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德间谍战--"红色乐队"领导人的回忆 利奥波德·特雷伯-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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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最后的战斗
1967年6 月17日,波兰共产党第一书记哥穆尔卡在工会代表大会上发言,毫无节制地攻击犹太人。中东的六天战争刚刚结束,哥穆尔卡利用这个机会提出了一个口号:“犹太人集体就是第五纵队”。内政部长莫克扎尔将军指挥着一个空前猛烈的反犹运动,在报刊、电视台和工人集会上全面展开。
1968年春天,华沙大学生的示威给当局提供了新的借口,重新为泄了气的运动打气。他们硬说,犹太学生在警察和波兰大学生之间挑起冲突。攻击矛头集中在我领导的波兰犹太人文化协会。千百名犹太大学生被开除出大学。老党员给逐出党。莫克扎尔策动所谓“自发的”示威,叫喊: “犹太鬼滚到达扬那里去!”这种歇斯底里大发作,就差没有发动一次小规模的屠杀犹太人运动了.是的,战争结束二十多年了,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波兰。
在这个国家的犹太人集中区,犹太人受到纳粹野蛮的摧残比在其他地方更加严重。现在,虽然那里的政权自称是社会主义的,但是反犹太主义却在这个国家死灰复燃了。反对以色列,反对犹太复国主义的情绪很快就变成公开反对波兰犹太人的情绪。情况愈来愈清楚地表明政府想尽办法要消灭犹太人集体。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这个地方。我们知道这是符合当局内心深处的想法的( 以后,我吃了苦头才知道我是个例外) 。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申请签证的话,莫克扎尔将军无疑会十分高兴批准犹太人集体的主席出国的。我的大儿子米歇尔没有工作,头一个走了.我的另一个儿子皮埃尔是个电器工程师,以前就被指责为“大学生带头闹事分子”。于是,他退回了党证,申请签证,同他的妻子安娜一起走了。安娜的父亲是个瘫痪病人,通过电视注视着事态的发展。他觉得再也活不多久了,便把妻子叫到身旁,告诉她说:“我深信在中东犹太人和阿拉伯人最终是要和好的。在我们的国家,真正的社会主义必定要胜利,但是这需要许多许多年的时间。目前的局面是没有出路的。你看看有哪些波兰朋友是可以收藏你的,把名单列出来。但是,最要紧的是,赶紧、赶紧走……”
我的三儿子埃德加是俄罗斯文学博士,可是所有大学都不让他工作。他经历了许多困难,最后走上了流亡的道路.对于我来说,要选择什么道路是很清楚的:应该重新投入战斗.我就反犹运动问题向哥穆尔卡递送了备忘录;当然得不到答复了。我猜想,人家正要趁机会给我带上“犹太复国主义分子”的帽子,然后把我送到个与世隔绝永远不见天日的地方去。我被剥夺了儿子,又不能为犹太集体工作,尽管这个集体有灭亡的危险。在我自己出生的土地上,我成了一个可疑的外人。1968年春天,我辞去了波兰犹太人文化协会主席的职务。除两人外,其他的理事都仿效我的榜样.1970年8 月,我要求波兰当局准许我移居以色列。我得到了答复……
但只是在十个月以后才得到的,也就是在1971年的3 月:具体内容是法律第二条第四款.两年来,我交涉了七次,每一次答复都是这一条.由1971年3 月起,我六次写信给内政部长,五次写信给党的第一书记,六次写信给中央委员会书记处书记。最有意思的是内政部1972年3 月15日的答复,引用了法律第九条第四款,说政府可以采取决定而无须说明理由! 我的固执激怒了波兰领导人,他们一有机会便与我为难……
1971年6 月,比利时电视台的一个拍摄组来波兰拍制一部关于“红色乐队”的纪录片。我的妻子和我陪同记者到扎科帕尼。6 月8 日下午,我们正在拍片,突然来了几十名便衣警察把我们包围起来。有两个保安上校亲自指挥作战,他们一定自以为是在战场上吧。他们把我们所有人都押到扎科帕尼公安局,审问了我们好几个小时,无聊得很。比利时的记者被没收了器材,然后驱逐出境。但是临走的时候,他们看见露芭和我被押上一辆汽车,开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他们肯定我们是被捕了。于是,一到了布鲁塞尔,便马上向国际舆论发出呼吁。几小时后,警察便把我们放了,但是继续监视我们.我们的麻烦方兴未艾.我们成了警察调查时“特别受到照顾”的人……
在审问我们的时候,有人来查看我们在扎科帕尼租的住宅,他们大手大脚,满不在乎。在我们旁边,楼上、楼下的住宅,在整个大院里,在对面的大楼、街道两侧,无处不是保
安部门的人员。一眼就可以把他们看穿,他们日夜监视着我们。附近的灯火通明,通宵达旦。还有,我们一出门,就有大队人马紧跟在后面.要是我们想到诺维·塔尔格的墓地‘去,保安部门的人员就比我们先到达那里……我们所受的这种待遇继续了十天之久。我们回到华沙去,深信不疑我们一到马上就会被捕。在出发之前,露笆居然躲过我们的看守的监视,邮寄了一张明信片给国外的朋友。在火车上,我们的车厢两头都有人把守。在华沙车站,我马上发现了来接班的人马。当我们向一排排出租汽车走去时,有一位先生走到我们跟前,活象个开电梯龄,问道:“我把你们送回家去好吗? ”
“不,谢谢,我们自己走,”
但是,我们一坐上出租汽车,就过来一个人自作主张,坐到前面的座位上,告诉司机……我们的住址,就差没有把我们的行李一直搬到我们家里去了。不用说,我们的住所已经在我们不在的时候,经过几次的搜查,好象用梳子梳了几遍。由于这些事件,我心里很不痛快,眼看着人家在我们房子周围加强监视,十分反感。回来的当天晚上,我就卧床不起。我打电话给我的医生,他嘱咐我不要起床。但是,我刚刚把听筒放下,警局的一辆救护车就突然出现在我们屋前,警笛齐鸣。
这种情况继续了一个星期,接着,我们的护法神又不见了。我到中央委员会去提抗议,负责保安事务的人接见我.他假仁假义地安慰我:“你的担心是没有道理的,”他对我说,“我们注意的不是你,倒是比利时电视台的那些人事前没有申请批准……”
这是一个官僚的卑鄙的花招……他不断地监视我们,刁难我们,却叫我们不要介意!与此同时,我的朋友接到了警报,对我的命运很担心。吉尔·佩罗赶到华沙来,但是看到的还是自由自在的我。因为,波兰当局在一段时间里,还要让表面上过得去。但是我并没受骗。对于莫克扎尔这一帮子人来说,我是个嫌疑分子,是敌人,是反革命( 你还可以加上其他许多罪名……) 。1971年12月,内政部再次拒绝给我签证。我把内政部的决定通知了我的朋友们。于是,他们便决定采取行动。吉尔·佩罗,苏勒兹,拉里维埃尔律师,维尔科,弗拉迪米尔·波兹纳,雅克·马多尔,范范尼夫妇等在马塔拉索律师家里开会,决定在巴黎成立一个委员会,设法把我从波兰搭救出来。特雷伯委员会1972年土月12日在巴黎举行第一次记者招待会.第二天的报纸广泛地报道招待会的经过。不久后,瑞士、英国、丹麦也成立了这样的委员会,荷兰的所有议员( 除共产党议员外) ,还有其他许多知名人士签署了一份请愿书,送交波兰大使馆。我为这个声援和抗,议运动的广大规模深深感动……在日内瓦,人权公民联盟,法律工作者和社会党议员国际委员会等向波兰政府发出呼吁。在布鲁塞尔,人权联盟主席所领导的声援委员会,包括有议员,部长和抗敌组织。在巴黎,各界人士都表了态。巴黎的马尔蒂大主教安德烈·马尔罗给委员会发了声援信。委员会包括有最广泛的政界人士,从极左派到犹太复国主义者都有。社会党通过弗朗索瓦·密特朗的声音表示不安。在伦敦,前外交大臣迈克尔,斯蒂华,帕特里克·戈登,沃尔克和前司法大臣埃尔温·琼斯写了信给波兰共产党第一书记爱德华·盖莱克。
“利奥波德·特雷伯曾在许许多多长期和危险的战斗中,对法西斯主义的军队作战。他在摧毁纳粹政权方面,作出了独一无二的贡献,并因而把纳粹的暴政驱逐出被占领的国家,其中也包括波兰……”
这封信有二十一名工党议员,七名保守党议员和五名自由党议员签名。美国参议员也写信给华沙政府,还有巴西,澳大利亚、哥伦比亚,英国、哥斯达黎加和以色列的工会活动家签署了联合请愿书。
波兰当局对声援我的运动感到不安,在外国通讯社记者不断追问下,不得不出来解释。1972年2 月29日,新闻部长贾纽雷克交给法新社下面的一个声明:“波兰当局对特雷伯先生所作出的决定,不是因意识形态或民族问题。利奥波德。
特雷伯先生不能离开波兰是因为事关国家利益。至于特雷伯夫人,她可以随时到她的儿女那里去……”
波兰政府躲在所谓“国家利益”的盾牌后面,想把我扣留下来。露芭趁批准她离境的机会于1972年4 月动身了。我的儿子米歇尔在哥本哈根开始绝食斗争,埃德加也在耶路撒冷仿效他。在欧洲和在美洲,声援我的运动开展得规模愈来愈大。
但是,在巴黎却有一个人被所有这些证词激怒了。他就是国家保卫局局长罗歇先生。1972年1 月13日声援委员会举行记者招待会的第二天,他便跳了出来打电话给苏勒兹·拉里维埃尔律师……
“还有别的犹太人等着你去为他们辩护呢1 ”罗歇警告他说。
好象碰巧那样,法国内政部长拒绝发给我妻子入境签证。
罗歇先生为了替这一决定申辩,给《世界报,写了一封信,题目是《特雷伯事件》。这封信对我进行了极其严重的攻击。国家保卫局局长表示怀疑我,说我在a1942年11月底被德国军事情报部逮捕”后,我的“行动是十分可疑的”。他又指责我出卖了我那个情报网的好几个人。罗歇先生又写道:“没有人能否认,特雷伯先生至少答应了同敌人进行某种合作,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我不能让人进行这种诽谤而不作出反应。在朋友们的建议下,我依法提出控诉。由于罗歇先生领导着法国反间谍机关,所以他的这些话肯定会有人相信。要是让公众舆论信以为真的话,那是很危险的。另外,波兰当局马上利用法国国家保卫局长的这篇文章,企图破坏声援我的运动。在丹麦,波兰大使馆的新闻专员把上述文章分发给各报。但是他碰了钉子:各报的编辑部回答说,他们不参与这个德雷弗斯事件。
然而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苏勒兹·拉里维埃尔律师同马塔拉索律师一起负责为我辩护。1972年6 月23日,苏勒兹到华沙来看我,为我那个案子作准备。我们不能在住宅里谈话,于是便到公园里长时间散步,远远躲开那些包打听的耳朵,一看到有路人走近我们,就中断我们的谈话,转而大谈特谈天气。
6 月26日,我送苏勒兹到机场去。 ‘不招自来”的出租汽车是没有里程计算表的。在反光镜里,我几次发现华沙当局——钉梢的——眼睛。我刚刚同我的朋友告别,转过身来,他就给七个身强体壮的“海关人员”拉走了。他给带到一个房间里,脱光了衣服,从头到脚搜查一遍。他的行李也遭到了仔细的检查,牙膏和刮脸肥皂的锡皮都给挤瘪了,胶卷被没收。苏勒兹拼命抱住他的皮包,就象落水的人抱住救生圈,还固执地拒绝把皮包打开。人家就威胁他,说要对他使用“粗鲁的办法”了.由于众寡悬殊,他只好认输。波兰警察抓走了有关我案子的材料.折腾了几个小时,最后,我的律师才获准登上飞机.我得悉这事后,马上就向中央委员会提出抗议。中央委员会是完全知道苏勒兹到华沙来的。当然他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从值班的官僚那里得来的只不过是一个“天真”得让你哭笑不得的答复:“毫无疑问,这不过是通常的海关检查罢了……”
1972年7 月底,苏勒兹又来到华沙。他坚定不移,但处处提防——有了经验的律师是一个人顶两个人用的。我们立刻就发现,我们受到比上次更严密的监视。于是我们决定,如要交换意见就写在小纸头上,看过了就马上扔到抽水马桶去。我的律师十分气愤,问我“怎么能够这样生活呢? ”他在一张纸头上写上那出色的“三字经”。我起誓我离开这个地方时也要把这“三字经”写在最显眼的地方。这一次,苏勒兹离开了波兰,没有受到什么留难。在巴黎,我的朋友们继续保证给我积极的声援:1972年10月2 日,波兰共产党第一书记到巴黎进行国事访问,迎接他的是声援委员会印发的招贴,向他提出这个问题: 《特雷伯呢,盖莱克先生? 》另方面,社会党的领导在公报中提出了《令人痛心的特雷伯问题》。
对罗歇先生的起诉定于月底开庭。我的律师要求法国内政部发给我通行证。为了支持我的要求,吉尔·佩罗以及《新观察家》周刊的记者伯纳德·格塔,鲁思,瓦伦蒂尼和克里斯琴·杰伦开始绝食斗争.法国内政部答应了我的要求,但是波兰政府不让我离境。
这样,法国国家保卫局局长1972年10月26日到巴黎第十七初级法院出庭时,我并不在场。我所认识的朋友:海伦娜·包里奥尔,塞西尔·卡茨,勒德尔曼律师,克罗德·斯巴克,雅克·索科尔,还有我不认识的朋友都到法庭为我作证。
维科尔写信给法庭说:“我认为利奥波德·特雷伯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抵抗纳粹德国的一个伟大英雄。作为‘红色乐队’的领导人,他为最后胜利作出贡献,要比我所能作出的贡献大得无法比拟……”
雷米上校得到过解放勋章,也来声援我。法庭宣读了他的信,他在信里写道:“如果我当时是在‘红色乐队’的队伍中作战,我会感到十分自豪能够有效地为盟军的胜利,因而也是为了法国的解放,贡献出力量。”
吉尔·佩罗在他的证词中,回顾了“红色乐队”的历史,并确切而清楚地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