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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苏德间谍战--"红色乐队"领导人的回忆 利奥波德·特雷伯-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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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积极的政治生活。更严重的是,好些党员,心里并不赞成,却公刀:拥护斯大林的立场。这种极为可悲的两面派作风,加速了党内“士气的丧失”。
  党员不得不作出抉择:自己的责任呢?甚至是自己的安危呢?还是革命的品德?二者不可得兼。许多人闭口无言,打躬作揖,明哲保身。对时事发表意见,成了英雄壮举。只有对心腹知己才敢讲心里话,还不一定!对旁人,只有背诵《真理报》上的官样文章,照本宣科。
  从1930年起,党的领导班子里面,已经只有这样一些人:他们无论在什么问题上,永远毫无保留地拥护斯大林的主张。尽管有些问题,本来应该有不同的看法,应该征求不同的意见,大家也是噤若寒蝉。例外是十分难得的,极少数几位老同志,不愿意瞧着列宁的党蜕化为教门,居然鼓起勇气表示不同意,比如罗米那泽,卢那查尔斯基……
  罗米那泽在1935年自杀。他跟尔卓尼基泽一样,都是斯大林的老朋友。后者是在1937年自杀的,因为内政部特工搜查了他的办公室。他打电话给斯大林提出抗议,斯大林咆哮说;“他们有权这么办!他们完全有权这么办!在你家跟在别人家一样!”
  直到1930年,卢那查尔斯基老为被判罪的知识分子开脱。在军队里,雅季尔将军,于1929年,曾毫不犹豫地开脱一批军官,因为他们无辜遭到内政部逮捕。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制一下警察机器,这是可能的。我曾经有过切身的经验。
  1934年11月,有一天,我的妻子被传到内政部去作证。第二天,轮到我去。主持审讯的一位上校告诉我说,我们在巴勒斯坦认识的卡涅夫斯基被捕了。他是一位出色的活动家,勇敢,忠诚,哪儿艰苦便上哪。英国人囚了他几趟。他在牢狱里表现得很坚强。1930年,他被押上一条俄国船。
  上校对我们说:“卡涅夫斯基有私通英国情报组织的嫌疑。”
  我回答说:“请你听我说,咱们不宜低估对手。当然罗,英国特工想招罗特务,但若招个象卡涅夫斯基那样的人,那非丢脸不可,因为这人根本不是搞特工的料。”
  上校说:“但是,我曾要求两位巴共前领导作证。一位不认识卡涅夫斯基。另外一位则称什么都有可能。”
  过了几个月,我们两口子接到通知,说有人来大学前厅找我们。我们下楼一瞧,原来就是卡涅夫斯基。他满眼含泪,来向我们道谢。他刚出狱,说是所有的证人,都对他落井下石。多亏我们俩的证词,救了他的性命。可叹,我们那样的证词,在随后的年月里,完全不再可能了。
  1937年,我听说我的朋友斯特罗姆被捕。他本来在塔斯社工作。我以为这是出于误会,便申请为他作证。要一层层见到领导审讯的一位上校,真比登天还难。我不得不去找一位军事情报的政工负责人:出面过问。这人以为我发了疯,竟然想去为一个犯人作辩护。这简直是无知。
  那位审案子的上校,不知道我找他干什么,对我很客气,请我喝咖啡,抽香烟,最后才说:“司志,你来为斯特罗姆的案子作证吗?”
  “完全对。”
  “那末,我听你说。”
  “我只不过是来说,斯特罗姆是无辜的。”
  上校手里的笔掉下来,笑容变成冷笑,满脸狐疑,象块木板。
  “你来就是为了谈这个吗?”
  “不错,就是为了谈这个。我从小认识斯特罗姆。我知道他不是敌人,当然应该来说明这一点。”
  上校瞧了我好一会儿,对我说:“直率地讲,十月革命发生了危机。只要逮捕一百人,其中有一个敌人,就有理由逮捕其余九十九个。这是拯救革命的代价。”
  他用一句话,概括了该政权采取镇压政策的逻辑。
  我回答说:“我瞧不出来,十月革命发生了什么危机。
  我很吃惊,贵部成立已经二十年,竟然还不会分清敌友。”
  第七章 恐惧
  崇拜斯大林……不会犯错误,绝对不犯错误。
  他是神圣,任何人不会比之更为有理。
  提异议是大逆不道。谁不拥护,便是反对。谁不那么深信不疑,就给他灌输,填塞。至于那些离经叛道的异端分子,那根本不配宽恕,只能与天下共弃之。
  列宁一去世,以人名作地名,即便风行起来:列宁格勒呀,斯大林格勒呀,季诺维也夫斯克呀,甚至有托洛斯克……电车停车场,也有光荣的称号,叫做市哈林。正如庙会游行,为首是耶稣,后面跟着十字架上的宗徒、圣徒,苏联举行正式集会,为首是斯大林的画像,后面跟着首长们的画像。若要恰切地把等级搞清楚,那只消在大会上观察政治局委员入场的先后次序。
  1934年3 月,党开第十七次代表大会,没有采取任何决议。这是破天荒第一次。代表们用举手的方式,通过一项议案:“用斯大林同志发言中提出的方针任务,来指导自己的工作。”这就决定了党完全由总书记一人控制。可任何事情,有一利必有一弊。这种绝对的权力,专制的权力,已经开始显得暴虐的权力,经过十年扎根,使一部分党代表感到担心。
  中央委员秘密投票,形成一次最后的挣扎。台上宣布官方的选举结果,说是斯大林和基洛夫两人领先,获得了全票。
  内中只缺三票。事实却很不一样。二百二十位代表里面,有四分之一以上的人,在票上划掉了斯大林的名字。卡冈诺维奇主持选举,一见之下,吓得魂飞魄散,决定把选票烧掉,宣市斯,基二人得票一样。当然,斯大林躲在幕后,看得一清二楚。这就一步一步走向血腥的大清党,同时开始了所谓干部轮换制。陷阱的门户已经敞开,革命的生命力都将从中落入深渊。为首的当然是出席十七大的人物。当选的中央委员一百三十九人,几年内便逮捕了一百一十名。清党需要借口,找不到借口便凭空捏造。1934年12月1 日,基洛夫被刺身死。
  基洛夫当了多年列宁格勒区委书记。斯大林在1925年,派他到这个北方的威尼斯去,清除季诺维也夫的影响。基洛夫为人没有架子,容易接近,很得人心。凡是反对斯大林的人,举他为旗帜。十七大的选举结果,证明了这一点。毫无疑问,如果举行民主选举,基洛夫一定当选为党的领袖。可是,当时谁也想不到,这就要了他的命。斯大林消灭了敌手,同时借此为口实来发动清党。基洛夫当了牺牲晶,还捉供借口,让人消灭自己的拥护者。斯大林立即亲自发动镇压,在血泊中解决问题。一百来个犯人立即处决,罪名是指使了凶手尼古拉也夫。1935年1 月15、16日,审判很快开始。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都押上了被告席,并且招认自己是反对派的头头,对于凶杀案该负道义上的责任。他们俩,一个判十年徒刑,一个判五年。说实话,我们当时在大学里,谁也不信凶杀案有什么组织,只不过是什么激烈分子干的事。
  反正,谁也想不到后来的演变。
  1935年土月18日,党领导指示全体地方领导“动员一切力量,消灭敌对分子”。敌对分子,含义不清,内政部可以放手大干。为了揪出敌对分子,人人猜疑,家家告密。报纸奉命催索罪犯,报纸文章连篇累牍,号召公民忠诚老实。这就是说,毗舍邻居,同事同僚,舟车旅伴,街道行人,无一不是嫌疑分子。人人窥伺,个个监临,彼此告发,举国若狂,奸细疫泛滥成灾。
  社会各阶层无不波及。我的儿子米歇,在共产国际子弟学校上学。他讲给我一个故事,很有教育意义,说明了间谍狂的心理,已经发展到什么田地。
  有一天,一位布尔什维克的特派员,回到莫斯科,到学校探望他的儿子米沙。家长探亲,学校照例举行欢迎会。家长在再次出差以前,对孩子米沙说:“过半个月,我再来找你。”
  第二天,这个人便被捕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孩子打听他父亲的信息。校长避不作答。后来又召集同学们解释说:“你们还记得吗?我们不是为了招待米沙的爸爸,开了欢迎会吗?其实,你们看见的那个人,并不是米沙的爸爸,而是一个奸细。米沙的爸爸已经给资本家害死了。所以,我的孩子们呀,正如斯大林同志说的那样,一定要加倍警惕,揭发人民公敌。”
  孩子们响应号召,便在学校附近搜索奸细。有一天,他们在街上发现一个怪人。这人身材高大,体格壮健,身穿加巴丁长外套,领子竖着,帽沿低压,眼戴墨镜,手拿黑书包,不用怀疑,肯定是个奸细。孩子紧紧跟踪,瞧着他走进一家工厂的大门。这群穿短裤的小侦探,马上奔向门岗,责问他说:“你疯了?让奸细进了厂门!”
  门岗吃了一惊,接着发笑说:“你们说的那个‘奸细’,乃是本厂厂长。”
  审判开始了。老布尔什维克,列宁的战友,遭受莫名其妙的指控,成了法国、英国、波兰和不知什么国家的特务。
  证据呢,都是伪造的,不成体统的。每审一件案子,必定宣读一份政治局委员的名单,说他们都是被告企图谋杀的对象。名单随时变换。有些谋杀对象,过几个月却以搞恐怖的罪名,在被告席上出现。这种悲惨的现实,破绽百出,本该使最盲目的人也会恍然大悟,然而在苏联公民中,却形成无边的恐怖。国家机器制造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群众心理,一时风靡全国。举措失度,不讲道理,席卷全苏。象加米涅夫、季诺维也夫、布哈林那样的共产主义者,为什么作出那样的招供?全世界千百万人都提出这个问题,但是长期得不出答案。甚至在苏联本土,捏造谎言,弄虚作假,黑幕重重,一主要过了多年,才部分揭开。1964年暂时解冻,科学院出版苏联史第九册,内中写道:“基洛夫被刺以后,1935年1 月,1936年8 月,1937年1月,1938年3 月,四次审判原反对派的成员。三次公开进行,指控全体被告:叛国,通敌,谋害斯大林、莫洛托夫、高尔基以及另外一些人。经过材料分析,证明案件的审判显然违法合法的规范。即使公开审判,也有违法之处。
  指控根据证词,完全违法无证不起诉的原则。卡尔·拉狄克在审判时声称,全部案情只根据两份供词。一份是比亚塔科夫的供词。一份是拉狄克本人的供词。他挖苦地问维辛斯基说,‘本人之流既然是土匪,特务,那么供词如何又能作为证据呢?’他向维辛斯基问道:“你根据什么,认为我们说的都是真话,纯粹的真话?’现在,事实已经证明,毫无疑问,托派和右倾分子,在审判中提供的证词,绝大部分都是无稽之谈,从而令人怀疑全部证词的真实性。
  “总检察长维辛斯基主持审判,完全破坏了诉讼的规则。
  克雷斯丁斯基拒绝认罪,维辛斯基便宣布退堂,等第二天续审。第二天克雷斯丁斯基宣称,自己是心不在焉地说了‘无罪’,没有说‘有罪’。布哈林肯定自己,从未参加准备谋杀,或任何牵制行动。法院没有任何证据,足以向他起诉。
  他问道;‘你们有什么证据?除非就是沙拉冈维奇的供词。
  这东西在我被控以前,连听都没听说过。’在这一点上,维辛斯基列述事实时,厚颜无耻地宣称,向罪犯起诉,没有必要先证实其全部罪行。根据我们提到的这些情况,不能不作出这样的结论;这些案件粗暴地破坏了法制。〃 这就是1964年,苏联政权的官方看法。然而,真相却还远不止此。还应该算上身体和精神所受的折磨,对被告家属所搞的系统的恫吓和讹诈。几十个党案,牺牲者所受的冤屈,不该叫人忘怀千百万苏联公民遭受的镇压。对这些人来说,连招供都用不着。
  斯大林的领导下,经济发展,集体化,工业化,都没搞好。斯大林下令干部轮换,意思就是清算一切参加过工作的人。清党运动组织得非常科学。分类分等,街道街坊,一部一部,一行一行,分片进行。一人下狱,鸡犬不留。同事,友好,无不波及。比亚塔科夫在重工业部工作。由于工作关系,他当然认识成百个人。可是,一经逮捕,他认识的人便都成了嫌疑分子。
  比亚特尼茨基的案子,最能说明这种株连式的镇压。比是一位老布尔什维克,列宁的亲密战友。自从成立共产国际,他便是主要负责人之一。他组织能力很强,曾担任干部局的领导。他选拔培养干部,派往各国共产国际的组织。1937年初,有一天,他被捕,并且判决为德国间谍。事情的真相一直要到很久以后,我才搞明白。那时候,我关在盖世太保的监牢里,时间是1942年。审讯我的人,就是对比亚特尼茨基施用离间计的人。判罪根据的证件全是假的,是德国反间谍组织伪造的。纳粹反问谍组织的头头们,想利用苏联风行的间谍狂,在苏共领导集团里面,凭空捏造出一个德国奸细。为什么偏偏看中了比亚特尼茨基呢?很简单,德国人知道,通过他可以搞垮整个第三国际的干部局。
  比亚特尼茨基是德国人熟悉的。因为他在十月革命以后,陪同拉狄克到德国去出过差。盖世太保逮捕了共产国际派去的两个德共党员。事情搞得很机密。被捕的两个人叛变投敌,仍然在德共内部活动。其中一个人报告苏联内政部,说是他掌握了共产国际某些领导人叛变的证据。他又把比亚特尼茨基的材料送到莫斯科,“证明”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和德国情报组织发生了联系。在当时苏联的那种气氛下,这就足够判决一个党的元老。只要机器一开动,就会自己运转起来。跟着比亚特尼茨基,成百个第三国际领导人都失踪了。
  审讯从来也没有认真进行过。逮捕谁,谁就犯罪,这是天经地义的。罪人必须招认。不肯招供,罪加几等,越发是个叛徒。稍有嫌疑,机器便开始转动,直到定案判决。最基本的辩护也是没有的。整个国家只不过是内政部的实验场地。从1935年起,城城村村都关满了无辜的人。监狱不够用了,扩建新的。兴建集中营,动员了好几十万劳动力。
  外国共产党人倒是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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