茶端出来,瞅空偷偷问儿子: 
  “明娃,这个美国妞是谁?” 
  在这之前,甘又明一直表情复杂地看着妈妈,既有亲切,更有疑虑。听见这句问话,他立即睁大眼睛,劈头盖脸地问: 
  “你怎么知道她是美国人?谁告诉你的?” 
  妈妈让这一连串的质问弄懵了,她怯生生地问:“我说错话了吗?打眼一瞅,任谁也知道她不是中国妞哇。” 
  甘又明不禁哑然失笑,知道自己多疑了。他忘了妈妈的习惯:凡不是中国人的,她都把他们叫作美国人。他和解地笑道: 
  “没错,妈,你没说错。这位姑娘的确是美国人,她叫琼。你问我们回来干什么?琼想听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儿,一定讲那些我自己也忘记了的事儿,好吗?” 
  妈妈笑嘻嘻地看着儿子,他们巴巴地从北京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儿?不用说,这个美国妞是儿子的对象,是他的心尖儿宝贝,哼一声也是圣旨。她笑着说: 
  “好,我就讲讲你小时候的英雄事儿,只要你不怕丢面子。姑娘能听懂中国话吗?” 
  “她能听懂中国话,听不懂的地方我给她翻译。” 
  “你8岁那年,在洄水潭差点丢了命……” 
  “这事我知道,讲别的,讲我不知道的!” 
  妈妈想了半天,嘴角透出笑意: 
  “行,就讲一个你不知道的,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初中一年级时,有一天你在梦中喊:李苏!李苏!我知道李苏是你的同班同学,模样儿很标致,对不?” 
  甘又明如遭雷殛,他一下子想起来了。李苏是个性情爽朗的姑娘,常笑出一口白牙。那时他对李苏的友情中一定掺杂着特别的成分,但他把这种感情紧紧关闭在12岁小男子汉的心灵中,从未向任何人泄露过。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在梦中喊过李苏的名字,也不知道大大咧咧的妈妈竟然能把这件事记上十几年。 
  李苏没有上大学,她在初二就患血癌去世了。同学们到医院去和她告别时,她的神志还清醒,那双深陷的大眼睛里透着深深的绝望。甘又明一直躲在同学们后边,隐藏着自己又红又肿的眼睛,也从此埋葬了那些称不上初恋的情感。 
  妈妈看见儿子表情痛楚,两滴泪珠慢慢溢出来。她想一定是自己的话勾起儿子的伤心,忙赔笑道: 
  “明娃,你咋啦?都怪妈,不该提那个可怜的姑娘。” 
  甘又明伏到妈妈怀里,哽声道:“妈,现在我才相信你真的是我妈。” 
  妈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担心:“你发魔怔了?我不是你妈谁是你妈!” 
  甘又明没有辩解,他回头对琼说:“琼,现在我可以确认了,我已经跳出了虚拟环境。” 
  琼笑着掏出一张支票:“祝贺你,你终于用思维的惯性证实了这一点。吴先生说,如果你能确认,让我把1 元奖金交给你。” 
  从这一刻起,两人都如释重负。妈妈开始做午饭,她在厨房里大声问:“明娃,你能在家住几天?” 
  甘又明问琼:“我娘问咱们能住几天,看你的意见吧。你是否愿意多住几天,领略一下异国情调。” 
  “当然乐意。我还在认真考虑,是否把根扎在这儿呢。” 
  甘又明当然听出了她的话意。自打摆脱了“外壳”的禁锢,他觉得心情异常轻松,几天来对琼的好感也复活了,他笑着把琼拥入怀中。妈妈端着菜盘进屋,瞅见那个美国丫头偎在儿子怀里,翘着嘴唇等着那一吻,她偷偷笑笑,赶紧退回去。 
  甘又明把手指插在琼金黄色的长发里,扳过她的脑袋,在她嘴唇上用力印上一吻。琼低声说:“你把我的头发揪疼了。” 
  在这一刹那,她觉得甘的身体忽然僵硬了。他不易觉察地然而又是坚决地把怀中的姑娘慢慢推出去,他的身体又明显地套上了一层冰冷的外壳。琼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甘又明勉强地说:“没什么。”停一会儿,他把目光转向别处,低声用英语问: 
  “琼,请告诉我,你吸毒吗?” 
  琼看看他的侧影,平静地说:“我不想瞒你,几年前我曾服用过大麻,现在已经戒了。这在美国青年中是很普遍的。不过我从来没有静脉注射过快克。呶,你看我的肘弯。” 
  她白皙的肘弯处的确没有什么针孔。甘又明仅冷漠地扫了一眼,又问:“斯托恩·吴……真的是一个同性恋者?当然,我所见到的只是虚拟世界里的情节。请你如实告诉我。” 
  琼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是瞒你,我真的不知道。在B基地,除了工作上的交往,我和他没什么接触。同性恋在美国是普遍的社会现象,有公开的同性恋组织和定期的公开集会,某些州法律已经承认同性恋为合法。但华人中尤其是高层次的华人中,有此癖好的极少。吴先生大概不会吧。” 
  甘又明阴郁地沉默了很久,突兀地问:“你的头发不是假发?在进入虚拟世界之前,在套上那件‘Shell’之前,我看见你剃光了头发。” 
  琼迟疑着回答:“这是一个复杂的技术问题……”甘又明烦躁地摆摆手,不想听她说下去,不想听一个“逼真”的解释。他清楚地记得,光脑壳的琼是他在进入虚拟环境之前看到的,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是真实的。那么,他就不该在这会儿的真实世界里看到一个满头金发的姑娘。他苦涩地自语: 
  “我已经剥掉了6层Shell,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七层?也许我得剁掉一个手指头才能证实。” 
  琼吃惊地喊:“你千万不要胡来!我告诉你,你真的已跳出了虚拟世界,真的!” 
  甘又明冷淡地说:“对,按照电脑的逻辑规则,一个堕入情网的女向导是会这样说的。” 
  琼惟有苦笑。她知道两人之间刚刚萌生的爱情之芽已经夭折了。午饭后她很客气地同伯母告别。甘的妈妈极力挽留了很久,但姑娘的去意很坚决,儿子冷着脸,丝毫不作挽留,似乎是一个局外人。她十分纳闷,不知道这一对儿年轻人为什么无缘无故地翻了脸。 
  两个小时后,琼已经坐上了到北京去的特快列车,并在车站邮局向北京机场预定了第二天早上去旧金山的班机。她还给斯托恩·吴先生打了一个越洋电话,说甘已经赢得了1 元奖金。对甘又明在赢得奖金之后的反复,她未置片语。她听见吴先生简单地说一句:“知道了”,就挂上了电话。 



 拉格朗日坟场




作者:王晋康

  快艇已经开了半个小时,夜色浓重,岸上的灯火渐渐隐没。前边,黑黝黝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几点灯光,灯光逐渐变大,直到变成灯火通明的魔境,五彩缤纷的霓虹灯疯狂地闪烁着。 
  正在驾驶快艇的鲁克看见船舱里的人都已经出来站在甲板上,迫不及待地看着这一片梦幻之地。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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