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终端人-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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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她成了一个人。她站起身,头昏眼花,感到一阵阵恶心。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本森像一只掉入陷井的动物,会朝一个紧急出口跑去。他一到外面——外面开枪很安全——守候的警察便会开枪把他打倒。所有的出口都有人把守,他不可能逃跑。她不想去紧急出口处目睹这一幕。
相反,她走进计算机房,朝四周看看。主计算机被毁了,两个磁带库被打翻了,主控板上尽是细圆的窟窿,火星劈劈啪啪朝地上飞溅。她应该去控制它,她想。这会引起大火的。她朝四周张望,想找台灭火器,只见本森的斧头扔在角落里的地毯上,接着她看见了枪。
出于好奇,她拾起枪。枪很重,比她预料的还要重很多,握上去又大又油又冷。她知道安德斯带着他的枪,所以这肯定是本森的枪。她奇怪地注视着枪,好像它会对她讲述本森的什么事情似的。
地下室的某处响起四声连发的枪响,枪声在迷宫似的医院地下通道里回响。她走到破碎的窗户旁,朝地下室过道望去。她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
事情肯定已经结束,她想。火星在她身后劈啪作响,她转过身来。她还听到了一种单调重复的啪啪声,只见一盘磁带转了出来,磁带边拍打在硬件心轴上。
她走到磁带盘前,把它取了下来。她抬头朝一个显示台扫了一眼,上面正显出“厄米纳”,一遍一遍地重复出现。“厄米纳,厄米纳。” 接着又是两声枪响,这次的枪声不像前几次的那样遥远。她认识到本森反正仍然活着,仍然在逃窜。她站在毁坏的计算机房的一个角落里,等待着。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就在附近。
她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于是弯腰躲到一个磁带库后。她意识到了这中间的讽刺意义:刚才本森躲在计算机后面,现在她在躲,在金属柱子后壮胆,好像它们有办法保护她似的。
她听见有人在喘气,脚步声停住了,计算机房的门打开了,接着砰的一声关了起来。她仍然躲在磁带库后面,看不见发生的一切。
又是一串脚步声经过计算机房,沿过道渐渐远去,最后变成了阵阵回音。周围悄然无声,这时她听见了沉重的呼吸声和一声咳嗽。
她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哈里·本森身穿撕破了的白色护理服,左腿上流着鲜红的血。他躺在地毯上,身体半靠着墙壁。他在出汗,呼吸急促。他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没有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别人。
她仍然握着枪,感到一阵兴奋。不管怎么说,事情即将了结。她要让他活着回去。警察没能干掉他,现在只留下她来管了,这是难以置信的好运气,她感到无比高兴。
“哈里。”
他缓缓地拾头张望,又眨眨眼睛。他好像没有一下子认出她,接着他笑了:“你好,罗斯医生。”
这是甜甜的微笑。她脑子里掠过麦克弗森的形象,他满头白发,正俯身祝贺她挽救了工程并且让本森活着回来了。接着,她又莫名其妙地记起她自己的父亲是如何病倒的,又是如何突然间离开她的医学院毕业庆典的。为什么现在会想到这个?
“一切都会好的,哈里,”她说。她的声音充满信心,这很让她感到高兴。
她想让他放心,所以她没有移动脚步,没有靠近他,只是站在房间对面的计算机数据库后面。
他仍然喘着粗气,一时间无话可说。他朝房间四周看看被砸坏的计算机设备。“我真的做了,”他说,“是吗?”
“你会好的,哈里,”她说。
她在脑子里拟就了日程安排。晚上他的腿可接受紧急手术,明天早上他们可以切断他的计算机电源,重新编制电极程序,一切都将得到纠正。一场灾难将得以避免,这真是吉星高照。埃利斯会留住他的房子,麦克弗森会一如既往把神经精神病研究室推向新的目标。他们会感激不尽,他们会认可她的成绩,欣赏她所——
“罗斯医生……”他开始爬起来,身体痛苦地畏缩着。
“不要动。呆在你现在的位置,哈里。”
“我一定得动。”
“呆在你现在的位置,哈里。”
本森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微笑不见了:“别叫我哈里。我的名字是本森先生,叫我本森先生。”
他的声音里分明充满了火气,这使她感到吃惊和不安。她想要帮助他。难道他不知道她是唯一还想帮助他的人?他要是死了,其他人只会拍手称快。
他继续挣扎着要站起来。
“不要动,哈里。”这时她向他亮出了手枪。这是气愤的敌视行为,是他把她逼火的。她知道她不该对他发火,可她别无选择。
他像孩子一样认出了那枝枪,咧嘴笑了:“那是我的枪。”
“现在握在我手里。”她说。
他仍然咧着嘴,表情丝毫不变,这一半是疼痛所致。他站立起来,重重地斜靠到墙上。他搁腿的地毯上有一块暗红色的斑迹。他低头看到了血斑。
“我受伤了,”他说。
“不要动。你会没事的。”
“他打中了我的腿……”他抬起望着血斑的双眼注视着她,依旧面带笑容:“你不会开枪的,是吗?”
“我会的,”她说,“如果我别无选择的话。”
“你是我的医生。”
“呆在你现在的位置,哈里。”
“我想你不会开枪的。”本森说着朝她跨了一步。
“别再靠近,哈里。”
他微微一笑,又摇晃着跨了一步,但他并没有摔倒。“我想你不会的。”
他的话吓了她一跳。她担心她会朝他开枪,又担心她不愿开枪。这是最奇怪的处境,独自面对这个男人,周围是被砸的计算机残骸。
“安德斯!”她大声叫喊,“安德斯!”她的呼叫声在地下室里回响。
本森又跨了一步,眼睛始终盯着她的脸。他身体一晃,重重地靠到了磁盘驱动台上。白色上装的腋窝处撕破了,他心不在焉地望着撕破的口子。“它撕破了……”
“呆着别动,哈里。呆着别动。”这简直像是在对动物讲话,她想。不要喂或骚扰动物。她感到自己像是马戏团的驯狮员。
他站在那里愣了片刻,身体靠着驱动台,嘴里直喘粗气。“我要那枪,”他说,“我需要它,给我吧。”
“哈里——”
他咕哝一声,把身体推离驱动台,继续朝她走去。
“安德斯!”
“没用的,”本森说,“没有时间了,罗斯医生。”
他的眼睛盯着她,只见他的瞳孔放大了一下,他又受到了一次刺激。
“真漂亮。”他说完笑了。
刺激似乎控制了他。他的注意力转向内部,他正在享受刺激的感觉。他再次开口说话时,声音变得平静和遥远。
“你知道,”他说,“他们在追我。他们开动他们的小计算机来和我作对。其程序是追捕,追和杀,这是原始的人类程序,追和杀。你懂吗?”
他离她只有几步远了。她紧紧握着枪,就像曾见到安德斯握枪时的姿势一样。可她的手抖个不停。
“请不要再靠近,哈里,”她说,“求你了。”
他微微一笑。
他又跨出一步。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终于她发现自己扣动板机。
枪响了,枪声震耳欲聋,枪在她手里跳了一下,把她的手臂猛地抬了起来,差点没将她掀倒在地,后座力却把她推到了计算机房远处的一堵墙上。
本森站在烟里眨眨眼睛,接着他又笑了:“这玩意儿不像看起来那样容易。”
她握住手里的枪。现在的枪摸上去是热的,她又举起枪,但这下抖得更厉害了,她用另一只手稳住发抖的枪。
本森向前走去。
“别再靠近,哈里。我是当真的。”
许多形象陡然间涌现在她面前。
她看到了她第一次遇见的本森,一个病情严重的温顺男人。
她看到了他在所有长达一小时的面谈、测试和药物试疗中出现的一幅幅景象。
他是个好人,一个诚实和胆小的人。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的过错,而是她自己的过错,是埃利斯的过错,是麦克弗森的过错,是莫里斯的过错。
这时,她想起了莫里斯。他的脸被打得血肉模糊,成了屠夫手下的肉。
“罗斯医生,”本森说,“你是我的医生。你不会干任何伤害我的事情。”
他现在离她很近。他伸出双手想去拿枪。她的整个身体在颤抖,她望着他的手越伸越近,离枪管只有几英寸了,手还在前伸,前伸……
她在近距离内开了枪。
本森灵活地跳了一下,在空中打了个转,躲开子弹。罗斯感到欣慰,她成功地让他退了回去而又没有伤着他。安德斯随时会来帮忙把他制服,然后他们再送他去动手术。
本森的身体砰地一声重重地撞在打印机上,把它撞翻了,打印机发出机械单调的嗒嗒声,打印出了一段信息。
本森滚了个仰面朝天,一股股浓浓的鲜血从他的胸口喷射出来,白色的上装被染成了暗红色。
“哈里?”她说。
他没有动。
“哈里?哈里?”
她记不清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安德斯回来了,他拿下她手里的枪,把她扶到房间的一边。
这时,三个穿灰色套装的男人到了,他们抬来一副担架,上面摆着一只长长的塑料密封箱。他们打开箱子,里边衬着一层奇怪的黄色蜂窝状隔离材料。他们抬起本森的尸体——她注意到他们非常小心,想不让血弄到他们的专用套装上——把它放入密封箱。他们关上箱子,锁上专用锁。其中两个人抬着箱子走了,第三个拿着一台吱吱作响的盖革计数器在房间里转悠。
不知什么道理,这声音使她想起了一只愤怒的猴子。
这个男人走到罗斯跟前,她看不见他戴着灰色头盔的脸,因为头盔的玻璃模糊不清。
“你最好离开这个地方,”那个男人说。
安德斯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她哭了。
《终端人》作者:'美' 迈克尔·克莱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