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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部分

髑髅之花 作者:司马宣王(晋江银牌推荐高积分2014-09-11完结)-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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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那孩子离开。”
  “理智,”帕林评价,“但并不明智。”
  云缇亚再也没说一句话。他的意志只够支撑他目睹一名军士抱起昏睡的凡塔,走下城墙放到少年所在的马背上。那两个之前拎着夏依的男人把缰绳塞到他捆住的手腕间,用力踹了一脚座驾后臀。少年的喊叫渐渐远了。惊马迅速奔出城头诸人视野,没入纵深密林中。
  狼的狺鸣声自林间响起,云缇亚辨认出他与萤火约定的讯号。
  断刀落地。黢黑潮水淹没了他。
  最后感觉到的是一只裹在胫甲和钢靴里的脚踩踏他的脊梁,以及帕林因失血过多而飘忽的声音:
  “看在您终于没有要了我的命的份上,告诉您一件事吧……”
  幻听。云缇亚仅仅来得及这么想。
  “贝鲁恒……他仍还活着。还在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膝盖中箭示意图:
  

☆、Ⅰ 影舞(4)

作者有话要说:  把原先的一万字拆成两章,无修改,看过的筒子可以pass
  每个诸寂团成员都要经受一门最基本的训练,就是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估算时辰。真正的刺客不需通过任何计时仪器便能使自己成为时间的一部分,血管里流转着沙漏,纤细如指针的神经走过分秒的滴答声。然而这种协调也是有极限的。黑暗和寂静本身就具有足以将人心脏压垮的重量,当被这两者吞噬,人往往无法分辨清醒与昏沉的边界。
  云缇亚不记得自己的神智有多少次浮出了躯体。如果只算上全部醒着的时候,大约,三天。
  除了把他绑在这条椅子上蒙住眼睛,他们几乎不来碰他。药效退去了,有人定时给他裹伤,照料他,喂他水喝,唯独不提供任何食物。他尝试与那人交谈,话语却像沉入深潭的石块。要不是对方既聋且哑,就是有意安排。饥饿感已经压倒了不可视物的无措,成为他的最大敌人,云缇亚怀疑帕林会让自己死在这里——虽然一个千方百计将他活捉的对手没理由这样做——而每天送到唇边的清水只不过在延长受折磨的过程。
  奇怪的是,一旦察觉死亡逼近,它便不再是种胁迫。
  他想了很多。确切地说,应该是观看。被强行封塞的视觉替他勾勒出那些画面,从双掌合握间漏去的光芒一点点自渊底升起。他感应到一个消失已久的名字的存在。濒死之人用苍白的手抓住他,用残破了十年的肺部呼出的微弱气息叮嘱,于是那个名字藉由这冰冷的触觉与声息印在他胸口上,通过他的心脏获取了搏动。它的笔画属于亡者,但它的意义在生者的血脉中贲张着,并指向一个国家的未来。
  “只有你,”那名字说,“只有无惧黑暗、无惧等待……”
  “无惧……”云缇亚呢喃道。
  连狭小或宽敞都全然未知的囚室里,仅存他与自己的对话声。
  直到他再也无力分清此刻是冥思还是昏睡,门开了。某人走近他。而他以为那是另一场梦。
  “您醒来了?”
  云缇亚翕动一下嘴唇。
  双眼蒙着的黑布被解开,一霎间,他触电似地别过头去。哪怕最暗弱的一丝光线对眼睛也强如尖针,但他多少仍瞥见这人身形。并不意外。是帕林。
  “我想您也一定打算和我谈谈。”
  镇长脖子上的止血带已经拆去了,断刀留下的吻痕赫然在目。对面还有张椅子,他坐了下来。“我不太喜欢低头看着别人说话。”他微笑,“现在这样挺好。”
  “……你介意跟一个被绑着的人说话吗?”
  “猛禽有锋利的爪喙可兔子只有草窝。您的武技毋须更多称赞,可我孱弱得连盾都提不起。所以这不是很公平?您没法伤害我,我也没法伤害您。”
  假若单单为玩弄唇舌而来,自己还是省下这所剩无几的气力好了。“我在鹭谷那个铁匠家夜宿的时候就掉进了你的算计中……不,兴许还要上溯到刚遇见安努孚的时候。”
  “请别迁怒艾缪师师傅,他和我有赌约在先。至于安努孚,我不过是拜托他放了您一次而已。唉,不要冷笑,云缇亚先生。尽管您死了对我们会比较有用,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我都在想方设法保住您的命啊。”
  云缇亚闭上眼。他讨厌看到这张时刻提醒他“纯良无辜”几个字该怎么拼写的脸孔。
  “是你告诉我,贝鲁恒还活着。”
  “是。”
  “我在哥珊亲眼目睹他被处刑,肢体被撕碎,野狗吞咽他的骨头,乌鸦啄食他的脏腑,众人争饮他的鲜血。两年了,我从风暴震荡的哥珊来,你足不出户却告诉我,他还活着!活在你那点虚幻的语言里?帕林!你想怎么做都好,砍了我的头然后道歉说并非本意,那都随你高兴,只是别再试图让我相信你的一个字鬼话。”
  “为什么唯独您不愿意相信我呢?”
  “为什么!”云缇亚重复,原本冷冽而坚决的词咀嚼到第二遍,忽然分量就轻了起来,“为……”
  刹那间他开始领悟对方的意思,立刻便后悔这一刹那来得太早。
  “我口中所出全是事实。武圣徒贝鲁恒没有死,宗座用另一个化好妆的死囚代替了他的学生。民众大多本性宽厚,谁能断定高高在上的那位就绝无一念之仁?也许真正的圣徒被流放了,也许他野心不息日后又偷偷潜回哥珊,这个谁又能说清?宗座不是想让信众忘记什么吗?圣城不是严禁提及那人名讳吗?当年的事不是正被竭力掩盖吗?贝鲁恒的残党——您——不是一直在哥珊活动吗?前些日子不是有神秘反叛势力,伙同狂信徒把整座城搅得腥风血雨吗?上位者种下的果实必将亲身收获,越是想建立起森严秩序越是基底不稳,越是想钳闭一切喉舌越会助长流言。到时候贝鲁恒人在哪里,做了什么,真身是貌美善战的天使还是凶恶阴毒的魔鬼,又重要吗?——只需知道他还没有死,还因为那昏聩教宗的缘故在人间继续掀动风浪就够了。只需相信我说的就够了。”
  帕林张开双手。他仍那么真诚,真诚得不屑于掩饰满意的表情。“人心滋长的仇恨是事实,刻骨不灭的惦记是事实。一句话即使没什么根据,有一万个人肯相信,它就是事实。”
  沉默跟在落下的话音后闪烁着。直到云缇亚听见自己大笑。
  “你在欺骗。”
  他一字字地说。
  “或者换个词?蒙蔽?煽动?……利用!”
  “民众不怕被利用,”帕林说,“自古以来的历史上他们永远是被利用者。他们是青草,被风吹偃,被刀割断,被烈火焚烧连根刨除,依旧一茬一茬生长起来漫山遍野。”
  收割不尽,倒是上佳的柴禾。云缇亚想起那个放火烧屋子的譬喻。“我一定是哪只眼瞎了才会在你身上看到……某人的幻像。”
  “两年前我带人占领依森堡时,发现了让我讶异的东西。二十编弩炮,八座投石秤车,以及一干撞车、未组装的登墙塔,全好端端安置在军械库里。对于只有三万人编制的第六军,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些数目的意义。一支目标直指哥珊的叛军,会把大部分攻城械具都扔在后方大本营且只派极少的兵力驻守?这真是教皇国首席名将做得出来的事?”
  帕林笑了,阐述业已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并不需要一丝停顿与迟疑。“我只想到一个可能。那位堕落的武圣徒根本就不期望获得胜利。——究竟他想要什么呢?只求一死,又何苦这样大费周章?他想要毁灭什么,仅仅是生命,还是声誉?是身而为人的贝鲁恒,还是……身而为圣者的贝鲁恒?”
  “您果然是明白的。”年轻镇长的目光倏然锐利起来,刺向云缇亚双眼,并从中探触着刚才那番话投下的颤动。“两年了。感谢您,我没想过能这么快得到确切的答案。”
  “……你知道与否,现在还有意义么?”云缇亚说。
  “不管他目的为何,是否由此在一些人心中变得高尚,对我都是一样的。只因他当年要找个叛乱借口而无辜死去的鹭谷人,再也不会活转过来。所以,”帕林轻拊手掌,“您何必鄙夷我呢?贝鲁恒践踏过无数尸体来实现他的计划就是大义,而我则十恶不赦?他可以欺骗把性命交托给他的第六军士兵,而我必须字字属实?他可以利用,可以献祭,而我眼下还没开始呢,您就厚此薄彼了?因为他已身死我却还苟延于世吗?”
  “住口!”
  “——您想不想见那位名叫爱丝璀德的女士?”
  云缇亚咬紧牙。他一直按捺着避免提及她,自知表露出关心只会正中帕林下怀。这是自己永不可能战胜的那种人,他能够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握紧其实并没有暗藏任何筹码的拳头。
  “放了她,”但忍耐终究有上限,“我在你手里,她已经没用了。”
  “没用?一个与恶魔勾搭的女巫,身具来自黑暗的可怕力量,把她烧成灰想必会士气大振吧。咦宗座说世界上早已不存在魔鬼和巫婆——是啊,不过这年代,连饭都不让人吃饱的宗座,还有多少人会信呢?”
  “你这混账!”
  云缇亚猛扑上去——他忘了自己两手还被反绑在椅子靠背后。椅子扑通一声栽倒,他挣扎几下,再难爬起。虚弱感像黑洞一般吸吮着他即将融化的躯体,他这才发觉太高估了自身意志。能支撑说完(和听完)那么多话,对连续数天不曾进食的人已经很难得了。
  帕林俯下身,怜悯似地垂视他。
  “倘若您当时选择让那毫无价值的小姑娘留下,”他说,“就真是个完美的决定。”
  “放了她。”云缇亚嘶声说。他知道这声音无力得更接近哀求。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有人进来和帕林低语一番,又匆匆退下。云缇亚脸颊贴着地面,没法分辨那些不甚清晰的字句。外面的自然光不知什么时候被灯光取代,大概到傍晚了,士兵列队从走廊经过,他们步伐远去的方向飘来热面包和燕麦粥的香味。一切近在跟前,却又远如真实与幻觉之间的距离。
  “您饿吗?”
  如果一句话还能对人造成伤害,云缇亚想,那么它就不是废话。
  “这个国家的太多人都活在您此刻的境地之中,痛苦地否定曾经的信仰并向能给予他们食物的人伸出手臂。人不是到了绝境,不会进行非生即死的选择。我想让您最后选择一次,是愿意做第六军的书记官云缇亚,还是诸寂团主事萤火?您在哥珊的事我都清楚。”帕林说,“选择后者,您可以活下来。”
  “……我绝不会同你这种家伙合作。”
  帕林叹息了一声。
  “那就这样吧。我已经向全镇居民贴出告示,请他们明天一大早来参观第六军前任统帅心腹的葬礼。隐秘的污垢将要公诸于众,人们会自动相信那些早在他们想象中完成的细节。您既然执意找回作为贝鲁恒旧部的身份,”他站起来,所有的灿烂笑容仿佛都和耐心一并被扫进了角落,“就请您代替他,偿还这笔血债。”
  早晨来得比云缇亚意想的要迟一些,天空低低地压着,涌到依森堡前庭广场上的人群因此显得格外拥挤。鹭谷近年大概少有这么一个清早能让众人汇集一处,声情振奋。柴垛铺了厚厚几圈,围在当中的火刑柱顿时矮小了下去,士兵把云缇亚绑上柱子时不断向这边飞来石块。传令官打开布告念诵,语声很快溺毙在镇民的怒骂中。“奸贼!”有人吼道,“刽子手的帮凶!”
  “这魔物还不肯放过我们镇子吗!”
  “送他去早就该去的地方!”
  一颗石头砸中茹丹人肋骨。他并不觉疼痛。到现在他也没有吃一点东西,这或许是帕林的仁慈,被活活烧死前先失去意识会比较幸福。士兵还在不停往他身周堆柴,许多民众自发挽起袖筒上前帮忙。太浪费了,云缇亚禁不住想。不过他们要观赏一出精彩的篝火,倒也无所谓。
  “我的部下擒住这企图潜入城堡的不法之徒,就按军队里的规矩审判处置。劳烦各位大老远跑这一趟……”
  格罗敏在说话。
  他仍然慢条斯理,似乎很享受站在被许多人簇拥的高台上展露自身涵养。后面的一长串,云缇亚无心聆听。目光扫过人群,他看见前不久才殴打过他的男人们,包括杂货店主,眼里不约而同纠织着失望的黯淡与期望的光辉。这些人也是有福的。不是谁都能第二度啜吸到复仇的快感。
  他看见帕林。众人中的一员,大海里的一滴。被人潮卷裹但一切像与他无关。杂货店主年幼的女儿叫这阵仗吓得瑟瑟发抖,他温柔地将她抱进怀里,手掌盖上她的眼睛。
  然后云缇亚看见一个身披斗篷的少年。
  当他认出那是夏依时,他想叫他离开,可这一瞬猛地察觉自己已发不出声了。喉咙里是一个陡然降临的屏息的世界。火把凑近,点着了柴堆外沿。
  浓烟窜天而起。
  于是视觉也将被剥离。云缇亚隐约听一些人大叫为什么不事先让柴干透,他很想说自己并不在意。但这其实不干他的事了。起初他还能看到人们惊骇退走,夏依越过烟幔冲来却被硬拽出去,不多时眼前所有便都吞入滚滚黑烟内。混浊卷走了万物,唯有记忆毫发毕现。它们是烟下的火焰,蔓延着、爬行着、涌动着,终于在某一个时刻昂头攀升。
  贝鲁恒在这个位置的时候——云缇亚突然想——会祝福底下那些他已无法目视的人吗?
  他觉得自己知晓了答案,又或者它是空白的,是已哑的喉舌所说出的语言。
  “云缇亚!”
  夏依的喊叫像刀尖的血,僵冷中一点温热,透过刺痛渗进他骨髓里去。
  “云缇亚!”
  第二声,听得益发分明了。
  “云缇亚!——”
  那是来自死亡亦难以跨越之渊的,爱丝璀德的声音。
  木柱晃了晃,向更厚重的烟幕中倒去,负责行刑的军士咳着嗽重新立稳它。明火便在此刻燃起,炽红与深灰交相鏖战、彼此蚕食。柴堆和刑柱整个沦陷为一座巨大的火炬。人们熏得五官干灼,纷纷避开热流,偶尔有几个还在朝那什么也瞧不清的火烟背后扔石子。但几乎没有人再出声。
  又过了许久,深灰渐散,炽红也熄灭了。
  只剩下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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