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岔口 作者:周德东-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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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肆:猎枪李作文离开酒吧,就来到了一个居民小区,给翟三打了个电话。
“你出来一趟。”
“是李哥?你在哪儿?”
“我在车里。”
翟三干干地笑了笑,说:“你的车在哪儿?”
“在你家楼下。”
翟三似乎愣了愣,马上说:“我这就出来!”
他从家里走出来,看见门前停了一辆满身伤痕的黑车,车里黑糊糊的。他小心地走过去,趴在车窗上,看见李作文坐在里面,脸色十分难看。
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李哥,你找我……有事儿?”
“我这次来,没有带家伙,你帮我弄一把,最好是左轮,我使惯了。”
“李哥,我上哪儿弄那东西!”
李作文猛地伸出手,一下抓住了翟三的裤裆,翟三惨叫了一声。
“没有?这是什么?”说着,他的手骤然用了力,翟三又惨叫起来。
“你弄不到,我就把你的老二割下来当枪!”
“别别别!你什么时候要?”
“现在。”
“我只有一杆猎枪。”
“拿来。”
李作文慢慢放开了他。
他拉开车门,弓着腰,朝家里跑去。
过了一会儿,他拎着一只沉甸甸的布袋子走出来,贼眉鼠眼地四下张望着,钻进了李作文的车里。
李作文打开那只布袋子,抽出一杆锯短了枪管的单筒猎枪。袋子里还有十几发又粗又长的子弹,“叮叮当当”响。
他举起枪,朝远处瞄准。
前面正巧有个老头带着一个男孩走过来,那个男孩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
李作文把枪口瞄准了那个男孩,跟着他慢慢移动着。
“李哥,你是不是还要跟黄山揢?”
“不,是他要和我揢。”
“求求你,退一步吧!那个人心狠手黑,手下有一群亡命之徒,在七河台没有一个人敢惹他!而且……”
“你说。”李作文继续瞄准那个男孩。他越来越近了,却没有看到车里的枪口。
“而且,他岳父是市政府的一个大人物,那是他的保护伞。他上通天,下通地,你不可能扳倒他!”
李作文静静地说:“没问题。只要你枪里的子弹不从后面射出来。”
那个男孩跑过去了,那个老头也走过去了。
李作文把枪放下来,塞进了布袋子里。
“还有……”
“好了,没有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翟三把话咽了回去,慢慢推开车门,钻了进去。
可是,他又打开了车门,紧张地问了一句:“李哥,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李作文发动着了车,一边挂挡一边说:“你还有两处房子,用我说说吗?”
翟三瞪大了眼睛。
贰拾伍:张冠李戴第二天,黄山驾车来到单位,走进宽敞的办公室。
坐下后,他给翟三打了个电话,叫他立即到被服厂来一趟。然后,他躺在高大的真皮转椅上,闭着眼睛养神。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看,是梁三丽打来的。他想了想,没有接。
手机响了许久,终于停了。
他继续仰在转椅上养神。
有人敲门。
他闭着眼睛说:“进。”
翟三推开门走进来:“黄哥,你好!”
黄山闭着眼睛说:“你坐吧。”
翟三在很远的沙发上坐下来,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恭敬地说:“黄哥,你有事儿?”
“你给我查一下,那个李作文是什么来头。”
“不用查,我知道。他原来在七河台混过,十多年前去了哈市,混成了一霸,目前在哈市好像没有人灭得了他。”
“他现在跟我揢上了。”
“是不是……为了一个女人?”
“你怎么知道?”
“黄哥,我说了你别生气——开始的时候,我还为他跑过腿,打探那个女人的行踪。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人跟了你……不过,我警告过李作文,不要跟你揢,那是自讨苦吃。没想到……”
这时候,黄山的手机又响了。
他睁开眼睛,拿起来看了看,又是梁三丽,他还是没有接。
翟三眨眨眼,说:“黄哥,他肯定整不过你。不过,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且,这个主确实是个吃生米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又小声说:“昨天晚上,他还到我家拿走了我的猎枪。如果我不给他,他就要劁了我!”
黄山淡淡地问:“单筒双筒?”
“单筒。”
“我舍出一个兄弟,他的枪就成了烧火棍。不过,我舍出哪个兄弟呢?”他的眼睛转了一圈,落在了翟三的脸上:“枪是你的,你就来负责这件事吧!”
翟三“扑通”一下跪下了:“黄哥,饶命!我知道我错了……”
黄山笑了笑,说:“我逗你玩玩,别怕。”
翟三站起来,不敢再坐了。
“站着干什么?坐吧。”
翟三这才小心地坐在沙发边上。
“黄哥,有些话我不敢说……”
“你说。”
“你现在是做大事的人,犯不着为一个女人跟他揢。依我看,你不如把那个女人甩了。”
黄山定定地看着翟三,没有表态。
翟三的胆子大了些,继续说:“那个女人给你带不来利益,还是个无底洞。”
黄山抻了个懒腰,淡淡地说:“我跟她只是玩玩而已,对于我,她就像一个帽子,无所谓。不过,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很黏糊,不容易甩掉。”
正说着,他的手机又响了。
他知道还是梁三丽,没有理睬,任它响。
翟三说:“你把这个帽子甩到别人脑袋上就行了。”
黄山愣了一下,然后他捶了捶腰,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翟三马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黄哥,有什么事你随时吩咐。”
黄山没有搭碴儿,拿起还在响的手机看了看。
翟三轻轻走了出去。
黄山把手机关了。
晚上,黄山开车离开被服厂,给梁三丽打了个电话。
“丽丽,今晚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吗?”
梁三丽说:“你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撞车了呢。”
黄山讪讪地笑着说:“是车撞我了。”
“那你现在是在太平间给我打电话喽?”
“我没事,那辆车在修理厂修着呢。”
“牛逼!”梁三丽笑起来。
“我现在正去黑天鹅宾馆餐厅,请你吃个饭。你晚上没事吧?”
“我天天只有一个事,那就是等你的电话!”
“好吧,我们一会儿见。”
黄山来到黑天鹅宾馆餐厅,在包间刚刚坐下,梁三丽就到了。
她把头发在脑袋后盘了一个髻,露出光洁的额头,看上很简单,很漂亮。
上身穿一件黑色立领对襟衣裳,很宽大,系一排传统的蒜瓣疙瘩扣,两只袖子高高地挽起来,露着两截粉红色的里子。
下身穿一条粉红色的长裤。
脚上穿一双黑色平底系带鞋。
她一屁股坐在黄山旁边,说:“这两天你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黄山叹口气,说:“最近厂里越来越不景气,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你不要跟我哭穷!”
“这两天,好不容易签了一份订单,赶紧给人家做。”
“你总不至于亲自下车间干活吧?让那些工人干不就行了?”
“这厂子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儿,哪一件离得开我?来,点菜。”
梁三丽用左手拿起菜单,反反复复地看。
黄山静静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你认识李作文吗?”
梁三丽一下就把眼睛从菜单上抬起来,盯着黄山问:“哪个李作文?”
“难道你认识两个李作文?”
“就是。一个是哈市的大混子,一个算是文人——他失踪了。”
“我说的是那个失踪的。”
“那家伙特自私!有一次,我和他在这家宾馆的307房间好像撞了鬼,他妈的那个家伙竟然丢下我一个人跑掉了!前不久,他离开我又跑掉了,再也没回来,不知道为什么。”
“他肯定察觉到了更大的危险。”
梁三丽满不在乎地说:“管他呢。”然后,继续看菜单。
“吃螃蟹吗?”她问。
“不好啃,太硬了。还是吃吓吧,软。”
梁三丽就把服务员叫来,报了几个菜名,服务员填了单,走开了。
梁三丽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假如真的有了什么危险,他跑了,现在这危险不是留给我一个人了吗?”
黄山说:“在我的地盘上,你永远是安全的。”
服务员把菜陆续端上来,并且给两个人倒了酒。
黄山举起杯,说:“丽丽,干杯。”
梁三丽就跟他一起干了。
黄山一边倒酒一边说:“丽丽,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吧?”
“男的女的?”
“男的。”
梁三丽看着黄山的眼睛说:“你想甩掉我。”
黄山说:“这个男人身体特别棒,长相也英俊,而且事业有成,你肯定喜欢。”
梁三丽说:“目前,我最喜欢你。”
“他就是这个宾馆的副总经理,叫洪宝森,一会儿我就叫他过来。”
梁三丽说:“你不要担心我会纠缠你,最后逼你离婚什么的,那是小女孩干的事儿。其实,我很好,或者说,我很坏,男人对于我,就像美食一样,一日三餐,必须吃。我挑好吃的。”
然后,她把下巴搭在黄山的肩上,说:“只要你能给我推荐一个让我产生咀嚼欲望的男人,那我马上就跳槽。”
黄山说:“只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让你吃。”
梁三丽冷笑了一下,说:“我知道我不算漂亮,但是,我可以拿下任何一个男人,这是我赖以生存的特长。”
黄山笑了笑,说:“那我祝你成功。”
他心里真担心不能把两个人撮合到一块,那样的话,今晚又成了他和她的约会。
他拨通了洪原的手机:“洪总,你在哪儿?”
洪原说:“我在宾馆。”
“我正在你的餐厅吃饭,你过来一趟好吗?”
“噢,我马上来。”
不一会儿,洪原走进了包间。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梁三丽,南方人;这位是洪宝森,这个宾馆的副总经理。”
洪原很客气地伸出右手,想和梁三丽握一下,梁三丽却伸出了左手。他愣了一下,只好也换成左手。
“对不起,黄厂长不知道,我改名了,现在叫洪原。”
梁三丽微微一笑,说:“你好。”
洪原坐下之后,三个人开始聊天,喝酒。
“梁小姐做什么生意?”洪原问。
“我是学医的,目前在搞一个经络穴位方面的调研。”
黄山看了她一眼,显然,他不知道梁三丽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不像,梁小姐更像个生意人。”
“我这个项目最后也要变成生意。”
“七河台有人搞这方面的研究?”
“实际上我是来寻找实验对象。”
“这个领域太高深了。”
“隔行如隔山,我觉得做经理更高深。”
黄山感到很惊讶,梁三丽突然就变了,很安静,很文气,好像换了一个人。
她第一次跟随李作文请蒋中天吃饭的那天,就是这个样子。
洪原坐了一会儿,说:“黄厂长,梁小姐,你们慢慢吃,宾馆还有点事,失陪了。黄厂长,今天这顿饭我签单。”
“再见。”梁三丽微微一笑说。
“再见。”
洪原走了之后,黄山说:“丽丽,你对他感不感兴趣?”
梁三丽低低地说:“——非常感兴趣。”
黄山说:“我看出来了,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淑女。”
梁三丽坏坏地笑起来:“这是俘虏男人最有效的方式——明里是一个淑女,暗里是一个妓女。”
贰拾陆:女式裤子自从那次洪原和文馨在土房子里强行搜蒋中天的身,结果搜出了文馨的照片之后,他们在一起时很少提蒋中天的名字了。
正像他们刚刚相爱的那段时间一样,蒋中天三个字再一次成了他们之间的某种忌讳。
文馨对洪原越来越好了。
她从来不爱起早,但是,和洪原在一起,她几乎每天都早起,让洪原一个人香甜地睡着,她走进厨房给他做早餐。
早餐做好之后,她来到床前,想叫他,又不忍心,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等,隔一会儿看看表,直到时间实在来不及了,才俯在他的头上,用脸轻轻磨擦他的脸:“老公,老公,吃饭啦。”
她在做家务的时候,根本不像是一个在电视台工作的编导,更像一个贤惠的家庭主妇。
这一天,洪原要下班的时候,梁三丽给洪原打来了一个电话,她说要请他吃饭。
洪原鬼使神差地去了。
他开的是文馨的车。本来,他应该去接文馨一起回家的,却给她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晚上有个重要的应酬,让她一个人打车回去。
洪原和梁三丽第一次见面,她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太深的印象。他只是觉得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人,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具体的情境。
梁三丽选的饭店是“我和你的世界”。
洪原赶到的时候,梁三丽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他刚走进来的时候,竟然没有看到她,因为餐厅里摆满了姹紫嫣红的鲜花,而她也穿着一身大红大绿的衣裳。那衣服红得俗到了极点,绿得俗到了极点,可是搭配到了一起,却非常的漂亮。
不仅如此,餐厅的天棚、四壁、地毯,都是花花绿绿的。
灯光也花花绿绿的。
音乐也花花绿绿的。
梁三丽像一朵诱人的盛开的野花,藏在了花的海洋中。
菜并不多,只有四小碟,但是都十分精致。洪原相信,他宾馆的厨师做不出这样的佳肴。
酒也不多,两瓶,都是正宗的法国红酒,空运来的。
洪原坐下后,梁三丽什么也没说,只是媚媚地笑着,用左手举起了杯。
洪原也举起了杯。
“谢谢你接受了一个陌生人的邀请。”她说。
“见过一面就不能算陌生。”洪原说。
两个人各自喝了一口,放下。
“你见过我吗?”她笑着说。
“我没见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