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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终端人-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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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号里有什么?”
  “一架要大修的DC一10型飞机,现在不在修——他们要等一台新的发动机,要再过一星期才能到。我猜想乔想带他去看看飞机。”
  “谢谢,”莫里斯说。他开车驶过大门,来到停车场紧靠七号机库处停好车。他钻出汽车,接着停止了脚步,事实上,他并不确切知道本森是否在机库里,他应该核实一下。否则,警察赶到时他会显得像个傻瓜。说不定本森逃跑的时候他还坐在这停车场里发呆呢。
  他认为他最好去核实一下。他并不害怕,他年轻,身体又好。他也完全清楚本森是个危险的人,这种事先的心理准备会保护他。对于那些不知道他的病对人构成伤害的人来说,本森是十分危险的。
  他决定到机库迅速看一看,以确定本森是否在里面。机库是一座巨大的建筑,但除了让飞机进出的大门以外好像没有别的门。这些大门现在都关着,怎么进去呢?
  他查看了建筑的外表,基本上全是瓦楞铁片。接着他发现在左边的远处有一扇普通大小的门。他钻进汽车,开到门口,停好车,走进机库。
  机库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他在门口站了片刻,随后听到一声低低的呻吟。他伸手沿着墙壁摸过去,想找电灯开关。他摸到一只铁匣子,小心地摸了摸,里边有几只高功率大开关。
  他推上开关。
  头顶上的电灯一一亮了起来,很亮也很高。他看见机库中央是一架巨大的飞机,在头顶上的灯光下闪烁。真是奇怪,飞机在室内看上去特别大。他离开门口,朝飞机走过去。
  他又听到一声呻吟。
  起初,他无法确定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四周见不到一个人,地上什么也没有,但在那边的机翼旁有一架梯子,他从又高又光的尾翼下经过,朝梯子走去。机库里散发出刺鼻的汽油和机油的味道。机库里暖融融的。
  又一声呻吟。
  他加快脚步,脚步声在机库的拱形空间里回响。呻吟好像是从飞机里面的哪个地方传出来的。如何到飞机里面去呢?这是一个奇怪的念头:他已坐过几十次飞机。你总是从靠近驾驶舱的梯子登机。但在这里,在这机库里……飞机硕大无比,你怎么可能登上去呢?
  他走过身旁机翼上的两台喷气式发动机。它们是巨大的圆筒,里边是黑色的涡轮机叶。真有意思,这些发动机以前从未显得这么大。或许是他从来没有注意过。
  又是,一声呻吟。
  他走到梯子边爬了上去,爬到六英尺高处的机翼旁。这伸展着的机翼闪出一片银光,每节都用铆钉钉着。一块牌子上写着这边走,牌于边上有几滴血迹。他朝机翼对面看去,只见一个人浑身是血,朝天躺着。莫里斯靠上前去,看见那人的脸血肉模糊,一只手臂反剪着,角度极不自然。
  他听见背后有声音,猛地转过身来。
  就在这时,机库里所有的灯一下于熄灭了。
  莫里斯呆住了。他有一种全然无所适从的感觉,一种被悬在无边无际的黑空中的感觉。他没有动,他屏住呼吸,他等着。
  那个受伤的人又呻吟起来。四周没有别的声音。莫里斯跪下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好像感到贴近机翼的金属表面要更为安全一点。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害怕,只是不知所措。
  这时,他听到一声轻笑,他开始害怕起来。
  “本森?”
  没有回答。
  “本森,是你在那里吗?”
  没有回答,但有脚步声走过混凝土的地板。稳稳的脚步声发出了清脆的回响。
  “哈里,我是莫里斯医生。”
  莫里斯眨眨眼睛,想适应黑暗。不行,他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机翼的边,看不见机身的轮廓,他妈的什么也看不见。
  脚步声更近了。
  “哈里,我想帮助你。”他说话时声音都沙哑了,这无疑把他害怕的信息传给了本森。他决定闭上嘴巴,他的心在怦怦地跳,他呼吸困难,大口喘着粗气。
  “哈里……”
  没有回答,但脚步声停止了。也许本森准备放弃进攻,也许他受到了一次刺激,也许他正在改变主意。
  一种新的声音:一声金属的嘎吱响。很近。
  又是一声嘎吱响。
  他在爬梯子。
  莫里斯浑身在冒冷汗。他仍然什么也看不见,根本看不见。他完全丧失了方向感,不再记得他在机翼的哪个部位。梯子是在他前面还是背后?
  又是一声嘎吱响。
  他想确定声音的方位,声音是从他前面的什么地方传来的。这说明他正面对着尾翼,机翼的后部。面对着梯子。
  又是一声嘎吱响。
  梯子有几级?差不多六英尺,六级。本森很快就会站到机翼上。他能用什么做武器、莫里斯拍拍口袋。他的衣服湿透了,汗水把它们粘到了一起。陡然之间,他觉得所有这一切都是荒唐可笑的。本森是病人,而他是医生。本森会听从理智,本森会按指示行事。
  又是一声嘎吱响。
  鞋子!他飞快地脱下一只鞋,咒骂这鞋竟是橡胶底,不过总比赤手空拳好。他握紧鞋子,高高举过头顶,准备扔过去。他脑子里出现了那个挨打的机械师的形象,那张血肉模糊不成样子的脸。他突然意识到他不得不猛击本森,而且是使出浑身的力气。
  他不得不把本森往死里打。
  嘎吱声消失了,但他能听到呼吸声。接着,他听见了警笛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响。警察正在赶来。本森也会听到这警笛声,他会放弃的。
  又一声嘎吱响。
  本森正在下梯。莫里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这时,他听到一阵奇怪的刮擦声,感到脚下的机翼在颤抖。本森没有往下爬,他还在往上爬,现在已站到机翼上。
  “莫里斯医生?”
  莫里斯话到了嘴边,但没有说出口。他知道本森其实也看不见,本森需要靠声音来确定方向。莫里斯一声不吭。
  “莫里斯医生,我要你帮帮我。”
  警笛声越来越响。想到本森马上要被抓住,莫里斯顿时感到一阵欣喜。这场噩梦很快就要结束了。
  “请帮帮我,莫里斯医生。”
  也许他是真诚的,莫里斯想。也许他讲的是真话。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作为他的医生,他有义务帮助他。
  “求你了。”
  莫里斯站在那里。“我在这里,哈里,”他说,“好了,别紧张,另外——”
  有什么东西在空中嘶嘶作响。他感到这东西正朝他飞来。紧接着,他感到嘴和下颌一阵剧痛,身体向后倒下,从机翼上滚了过去。疼痛难忍,他从未经受过比这更利害的疼痛。
  接着,他一头跌进黑暗中。从机翼跌到地上不算很高,但好像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像永远也跌不到地上似的。
  第18章
  珍妮特·罗斯站在急诊病房的治疗室外面,透过小玻璃窗朝里张望。里面有六个人在照料莫里斯,他们全围在他身边。她什么也看不见。她真正能看见的是他的两只脚,脚上只有一只鞋,另一只鞋没有了。到处是血,好几个急诊病房的人都溅到了血。
  安德斯和她一起站在外面。他说:“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对此事的看法。”
  “没必要,”她说。
  “那个人极其危险,莫里斯应该等警察的。”
  “可警察没抓到他。”她说着突然火冒起来。安德斯什么也下明白,他不理解你怎么会对一个病人如此负责,你怎么会想要去照料别人。
  “莫里斯也没有抓住他,”安德斯说。
  “为什么警察没抓住他?”
  “他们赶到机库时,本森走了。机库有好几个出口,无法把它们全堵住。他们发现莫里斯在机翼下,那个机械师在机翼上,而且他们受的伤都很严重。”
  治疗室的门开了,埃利斯走出来,他脸色憔悴,胡子也没刮。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他怎么样?”罗斯问。
  “他没危险,”埃利斯说,“虽然他要有几个星期不能说话,可他没有危险。他们正准备送他去做外科手术,用金属丝固定他的下颌并把他的牙齿拔出来。”他朝安德斯转过身去。“他们有没有找到凶器?”
  安德斯点点头。“两尺长的一段铅管。”
  “管子肯定正巧打中他的嘴巴,”埃利斯说,“但至少他没有吞入任何击落的牙齿。肺部的片子显示支气管里无异物。”他抱住珍妮特。“他们会治好他的。”
  “另一个怎么样?”
  “机械师?”埃利斯摇摇头。“我不想打赌。他的鼻子被打碎,鼻骨进入了大脑,脑脊液正从他的鼻孔里流出来,大量出血,而且脑炎有大问题。”
  安德斯说:“你估计他存活的可能性如何?”
  “他已上了病危名单。”
  “好吧。”安德斯说完便走开了。
  罗斯和埃利斯一起走出急诊病房,朝咖啡馆走去。埃利斯的手臂始终搭在她的肩膀上。“这事给弄得一团糟,”他说。
  “他真的没有问题吗?”
  “当然”
  “他长相还不错……”
  “他们会接好他的下颌,他不会有问题。”
  她打了个寒战。
  “冷吗?”
  “冷,”她说,“而且累,很累。”
  她和埃利斯一起在自助餐厅里喝了咖啡。时间是六点半,许多工作人员正在用早餐。埃利斯慢吞吞地喝着,他缓慢的动作表明他疲劳了。“有意思,”他说。
  “什么?”
  “今天下午我接到明尼苏达的一个电话。他们有一个神经外科的教授职位空缺,问我是否感兴趣。”
  她没有吭声。
  “那不是很有意思吗?”
  “不,”她说。
  “我告诉他们,在我被这里解雇之前,我不作任何考虑,”他说。
  “你肯定你会被解雇吗?”
  “难道你不吗?”他说。他的目光穿过自助餐厅,注视着一个个身着白大褂的护士、实习医生和住院医生。“我不会喜欢明尼苏达,”他说,“那里大冷。”
  “但那所学校不错。”
  “嗯,不错,一所好学校。”他叹了口气。“一所不错的学校。”
  她为他感到遗憾,但又立即抑制住这种感情。他是自讨苦吃,而且不听她的劝告。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她始终没有允许自己对任何人说“我告诉你是这样的”,她甚至不许自己这样想。一是这样说没有必要,另外,这对她最关心的帮助本森一事来说也毫无益处。
  但是,她现在并不同情这位勇敢的外科医生。勇敢的外科医生是拿别人的生命——而不是他们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一个外科医生损失的至多是他的名声。
  “好了,”他说,“我最好回研究室去,看看事情进展如何、你知道我的想法吗?”
  “什么?”
  “我希望他们杀了他。”埃利斯说完朝电梯走去。
  手术在下午七点开始。她从上面的玻璃观望台看着莫里斯被推进手术室,外科医生给他挡上遮布。手术将由本狄克斯和柯蒂斯主刀,他俩都是出色的整形外科医生,他们会像其他人可能做到的那样把莫里斯修整好。
  但当一片片消毒纱布从莫里斯脸上取下露出肉来的时候,看到的人还是吓了一跳。他的上半部分脸是正常的,只是显得苍白,下半部分成了红兮兮的一团,像屠夫手下的肉。要在这红红的一团肉中找到嘴巴真不容易。
  埃利斯在急诊病房已看到这情况,现在感到吃惊的是她,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是如此。她能想象出更靠近时的效果。
  她站在那里,望着手术遮布盖到他身上和头部。医生已穿上手术衣,戴好手套,工具台已经到位,消毒护士已各就各位,整个外科手术的准备过程进行得有条不紊,体现了很高的效率。这是一种奇妙的过程,她想,它是如此严格,如此完美,以至没人会知道——手术医生自己大概也不曾考虑过——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同事动手术。这过程,这固定的程序对于手术医生具有麻醉作用,就像麻醉剂对于病人具有麻醉作用一样。
  她走近研究室时,看到一群记者把埃利斯拦在了大楼外面。他正在回答他们的问题,情绪显然不好。她听到“大脑控制”这几个字重复了好几遍。
  她略感内疚地绕到远处的一个入口,乘电梯上了四楼。大脑控制,她想,星期日增刊将就大脑控制问题展开讨论,各家日报也会随之刊登严肃的社论——医学杂志会刊登更为严肃的文章——讨论不加控制和不负责任的研究所产生的种种危险。她能够看到这一切的到来。
  大脑控制,天哪!
  事实上每个人的大脑都受到控制,大家部因此而感到高兴。世界上最有力的大脑控制者是父母亲,他们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理论家们通常忘记偏见或神经失常或情感障碍从来不是与生俱来的,这些特性需要逐步培养。当然,父母们并个是故意伤害他们的孩子,他们只是反复向孩子灌输他们认为重要和有益的种种思想观念。
  新生儿就像等待编排程序的小计算机,不管教给他们什么,无论是糟糕的文法还是粗鲁的举止,他们样样都能学会。像计算机一样,他们没有识别能力,无法区分好的观念与坏的观念。有一种类比是非常贴切的:许多人都议论计算机的孩子气和咬文嚼字。例如,如果你能指示计算机“穿上鞋和袜”,它肯定会回答说袜子无法穿在鞋子上。
  所有重要的程序编制到孩子七岁时完成。它们包括种族观念。性观念、道德观念、宗教观念和民族观念等。陀螺仪已经设定,任由孩子们围绕其预定的轨道旋转。
  大脑控制。
  那些同社会习俗一样简单的事情又怎么样呢?遇上某人要握手怎么样呢?坐电梯脸朝前呢?从左侧超车?右手拿酒杯?人们为固定社会交往所需的琐碎习俗数以百计——去除其中的任何一种习俗,你就会引起令人难以忍受的不安。
  人们需要大脑控制,他们为大脑有控制而感到欣慰。没有控制,他们便会陷入无望的迷茫境地。
  但是,让一小撮人试图解决当今世界上最大的问题——失控的暴力——突然间引来了四面八方的抗议声:大脑控制,大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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