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威尔教授的头颅-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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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你的荣誉呢”,可是他忍住了,没有说出口。“还有一点要注意:让两只狗分开两个地方住。住在一起,它们会闹起来而弄伤自己的。”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克尔恩教授带着庄严的神气,牵着一只黑脑袋白身体的狗走进了陶威尔的头颅所在的那个房间,狗显然觉得很好。它的眼睛很灵活,高兴地摇着尾巴。看见了陶威尔教授的头,这只狗突然竖起狗毛,用狂暴的声音怒号、吠叫起来。显然是这不寻常的景象使它吃惊,使它害怕。
“请你领着狗在房间里走走。”头颅说。
克尔恩牵着狗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一遍,什么也逃不过陶威尔的有经验的、锐利的眼睛。
“这是怎么一回事?”陶威尔问道,“这只狗的左后腿稍微有点跤,声音也不大对。”
克尔恩觉得很不好意思。
“狗在手术前就是跛的,”他说,“腿被打断了。”
“凭眼睛看,变形是看不出来的;要摸,可惜我又不能摸。难道找不到一对完全健康的狗吗?”头颅口气里带着怀疑的意思问道,“我可敬的同事,我认为,你和我是完全可以开诚布公的。想来是在做复活手术时搞得太久了,并且把心脏和呼吸的‘死亡休止’拖得太久了,这,你应该可以从我做过的实验里知道,常常会导致神经系统的机能失调的。不过,你放心,这种现象会消失的。但是,你还是要小心,别让你的勃丽克两条腿都跛了才好。”
克尔恩气疯了,可是竭力不表示出来。他从这个头颅上认出了以前的陶威尔教授的个性——坦率,要求严格,富于自信。
“真叫人生气!”克尔恩心里想,“这只像穿了孔的轮胎一样丝丝叫着的脑袋,还继续教训我,讥笑我的错误。我呢,不得不像一个小学生那样听他的教训……,只要龙头一转,灵魂就从那个烂南瓜里溜走了……”可是克尔恩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一点也没有泄露自己的情绪,他注意地又听了一些意见。
“谢谢你的指教。”克尔恩说,接着点了点头,就走出去了。
出了房门,他又变得快乐了。
“不,”克尔恩教授自己安慰自己,“手术做得非常好,要使陶威尔满意可不那么容易。跛腿和古怪的声音跟我所完成的工作比较起来,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走过放勃丽克的头的那个房间,他停下来,用手指着狗说:“勃丽克小姐,你的希望不久就要实现了。你看见这只狗吗?它本来也跟你一样,只有脑袋,没有身子,现在你看,它活着,跑来跑去,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我不是狗。”勃丽克的头委屈地说。
“可这是必不可少的试验呀,要是狗安上了新的身体能够活,那么你也能够。”
“我不懂,这跟狗有什么关系,”勃丽克固执地说,“我跟狗没有一点关系,你还是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能够复活。你不赶快把我弄活,反而忙着去弄什么狗。”
克尔恩无可奈何地挥了一挥手,继续开心地笑着说:
“现在快了,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尸体……我是说,身体就成了,你就要成为一个所谓不残不缺的人了。”
带走了狗,克尔恩手里拿了一带尺子又回来了,他仔细地量了勃丽克的脖子的尺寸。
“36厘米。”他说。
“天啊,我难道瘦成这样?”勃丽克的头惊叫道,“我原来是38厘米。我的鞋子的尺寸是……”
可是克尔恩不去理它,很快地走到自己的工作室里去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在工作室里他的写字桌旁坐好,就有人敲门。
“请进。”
门开了,洛兰走了进来,她竭力要保持镇定,可是她脸上的表情是激动的。
第九章 善与恶
“什么事?头颅出了什么事吗?”克尔恩抬起头来问道。
“没有……不过,我想跟你谈谈,教授先生。”
克尔恩朝椅背上一靠。
“请说吧,洛兰小姐。”
“请问,你说给勃丽克的头安一个身体,是真的打算这样做呢,还是只是安慰安慰她?”
“完全是真的。”
“你以为这个手术能成功吗?”
“能。你不是也看见那只狗了吗?”
“你也打算……使托马恢复吗?”
“为什么不呢?他已经向我请求过。不能一下子全一起来呀。”
“那么陶威尔……”洛兰突然又快又激动地说起来,“当然,每一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都有过正常的人的生活的权利,托马有,勃丽克也有。可是你当然明白陶威尔教授的头颅的价值比另外两个人要高得多……要是你愿意使托马和勃丽克重新得到正常的生活,那么就更该使陶威尔教授的头颅重新得到同样正常的生活。”
克尔恩皱起眉头,脸上整个表情变得警觉而冷酷。
“陶威尔教授,说得更正确一点,他的头颅,居然找到你这样一个出色的保护人了,”他冷笑着说,“可是这样的保护人根本就不需要。你也只是白生气、白着急。当然,我也在考虑使陶威尔的头颅重新得到正常的生活。”
“那你为什么不先用他做实验呢?”
“就是因为陶威尔教授的头比千千万万别人的头贵重呀。我在给勃丽克安身体之前先给狗安。勃丽克的头比狗贵重,而陶威尔的头也比勃丽克的头贵重。”
“人的生命和狗是不能相比的,教授……”
“陶威尔的头和勃丽克的头也是不能相比的。你没有什么别的要说了吧?”
“没有了,教授先生。”洛兰说着就朝门口走去。
“既然这样,小姐,我倒有几句话要问你。请等一会儿,小姐。”
洛兰在门口停下来,询问地望着克尔恩。
“请你到桌子跟前来,请再坐一会儿。”
洛兰带着局促不安的心情在那张厚垫的围椅里坐了下来。从克尔恩脸上的神色看来,是不会有什么好事的。克尔恩靠在椅子背上,审问似地望着洛兰的眼睛,一直望到她垂下眼睛。随后,他很快地把高大的身子挺得笔直地站了起来,把两只拳头用力地支在桌子上,弯身把头凑近洛兰,声音低而威慑地问道:
“你说,你没有开过陶威尔的头颅的空气龙头吗?你没有跟他谈过话吧?”
洛兰觉得她的手指尖都凉了,各种思想在她的脑子里像旋风那样打旋。克尔恩在她心里所激起的愤怒在翻腾,即将爆发出来。
“对他说实话,还是不对他说实话?”洛兰犹豫起来。啊,冲着这个人的脸骂一声“凶手”该是多么痛快,可是这样公开的攻击会把事情全部搞糟的。
洛兰不信克尔恩会给陶威尔的头安一个新的身体。她知道得太多了,她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可能。她所渴望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使那个把陶威尔的劳动攫为己有的克尔恩名誉扫地,在公众面前揭发他的罪状。她知道克尔恩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公开宣称自己是他的敌人,她就会使自己的生命处在危险的地位,在克尔恩的罪行没有揭发之前,她是不愿意死掉的。为了做到这点,就必须说谎,可是她的良心,她所受的全部教育,又不允许她撒谎。她有生以来还没有说过谎,所以现在她心里感到非常不安。
克尔恩的眼光一直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别说谎,”他讽刺地说,“别让你的良心背上说谎的罪名。你跟头颅谈过话,别赖,这事我已知道。约翰偷听到的……”
洛兰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我所要知道的只是你跟头颅谈了些什么。”
洛兰感到从脸上流走了的血又涌回到脸上来,她抬起头来,直望着克尔恩的眼睛说:“什么都谈。”
“唔,”克尔恩说道,没有把手从桌子上拿开,“不出所料,什么都谈。”
接着是一阵沉默,洛兰又垂下了眼睛,她现在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罪人坐在那儿。
克尔恩突然很快地走到门边,用钥匙把门锁上。他背着手,在铺着柔软的地毯的房间里来回踱了几趟,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洛兰身边,问道:
“我亲爱的姑娘,你打算怎么办呢?把吸血怪物克尔恩交给法庭惩办吗?把他的名字踏在脚底下吗?揭穿他的罪行吗?陶威尔想必求你这样做的吧?”
“没有,没有,”洛兰忘记了自己的恐惧,高声地辩解,“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陶威尔教授的头完全失去了复仇心。啊,这颗高尚的心!他甚至还……劝阻我。他不像你那样,你不要以己度人!”说到最后,她已带着挑衅的神气,闪烁着眼睛。
克乐恩冷笑了一声,又在屋里来回踱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极了。这是说你到底是有揭发的企图的,要不是陶威尔的头颅,那么克尔恩教授早就待在监狱里了。即使善行不能取胜,罪恶至少是应该受到惩罚的。你读过的、合乎道德的小说都是这样收尾的。对不对,亲爱的姑娘?”
“罪恶是一定会受到惩罚的!”她大叫道,几乎失去了控制自己的感情的能力。
“不错,在那儿,在天上当然如此,”克尔恩眼睛朝用大块大块四方形黑橡木镶嵌的天花板望了一眼,“不过,在这儿,在人间,我告诉你,天真的人儿,得胜的是罪恶,而且一定是罪恶!至于善行呢……善行站在那儿,伸着手向罪恶要钱,或是,”克尔恩朝陶威尔的头颅所在的那个房间一指,“像一个稻草人似地竖在那儿,思索着人世的无常。”
接着,他走到洛兰跟前,压低声音,说:“你知道,连你,连陶威尔的头颅,我都可以化成灰烬,一点儿也不假,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我知道,你随时都可以做出任何……”
“犯罪行为吗?你知道这一点,就好极了。”
克尔恩又在房间里踱起来,改用平常的声音继续说着,好像在说出自己的思想似的:
“但是,美丽的复仇者,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呢?你,遗憾得很,是那种绝不回头的人,为了正义准备戴上荆冠的人。你身体娇嫩,神经衰弱,多情善感,可是,吓却吓不倒你。杀死你吗?今天就杀,立刻就杀?我能消灭掉谋杀的痕迹,可是这终究需要忙乱一番的,而我的时间又是那么宝贵。收买你吗?这比吓唬你还难……好吧,你说,我拿你怎样才好?”
“仍像原来一样……我不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告发你吗。”
“你就不告发了吗?”
洛兰没有立即回答,后来小声地,但坚决地回答说:“我要告发的。”
克尔恩跺了跺脚。
“哼,你这倔强的姑娘!以下是我要跟你说的话。立刻坐到我的书桌跟前来……不用怕,我还不打算掐死你,也不想毒死你。嗨,快坐下吧……”
洛兰莫名其妙地望了他一眼,想了想,就移到书桌跟前的围椅上坐下来。
“归根结底你对我还是有用的。假如我现在立刻杀死你,我不得不另找一个女性的或男性的代替你的人。我不敢担保,在你这个职位上不会出现一个敲诈者。他若发现了陶威尔的头颅的秘密,就会向我勒索,而结果还是告发了我。你,我至少是了解的。总之,请你写吧。‘亲爱的好妈妈,’你是怎样称呼自己的母亲的?——‘我护理的那些病人的情况要求我寸步不离地待在克尔恩教授的家里。……”
“你想夺去我的自由吗?你要把我监禁在你家里吗?”洛兰不肯写信,愤怒地质问他。
“正是这样,我的合乎道义的助手。”
“这样的信我不写!”洛兰断然宣称。
“行了!”克尔恩突然叫得那么响,连钟里的弹簧都震得响起来,“你放明白点儿,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你还是别做傻瓜好。”
“我不住在你这儿,我也不写这封信!”
“唔,就这样吧!好吧,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去吧。可是在你走之前,要请你亲眼看我把陶威尔的头弄死,把这颗头溶化在药水里。那时你去向全世界叫喊,说你在我这里看见过陶威尔的头吧。没有人会相信你的,人家只会笑话你。可是你得小心!你告我,我不会不给你应得的惩罚的。走吧!”
克尔恩抓住洛兰的胳膊,把她向门口拉去。她的体质太弱,无法反抗这个粗暴的强迫。
克尔恩开了门锁,很快地穿过托马和勃丽克的房间,走进陶威尔教授的头颅所在的那间房间。
陶威尔的头颅莫名其妙地望着这出乎意外的拜访。克尔恩也不理睬头颅,径直走到仪器跟前,使劲儿把供血罐子的龙头一拧。
头颅的眼睛闲惑不解地可是从容不迫地转过去,对龙头那面望了一阵,随后又朝克尔恩和惊惶失措的洛兰看了一眼。空气龙头没有拧开,头颅说不出话来,只翕动了一下嘴唇,已经熟悉头颅的面部表情的洛兰明白,这无言的询问就是:“死期到了吧?”
后来,头颅的眼睛凝注地望着洛兰,目光好像开始晦暗起来,同时眼皮睁得非常大,眼球突了出来,脸也开始抽搐起来,头颅受着窒息的痛苦。
洛兰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接着她摇摇晃晃地走到克尔恩跟前,抓着他的胳膊,几乎失去知觉,她用断断续续的、由于抽搐而哽咽的声音说起来:
“开吧,快把龙头拧开吧……我什么都同意!”
克尔恩带着微微可以看出的冷笑,拧开了龙头。活命的血液经过管子流入陶威尔的头,脸上的抽搐停止了,眼睛恢复了正常的神色,目光清澈了。失去了的生命又回到陶威尔的心里。意识也恢复了,因为陶威尔教授又带着困惑莫解的甚至还好像有点失望的神情望着洛兰了。
洛兰由于激动而摇晃着。
“请挽住我的胳膊吧。”克尔恩很有礼貌地说,于是这古怪的一对儿离开了这间房间。
当洛兰重新在书桌前坐下来时,克尔恩就像什么事也没有过似地说:“我们在哪儿打断的?是的……‘病人需要我经常的’——或者不要这样写,写‘需要我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