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伯利安 作者:[美] 丹·西蒙斯 完整版-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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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局记下了我的笔录,吊销了我的执照,尽全力把事情摆平了。环网新闻报导说,渣滓的一层蜂巢的黑帮发生了火并,搅到了中央广场里。有好几个黑帮成员和无辜的旁观者死于非命。其中还包括警察。
一周前,消息传来,说霸主允许“伊戈德拉希尔”载着朝圣者到海伯利安附近的战区去。我用神殿里的远距传输器传送至复兴之矢,然后花了一小时时间,在那独自翻寻道档案。
文件是通过真空挤压保存着的,所以我没法碰触到它们。笔迹是乔尼的;我以前见过他写的字。由于年岁久远,纸张泛黄,脆弱不堪。我找到了两段文字。第一段写道:
白天消逝了,甜蜜的一切已失去!
甜嗓,甜唇,酥胸,纤纤十指,
热烈的呼吸,温柔的低音,耳语,
明眸,美好的体态,柔软的腰肢!
凋谢了,我眼睛见过的美的景色,
凋谢了,我双臂抱过的美的形体,
凋谢了,轻声,温馨,纯洁,快乐——
这一切在黄昏不合时宜的消退,
当黄昏,节日的黄昏,爱情的良夜
正开始细密的编织昏暗的经续
以便用香幔遮住隐蔽的欢悦;
但今天我已把爱的弥撒书读遍,
他见我斋戒祈祷,会让我安眠。
第二段文字的笔迹非常狂野,那纸张了更为粗糙,似首是匆匆忙忙在记事本上乱涂而成的:
这生命之手,温暖能干,诚挚欲攫取,
但若身处冰冷寂静之坟茔,这冰手仍欲去,
白天多寒峻,梦夜多凄苦
汝欲汝心血不流,
甘愿让我红色血脉再次流,
汝内心平静我能见,我把你紧紧拥在手。
我怀孕了。我想乔尼是知道的。我不太确定。
我怀了两次。一次是怀了乔尼的孩子,另一次是在舒克隆环中怀有了他的记忆。我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否有意要联系起来。孩子还有几个月才会生下来,而几天之后,我就会去面见伯劳鸟。
但是我清楚地记得那几分钟,当乔尼伤痕累累的尸体被带出去面对众人后,当我被带走送去治疗前。他们都在那,站在黑暗之中,许许多多的牧师、侍僧、驱魔师、守门人、信徒……他们开始异口同声地吟唱,就在那伯劳鸟的旋转雕像下的红色朦胧中,他们的声音回荡在哥特式的拱顶之下。他们所吟唱的是仿若如下这些话语:
“赐福于她,
赐福于我们救世主的母亲,
赐福于我们赎罪的工具,
赐福于我们创造物的新娘,
赐福于她。”
我伤痛难忍,震惊异常。当时,我毫不明白。现在,我也不明白。
但是我知道,时机来临,伯劳鸟到来之时,我会和乔尼一起面对它。
时近深夜。缆车行驶在群星和冰雹之间。这伙人坐在那,个个沉默不语,只有缆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过了许久,雷纳·霍伊特对布劳恩·拉米亚说:“你也带着十字形。”
拉米亚盯着牧师。
卡萨德上校朝女人靠过来。“你觉得海特·马斯蒂恩是那个跟乔尼讲话的圣徒吗?”
“很有可能,”布劳恩·拉米亚说,“我不知道。”
卡萨德盯着他。“是你杀了马斯蒂恩吗?”
“不是。”
马丁·塞利纳斯伸伸懒腰,打了个呵欠。“离日出还有几个小时,”他说,“你们谁想睡个觉?”
不少人都在点头。
“我不睡,我来站岗,”费德曼·卡萨德说,“我不累。”
“我陪你。”领事说。
“我来热点咖啡。”布劳恩·拉米亚说。
当其他人睡着,瑞秋在睡梦中发出轻轻的咕咕声,他们三人坐在窗边,望着夜晚高空的群星在远方发出冷冷的光芒。
第六部 第一章
时间要塞矗立在伟岸的笼头山脉的极东边缘:由一堆煅烧石建成,面目狰狞,带着巴洛克风格。它有着三百间房间和厅堂,迷宫般的黑暗走廊通向深厅、城堡、角塔,阳台俯瞰着北部荒野,半公里高的通风管道升向光明,据说也下降到这个世界的迷宫中。栏杆被顶上高峰吹来的寒风长年累月的侵蚀着,楼梯——里面和外面都有——是在山石上凿刻出来的,却完全不知通向何地。彩色玻璃窗高一百米,它们可以捕获第一缕夏日阳光,或者第一缕仲冬月光,而有些无玻璃的窗户,仅有人的拳头那么大,往外望去,什么也看不见。墙上,浅浮雕无边无际展示陈列,壁龛里,奇异的雕刻半隐半现。屋檐和栏杆、左右两翼和圣物储藏所之上,屹立着一千多只笕嘴,朝下凝视,目光穿越巨厅中的木椽,它们坐在有利的位置上,以便能窥到东北面带着血色的窗户,它们展翅俯背的影子就像严厉的日晷之影,在那 移动,那影子在白天由日光投下,夜里则由燃烧着煤气的火炬投下。时间要塞的所有地方,都能看出伯劳教会长期把持的迹象——赎罪圣坛上盖着红色天鹅绒布,天神化身的雕像有的挂着,有的自由站立,彩饰钢铁作刃,血红宝石作眼。狭窄楼梯和黑色大厅的石头中,雕刻着更多的伯劳鸟雕像,所以在夜里,你完全找不到一个可以脱离恐惧的地方,每个地方都会有手从岩石中伸出,向你抓来。从石头上落下尖利弯刃,四条手臂包裹,作为最终拥抱。似乎是为了用作最后的装饰,曾经呆过的大厅和房间里,装饰着血红的细丝;墙壁和通道天花板上,则装饰着红色的蔓藤花纹,那式样几乎可以辨认的出;铺盖凝结成一大块锈红的东西;中央大餐厅中,充满了恶臭,那是几星期前剩饭的腐烂臭气;地板和桌子,椅子和墙壁,都装饰着血迹斑斑的衣服和撕成碎片的长袍,它们无声地躺成一堆。到处都是苍蝇的嗡嗡声。
“真他妈是个好地方,不是吗?”马丁·塞利纳斯说,声音在要塞里面回荡。
霍伊特神父迈入巨厅的内部。那里有一扇面朝西方的天窗,高四十米,午后的阳光从中洒落进来,落在布满灰尘的圆柱上。“真是不可思议啊,”他小声说,“新梵蒂冈的圣彼得也比不过它。”
马丁·塞利纳斯放声大笑。闪耀的光线色勒出他的脸颊,以及他色帝的前额。“此物专为活神而造。”他念念有词。
费德曼·卡萨德把他的旅行包放在地板上,清清嗓子。“这地方想必建于伯劳教会之前吧。”
“的确,”领事说,“但是伯劳教会在过去两个世纪里占领了这地方。”
“可现在看上去没人居住了。”布劳恩·拉米亚说。她左手拿着她父亲的自动手枪。
来到要塞后的最初二十分钟里,大伙都在里面又叫又喊,但是回声慢慢消弱,然后沉默,加上餐厅里苍蝇的嗡嗡声,让他们显得更加寂静无声了。
“这天打雷劈的东西,是悲王比利的机器人和克隆人奴隶建造的。”诗人说,“总共花了八个当地年,在回旋飞船到来前就建好了。这应该是环网最伟大的旅游胜地,是通往光阴冢和诗人之城的起点。但我怀疑,即使在那时,那些可怜的笨机器人劳工也早就知道当地居民口中的伯劳鸟故事了。”
索尔·温伯特站在一面东窗旁边,举起他的女儿,让柔和的光线洒在她的脸上,洒在她攥紧的小拳头上。“现在,所有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他说,“大家找个干净的角落吧,我们得在那睡觉,吃晚饭。”
“我们晚上不继续前进吗?”布劳恩·拉米亚问。
“去光阴冢?”塞利斯纳说,这是他旅途中第一次真正现出惊讶的表情,“你想黑灯瞎火地去见伯劳鸟?”
拉米亚耸耸肩。“这有什么分别?”
领事站在一扇门前,门上用铅条镶嵌着玻璃,这扇门通向岩石阳台,然后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仍然晃来晃去,在平衡缆车的运动。山上一夜一天的旅行,都已经在他脑中变模糊了,已经在疲惫中丢失了。三天来他几乎没有睡过觉,焦虑与时俱增。但他及时睁开了双眼,没有站在那打起瞌睡。“我们累了,”他说,“我们今夜就睡在这,明早下去。”
霍伊特神父走到了外面,来到阳台的狭窄平台上。他倚在粗糙的石头栏杆上。“我们能从这看到光阴冢吗?”
“不能,”塞利纳斯说,“它们在那座高山后头。不过,看见北面那些白色东西了吗?偏西一点……那些闪光的东西,就像埋在沙土里的碎牙。看见了吗?”
“看见了。”
“那是诗人之城。比利王的原始遗址,为济慈而造,为所有光明美丽的东西而造。当地人说这座城现在正闹鬼,无头鬼魂在其中出没。”
“你是其中之一吗?”拉米亚说。
马丁·塞利纳斯转身想要说什么,但他盯着她手里的手枪看了会,摇头走开了。
脚步声在看不见的楼梯弯道里回响,卡萨德上校重新进入了房间。“餐厅上头有两间小型储藏室,”他说,“房间外有一段阳台,除了这条楼梯,没有其他入口。容易防御。房间也……很干净。”
塞利纳斯笑道,“那是不是说,没什么东西攻击我们?或者说,如果真有东西攻击我们,我们也无路可逃?”
“我们能逃到哪里去?”索尔·温伯特说。
“是啊,哪里去呢?”领事说。他已经累得不行了。他拿起自己的装备,又拿起沉重的莫比斯立方体的一端,等着霍伊特神父拿另一端。“大家照卡萨德说的办吧。找个地方过夜。至少别再待在这房间里。这里到处都是死人的臭味。”
晚餐吃的是最后一点干粮,塞利纳斯最后一个瓶子里的一点酒,还有一些走味的蛋糕,那是索尔·温伯特带着为了庆祝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的。瑞秋太小不能吃蛋糕,但是她喝了牛奶,趴在她父亲身边的一块毯子上,睡着了。
雷纳·霍伊特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一把小小的巴拉莱卡琴,胡乱拨弄着琴弦。
“原来你还会弹琴。”布劳恩·拉米亚说。
“弹得很糟。”
领事揉揉眼睛。“我希望我们能有台钢琴。”
“你是有一啊。”马丁·塞利纳斯说。
领事盯着诗人。
“把它带来,”塞利纳斯说,“我想来杯苏格兰威士忌。”
“你在说什么呢?”霍伊特神父突然说道。“说清楚点。”
“他的那艘飞船,”塞利纳斯说,“记得我们亲爱的已故马斯蒂恩跟我们的领事朋友说的话吗?这位丛林之音说他的秘密武器就是那艘漂亮的霸主个人飞船,那艘坐在济慈航空港的飞船。叫它来,领事大人。把它叫过来。”
卡萨德在楼梯口安置好安全光束,现在回到了房间。“这个星球的数据网失灵了。通讯卫星坠落了。轨道运行的军队飞船使用的是密光通讯。他如何把它叫来?”
“超光发射器。”说话的是拉米亚。
领事转而向她盯去。
“超光发射器有楼房那么大呢。”卡萨德说。
布劳恩·拉米亚耸耸肩。“马斯蒂恩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我是领事……如果我是整个该死的环网中,拥有个人飞船的少数几千个人中的一个……我死也要确信,我需要的时候就能通过遥控让飞船飞行。这星球太原始,没办法依赖通讯网络,电离层也太弱,无法进行短波通讯,通讯卫星是进行侦察的最为重要的东西……如果
我需要叫它,我会使用超光仪。”
“大小呢?”领事说。
布劳恩·拉米亚朝外交官回以冷静的凝视。“霸主还不能制造便携式超光发射器。但是据说,驱逐者可以。”
领事笑了。从某个地方传来一声磨擦声,紧接着是金属的轰然作响。
“你们留在这。”卡萨德说。他从上衣中抽出死亡之杖,用他的战术通信专取消掉安全光束,走下楼梯,不见了。
“我猜,我们现在处于戒严令中了,”塞利纳斯等上校走后说道,“处于火星星位。”
“闭嘴。”拉米亚说。
“你觉得是伯劳鸟吗?”霍伊特问。
领事摆摆手。“伯劳鸟不必在楼下弄得叮当作响。它完全可以直接出现在……我们这里。”
霍伊特摇摇头。“我是说是不是伯劳鸟弄得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了。要塞这里的大屠杀的迹象是不是它所为的呢?”
“空村子可能是撤离令的结果,”领事说,“没人想留下来面对驱逐者。自卫队的军队开始疏散了。这多数的屠杀应该是他们所为的。”
“难道竟然没有尸体?”塞利纳斯大笑道,“痴心妄想。我们楼下那个离席的主人现在正在伯劳鸟的钢铁之树上摇摆呢。不久之后,我们也将同他一个下场。”
“闭嘴。”布劳恩·拉米亚有气无力地说。
“如果我不闭呢,”诗人笑道,“你会朝我开枪吗,女士?”
“会的。”
卡萨德上校回来时,大家再也没吭声。他重新激活安全光束,转身来到大家身边,这群人正坐在包装箱上。坐在塑料立方体上。“没什么东西。是几只食腐鸟——我想当地人叫它们预兆鸟,它们钻过碎玻璃闯进了大厅,正在那享用盛筵呢。”
塞利纳斯吃吃地笑起来。“预兆鸟。这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卡萨德叹了口气,背靠箱子坐在毯子上,戳了戳他冰凉的食物。从风力运输船拿来的一盏提灯照亮了房间,黑暗开始从阳台门口处潜进角落的墙壁里。“这是我们最后一夜了,”卡萨德说,“还剩一个故事。”他看了看领事。
领事捻着手里那张纸,上面潦草地写着数字“7”。他舔舔嘴唇,“这还有什么意义呢?朝圣的意义已经被毁掉了。”
其他人显出一阵骚动。
“你什么意思?”霍伊特神父问。
领事把纸片揉成一团,把它仍到角落里。“如果要让伯劳鸟同意一个请求,朝圣者的队伍的数量必须是质数。我们曾经有七个人。马斯蒂恩……失踪后……减少到了六人。现在,我们在朝死亡走近,别指望实现愿望了。”
“迷信。”拉米亚说。
领事叹了口气,擦擦额头。“是啊,但那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霍伊特神父指了指熟睡的宝宝。“瑞秋可以成为第七个吗?”
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