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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珍珑阙上,浮华三梦 作者:梦见稻谷(晋江非v高分2012年5月13日完结)-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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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上下,皇帝有意将新老臣子更替洗牌,云来受命南下,正是向韩岭施压,此乃洗牌之第一击,非常重要。这个时节反被对方拿到把柄,更出了人命官司,他们以为皇帝定是要动怒的。
  抬起头,燕赜神态平和,哪有怒色?何明清尚有些参不准,丁寸先道,“武威将军还是年轻啊!”
  何明清缓缓接过,“将军一向沉稳有余,此番出此故事,臣等实没有想到。”这样的错误太低级,不像他之作为。
  燕赜一嗤,“年纪轻轻便那般老成,朕老早瞧他不顺眼——现下看,倒还有点像样。”
  丁寸毕恭毕敬,“臣愚钝,请皇上明示。”燕赜示意何明清,何明清遂娓娓道,“青年人多激情,前朝礼教束人,多以为轻狂,鄙之。然激情本年轻人本性,我太祖皇帝尝云,青年无血性激情,是为无心,老年不循守经验,是为无脑。贺将军年轻有为,只是家学严明,太为纲常礼法所束,陛下是恐其年轻时不犯小错,怕今后反要犯大错。”
  燕赜颔首,笑道,“小贺原先,朕只以为是段木头,金玉其外,木石其中,一个人若无心……”停下不语,那丁寸自心下接了,如何能为上所驾驭?鼠目往上一瞄,再扫过自己对面,下意识坐的更加端直。
  听燕赜沉吟道,“虽这样说,朕还是要惩戒。唔,传朕旨意,对武威将军严加申斥,命其当地停差待命。”
  皇帝的旨意很快传到金陵。淮西王早携眷返回金陵别苑,传谕的太监一收声,云来默默站起,那廖太监与他相熟的,上前要说,被他按住,“臣有负圣恩。”声音低沉。
  廖太监道,“皇上并未把话说死。不过此事当如何处置,王爷还需好生安排。”
  如何处置?云来将廖太监安顿好,回到书房,坐在椅上,看着花窗里斜漏下来的光线,一瞬茫然。
  恰第二日,延平郡王李济来访,随行的还有侧妃谢氏。李济开门见山,“我们都听说了。母亲怕你为难,又很心疼叶小姐,让与你商议,想将她接到我府里住两日。”
  淮西王稍一思索,“也好。”
  同一时间,谢氏来到朵云轩,灵眉尚在病尾,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谢氏忙将她摁住,“我的天,这才几日,怎么就瘦成这样?”
  灵眉浅浅一笑,让她坐到床榻边。“我不能起身,失礼了。”谢氏连称哪有,这时候一个小丫鬟将茶端过来,谢氏瞅着眼生,再一顾,满屋子也只有另一个丫鬟候在边上,都不曾见过,灵眉顺着她眼光,解释道,“一笙一笛她们王爷另有指派,都回去了。”
  谢氏点头,转回来道,“委屈你了。”
  灵眉再浅浅一笑,看向别处,很快转过来,“不知您今日来所为何事?”谢氏便将来意说了,她很没有料到,怔怔的不说话儿。谢氏道,“老王妃是真心实意。她听说了你的事,直骂王爷糊涂。”
  “听说了我的事……”灵眉喃喃的,侧身捂住脸,“我真也——”指间湿润,“无脸见人……了……”几个字破破碎碎。
  谢氏知她脸嫩,忙道,“瞧我,你千万不能多心,你再多心,我也无法说话了。”叹口气,些微尴尬。
  灵眉忙揩干净泪,“姐姐,我叫您一声姐姐。我没有甚么,只是恨自己不争气,白白辱没了爹爹的名姓。”说着白净的脸上又流下泪来,当真看的人可人疼,谢氏拿帕子帮她拭泪,挨着坐近了些,“嗳,快别要伤心,你身子本就弱,经不得这样缠缠绵绵的。我们老王妃和一般的妇人不一样,她只骂王爷糊涂,亏待了你,至于有人拿这事做筏子,她很恨不过——不瞒你说,我们娘娘出马,皇上怕都要给几分面子,管他姓寒姓热的,就是捅到天上去,那也是男人们争权夺利的龌龊事——这也就更心疼你,怕你在这里呆着尴尬。你放心,娘娘已经开口,他不放人都不行,只说你答应,咱们这就走。”
  炮仗一样,噼噼啪啪说了半天,把灵眉本已死了的心惊蛰一样的复苏起来,不一会儿李济也来了,说淮西王已经首肯,小娇娘紧握的手慢慢松开,看着面前和善的夫妻俩,她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去,去了会不会给人家添麻烦,但现下只说能脱开这笼子,哪怕只有一刻,哪怕是去刀山火海去大狱,她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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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金陵别苑,书房。
  淮西王与上午宣读圣谕的廖太监对席而坐,廖太监道,“有旨意。”云来忙起身跪地,廖太监道,“皇上说,你自到金陵,差事办得得当。传回去的信折,朕都已经看了,难为你武将出身,查的这样细致。这一回的事情,是你的私事,朕本不应那样重斥,那是做给他们看的,应当怎样处置,你当有数。”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皇上的意思,将军明白了否?”
  云来道,“若不明白,当真是辜负了圣恩了。”
  廖太监扶他起身,笑呵呵的,“皇上还有一句,”那云来又要行礼,被止住,“皇上有命,此一句云来须站着听。”“是。”淮西王侧耳恭听。
  “真遇到心仪的女子,抢就抢了。”
  话说叶灵眉进了延平郡王府,她身份特殊,不便住到妻妾们一处,那徐王妃便将自己住的萃锦居西头收拾出一个二进的小院,命其主仆三人住了。跟着灵眉的还是从行院里带回的那两个小丫鬟,名唤石青、银红的,贴身服侍,徐氏又添了三四个粗使的仆妇,也不许人多烦她,只让好生静养。
  徐王妃如此关爱,不仅灵眉本人感铭五内,连侧妃谢氏都有些意外,但她聪明灵慧,时时过去坐坐,略显得比别个亲厚一些。
  这一日,徐王妃带谢氏、灵眉等去金刚寺拜佛,为即将临产的马妃祈福。金刚寺自打扫了雅静庭院接待。一时礼佛完毕,有那德高有道的高僧,与徐王妃、谢氏等宣讲经义,灵眉听的昏昏沉沉,徐妃道,“你身子弱,跪久了难坚持,出去散散吧。”那老僧便指一个小沙弥,领她四处游览。
  “女施主,这边请。”
  小沙弥声音里还带着清越的童声,将灵眉引至一处小院,只见院中间一株老大的合欢树,亭亭如盖,翠绿的枝叶覆盖了大半个院子,粉色的合欢花一朵一朵,姗姗飘下。
  灵眉停下脚步,小沙弥见状,说道,“女施主可知这树为何叫做合欢?”灵眉摇头,小沙弥道,“原有一段故事,就出自本寺。”
  “哦?”
  “前朝的大学子杨世,出身寒贫,曾客居本寺。一日太守夫人携独生女儿前来礼佛,夫人急病,危在旦夕,小姐情急之下,以终身许愿,医好者当嫁,不论贫寒。杨大人一试之下,果然治好了夫人的病,小姐亦相中了他的相貌人品。不料回去太守反悔,将杨大人驱出金陵,小姐却刚烈……”
  后面的故事,灵眉已没有再听进去。她一向性情柔顺被动,与故事里太守家的小姐相去甚远。于她,既体会不到她那等为情爱决绝果断的心情,对她们可以为一个男人抛家舍亲更不能理解。她所向往的,不过是一个可靠忠实的夫婿,举案齐眉,相夫教子,一辈子终老深宅。
  偏偏是造化弄人。
  小沙弥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已经停止,娇娘毫无觉察,一阵夏风吹过,吹落无数花朵,伞状的花瓣如片片粉雪,片片入尘。低下头,忍不住伸手将一片接在掌心……
  然后她听见身后一个声音。
  “妹妹。”
  叶灵眉如木人一般定住,不能置信的,她转过身,他已经走近,凤目里是一片焦灼的等待,和再初见的慰喜,她脑子里闪过另一双厉目,往侧一瞥,小沙弥和两个侍女都站在近旁,怔怔的看着他们。
  “你们先下去。”竭力稳住声音,看到石青迟疑着低头,又轻加一句,“石青,”待一会,轻声吩咐,“莫要让旁人近来。”
  石青点点头,退下去了。院子里只剩下他二人,灵眉却似丧失了所有力气,垂下头,掌心里还粘着那朵合欢,湿漉漉的和汗水黏在一起。
  周奉一直在看她行事,见她短短几句吩咐,不是以往了,满腹的话不知从何说。那叶灵眉一直等他开口,许久无语,心内不禁酸胀委屈,待听他慢慢着一个“你——”不由抢着说道,“你有甚么话?我不能久留,一会子就要和娘娘回去。”
  周奉慢慢踱近,伸手想摸她秀发,却终究总有一份迟疑。私下里,灵眉不止一次想过二人如果再见的情形,都没有想到会这样,不知不觉间,声音更淡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使人守在郡王府边,见到今日老王妃上香,想着你或许会跟来。”
  叶灵眉闭上眼,眶里一阵酸痛,他终究是念着她。
  “剪云……”
  “王爷已经着人将尸身送回,我已厚葬了她。”
  他“王爷”二字说的很轻,灵眉几乎没有听清,一颗心冷冷热热,热热冷冷,再不想言语。
  她低着头,垂着睫,脸上刚见到他时虽然慌张,隐约可见的欢喜逐渐褪去,白皙的肌肤如覆了一层薄冰。她显见是瘦了,却恍惚出落的更美。他听说了她最近刚生了一场病,本以为她会为病憔悴,或为他憔悴?却不料……
  心里有个声音隐隐说,或许他待她并没有那样不好?或许她过得并不是那样糟。
  本以为自己的出现是要解救她,再一见面,却发现是重蹈覆辙,依旧匍匐在她的美丽面前。
  一阵深深的妒意席卷了他。周奉猛的握住她的腰,灵眉吓了一跳,大眼张开,“你疯了……”
  “我是疯了!”将她压到树上,一手托起后脑,火烫的吻落下来,带着浓重的焦灼和苦涩,凶猛的碾压着娇嫩的唇瓣,她呜咽着哭,那层冰却融了,漉漉的化成泪水,周奉含着她的舌头,两个一起吮吸那泪水。
  一会子稍稍平静,两人额头相抵,灵眉轻轻道,“听说你的家业……”周奉道,“你不必烦忧这个。”灵眉道,“算了吧,不值得。”
  周奉也伸一手,接住一朵落花,将她紧攥的小拳头掰开,与那先一朵一起,再合上,凤目定定的看着她,“只有不值得的事,没有不值得的人。”
  将回到王府,众女眷送徐王妃回萃锦居,刚刚站定,徐妃道,“灵眉留下。”
  灵眉忙应是。一时女眷们齐齐退下,徐妃的心腹侍人把门掩上,灵眉即扑通跪倒在地上,徐妃看看她,叹一声,“你这样子,真让人气也不是,怜也不是。”
  灵眉伏地,“灵眉承娘娘爱怜,娘娘罚我就是爱护我。”
  徐妃道,“你并不愚笨,怎么总做这样的事?”
  话不重,但意重,叶灵眉十分羞惭,双颊犹如火烧,埋着头不敢抬起。徐妃又道,“若是靖远知道了……”
  灵眉蓦的抬起头,“老王妃,您当真疼我,就为我做主吧!”
  房间里顷刻间静了下来。灵眉双手扶地,感觉到对面沉沉而来的压力,徐妃道,“你可是拿定了主意?”
  灵眉道,“是。娘娘收留我,就是让我拿一个主意。”
  “可我想你拿的,并不是这一个。”
  “是,娘娘关爱王爷,犹如关爱自己的儿子。娘娘是爱屋及乌,才肯收留我在这里,给彼此一点时间。”
  徐妃沉默半晌,“你既然如此明白,为何还要这样选择?”
  灵眉抬起头,二人四目交接,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徐妃声音老辣,“事已至今,你还有甚么好不能说的?你中意他?”
  灵眉面上略过惭色,低下头,声如蚊蚋,“是,我中意他。”
  从徐妃的屋子回来,坐在自己的小室内,叶灵眉深深沉思,说沉思,脑子里嘈杂一片,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也不知过了许久,突然发觉天已擦黑,屋子里蔼蔼暗暗,鼻端忽然察觉一丝冰蓝的冷香。她一个激灵,忙站起来,满屋只有她一个,可那气息不容错辨,唤过石青来问,“方才,王爷可是来过了?”
  石青点头。
  “何时?”
  “就是您在徐娘娘屋里的时候。”
  灵眉不再说话。
  “王爷留了样东西给您。”石青道。指着窗前的案子上。
  灵眉这才看到,那案子上的白玉盘里,偌大的一支魏紫,静静开放。自己进来至今,只顾沉思,竟然没有看到。
  石青已将灯烛燃上,捧到面前。见她仍坐着,便又将那白玉盘也捧来,灵眉下意识接过,纱袖一层一层从腕子上褪去,花瓣冰凉,一丝丝暗香萦人。
  “王爷说,这是今夏他堂前最后一朵魏紫。”

39。  起伏 女人的心事,就像是昨夜的一场梦境,当时是清晰,醒来却模糊。
  更何况灵眉不是一个爱恨很强烈的人,而女人对有意于自己的男人,大都不会恨的太长久。
  他其实没什么不好。叹一口气,她将那朵魏紫轻轻放回白玉盘上,看向窗外,深黑的苍穹。
  有关灵眉的意思,徐王妃使人婉转地向淮西王表达了。他听说时,正在拟一封书信,微微一顿,继续将那封信写完,将笔搁下。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抬头,那名来传话的侍人躬身立在下头,煞是紧张。这侍人既能来传话,必是徐妃的心腹,怕是多年都没有这样规矩过,云来立刻想起李济提起的,有关自己肃容的评价,略缓一缓道,“娘娘的意思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人松口气,想想又惴惴问道,“娘娘问王爷的意思,小人怎么回呢?”
  淮西王却沉默。那人又一个万福,“是。”垫着脚退下。
  已经很多年,云来没有想到再去喝酒。他是长子,天资非凡,自小便长于军中,父亲教训最严。军中生活最是无味,戒训最深的便是酒、色二字,云来自以为对此二字做得从容。
  他不是不爱酒,不是不好色,不是没有过开怀大醉,不是不爱那温柔解语乡,只是从没有放纵自己,对他们是来者不拒,无之亦可。
  然而他今日却突然想喝两杯。
  酒是好酒。三十年的竹叶青,碧冷甘冽,贺云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喝,却又觉得那缕缕甘冷入喉,森森的心弦拨动,一时儿畅快,一时儿噎的厉害,不禁深悔答应徐妃将她接走,若是此刻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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