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之匣-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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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场只知道,这女孩的话绝不能照单全收。赖子的话对木场而言,没错,感觉上就像是在听电影中的台词般虚浮。内容设计得很完善,话语中也富有情感,但说穿了不过是照着剧本所写的台词念罢了。不管演员多么卖力地让演出更具真实性,所扮演的角色依旧是个虚构,所表现出来的永远不是演员本身的性格,与现实接触到的真实性不可相提并论。若真是如此,赖子恐怕是比阳子更优秀的名演员吧。
但这个建筑物的内部并非外在的现实世界,因此楠本赖子的话在进入这箱子之后反而变得真实了,同时这也打乱了木场的判断能力。
“可以麻烦你说的更详细一点吗?比如说,对了,站立的位置。把这里当作是月台好了,这里过去就是铁轨,这张椅子当作电线杆。当时加菜子应该是站在这里。”
木场设定起假想的现场状况,自己扮演加菜子的角色站在位置上。如果赖子说谎,详细追问应该会露出马脚。
“我——站在这一带。”
赖子倏地起身移动到木场右斜后方。距离约三尺至四尺(一公尺至一点二公尺)处。
“我包包放在这里,加菜子则是在这一带。”
动作一点也不迟疑。
“但这岂不是很奇怪?你们两个不是要一起去什么——湖?要去那地方所以才在这等车吧?一般而言朋友出游不是都肩并肩站在一起?总会谈天说笑的吧?”
或许这只是木场这种年过三十男子的刻板印象,搞不好年轻女孩子没这种习惯——木场脑袋的角落隐约地这么认为,但立刻否定了这股想法。
普通情况下,应该还是会肩并肩等候才是。
“因为加菜子她——哭了。我第一次看到加菜子哭,所以……”
阳子的表情笼罩上阴影。
“哭了?楠本同学,你说加菜子那天哭了吗?”
“是的。所以我才会觉得不要看她的脸比较好。”
所以才站在她身后三尺(一公尺)的地方吧。
“然后呢?那个男人又是?”
“我一直注意前面,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大概是那方向。”
赖子指了指自己的左后方。
“福本。”
木场指示福本,愚钝的年轻警官这次倒还挺机灵的。
“这样吗?”
福本从左后方绕过来推了木场的背。
“不是这样,还要更用力一点,碰地一声推下去。我吓得跌到地上。不、不对,那个男人顺着推倒加菜子的反作用力,也顺手从背后把我推倒在地。”
“那么,就是这样咯?”
福本双手碰地推了木场一把后转身再推了赖子。
“不——我想大概是逃走的途中撞上我的。”
“啊,原来如此。”
福本转身故意用身体冲撞的样子。
“而我则是这样。”
赖子身体旋转半圈后跌坐在地。确实,记得那时赖子是瘫坐在地上。
“我懂了,那你有看到他的脸吗?”
“是一张很可怕的脸。”
“更具体一点。说可怕,我的脸也很可怕咧。”
木场或许是开玩笑才这么说,但似乎没人这么觉得。
“眼神很锐利——可是见到他的脸只有一瞬间,没看到很清楚,只记得全身穿黑衣,手上还戴着手套的样子。”
描述地很具体。木场看了一下阳子。
“这女孩的话,你觉得如何?是真的吗?如果是的话——这确实是犯罪行为。对了,阳子小姐,加菜子现在能说话吗?一直都没机会问你这件事,如果能说话的话应该有听她说过什么吧?”
“很遗憾的,加菜子还没办法说话。意识有时会恢复,但还是很朦胧。所以我也没听她说过事故——事件发生时的状况。”
“刑警先生,你在怀疑我吗?”
赖子又再次朝木场放出他穷于应付的那种眼神。
“我、我才没有说谎——”
“哭什么哭!”
木场大喝一声。
再也受不了了,不能老是被小姑娘的眼泪牵着鼻子跑。
现在的木场已经与跟赖子初次见到时的木场不同。
赖子似乎受到很大惊吓,眼泪也停了。
敌人的真面貌已经逐渐明朗,木场的脊椎似乎又再度涌出干涸了数年的能量。
“如果这女孩的证言属实,加菜子小姐便是差点被人杀害,而现在又有某人下预告信要来绑架,我不认为这之间毫无关联,很明显的,有敌人针对你们姐妹而来,我是局外人,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向你询问详情。阳子小姐,如果你方便,是不是能对我说——”
“请等一下——”
阳子没看着木场,出声打断木场的话。
“——木场先生。为什么你那么执着地要卷进这件事情当中呢?就算楠本同学所言不虚,你只需向石井警部进言即可,不是吗?毕竟你只是个偶然碰上事件的、过路人。”
石井就是刚才那位神奈川本部派来的警部。
“如果跟石井报备事情就能获得进展,我早就退出这件事了。那家伙太没用了,官僚主义外加只会帮上头抬轿,唯唯诺诺察言观色,唯恐惹起风波。那种家伙就算来个几打也没办法打倒你的敌人。我看你的敌人,来头恐怕不小。”
“木场先生,那您就能打倒——那个敌人吗?”
阳子双眼注视着木场。
“敌人,就是为了被打倒而存在。”
“您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弃吗?”
“恰好碰上杀人未遂现场的是我,恰好碰上恐吓信送达的也是我,我想这之间一定——有某种缘分存在吧。”
阳子忍耐着痛苦,带着悲壮的神情思考了一番,顿时陷入一片静默之中。
说话声停止的同时,机械声又再度充斥整个房间,建筑物本身持续着难以察觉的细微震动。
“能不能——见加菜子一面?”
打破沉默的是赖子。阳子反射性地吓了一跳,再次望着赖子。
赖子也凝视着阳子。
福本只能没用地在一旁观看这个局面。
木场心脏鼓动逐渐加快。
“楠本同学——你叫做赖子对吧?我听加菜子说过关于你的事,加菜子很喜欢你,今天你会来这里,或许并非偶然吧。我去向院长拜托看看,看能不能让你见加菜子一面。木场先生,刚刚的事情稍后再详谈好了。”
阳子说完起身。
“木场先生,呃。”
福本终于开口。
“关于这个事件,属下也觉得实在……”
“我懂,你回去吧。别学我,会被开除的。”
“可是,属下也对目前地盘意识过强的警察机构很……”
“不用说这些大道理,我不是因为对现况不满才这么干的,我只是想这么干就这么干。”
“可是……”
福本的发言到此被打断,因为雨宫进房间来了。
“我听阳子小姐说了。赖子小妹,谢谢你愿意跑这一趟。”
雨宫的打扮与半个月前一模一样。这半个月来,木场也见过他好几次,几乎都穿着同样的衣服。
“谢谢,也辛苦两位了。”
雨宫向木场和福本郑重地道谢。在雨宫眼里,警察大概都长得一个模样,对木场插手管闲事似乎丝毫不在意。至于穿着制服的福本,在他看来大概也跟外面守卫的员警差不了多少。也就是说,雨宫对警察丝毫不抱警戒。
雨宫依旧一脸睡眼惺忪,维持着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表情,走近赖子身旁。
“能见到你,加菜子一定很高兴。我常听她诉说你的事哦。”
“不知加菜子是否还——认得我?”
“当然还认得啊,跟她说话也有反应呢。而且她还认得我跟阳子小姐。”
赖子的脸急速扭曲了起来。
“加菜子——”
赖子抱着自己的肩膀——就像那天晚上她在三鹰那家医院维持的姿势——摇摇晃晃地颤动起来。
“放心好了。加菜子不会死的。”
雨宫缓缓地说。
传来一声特别响亮的敲门声,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官进入房间。
“面会批准了,请来上面等候。”
警官说完这些便转身离去,木场缓缓起身。
依木场、赖子、雨宫、福本的顺序,众人排成一列走出房间,这或许是受到建筑物格局的影响吧。
快到螺旋阶梯面前时,赖子的脚步停下,不住发抖。雨宫温柔地拥着赖子的肩膀。
木场在背后看着雨宫熟练的动作,不知为何觉得有点讨厌。
只是——此时的木场想也没想过,那其实与名为嫉妒的情感非常相近。雨宫又以无机的声调温柔地说:“没关系的,尽管放心好了,去见见加菜子吧。不,求你至少看看她的脸,好吗?”
“加菜子、加菜子她——对我——”
“她说你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哦,而且她跟班上同学也处不来。”
“处不来?”
“嗯——因为加菜子的家庭环境复杂啊,她经常交不到朋友,从小就老是孤单一人,所以能交到你这么好的朋友她真的很高兴啊。”
虽只有短短一瞬间,赖子的脸恢复了她原本应有的表情——至少在木场眼里看来是如此。赖子的双肩在雨宫肩膀的包容下,仿佛踏在快崩坏的楼梯上似的,一步一步胆战心惊地走上楼。雨宫仍旧维持着非哭非笑的独特表情,有点兴奋地走过木场身旁。
“不、可、能。”
赖子以似乎无法判别的声音小声说了。纵使混杂在低沉嗓音般的机械震动声中,这道过于细微而难以相抗的空气震动却比迄今为止木场听过的任何赖子的话更直接地传达过来。
最上层——三楼与一楼、二楼的隔间有很大的差异。
螺旋阶梯走到底立刻见到一条走廊。一、二楼的走廊位于建筑物正中央,笔直地把建筑物切成两半,但三楼的走廊却沿右方墙壁朝正门方向延伸。因此靠右侧墙壁这边什么也没有,左侧墙壁上有两道门。
前面——靠阶梯侧的是木门,后面——也就是靠近建筑物正面的是铁门。因此三楼连那唯一类似窗户的那条细缝也见不到。那条细缝开在——这么说或许有语病,毕竟这条细缝已经嵌死,实际上也开不起来——铁门深锁的房间里。
更奇妙的是,三楼连电议出口也不在走廊上面是在房间里,也就是说,若搭电梯上三楼,一出门便已身处房间之中。
雨宫拥着赖子的肩膀,穿越木场来到电梯出口的那个房间——前面的房间,打开门。
机械声变得更响,仿佛进入军工厂。
“请进。”
雨宫先带着赖子进入,再出来引领木场与福本入内。木场要进入房间前,感到一丝踌躇。木场曾进过这房间三次,第四次——则受到石井警部阻扰。
这里是加护病房。
房间呈现巨大的L字形。这栋建筑的隔间均以方形构成,L字形的房间照理说是不可能存在的,理所当然地房间里另有一个小房间。小房间大概是处理室,不,应该是手术室吧。
打开房门,右手边是电梯门。门旁有一座垂直伸出的墙壁,壁上有道与电梯门大小相当的左右对开式门,样子很像电影院的大门。加菜子被抬进这里那天,由楼梯跑上来的木场与阳子见到了加菜子被送进这道电影院的大门里。
木场判断这是处理室的理由在此。
处理室还有另一道门,在角度上从入口处看不见这道门。当时不便在房间里乱逛,所以另一道门的样子如何木场不是很清楚,应该是与这道门很相近的门吧,因为加菜子是由那边出来的。
木场回想那天发生的事。
那天——送进处理室的加菜子。
尽完职责的急救队员准备打道回府。
只留下阳子和雨宫、以及木场三人——
想到这,木场才发现一件事。
那个时候还没有机械声,机械声是在加菜子被送进处理室后才突然响起的,之后迄今半个月——至少木场留在这里的时间内——未曾间断过。
手术一直持续到下午。木场叫福本先回去,向甲田借了卡出去购买一些食物。回来后先到那个招待室小睡一下。这段期间内,阳子和雨宫似乎一直待在这个房间。
室内摆设着大大小小的机械与计量器,全是箱型的,仿佛乱立的墓碑。墓碑上装设了宛如战舰雷达的示波器及许许多多收音机上可见的按钮,这些墓碑之间则以各式各样的管线连结起来。
巨大箱子里面也仍然满是箱子。
在这些箱子围绕下,房间的中心架设了半圆形塑胶膜制的帐篷。正确的名称是否叫帐篷木场不得而知,这只是他从自己词汇中选出的较相近的暂称罢了。如果是以布料制成的话,木场或许就会改称它做蚊帐了吧。
垂挂在天花板上的帐篷分做好几层——或许由这层意义看来,称呼作蚊帐还比较合适——从外面的墓碑引进好几十条大大小小的管线入内。薄膜本身是半透明的,但经重叠后内部情形已模糊难辨,只能见到有些影子映在上头。影子如同墓碑一般四四方方,可见帐篷里也摆满了机械箱子。
加菜子就躺在里头。
木场记忆中的加菜子除了脸以外,全身包着绷带和石膏,宛如埃及的木乃伊。身体上插着好几条不知是点滴还是什么的管子。鼻孔里也插着细管,脸上戴着像是氧气罩的东西。第一次见到时在睡眠之中,第二次时看着木场,第三次则看着空中。
每次见到她木场便想,刚发生事故不久,关节扭曲出血不止时候的加菜子甚至比现在更富有生气,令木场觉得她还有得救的机会;但现在躺在床上的加菜子总是确实活着,却反叫人觉得恐怕没救了。这种感觉第二次来的比第一次强烈,第三次又比第二次更强烈。不知这次看过后会有何感想。
短短时间内木场把这些事回想过一遍后进入房间。
墓碑之间摆了几张椅子,阳子与石井、以及几名警官坐在那里,也有几名员警靠墙站着。
木场一进房,大家全都朝向他看。
这景象好像一群人在坟场赏樱,赏樱客石井走过来。
“我听说了,木场,这么重大的事情你怎么没告诉——”
“别在这里说这些事,待会儿再谈吧。”
木场的性格比起方才在后院谈话的时候似乎又更凶恶了点。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