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杜公子系列-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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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巧妙地加了些自己的想法进去。比如和我们提到‘五年前惨剧’时,是在批评一对恋人,让他们不要重蹈覆辙。这是在暗示大家,‘五年前惨剧’与‘情’有关。后来我听你给别的班的同学上课,又和一对恋人过不去。我当时离开了,如果不走,可能又能听见你把‘五年前惨剧’搬出来。在食堂我听到一些同学胡乱地推测,却依然离不开一个‘情’字,反复在恋爱问题上打转。我也一样。虽然我一直百分之百肯定他们不是殉情自杀,但是时不时冒出这种想法:或许……和感情还是……有那么一点关系?你就是要这样扰乱调查的人,给我们制造障碍。原本知情的人被搅糊涂了,不知情的人都是你的喉舌。众口铄金,调查了半天的结果可能依然是殉情,没有丝毫变动。”
“在整个局势乱做一团时,你继续贩毒。被抓的只是个小角色,和你交易的众多毒贩之一,不会有太多影响。”
“你也继续杀着人。”
“我说过,你非常关注校门口,于是又感到威胁,决定除掉一个人。因为用来传递信息的板报被盯上了,你看见学生会的女生次数惊人地出现。她非常认真地端详板报。你当然认为那没什么可看,所以她一定是在研究你的密码。其实,张平和我说过,那只是一个会画画的人对自己作品的感情。板报是她出的,就算所有人都不看,她也会经常去欣赏。要杀她并不容易,她不像以前那些人,你对她完全不了解,要用什么计划呢?于是,你像一个专职的杀手那样监视她,等待最好的时机。”
“这件事还没完,花园又出了一件事。蔡师傅的工作就是与花打交道,身份很危险。他大概有所发现。当然,这不是侦探小说,不是一个人知道了罪恶就一定会被杀,必须是从事罪恶的人知道他有些察觉才可能有所行动。又是望远镜吧?他其实什么都没怀疑,就是浇水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被你看在眼里。其实校内甚至校外的任何人都可能用你们的方法贩毒,蔡师傅根本想不到是你。而你却一直在提防花匠,因为最有可能发现什么的就是他们。所以他们的生活习惯你早了解了吧?他有心脏病也不难知道。你根据这些打造出伪装发病死亡的计划。上周一,你等在‘多克’餐厅,递了把勺子给他。”
“蔡师傅死的第二天,你终于尾随那个女生到了地铁。这真是天赐良机,地铁来了,你推了她一把。她没有立刻死,算是命大,但显然还不够大,经过抢救也没有活过来。就算她恢复健康,恐怕自己都会觉得这是个不幸的意外。你又杀了一个其实没什么威胁的人。”
“这两件案子你做得过于轻易,就像我刚才说的,你恐怕都没觉得自己真的杀了人。但是,如此密集的作案,死者也越来越无辜,说明你心里非常慌乱,急于保护自己。你一直误解警察在调查五年前事件,你非常狼狈。而且,虽然你放出去的流言广为流传,似乎对你很有利,但是一天到晚大家都在你耳边说‘五年前惨剧’,我不相信你不害怕。”
“这种心理让你越来越不谨慎了。你以前一直避免把凶案和学校扯上关系,不得不发生在校内的就伪装成自杀,或者意外。而到了陆月事件,你太着急了,用怎么看都是谋杀的手段杀了她。而在凶器的选取上,还是留心的。那个敲诈你的女人也是死在刀下,同样是刀,却故意没有再用解剖刀。你不想这些事件有什么联系,而导致并案调查。”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杀她的理由。也许是比较早,你等到不耐烦时,终于有了个行凶的好机会。也许是她被杀前不久,恰好周四那天适合动手。”
“你到底怎么知道她发现了什么呢?这次我不中意望远镜的说法。你可能是听人说的。”
“吕老师这人非常热情,他关心别人恐怕都是出于真心。每次我看到他的笑容,都觉得他单纯地像个孩子。陆月也是同类型的人,又那么喜欢生物。吕老师欣赏她到了推崇的地步,真正当她是得意门生,一提起她就不遗余力地夸奖。”
“他很可能和你聊天,聊的时候十之八九会说到她。他说‘那个学生,真难得。现在很少有人那么热爱自然,对动植物那么有兴趣了。她喜欢在花园里挖来挖去,有找虫子蛹的爱好,就算找不到,看看蚂蚁也是高兴的。说起蚂蚁,她问了我不少有趣的问题呢,有一个就是关于蚂蚁的。还有什么樟脑对植物的影响。想象力很丰富,有意思的孩子!’”
“这些话听在你耳朵里就不一样了。你知道那不是什么樟脑。樟脑吗?生活中接触最多的是樟脑球,白色颗粒。有一种毒品叫‘冰毒’,以它为原料的‘摇头丸’最近非常热卖。陆月挖到一个塑料袋,以为里面是樟脑,她完全没往别处想,猜测是花匠埋的,大概有肥料的效果?她没有动它,原样埋好。”
“以前的人,仅仅因为注意了那些宣传品,甚至根本没看见密码,就被你杀了。而她,是真切地看到了毒品,自然是不能活的。”
“上星期四,就像今天一样,其他老师去上课,这办公室是你一个人的天下。你习惯性地用望远镜往楼下张望,发现你一直关注着想找机会杀掉的陆月,这时被那小男孩看见了镜片的反光。当时死者正往拐角处走,那是几乎不会有人去的地方,正是动手的好机会。你非常迅速地拟定了计划,做好准备,下楼去了。”
“陆月在看见你时,曾奇特地‘嗯?’了一声。前一天体检时她们学院也在,她认出了你是那个患癌症的老师。她奇怪你为什么穿着花匠的衣服。这是你考虑到犯案过程,怕血沾上身而穿的。而且有制服的职业是看衣服不看人的,你赶去作案以前,在楼道或者花园里,即使有人看见你,只要不像陆月那么靠近,就不会注意你的容貌,只认为是‘一个花匠’。”
“你当时准备杀的恐怕是两个人,因为那孩子在你逃离前没有过去,才能活命。他描述当时的过程,提到咳嗽。而我们一定要按照大人的表达方式重复一次,说成‘陆月过去之前,那边有声音’。这么一说就容易想成凶手在行凶前不可抑制地咳嗽。其实,那孩子说的才是对的。他说‘那边也咳咳的……姐姐才跑过去……’,陆月跑过去正是因为咳嗽声!”
“根据行凶的距离判断凶手是亲近的人,错了。我们都忽略了吕老师一再强调的她的品性:善良。她哄着小孩子玩的情境,谁看了都会想起‘善良’二字。你在楼上看见了这温馨的一幕,把她的性格拿来利用。”
“你当时故意装做很病弱的样子,蹲在那里咳嗽,她看见了,以为你发病了。哪还管什么衣服的问题,跑过去扶你……你匆忙地乱捅一气,16下……”
落寒停下,吸口气:
“这件事出了之后,我曾假设五年前事件与陆月案有关,那就有一个矛盾。五年前凶手是男的,而五年后却变成女的,真的是两个人合谋不成?后来我看见了你的照片,就发现原来一个人就可以的。你以前拥有男人的健壮,现在却瘦弱到只能用出女人的力度。我开始怀疑你了。”
“后来,你在楼道里,再次和我们谈起‘大学生不谈恋爱’的问题。你表示你在陆月案的现场闻到了什么,我非常清楚你在撒谎,因为当时空气中充斥着极浓的血腥味,你要是还能闻见其他异味,那鼻子真是太灵了。我很想知道你要陷害谁,就提出三个可能。我想应该是林老师。她在案发前后在现场附近出现过,被你看见,选为嫁祸对象。”
“当然,我也有些动摇。因为你说现场有人笑,我就以为是那三个男生。如果你是凶手,那时应该在做善后工作,比如把血衣藏起来,而不是在人群中围观。如果你不在那里,怎么知道有那三个人?即使在楼上能看见,也听不见他们笑吧?基于这个原因,也加上当时搞不清动机,没有动你,留给你再一次下手的机会。”
“陆月死后,有你要调走的消息。你觉得情势危急,打算离开这个你越来越控制不住的地方。可是,你又看见了一个人。虽然你没见他几次,却觉得威胁十足。他密切关注板报,这或许没什么。但在上个星期五,他居然把电线杆上根本没人要的小广告撕了带走。你觉得这代表他破了你的密码,要把这作为证据交给警察,不会有其他可能。其实他只是看看自己的作品,和同学开开玩笑……算了,和你说不明白!”
“星期二,你把他约到水池边,趁他不备,举起旁边的大理石球,砸死了他,把凶器抛入池中逃离。”
落寒似乎说完了,紧抿嘴唇看着他。
随着长篇的叙述,席老师的表情由镇定变为失去镇定,再变成力持镇定。现在那骷髅似的脸十分阴沉,却回复了些许生气:
“你刚说我的力气像女人,又怎么能用那么沉重的凶器?我敢打赌,花园里的石头球,我搬不动任何一个。”
“是呀,这又回到凶手的性别问题。但是,如果这只是一个非常无力的凶手刻意的布置,让人以为案子是一个力气很大的人做的,以洗脱嫌疑呢?你用来迷惑大家的石球实在沉重过头了,让人怀疑是否会有人用它犯罪。告诉我,那真的是凶器吗?”
席老师的眼睛暴凸出来:
“你……说什么?”
“我刚才描述的犯案过程只是通常的想法,你希望造成的,似乎很合理。那只是镜中的幻象,而镜子外面是什么样子呢?”
“那天,谁都知道要下雨了。张平说有事要去做,是什么事呢?他大概是去收校门口的板报,他不希望它淋到。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在你宣称得了癌症的那天,张平收到他父亲的死讯。这很容易产生一种移情作用。自那以后,他要我们大家认真听你的课,问你题的次数多于问其他老师。他真有那么多不明白的地方吗?星期一,我们在楼道遇见你时,他说的那些话,证明他是来向你请教问题。他真的急到不能等下一次上课?”
“我很怀疑,当时如果没有我,他恐怕会像罗晨一样,被你从窗户丢下去。或者早在办公室已经杀了他?只是不幸知道我在等他?你暂时不能行动,顺水推舟地透露假线索给我。你知道我是陆月事件的报案人,你想通过我把这些说给警察听,以陷害林老师。”
“案发那天的天气,会让张平想起什么?他父亲就是在一个雨天后生病死的。他很自然地想到,你会不会怎么样?所以,他到这里,就是这间办公室,来看看你。”
“他其实可以不必死的。和陆月一样,因善良而被杀,你于心何忍?”
“又像现在一样,这里只有你。你可能让他坐下,在桌子上摆上书,让他看上面的题目。而你去准备凶器。”落寒瞥向玻璃柜,“马德堡半球,是吧?对在一起抽光里面的空气,就是一个球体。我看过你拿它,非常轻易。把它送去检验,和张平后脑的创口一定比石球吻合。”
席老师看了一眼柜子,又飞快地转回来盯着落寒。
“他没想过你会对他不利,根本没有提防,看见你摆弄凶器也以为你是在检查教具……你看着趴在桌上的尸体,想到了处理的方法。那件杀陆月时穿的花匠制服,你不敢丢掉,你怕把贩毒用的花房和谋杀联系在一起。你把它洗了,一直藏着。你穿上它,背起尸体,于是在肩上留下血迹。张平身材矮小,这并非难事。”
“那时候,大家都回家了,学校里几乎是空的。你下楼的过程中没有碰到人。”
“到了楼门口,是体力不支了吗?或者是过于谨慎,你推来了花园用的手推车。那女证人看见的像鬼一样的花匠就是你!当时车里装的就是尸体!”
“你把尸体摆在池边的装饰旁,把石球推进水中。这是相当容易的,几乎不用花力气。这就造成了凶器和第一现场的假象。”
“一切都算得很周到。石球泡在水里,自然不会有血迹,不能从这个判断它是不是凶器。至于现场周围,也没有血,当然是下雨被冲掉了。”
“这里有个问题呀。那天谁都知道要下雨,可是你怎么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下?你能控制雨吗?万一尸体被发现时还迟迟没有下,现场被保护起来,怎么解释池边没有血迹?自然要怀疑到移尸了。那样你要怎么办?后来发现这个也不用顾虑。”
“那时,我给他打着伞,雨砸在伞面上,我就忽略了雨中藏着的另一股水。你把尸体放好时,离下午1点已经很近了。就算一直没有下雨,水池也会整点喷水。调查人员同样认为血迹是被冲掉的。”
“后来,你被叫去询问。那女证人在楼道里大叫‘花匠’。当时她看到一眼,也只注意了衣服。你知道被人发现,同时灵机一动,把嫁祸林老师的圈套用在李花匠身上,说你在陆月案现场听见有人笑。至于什么花肥的味道……你为了贩毒,经常出入花房,一定很熟悉里面的气味。问完后,你趁花园里没有人,把那染着两个人鲜血的衣服藏进花房角落。”
“你碰对了人。李花匠有些迷信,对鬼神之说十分忌惮。我想他是在晚上看见过林雪。她长得和姐姐很像,又在林雯生前种的花附近徘徊,他还能怎么想?再听到什么‘鬼花匠’,联想到死去的蔡师傅也就不稀奇了。”
落寒停下,等待面前的人反驳。
席老师按着桌子,身子前倾着,冷笑说:
“想不到,物理学得不怎么样,想象力还挺丰富。问题是,有什么可以把我,和这些事连在一起?这些过程,其他人也可以照做的,是不是?证据呢?”
“证据……当然有。”
“是什么?”席老师可见地紧张。
“最后的案子。张平……他就算不死在你手里,也会离开这里,回家乡去。他给我们留了一封告别信。那信……从发现的方式……到其中的内容,都在告诉我一件事:他记得我说的每一句话。这实在是最好的礼物。”
“那天他被你重击后脑,并没有立刻断气。他一定想留下点什么。死亡的留言一定要隐秘,不能让凶手发现,又要有一天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