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庭+番外 作者:颜竹佳(晋江金牌榜推vip2014-10-06正文完结)-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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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莲到了紫竹堂,正撞上了徐氏这番火气。
徐氏正心烦意乱的,被一杯茶烫了口,她便将整盏热茶连同那粉彩的茶盅一起砸在了小丫鬟身上。
那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徐氏瞧也不瞧,只抬了眼看向走进来的曲莲。
见她穿了件玫瑰红净面四喜如意纹的妆花褙子,衬得脸色愈加莹白。又梳了坠马髻,发髻上带了掐丝珐琅镶绿松石的蜜蜡珠花,那颤悠悠的珐琅细丝儿更是让她添了几分娇俏。
徐氏心中一阵发闷,只在心里斥了一声狐媚魇道的。
面上却端了起来,朝她冷哼一声道,“你今日倒是越发的怠惰了,便是请安也迟个个把时辰的。是不是我这紫竹堂的正房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见怒火转移,却也不敢离去,只将自己缩成一团,希望徐氏不再注意自个儿。
曲莲见徐氏上来便就此事发难,也不辩驳,只低了头请罪,“请夫人责罚。”
一边染萃见了,自是噗通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道,“夫人赎罪,这全是奴婢的错。今日世子爷出门前,见大奶奶面上不好,便不许奴婢叫醒大奶奶。大奶奶醒来见过了时辰,便将奴婢狠狠斥责了一番,还罚了奴婢一个月的例银,还不许奴婢今日吃饭,还……”
染萃跪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大声嚷嚷着,只把徐氏嚷的脑袋似要炸开一般。
徐氏忍受不过,一掌拍在面前的炕桌上,大声斥道,“好啦!到底是乡野山村出来的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这紫竹堂正房也容你这般大声嚷嚷!”见染萃哭的眼泪糊了一脸,徐氏心中更是嫌弃,只挥了手让她赶紧出去,这请安一事才揭了过去。
先前跪在地上的小丫鬟趁着这般时机,也跟着染萃退了出去。徐氏瞧着两人,只恨声道,“一个个的,就没有省心的。”
待两人退出内室,自有丫鬟进来收拾了地上的狼狈,又给徐氏与曲莲各自上了新茶。
待内室安静下来,徐氏这才抬眼瞥了曲莲一眼,问道,“我听那丫头的意思,你身上不好?”
曲莲不意她这般询问,只低声道,“只是身上有些乏累,眼前有些恍惚,许是小日子快到了。”
徐氏闻言,慢条斯理的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口茶水,这才问道,“如今咱们回到京城也有半月了,府里各处也算是安定下来,世子那里如今也定了职挂了中军都督,嘉禾轩也该有一番章程了。”
曲莲仍立在那里,见徐氏这般道,便道,“嘉禾轩中如今一切妥当,各处差事都有专人管着。世子的书房,每日的膳食乃至跟随的小厮都已安排妥当。不知夫人是指何种章程?”
曲莲说的顺当,徐氏要出口的话便窒了一窒,不知她是当真不知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自是瞪了她一眼,这才道,“你方才也说小日子要到了!难道你便是到了小日子也要世子爷睡在你房里?咱们裴家不是那般小门小户,自没有委屈世子的道理。”
曲莲听了,只垂首立在那里,也不答话。
徐氏见她面色有些苍白,心中倒是畅快了些,便又自顾道,“这件事我也想了许久,世子如今也是挂了职的人,自是不能再这般由着他的性子。今日你便将夏鸢和冬鸽一块儿领回去,她二人本就是当初我留给世子的丫头。这会子,世子若是再与我跟前闹腾,我必与你是问。”
曲莲听了,脸上便露出些为难道,“世子若是不喜这二人,曲莲也不能违逆世子……”
徐氏闻言,只当她借此推脱,便冷声道,“你既是世子夫人,嘉禾轩后院的事便自是由你做主。夏鸢与冬鸽也是府里最出挑的丫头,况她二人自幼便与世子处的极好,若不是因着你,世子岂会那般待夏鸢。你若是尽了心,世子便是有什么言辞,自有我按着他。”
曲莲明白此时恐怕只能将那二人待会嘉禾轩,便也不在此事忤逆徐氏。这般长辈赐,自是不能辞。如此,她想了想便问道,“既是夫人所赐,曲莲定不推托。只是夫人所言章程,却实是……”说到这里,她脸上便显露出些茫然。
徐氏见她这般,心中自是十分鄙弃,只因是儿子房中之事,却也不好明说,只兀自端了茶盏,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瞧着曲莲的面色。
只万没想到,曲莲喏喏的一会便问出一句,“不知当年……夫人是如何安排姨娘们的日子……”
徐氏一口茶全数喷了出来,直呛得她半天没缓过气来。
曲莲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忙给她抚胸顺气。徐氏瞧着她不似往常的慌乱,直被她这般装腔作势气的身上颤抖,她又偏偏做出一副万事任由自己做主的姿态,让她发火都没有由头。待顺了这口气,只恨恨道,“世子如何能与侯爷相论?彼时侯爷连年在外征战,一年里也未有两三月在家中,如今世子却日日都在府中,如何能相同?”
曲莲便点了点头道,“是了,侯爷这么多年不在家中,自是与世子情形不同。”
徐氏只来得及哼了一声,便又听曲莲道,“如今侯爷赋闲在家休养,可算是日日都在家中,不知夫人如今是怎么安排的?”
第100章 两个丫鬟
徐氏被曲莲连着呛了两回,气得面色都有些泛白。
偏曲莲也不抢白更不顶撞,只垂着头一副请教的姿态。徐氏虽心里明白曲莲不过是在装傻充愣,却寻不着由头斥责于她。
哆嗦了半天,气涌上心头,便一拍炕桌恨恨道,“这些都不明白,做什么世子夫人。不若自请下堂,省得丢了裴府的脸面!”
曲莲闻言,仍垂着头,声音却少了几分恭敬只淡淡道,“夫人,遑论曲莲原不过是个婢女,便是出身贵胄,这婚姻一事又何曾能轮得到自己做主?夫人既瞧不上曲莲,要么便以父母之命着世子休书一封,要么便凭不世之功求皇上圣旨一道,岂不便宜?”
她声音虽清淡,却字字清晰、句句磊落,便如道道落雷一般打在徐氏脸上。徐氏心中只觉得翻起骇浪一般,这几日由安逸里生出的骄矜陡然散了几分。
她貌似给自己指了法子,却也明知这两处法子自己实是走不通……不说进宫求旨,便是这个家中,自己也万万不是那说一不二之人。
这贱婢!
望着曲莲,徐氏只恨得心角发痛。她明着低眉顺目,实则是在警告……抑或更是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这个侯夫人在府中毫无脸面可言。
徐氏再也说不出什么,只抖着手指着宴息处的帘子,嘴唇哆嗦半响才说出一个字,“滚!”
曲莲听了,立时便行了礼,自挑了帘子出了内室。
出了内室,曲莲一下子便瞧见立在厅堂中的夏鸢与冬鸽。夏鸢深深的垂着头,只一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角,仿佛有些颤抖。冬鸽则撇了头,一脸的羞愤。
十七八岁的女子,青葱年纪,又长相出挑,只因为人奴婢,便要委人为妾。曲莲行至二人身前,只扫了一眼,便自她二人身前走过,只留了一句话,“既是夫人吩咐,便跟着来吧。”
夏鸢垂着头跟了上去,冬鸽却有些欲言又止,只碍于此时身在紫竹堂内,终是咬了咬下唇,跟着曲莲出了紫竹堂。
待一行人回了紫竹堂,未等进入正房,曲莲便在院子里对二人道,“后院东西两排厢房,你二人自去挑一间屋子吧。”说罢,再不复往日温吞,转身便朝着正房行去。
夏鸢一声不吭,便跟着小丫鬟朝着后院行去。
只留冬鸽与另一个小丫头站在院中。
眼看着曲莲便要进入正房,冬鸽心中焦急,再也顾不得许多,只快步走了过去,口中喊道,“大奶奶,请留步。”
曲莲立在阶上,闻言转身看向她。
冬鸽几步上前,跪在阶下,面上便有了几分决然,“大奶奶,奴婢并不愿与世子为妾。大奶奶若不嫌弃,奴婢愿伺候大奶奶。”她说完后,便抬头瞧着曲莲,却见曲莲脸上印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淡笑。那笑容在她看来有些刺目,她只觉得心底蓦地有些冷。
“你是紫竹堂那里的大丫鬟,你是为奴还是为妾可不是我说了算。”曲莲瞧着她,面无悲喜,只淡淡道,“不管是求奴还是求妾,你该求的人都是夫人。”
一番话,将冬鸽钉在当场,她有些不相信那个原本总是温吞柔意的大奶奶今日竟这般冷漠的对她说出这番话。她心中立时便有些焦急,脸上那份决然的壳子也露了几分裂痕。
曲莲进了内室,对跟着进来的染萃道,“去瞧着她,什么时候去后院。”
染萃点了点头,便出了内室。
片刻后,丹青便走了进来。
“可打听清楚了?”见丹青进来,曲莲便立时问道。
丹青点了点头,应道,“奴婢已打听清楚了。国子监祭酒陈昇大人如今有二子三女,长子陈澜与长女陈泱为先夫人萧氏所出,次女陈汐、次子陈涵与三女陈湘都为现洪氏夫人所出。洪氏夫人对陈澜与陈泱并不好,此事遍京城皆知。长公子陈澜如今已十五岁,只在陈氏族学念书,便连童试都未考过,而其次子陈涵今年只有十岁却已过了童试,如今是京城里有名的神童。”
曲莲听的冷了一张俏脸,只看了一眼丹青,便道,“继续说。”
丹青便又道,“昨日与陈澜一同上街游玩的几人皆是陈氏族学里有名的纨绔子,只是大理寺丞刘大人家的三子刘曦嵩身份上有些不同。刘大人丧妻再娶的是英国公府张家大归的姑奶奶,这刘曦嵩便是续弦所出。”
曲莲听了便蹙了眉头,思忖片刻,便有些讶然道,“英国公张家?哪一房的姑奶奶?”
丹青立时便点头应道,“正是张家三房嫡出的姑奶奶。”
曲莲听了,心中便立时明了,“英国公府的三老爷当年尚了永嘉公主……不,永嘉大长公主。这位公主是武皇帝的胞妹,这般说来,这位刘少爷与皇上那正经是姑表亲的表兄弟。”
丹青便应道,“正是如此。”又道,“奴婢打听到,这位刘少爷幼时随母亲前往大昭寺上香,因顽皮独自跑到了山间,却被山间毒蛇咬了腿。正被此时同在山上的陈澜发觉,陈澜便一路背着他将他送回大昭寺中,这才留了性命。自此二人便成了好友,亲如兄弟一般。只这刘少爷在读书上也没有什么天分,与陈澜一般,十五岁了还未考过童子试。”
她二人正说着,染萃便撩了帘子走了进来,低声道,“大奶奶,冬鸽还在院子里跪着。难道要让她一直跪着?这般下去,不免会传到夫人耳中。”
带了婆婆给的妾室,转脸就在院子里罚跪。
别说现在徐氏在气头上,便是平日里,以徐氏的心胸必也觉得曲莲这是在打她的脸。
曲莲只觉得心中一阵烦闷,晨间时用的早膳似乎仍梗在心里,让她心里憋闷的慌。她白着脸缓了一会,才将那股子闷气压了回去,这才对染萃道,“你找两个孔武的婆子,去跟她说,要么她自个儿走到后院,要么便让婆子们将她送过去。第一日到嘉禾轩中,不要这么快撕破脸。”
染萃见她面上泛白,心中便有些担忧道,“大奶奶脸色愈加难看了,可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曲莲摇头道,“许是昨日夜里受了些寒,如今胃里有些反复。倒也不用请大夫,只吩咐午膳送些清淡的便可。”
染萃听了,自应是出了屋子。
曲莲见她出去,便行至窗前看着。见染萃领着两个婆子行至冬鸽身前,俯身说了几句话,那冬鸽脸上便立时羞愤起来。也不待那两个婆子动手,自个儿便站了起来,低着头朝着后院走去。
曲莲见此,只心中摇了摇头。
此时不免便想起当日在内灶间时,丫鬟小玉说的那番话。这紫竹堂的几个大丫鬟,果然各自都有着各自的心思。
待用了午膳,曲莲便小睡了半个时辰,醒来后,才觉得身上好了一些。
因想着晨间将徐氏气的不轻,便着了小丫鬟描彩去了趟紫竹堂。明面上是去向方妈妈回复夏鸢与冬鸽的安排,暗地里却去寻了芳菲询问徐氏的状况。
这一回裴府返回京城,芳菲也跟着到了京城。
她是庐陵人,本想着在裴府做几年丫鬟,待到兄长高中便能返家。谁想着,便在裴府离开庐陵前半月,她父亲不甚跌下了水塘送了命。为了家中体弱的母亲与念书的兄长,她只得又签了几年,跟着裴府到了京城。
曲莲得知她家状况后,便给她支了半年的月例解了她家的燃眉之急,又暗自给她添了几分。便是因此,芳菲十分感激曲莲。
这会儿染萃去寻了她,她倒也毫不隐瞒,将徐氏这半日的情形一一交代给了染萃。
徐氏本十分恼怒,待曲莲走后依旧气的直喘。只恰好回事处送了一张帖子来,是寿春长公主府送来的,说是二月初四是长公主五十大寿,请徐氏前往赴宴。
寿春长公主是武皇帝的长女,虽非嫡出,却占了个长女的名分,深得武皇帝喜爱。当年甚至不顾规矩,给她招了荣禄大夫莫春的长子莫允辰为驸马。驸马都尉莫允辰虽因着宗室的规矩不得担任要职,却挂着内务府这块肥差。
便是因此,寿春长公主一直是京城内最受追捧的公主。武皇帝的其余女儿们,再无一人能出其右。
徐氏得了寿春长公主府的帖子,自是在公卿贵妇中的地位更上了一层。她霎时将晨间的不快丢到脑后,如今只顾着拉着方妈妈参详如何送寿礼,那日穿什么衣裳,是否该带着裴玉华前往。
曲莲得了芳菲的信儿,心中自是松了松。
左右现下无事,便坐在宴息处的炕上一边做着针线,一边思索着上晌丹青打探来的消息。
只想着陈澜如今十五岁竟还未有过童子试,她心中便一阵怒火灼烧。
二十年间,萧家便是他们这一房,便出了三个进士,她姑姑萧榕,更是才学不输男子。若不是那陈昇怯懦休了萧榕,如今陈澜怎会落得这般境地。
裴邵竑撩了帘子进来时,便瞧见她坐在炕上,抿着唇蹙着眉,神情间似悲似恨,心头便是一顿。不及脱了官袍,便几步过去,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温声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惹你不快?”
他这边正问着,那边香川便端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