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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部分

鬼谷子的局(出书版) 作者:寒川子-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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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葱弟遵命!”
  为了提携太子,魏惠王将朝中一应杂事尽交太子申处置。朱威将秦使欲通关贸的文书直接呈送太子申,太子申看过,要上卿府暂先拟个奏章,再交陛下定夺。朱威走后,太子申将秦国文书塞进袖中,正欲出门,恰好遇到瑞梅公主又来赏梅。
  得知太子欲去监军府,瑞梅脸色微红,从袖中摸出一块丝绢,一把塞入太子申手中:“烦请大哥将此丝绢呈予孙将军。”不及太子应话,即以长袖掩面,转身径投梅园去了。
  太子申缓缓打开丝绢,审看几眼,转望瑞梅仓皇远去的背影,轻叹道:“唉,孙膑能得梅妹,真是造化!”
  太子申收起丝绢,驱车直驰孙膑府中,在客厅里叙有一时,从袖中摸出秦国文书递予孙膑。孙膑看过,抬头望向太子:“殿下之意如何?”
  太子申微微皱眉:“秦人绝对不是为通关而来。前次樗里疾来,公孙衍奔秦。今日此人复来,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父王要魏申主政,是否准允秦人,魏申心中实在无底,此来是想问问将军,当以何策应之?”
  孙膑思索一时,拱手应道:“回禀殿下,微臣以为,秦、魏恩怨,俱成往事,重要的是眼下。常言道,货通有无,礼尚往来。秦人此来通关,若是诚意,我当允准。若是另有图谋,兵来将挡,我也不必惧他。”
  “嗯,”太子申长出一口气,“得将军此话,魏申心中有数了。魏申这就禀报父王,准允与秦人通关。”略顿一下,又从袖中摸出一块丝绢,递予孙膑,“方才梅妹再来赏梅,托魏申将此丝绢呈予将军。”
  孙膑双手接过,展开一看,上面绣着一枝红梅,旁绣小诗一首:
  〖淡淡一枝梅,
  守在冰雪中。
  但待知梅人,
  两意化春风。〗
  孙膑手捧丝绢,竟是怔在那儿。
  “孙将军,”太子申望着他,意味深长,“此为梅妹亲手所绣!”
  孙膑似从愣怔中猛醒过来,叩拜于地:“微臣何德何能,怎能承受公主如此厚爱?”
  “孙将军请起!”太子申伸手将他扶起,“梅妹品性高洁,自幼执拗,誓愿非知己不嫁。今日得遇将军,梅妹心自许之。”
  “这——”
  “孙将军放心,”太子申微微笑道,“梅妹的心事,父王已知。父王甚是疼爱梅妹,特托惠相国保媒。相国也已答应,不日将至将军府中提亲。将军若有心事,尽可诉于魏申,一切自有魏申处置。”
  “回禀殿下,”孙膑泣道,“微臣并无心事。只是——公主本是千金之躯,微臣却资质浅愚,公主下嫁微臣,岂不误了?”
  “孙将军之心,魏申已知。将军若无心事,可有信物回赠梅妹,魏申愿为代劳。”
  孙膑略思片刻,走进书房,寻出几片竹简,提笔写道:
  〖春有牡丹,花之富也;夏有白莲,花之贵也;秋有黄菊,花之隐也;冬有红梅,花之藏也。富为花之衣,贵为花之冠,隐为花之情,藏为花之心。膑何德何能,敢望花之心哉!〗
  孙膑写毕,细细审过,将竹简双手呈予太子申,跪下叩道:“微臣并无贵物,只有两行文字,烦请殿下转呈公主!”
  太子申将竹简纳入袖中,起身道:“魏申告辞!”
  孙膑送至门口,拱手道:“殿下慢走!”
  孙膑目送太子申远去,转身刚要回府,一骑径至府门,在孙膑身边翻身下马。孙膑回身一看,却是宫吏。
  宫吏叩拜于地:“孙监军,陛下有请!”
  孙膑回府换过礼服,随宫吏前往宫中,在御书房中叩见魏王。见过大礼,惠王招呼孙膑落席,微微笑道:“寡人今日烦闷,特召爱卿来,随便聊聊。”
  孙膑揖道:“敢问陛下何事烦闷?”
  “也没什么,”魏惠王呵呵笑道,“方才打盹,梦到乌云遮日,寡人以为不祥,是以烦闷。不过,这一阵儿寡人已想明白了,乌云遮日不过是白日之梦,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孙膑拱手道:“微臣恭贺陛下了!”
  魏惠王眯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孙膑,面前浮出孙膑的密信,耳边也似响起孙膑的声音:“……膑今虽事魏,却心念故土。杀父之仇,膑不敢有一日忘怀……然膑初来魏邦,万事待举,家事尚待徐徐图之……膑欲趁此良机,在魏有所布置,以便至齐之日,膑不至于两手空空……俟时机成熟,膑即寻个机遇,快马东去也……”
  眯瞪一阵,魏惠王突然话中有话,缓缓说道:“听闻爱卿是齐人,家庙何在?”
  “鄄城。”
  魏惠王“哦”了一声:“鄄城离卫境不远嘛。”
  “是的,鄄城离阳晋、马陵甚近,西行百里,就是魏境了。”
  怪道庞爱卿所言送信之人欲至齐地,原来如此。魏惠王恍然悟到这个,连点几下头道:“嗯,寡人明白了!”
  孙膑多少有些惊讶:“敢问陛下明白何事?”
  魏惠王哈哈笑道:“寡人明白一件大事!”
  孙膑不明所以,一时怔在那儿。魏惠王偷眼观察孙膑,见他脸色果然有异,嘿嘿一笑,又问道:“孙爱卿来此已有数年,寡人还不知道爱卿的令尊是何许人呢?”
  听到魏王猛然提及先父,孙膑心头一凛,脸色阴沉,垂头泣道:“回陛下的话,先父是卫国平阳令孙操。”
  魏惠王大惊,愣怔半晌,方才说道:“这么说,令尊他……战死于平阳了?”
  孙膑泪出,不无沉重地点头。
  想到“杀父之仇,膑不敢有一日忘怀”之句,魏惠王长吸一口冷气,又顿半晌,方才干笑一声:“孙爱卿,这些事情,都成过去了。爱卿但有空暇,可回平阳一趟,将先考灵位移回鄄城,也好让他魂归故里。”
  孙膑跪地泣拜:“微臣谢陛下隆恩!”
  “爱卿请起,”魏惠王的脸上浮出一笑,“天色已迟,爱卿且先回去,寡人择日另召爱卿恳谈!”
  孙膑再拜:“微臣告退。”
  看到孙膑退出门外,魏惠王又怔一时,从几案下面摸出那封密信,反复验看,脸色渐趋阴沉。
  在王宫附近的列国驿馆门前,身着华服的公子华跳下轺车,大步走进秦馆。樗里疾起身迎上一步,急问:“有动静没?”
  公子华摇头:“眼下孙、庞关系融洽,几日前尚在一起对弈。昨日魏王约见惠相国,说是要他为孙膑保媒。今日太子申前往孙膑府,之后魏王又召见他,看那样子,想必是这门亲事定了。”
  樗里疾皱眉道:“君上说,孙、庞近日必有一争,为何不见动静?难道——”
  “依在下之见,”公子华建议,“我们不妨直接求见孙膑。”
  “这样也好。”樗里疾点头,“我们要为庞涓创造一点口实!”
  翌日晨起,公子华算好朝会散朝时间,驱车直往孙膑府上,递上名帖。孙膑迎出,望着公子华抱拳道:“公子此来,有何见教?”
  公子华抱拳还礼道:“在下义兄甚爱对弈,闻将军棋艺高超,甚想与将军手谈,特设棋局,请在下持帖相请,还望将军不吝赐教!”
  孙膑将公子华上下打量几眼,又看一眼手中名帖:“请问木先生人在何处?”
  “前街望春楼。”
  孙膑本是厚道之人,不好推托,思忖有顷,点头道:“好吧,既然木先生如此盛情,在下只好从命了!”
  孙膑回府脱掉朝服,换一身寻常服饰穿上,登上公子华的轺车,径至前街望春楼,随公子华登上二楼一间雅室。
  刚至门口,一身棋士服的樗里疾已起身迎住,长揖至地:“木雨亏见过孙将军!”
  孙膑回揖道:“孙膑见过木先生!”
  “孙将军,请!”
  “木先生,请!”
  二人走进雅室,一刻钟过后,里面传出摆棋落子的声音。
  这日晚上,武安君府中,一直尾随孙膑的庞葱走进庞涓书房,将望春楼里发生之事小声禀过。庞涓凝眉沉思有顷,抬头望向庞葱:“你敢肯定那个木先生就是秦使樗里疾?”
  庞葱郑重点头:“我问过掌柜了,掌柜说,那间雅室是一个姓木的包了,说是叫什么木雨亏。还有去请孙膑的那位男子,我也使人查过,是秦国副使公子华。”
  庞涓起身,在厅中连踱几个来回,轻叹一声,转对庞葱道:“今日看来,孙兄谋逆之事当是真的。唉,孙兄也是,陛下待他不薄,我这个当师弟的对他也是仁至义尽,可他——偏是记恨家仇,定要朝这条死胡同里走,叫大哥如何是好?葱弟,依你之见,下一步大哥该怎么走?”
  庞葱略一思忖:“大哥当去禀报陛下,由陛下定夺。”
  庞涓又想一时,点头:“就依葱弟!备车!”
  庞葱备好车马,庞涓跳上去,直驱魏宫。虽是人定时分,魏惠王仍未休息,坐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宫中甚静,候立于侧的毗人远远听到脚步声,急忙走出,见是庞涓,回身禀过魏王,引他觐见。
  庞涓拜毕,魏惠王指指旁边的席位,见庞涓坐下,面色阴沉,轻声问道:“贤婿这么晚来,是有大事了?”
  “回禀父王,”庞涓拿袖子朝眼上抹了一把,哽咽道,“仍是孙兄之事。”
  魏惠王早已有数,缓缓说道:“说吧!”
  “眼下看来,孙膑真是有鬼。近几日来,儿臣明察暗访,发现孙膑不仅与齐人勾结,还与秦人暗有接触。”
  “哦?”魏惠王惊道,“他与秦人也有瓜葛?”
  “是哩。”庞涓点头,“今日后晌,一辆神秘马车将他载至望春楼,孙膑跟随来人走进一个雅间,与一位姓木的先生密谈三个时辰,黄昏时分方才走出。临出门之际,木先生说,‘孙将军棋高一筹,在下佩服。’孙膑应道,‘木先生承让。’木先生又说,‘孙将军每走一手,都是妙着。’孙膑应道,‘孙膑惭愧。’”
  “嗯,”魏惠王捋须道,“他们是在对弈。”
  “的确是在对弈,”庞涓应道,“关键是与何人对弈。儿臣查明,那个所谓的木先生,不是别人,正是秦国上大夫樗里疾。此人化名木雨亏,正是樗字。还有那个前去接他的人,儿臣也查明了,是秦国副使公子华。”
  魏惠王大惊,沉思半晌,方才说道:“这个樗里疾,真还是无事不登门哪!两年前此人来过大梁,说的也是睦邻。结果邻未谋成,公孙衍却被他谋到秦国,做了秦人的大良造。今番此人又来睦邻,难道——”打住话头,陷入沉思。
  “父王圣明!”庞涓接道,“儿臣思虑多时了,若是孙膑果有二心,儿臣一定与他割袍断义!”
  “唉,”魏惠王轻叹一声,“也怪寡人多事。天以贤婿赐予寡人,寡人却不满足,仍然贪恋孙膑才学。看来,美物不可多得,良材不可贪求。秦得一商鞅,国即大治。寡人已得贤婿,复何求哉?”
  庞涓起身叩在地上,涕泣道:“父王如此知涓儿,涓儿纵死万次,又有何憾?”
  魏惠王又怔一时,抬眼问道:“依贤婿之见,寡人该当如何处置孙膑?”
  “回禀父王,”庞涓早有准备,“若是孙膑心怀二志,父王当应尽早决断。迟误越久,危害越大。儿臣以为,放走此人,就是放虎归山。就涓所知,孙膑如果叛国,断不会奔秦,只会走齐。孙膑才学,当在儿臣之下。齐有孙膑,必报黄池之仇。儿臣倒也不惧孙膑,但要胜他,却也并无十分把握。”
  魏惠王脸色渐渐阴沉:“嗯,寡人已知如何处置。明日大朝,贤婿且请回避!”
  庞涓叩道:“父王所虑甚是周全,涓儿只在府中称病就是。”
  翌日大朝,魏惠王端坐主位,除庞涓之外,文武百官皆立于朝堂之上。魏惠王扫视众臣一眼,朗声问道:“诸位爱卿可有奏本?”
  司农、司马、御史等几个朝臣各自禀事,魏惠王逐一回过。因庞涓没来,眼下朝廷里最为紧要的冬训大事,竟是无人禀报。
  看到众臣奏毕,朱威跨前一步:“启禀陛下,秦使樗里疾请求开通关贸,通商互利,微臣已经拟出具体纲要,请陛下御批!”将奏本双手呈上。
  毗人走过来接过,呈予魏惠王。魏惠王看也不看,将之猛地掷于几上,冷笑一声:“什么开通关贸?既来通商,又何必鬼鬼祟祟,改姓换名呢?”
  看到魏惠王突然发怒,众臣皆是一惊,面面相觑。
  魏惠王转过头来,目光射向孙膑:“孙爱卿!”
  孙膑出列,应道:“微臣在!”
  “寡人问你,昨日后晌,你何处去了?”
  孙膑略怔一下,缓缓说道:“回禀陛下,微臣前往望春楼去了。”
  “嗯,”魏惠王夸张地点头,“所言不错。不过,爱卿一向洁身自好,为何突然前往望春楼那样的地方去呢?”
  “这——”孙膑略怔一下,“微臣受人所请,与人对弈。”
  魏惠王再次点头:“请问爱卿与何人对弈?”
  “木先生。”
  “哼!”魏惠王再爆一声冷笑,“此人可叫木雨亏?”
  孙膑大是惊愕,点头应道:“是叫木雨亏,陛下如何知道?”
  “寡人不仅知道他叫木雨亏,且还知道他的另一个名字!孙爱卿,你难道不知吗?”
  孙膑一下子蒙了,不知所措地望着魏惠王。
  “好吧,”魏惠王盯住他,缓缓说道,“你既然装作不知,寡人这就告诉你。这个名叫木雨亏的人,就是方才朱爱卿奏报的那个欲来开通关贸的秦国使臣樗里疾!樗者,木雨亏也!”
  满朝文武皆吃一惊。惠施、太子、朱威、白虎俱是变了脸色,面面相觑,太子申更是额上汗出,拂袖拭之。
  “孙先生,”魏惠王改了称呼,声音发寒,“你能告诉寡人,你与木先生是如何弈棋的吗?”
  孙膑埋下头去。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无用。
  “孙先生,”魏惠王声色俱厉,“寡人知你有才,对你器重有加,可你呢,恩将仇报,心怀二志,图谋不轨,是何道理?”
  “陛下——”孙膑叩拜于地,“膑绝无此心!”
  魏惠王从袖中摸出那捆竹简,“啪”的一声掷于孙膑面前,冷笑一声:“哼,既无此心,此为何物?”
  孙膑急捡起来,展开读之,目瞪口呆。
  “此书可是孙先生所写?”魏惠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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