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拉玛相会 作者:[英] 阿瑟·c·克拉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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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飞龙
吉米·佩克中尉是努力号上最初级的官员,这仅仅是他的第四次太空任务。他是有野心的,而且早就该升级了;他曾犯过一次严重违反纪律的事。怪不得他用了很多时间来下这个决心。
这是一次赌博,假如输了,他就要陷入大麻烦,是拿他的事业而且是拿他的脖子来冒险。但如果成功了,他就会成为英雄。最后使他下决心的,倒不是由于这些考虑,而是他认定了如果这次他什么也不干的话,他会为失去的机会而懊悔一辈子的。
即便如此,当他请求牛顿给他一次私人会见时,还是有点犹豫。
这回又是什么事呢?牛顿看着这位年轻官员犹豫不决的神态想到。他不禁想起那次和波里斯·罗德里哥的有趣的谈话。不,这回不会是那类事情的。佩克决不是教徒。他业余的爱好只是体育和性爱,他把二者结合得很好。
这次不大可能是前者,而牛顿又希望别是后者。“谈吧,吉米,是什么事情?”
“我有个想法,中校。我想我能够去到南边大陆甚至南极。”
“我很感兴趣。你打算用什么办法过去呢?”
“呃,飞到那边去。”
“吉米,我至少已接到五起这种建议了——如果算上来自地球的那些瞎提的意见还要多得多。我们曾考虑过用太空服的喷射推进器,但空气的阻力使它们的效率太低了。飞不了十千米,燃料就会耗尽。”
“这我知道。我有另一个主意。”
看着佩克完全自信和神经紧张的奇怪混合的态度,牛顿给蒙住了。这孩子担心的是什么?他对他的指挥官应有足够的了解,他是不会笑话一个合理建议的。
“好,说吧。如果它能行,我会关照补回你的提升的。”
这半开玩笑、半承诺的回答并没有得到他预期的效果。吉米回以一个带病态的微笑,几次欲言又止,后来还是兜着圈子来谈这个题目。
“你知道,中校,去年我参加了月球奥运会。”
“当然知道。只是很遗憾你没有获胜。”
“那全是由于设备不灵。我已经知道毛病所在。我在火星的朋友们一直在秘密地进行研制。我们想让大家都大吃一惊。”
“在火星?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多少人知道。这种体育项目在那儿还是新的,只在体育馆里试飞过。太阳系最棒的空气动力学者们都在火星上,倘若你能在那种大气里飞,你就能在任何地方飞了。在月球上能有真正出色的表演,因为它的重力只有火星的一半。”
“这听起来值得喝彩,但对我们有什么帮助呢?”牛顿开始猜了,但还是让吉米按他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吧。
“是这么回事,我和几个在火星上的朋友组织了一个辛迪加①。他们建造了一架完全适合特技飞行的人力飞机,采用一些迄今没人见过的改进。在月球的重力下,它将在奥运会体育馆内抢尽镜头。”
【① 辛迪加,一种联合企业组织。】
“并获得你的金质奖章。”
“我希望如此。”
“让我看看我是否能跟上你的思路。一辆参加月球奥运会的空中自行车,那儿的引力是六分之一个重力,在拉玛里驾驶起来将会更加灵便。你可以沿着轴线从北极一直飞到南极——然后又飞回来。”
“是的,非常容易。单程,如果中途不停歇,大约需用三小时。你可以随时停下来休息,只要维持在轴心附近。”
“真是个聪明的想法,我祝贺你。可惜的是在太空测绘局的常规设备中,没有列入空中自行车这一项。”
吉米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达。他开了两次口,还是说不出话来。
“好吧,吉米。只当出于我个人兴趣,不予录音。你是怎样把那东西偷运到飞船上来的?”
“呢……作为‘个人消遣物品’。”
“好,你倒不撒谎。那么重量多少?”
“它只有20千克。”
“只有!不过,还没有我想的那么糟。事实上,我还为你能以这么轻的重量造出一辆空中自行车而感到吃惊呢!”
“有些只有15千克重,但太脆弱了,在急转弯时往往会折起来。飞龙可没有这种危险。正如我所说的,它最适合于作特技飞行。”
“飞龙——很好的名字。现在把你使用它的计划详细告诉我,再决定你是该升级还是上军事法庭,或者是两者。”
第二十五章 试航
“飞龙”的确是个好名字。它的长而倾斜的双翼几乎不能看见,除非光线在某一角度反射出彩虹般的光辉时,才看出它好像机翼形的肥皂泡。它蒙着只有几个分子厚度的有机薄膜,而其强度足以承受50千米时速的风力。
驾驶员——他既是发动机又是操纵系统——为了减少阻力,以半卧的姿势坐在重心处的一个小座位上。单操纵杠可以控制上下左右的移动。惟一的“仪器”是前缘边上用以指示相对风向的一条丝带。
飞行器在轴毂装配好后,吉米就不允许任何人去触摸它。毛手毛脚的拨弄会把那些组成构架的单纤维杆件搞折的,而那闪闪发光的透明翼面又那样吸引着好奇的手指,很难相信那儿真的有什么可以摸得着的东西。
牛顿看着吉米爬上座位时,细想了一下:要是那些细得可怜的撑杆在圆柱海那边的上空折断,即使能设法安全着陆,吉米也无法回来了。他们违反了一条太空勘察不可侵犯的条例:让一个人单独进入一片未知的领域,而又全无援助的可能。仅可告慰的是,他总可以在人们的视线和通讯范围之内。
然而这机会是好得令人不忍失之交臂。即使在相信运气的人看来,这对神仙也是挑战,看他会不会放弃这到达拉玛的另一端、从近处看看南极的奥秘的惟一机会。吉米比别人更清楚地知道他是在投机,而且这是值得冒险的;如果失败了,只能怪运气不佳。你不可能老是赢家嘛。
“现在你注意听我说,吉米!”劳拉说,“最重要的是别让你自己过分消耗。记住在这轴心的高度,含氧量还是较低的。如果你感到呼吸困难,就停下来用丹田换气30秒钟,但不要更长。”
吉米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同时试试那操纵杆。在座位后面5米远的方向舵和升降舵,以及机翼中部的副翼都相应地转动起来。
“你要我替你绕动螺旋桨吗?”卡福不禁想起200年前的老战争电影,就问道,“打火!入挡!”可能除了吉米谁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但这样却有助于松弛一下紧张气氛。
吉米开始慢慢地蹬着踏脚,那透明宽叶片的螺旋桨——像机翼一样也是在精致的骨架上蒙着一层超薄的透明膜——开始转动。当转了几转之后,就完全看不见了。“飞龙”号已经慢慢地飞了出去。
飞了几百米后,吉米停止蹬踏。一辆空气动力车不动地停在半空中可真是一种奇观。
“怎么样?”牛顿喊道。
“反应好,稳定性差,但我知道问题所在了——没有重量。降下1,000米会好些。”
“等一等……这样做安全吗?”
失去高度,吉米就牺牲了他最有利的条件。在轴心上,他可以完全不用力气;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睡觉。但离开了拉玛的中心线,自转的离心力就起作用了。
在失去高度的同时,他获得重量,这两者叠加,其结果可能是灾难性的。到达拉玛平原的高度时,已是飞龙设计引力的一倍,就算他能安全降落,也再飞不起来了。
但这些他都考虑过了,他信心十足地答道:“在十分之一的重力下,我能毫无困难地飞行,而且它在空气密度稍大的地方会更好操作。”
缓慢的、悠闲的“飞龙”翻滚了一下,大致沿着阿尔法阶梯的方向向下飞去。那小小的空中自行车几乎看不见,只能看见吉米在半空中拼命地蹬踏,达到时速30千米。有时他停下来,试着各种控制的性能。
很明显,“飞龙”在较低的高度稳定得多。它不再翻滚,机翼同7000米下面的平原保持平行。吉米完成了几个高难度轨迹的飞行,然后向上飞回来。他在等候着他的同伴们的头上停住,有点迟疑,不知应该怎样把那脆弱的飞行器着陆。
“需要我们扔条绳子给你吗?”牛顿半认真地问道。
“不用,船长,我得想法自己干。在南极那头可没有人帮得了我。”
他把“飞龙”号尽量靠拢轴毂,当离开5米远时就跳出来,一把抓住轴毂一条肋杆,同时立即翻过身,用另一只手把飞行器牵过来。他这利索的连续动作获得观众们一阵喝彩。
但吉米不要大家称赞。“刚才那下子可真狼狈。”他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下回我要带一个有20米长绳索的投掷弹。这样我愿到哪儿停泊都可以了。”
“把手腕伸过来,吉米,”医生下令说,“同时把这气囊吹起来。我还要抽你的一些血。你刚才曾感到呼吸困难吗?”
“只有在这个高度时才有。但你要血样干什么?”
“化验血糖成分。这样我能知道你消耗了多少能量。我们得弄清楚你是否有足够的体力完成这任务。顺便问一下,空中自行车的耐久纪录是多少?”
“2小时25分3.6秒。那是在月球2,000米直径的奥运会体育馆里创造的。”
“你认为你能坚持6个小时?”
“很容易,因为我可以随时停下来休息。在月球上玩空中自行车起码比在这里难一倍以上。”
“OK,吉米,到化验室去。我一得到这些试样的分析数据,就能给你一个‘行’或‘不行’。我不想激起无谓的希望,但我认为你能行的。”
一个满意的微笑布满吉米的面容,当他跟随着恩斯特中校军医走向密闭气舱时,他回过头对他的同伴们喊道:“请千万别触摸它!我可不想让任何人的拳头碰穿我的机翼。”
“我会关照的,放心吧,吉米!”船长应承道,“任何人不准碰‘飞龙’——包括我本人。”
第二十六章 拉玛之声
直至他飞到圆柱海海边时,吉米·佩克才真正意识到这次探险的艰巨。在这之前,他是在已知土地的上空,万一出了什么事故,他可以着陆,花几个小时走回基地。
这一退路现在已不再有了。他会掉进海里,在带毒的水里淹死。即使他能设法在南大陆安全降落,在努力号被迫脱离拉玛轨道之前,也可能没有救回他的办法。
还有一件以前没有想到可能发生的事:他飞行在那片完全未知的区域上空,可能引起各种意外。假如有什么飞行的东西阻击他的入侵呢?他这纤细的玩意儿可对付不了任何比鸽子大的东西。
但没有危险就没有成就,也失去了冒险的乐趣。上百万人都乐意换取他今日的地位。在整个历史中他将是访问过拉玛南部地区空前绝后的惟一的人类。每当他感到害怕时,他就让自己想起这一点。
他现在已经操纵自如,飞行在距离中心轴线2,000米的地方,地面在6,000米之下,而苍穹则在10,000米的头上。伦敦城正在天顶倒悬,纽约就在下面的正前方。
“飞龙号,”轴毂哨所呼号道,“你飞得太低了,离开轴线2,200米。”
“谢谢,”他答道,“我现在升高。在我回到2,000米时,请告诉我。”
这正是一件他应注意的事。有一种自然趋势使他失去高度,而他又无仪表能告知他所在的准确位置。如果他离开轴线的零重力区太远,他可能永远爬不回来了。幸好这一误差的边界有较宽的范围,再者从轴毂哨所总是有专人用望远镜看着他的进程。
他在海上已飞了很远,以每小时20千米的速度稳定地蹬踏着。5分钟之后他就会在纽约上空了。这岛现在看来已很像一艘船,在圆柱海里周复一周地永远航行。
当他到达纽约上空后,他飞绕一周,好几次停下来,用小电视摄像机把稳定的图像拍送回去。那些建筑物、高塔、工厂、发电厂——或随便它们是什么——的全影像非常壮观,但实际上看不出什么名堂。不管他对那么复杂的组合盯多久,结果还是什么也弄不懂。摄影机比他能记录下更多更有用的细节,也许是多少年之后,有一天,某个学生能在这些录像之中寻找出拉玛秘密的钥匙。
离开纽约之后,他只用了15分钟就跨越了那半边海。虽然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在水域上面不自觉地飞得快得多,但当他抵达南岸上空时,又下意识地放松了,时速降到了数千米。因为毕竟已在土地的上空了。
当他一飞过海南面尽端的大悬崖之后,就把电视摄像机环扫了整个世界一周。
“美极了!”轴毂哨所说,“这将使地图绘制家们非常高兴。你感觉如何?”
“我很好——就是有点累,但比我预计的要好一些。我离南极还有多远?”
“15.6千米。”
“到10千米时请告诉我,我要休息一下,并请留意我别又飞得过低,剩下的5,000米我得爬高飞行了。”
20分钟之后,他已来到圆柱段的尽端,开始进入南部的拱壳。
他曾用望远镜在拉玛另一端对南极研究了好几个钟头,并把它的整个地形记在心里。不过现在他对四周的景象,心理上仍然是准备不足。
拉玛的南北端完全不相同。这儿没有那些三等份的梯子,没有一层层的环形窄平台,也没有滑向平原的曲面。取代这些的是一条庞大的五千多米长的尖锥,沿着中心轴线伸出去。还有六条只有它一半那么大的,等分地分布在它的四周。这些尖锥看起来好像岩洞顶上垂下来的对称的钟乳群,或者反过来看,像是柬埔寨庙宇的尖顶。
如连接这些细长的尖塔,并和圆柱形的平原并成一体,有牢固而坚实的柱角,足以承受得住整个世界的重量。这很可能就是设想中的外层空间驱动装置。
吉米小心地趋近中心尖锥,在百米以外就停止蹬踏,让“飞龙”号在空中停住。他检测这里的辐射值,结果并无特殊。也许有某种力在工作,但不是人类仪器所能测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