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德间谍战--"红色乐队"领导人的回忆 利奥波德·特雷伯-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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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希曼看见我走进屋子,没有勇气走过来,他远远地站着,眼睛始终望着地下。我一边“等候”情报中心的使者来临,一边不停地想着雷希曼,艾弗雷莫夫或者马蒂厄怎样滑到叛国的道路上的。他们所走的道路,各人不同,但是他们都滑下去了,结果就在眼前:他们出卖了同志。潘维茨对他们的看法和态度是各不相同的。马蒂厄是一个“体面的”合作者,艾弗雷莫夫自以为选择了乌克兰的国籍,但是雷希曼呢,他在“主子”的眼中是最下等的。不论他做什么事,在超级种族主义者潘维茨看来,他只是而且一直是一个肮脏的“犹太佬”。
潘维茨仓促离开即将解放的巴黎时,并没有忘记这些差别。这个败北的刽子手在退却时记起了从第三帝国所接受的优越性教育:那就是对犹太人刻骨的仇恨。马蒂厄得到报酬——一点不错!——并给打发走了。他效劳得好,背叛得好,应该得到背叛的报酬和“自由”。乌克兰人艾弗雷莫夫也有权得到某种优待:人家给了他假证件和足够的钱,逃到拉丁美洲去。雷希曼则被关在比利时的监狱里,他不明白,一个犹太人,即使出卖自己人,在纳粹的眼里,也永远不能自赎。
过了十天,根据潘维茨的计划所约定那样,同时继续等候莫斯科使者来临,我们又到埃德蒙·罗杰街3 号去。卡茨陪我们去。这时,雷希曼最后一次挣扎想再浮上来。他把卡茨拉到一旁去,托他告诉我,他知道我们继续斗争,对自己的态度很后悔。他为自己辩解说,当时是因为他的妻子和儿子受到要挟,另外他的上司艾弗雷莫夫变了节,出卖了他和其他人。现在他准备作点事情,将功折罪……卡茨假装不明白什么意思。
要再信任他是不可能的。他已经背叛了一次,明天,只要机会一到,他又会背叛的。他亲手把一切出路都堵上了。
一个人落到敌人手里,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在投敌和抗敌之间,有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无法从这一边到那一边去。
第二十五章“大首长逃跑了!”
1943年9 月。这一天,威利·伯格到纽伊我被囚的地方来看我,他是常常来的。但是,他一走进来,我就发现他的神情有点异样。他的样子十分慌乱,好象刚刚听到什么不寻常的消息。我觉得很奇怪,虽然我小心翼翼不露出担心的表情,但已经觉得不安。果然,他告诉我的事情吓得我手脚冰凉:“真不得了!杜瓦尔被捕了!”
在我士月份的报告里,我特别着重要求包利奥尔( 杜瓦尔) 高飞远走。对他的搜捕一直不断,但是,夏初的时候,我从可靠方面知道,德国人已经失去了他的踪迹。他怎么会落入盖世太保手里的呢? 我很沮丧。伯格很快就给我说明了:包利奥尔是8 月13日在巴黎北郊皮埃尔雍特被捕的。几天之前,共产党的一个电台落入盖世太保手里,有一个发报员逃脱了并同包利奥尔联系。虽然事情蹊跷,但是包利奥尔居然答应见他,于是……便落入为他布置好的圈套里。
但是,盖世太保并不那么清楚是在同谁打交道。从1940年起,包利奥尔是地下共产党一个最能干的党员。他领导电台业务,同时同“红色乐队”保持联系。就是他培养无线电讯员,又是他建立了好些发报台,除此以外,他还负责朱丽叶和党领导之间的联系。在1 月份的朱丽叶事件中,他起了主要的作用;他收到了发给情报中心的材料,接着便把这个宝贵的包裹送到党组织去。另外,自从1941年12月13日在阿特雷巴德街抓人以后,他同格罗斯沃格尔建立了一个特别组,负责查证在比利时以及在法国“红色乐队”各组中发生的损失。最后,在我被捕前,我同他规定了一些联系的办法,足以揭穿别动队对情报中心进行的破坏活动。因此,他是了解“大赌博”的。
从以上叙述,可以看出包利奥尔起了多么大的作用。他被捕后步步为营,一口咬定,他只不过是个机械师,是个下级人员。不幸的是,到了月底,别动队的特务在检查可能属于共产党的人的名单时,发现了包利奥尔的照片,这才知道逮捕了那个著名的杜瓦尔,本来,已经暂时放弃追捕他了。
损失是重大的。我很了解包利奥尔,确信他会牺牲自己的性命。然而,尽管有勇气面对等侯着他的折磨,但能忍受到什么程度呢? 谁能保证在酷刑下,他不会松嘴说出一个名字呢? 因此,一方面,我继续完全信任他,同时,做好准备,准备我所建立的一切全部垮台,我自己的“赌博”完全露馅儿。
我几乎用不着问伯格便从他那儿打听到包利奥尔受到哪种拷问。不幸得很,我的担心得到了证实:这就是无法忍受的酷刑加上和蔼可亲的谈话,分量是算得那么恰当。刽子手反过来复过去老提出一个问题,这个基调是他们认为至关紧要的:关于我和“红色乐队”其他人员被捕,共产党领导告诉了莫斯科些什么? 他始终如一地回答说,他收到小包的包裹,次数很少,他从来没有打开过便把它们交给一个他不认得的联络员。他咬定说,他的全部活动只限于在朱丽叶和上级之间充当中间人。
无论说服工作也好,酷刑也好,要挟也好,都不能使他改口。他顶住了。别动队威胁他说要逮捕和枪毙他的妻子海伦娜和女儿……全是白费劲。这个了不起的人,这个出众的战士,整整一年,同行刑手进行斗争,寸步不让。一年来遭受盖世太保的拷问,而潘维茨和他的特劣完全知道他们的俘虏多么重要,因此从不放弃希望有一天终于能逼得他招供。
1943年9 月初的日子,我是在焦虑不安之中度过的,对包利奥尔的英雄行为一无所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漫长的不眠之夜——矛盾的心情激烈地斗争,满脑子都是最荒唐的设想,考虑怎样行动,怎样去改变事物今后无情的发展。
一天一天过去了。我从伯格那里差不多每天都知道包利奥尔所受的苦难。他始终不说话。我自己则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的命运,特别是“大赌博”的前途是在一个地下刑房里决定的,在那儿,有一个人在体验什么才是痛苦的极限,这个人没有体验出他忍受痛苦的能力到底有没有极限。
严重的打击接踵而来。9 月10日,我从伯格那里知道别动队又得了一分,破获了里昂地区的一个法共发报台,搜到了大量的电报和文件。于是,德国人确信已经最后发现共产党领导机关的地下中心电台。他们希望从密码电报中,查出地下党中央给莫斯科发出的有关“红色乐队”的电报。
暴风雨一天比一天逼近了,我得悉别动队决定让著名的沃克博士领导的密码特别破译组来巴黎。确实, 9 月11日,我就在索赛街看见沃克博士同他的助手一道工作了。伯格也在场,他告诉我说破译工作进展顺利,唯一的问题就是从所有那些电报中,把有关“红色乐队”的查出来。但是,伯格又说,这不过是“一两天的事〃。
这个消息是非常严重的,而且很说明问题……我知道共产党在法国南部某个地方有一个大发报台。我估计1943年1 月交给朱丽叶的材料是通过这条渠道发出去的。报告不是由我译成密码,而是按照党的密码底本译成的。如果沃克能够破开这密码,别动队就可以阅读我的情报,象白纸上的黑字一样。 结论十分简单,十分明显,那就是,“大赌博”马上就要暴露了。应该行动,而且马上行动,不要等到事情不可收拾。9 月10日、11日和12日夜晚对于我来说是充满噩梦的。
随时我都有可能发现他们已经掌握真情实况了。每时每刻,我都可能看见潘维茨和他的帮凶狞笑着突然出现在眼前。我不怕死,也不怕酷刑,每天我都同这些打交道。但是,我害怕我身体的每根纤维都感觉到这种奇耻大辱,害怕杰林在我被捕时所发出的威胁会无可挽回地成为事实,那时他叫道:“奥托先生,你输了……”怎能在这帮混蛋面前认输呢! 不能,得逃跑。越狱,就是抵抗。越狱就有希望做为战士战死沙场。在这些内心激烈斗争的日子里,我时刻提防精神上的波动流露出来。我若无其事,一连几个钟头同伯格谈天,同潘维茨和别动队的其他人员见面,对他们说些安定人心的话。口气绝对肯定,但这是靠不断强迫自己振作精神才做到的。我说:我将会很高兴看到,破译出来的电报将汪实我对法共发给莫斯科的情报的估计是对的。
9 月11日,在规定准许我们在花园散步的时候,我把事情的发展告诉了卡茨。他得出的结论同我的一样:我们随时都可能暴露。于是,我提出在12日夜晚一块逃走。从我的房间和卡茨被关着的地牢逃出来简直是儿戏,再跑到由一个斯洛伐克兵看守的大门也难不了多少。估计得乐观些,我们可以希望打昏警卫,跑出门外,从外面把门关上。对我们有利的是,我们知道岗哨总是喝得醉醺醺的。但是我们也应考虑到还有其他看守要对付。不论怎样,我们还是有希望成功的。
卡茨同意了越狱计划。但是,他私下告诉我说,他认为他没有权利逃跑,即使眼看要死在牢房里,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他提出的理由是,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都在比勒隆城堡,受到盖世太保监视。一旦他失踪了,那些刽子手是要对他的妻子和孩子报复的。我恰如其分地估计了这个理由,不过,我还是提醒他,在朱丽叶事件时,他已经拿他亲人的性命冒过险。
他回答我说:“情况并不相同。那个时候,我是为了共同事业而行动,是为了把别动队的阴谋的关键告诉情报中心,因此我有权利和责任不仅拿我自己的性命,而且拿我亲人的性命来冒险。得失太大了,超出了我们个人良心道义的范围。今天所牵涉到的只是我个人,不值得让我的妻子和孩子为我冒这样的危险。”
能对他说些什么呢? 能用什么来反驳他呢? 我只能默不作声……卡茨就是这种出类拔萃的人,他们活着是为了献出自己的一切,牺牲自己。我没有什么话可以回答他的。但是我知道,我走了以后,盖世太保就会把全部兽性发泄在他身上。
第二天,我把我新的越狱计划告诉了他。他祝我一切顺利,并要求,如果我能成功,就想尽办法搭救他的妻子和孩子。他说,这就是他唯一的愿望。9 月12日晚,我向我的老战友告别。我们很难控制自己的感情。现在我得集中全部精力去实现我的越狱计划。斗争将是紧张的,不能有任何考虑不到的地方,我重新思考了问题的各个方面,估量一下机会,并得出这样的结论:无疑,不可能有更好的条件了。伯格每天都来纽伊监狱找我,把我带到索赛街去。这时,我已观察到监视逐渐松懈了。初时跟随着我们的第二辆车取消了。与此同时,在我们自己的车上增加了一个看守,协助伯格。这样,就只有一个司机,一个盖世太保特工。司机注意开车,伯格的警惕性由于我们之间保持的那种关系而麻痹了。条件是最好不过了,这是事实。我还要说,伯格在家庭种种不幸遭遇打击下,感情是脆弱的。由于身体不好,他拿酒当药。
每次喝酒前和喝酒后,都诉苦说胃痛得厉害。
伯格的弱点是别动队的一个漏洞,我已经算好要加以刊用,而且已大大加以利用,因为我取得了他的信任。我关心他的健康,劝他去治病,答应找一天带他去罗马街15号巴伊药房去,我肯定说,他在那里一定可以找到理想的药,减轻他的痛苦。我这个建议并不是偶然提出来的,因为这家药房是我长期以来寻找的最便利我逃跑的地方之一。事实—卜,巴伊药房有一个吸引人的特点,它有两道门,一道门开向罗马街,一道门开向罗歇街。
当我到了索赛街12号,沃克博士表观出不容怀疑的自信,告诉我说,他明天就可以破译那些电报了。因此,9 月13日便是我越狱的最后期限。以后,圈套就会无情地落在我身上。我最后确定了我的计划:第二天,伯格会象每天那样,找我到索赛街去,大约中午时分,我们就到达那里。我预定向一个柜台走去,到了收款处,然后从对面的出口逃走。伯格一开头就会遇到困难:在一大群法国人当中——巴伊药房总是很多人的——他用德国话大喊大叫是收不到什么效果的,要向我开枪就肯定会有打中其他顾客的危险。如果他设法追赶我,那也不怕,因为我行动敏捷,而他几乎从早到晚,都是醉醺醺的。我希望,出了药房,用几分钟时间就到达地下铁道车站,坐上纽伊线的车,直到终点,然后转乘公共汽车到圣杰尔曼。我在那里有一个落脚点。我决定不到圣拉扎尔车站坐火车,因为警报发出后,盖世太保很可能包围现场,布置大规模的围捕。我没有忘记我会有合法的证件,正象我先前说过的,每次出发前,伯格都把一个身份证和一笔钱交给我。我准备好接受这最后一次机会的考验。整整一夜,我预见到我逃跑的一幕一幕情景,坚信一定成功。
9 月13日。我有点紧张,希望不会有什么东西妨碍我的计划。希望旧格不会病得更重,因而取消他的访问,或者派另一个人末代替他。不,一切都顺利,他准时11点30分到来。
我们上了车,开出了大门。我转过身来,卡茨站在那里,我向他示意告别。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我这个战友了。我们一句话也不能交谈,这个告别是无声的。
我们到了巴黎。快到了。伯格把我的身份证和一枚五百法郎的硬币交给我。我表示十分同情地问他:“您今天觉得怎样呢? ”
“愈来愈坏……”( 他好象比平常更萎靡了) 。我们必须到药房去。”
车到了巴伊药房,他还在打盹。我用手肘轻轻碰他一下,对他说:“我们到了,你来吗? ”
他给我的答复叫人无法相信:“你去把药买了,然后赶快回来……”
他想干什么呢? 是个圈套吗? 他是不是想考验我呢? 我十分冷静地盯着他说:“可是,伯格,这个药房还有一个出口呐。”
他笑着回答我说;“我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