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极夏彦姑获鸟之夏-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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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意识仍残留着的同时性附身两种。后者,会感到自己被谁攻占了、操纵了。怀孕妄想与此有一脉相通之处,只不过差别在于,是从外面附身,还是从体内萌穿而已。这种时候,比怀孕想象还不好处理,偶尔也有必须驱赶附身的时候。尤其是这个家有附身遗传的谣言……」
「欧休伯附身吗……?」
「是的。而且,可能因为梗子小姐和藤牧之问,并没有发生怀孕想象所必要的性交涉,所以,更加担心。」
「没有……呀?」
京极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我和本人说话以后,看来不像是怀孕妄想。所以,我判断是■相当特殊的怀孕想象■。」
「单是想象,人的身体就能变化成那个模样吗?」
青木说道。
「说想象,也许在表现上稍微不恰当了。这也是一种假想现实。脑子将撒谎的信号传给了身体。发生原因是愿望很强烈的时候居多,所以称为怀孕想象,只是想象并不会怀孕。而且……梗子小姐是非常特殊的例子。她是去除生产结果的怀孕,换句话说是希望『持续怀孕』。所以其结果是身体无法承受了。对于我给予的刺激,反应竟那么激烈……忍耐已达到极限了吧。为慎重起见,通知了救护班还是正确的。」
京极堂的眼神有些黯然。
「刺激……哥,你做了什么?」
「我制造了接近逆向催眠的状况,让她的记忆飞到过去。怀孕想象最怪异处是心灵……也可以称意志和灵魂。心灵方面,无意识地拥有强烈的愿望,脑接收到了后欺骗心灵,是这种类似骗局的双重结构。欺骗愈是完全,心灵就愈满足。脑当然知道是撒谎。所以,唯一的解决办法是,脑将隐藏着的谎言这个证据,拖上意识的舞台。于是,心灵发现了欺瞒之后,身体会急速地恢复原样。因为已经没有必要欺骗了。大体上过了十个月又十天还不生,虽不喜欢但也知道真相了,但她不一样。她在常识所允许的限度下,希望永远继续地怀孕。不过,在途中失去了常识……幸好对她清楚地记得发生事情的日子。我想,意识只要追溯到那个时候,自然地就会被知道。」
「牧朗失踪……不,被杀害的日子吗?」
「在那以前。」
「可是……希望一直怀孕下去什么的……真不懂。意思是以不生产为前提希望怀孕吗?」
「有的。」
京极堂看着内藤说道:
「她不想承认自己所犯的『某件事』!」
内藤不动,眼睛也不眨。
「那是『杀了丈夫』这件事吗?」
木场盯着内藤说道。
「正确说来虽有点儿不同,但结果一样。不过,她并不是想脱罪,不如说是爱情的流露。为了那扭曲了的爱情表现,真的是很凄惨的纠正方法!」
「梗子小姐……爱着牧朗先生吧?哥……」
「以通俗的话来说,是的。呀,为了如此认定则需要证据,那就是怀孕的事实。对她来说,怀孕只是『性交的结果』。只有怀孕才是和丈夫性交……进行了爱情交换的……证据。」
「淫乱的……」
「怎么是淫乱?将性行为想成是最终的爱情表现,才会将性行为视为是认真地爱的证明而有所需求。这并非为了追求淫荡的快乐。我认为,相当特殊的怀孕想象关键就在于此。她并非强烈地期待怀孕,过去和丈夫进行性交的事实才是她强烈的期待。换句话说,她想要的是『爱情交欢的证据』。但实际上并没有过,所以才用怀孕来企图改编■既住的过去■。换句话说这是去除原因。因为如果和丈夫有过爱情交欢的话,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于是对她来说,生产才和所有的完结相连系。」
「就是这里不懂。」
「对丈夫牧朗来说,性行为不过是『留下子孙』罢了。将遗传因子系于下一代才是身为生物独一无二的使命,生子之事才是终极的爱情表现。对,他是这么想的。对于有这种想法的他来讲,生产,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结论,也可以使『否定以后的性行为』的理由正当化了。」
多么枉费呀!两人的想法竟分歧至令人心寒的程度。
「梗子小姐一直怀着绝对不出生的孩子,是为了获得既住的『没有得到的幸福』吗?然后,同时拒绝了现在的『不允许有的状况』吗?」
「非常严重的抗拒现实。不过……拥有在瞬间将所有击碎的力量是『牧朗的尸体』!牧朗的尸体这个现实,在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里,为她带来彻底的绝望。所以梗子才不能看到那个。『怀孕想象』和『尸体消失』是成组的。对脑来说,和显示了怀孕征兆差不多,不,比这更严重的是『持续无视尸体存在』,这个最重要的课题。」
木场嗯地哼着。
「不过,如果被第三者发觉就结束了。但非常讽刺的,她在那个房间所布局的持续怀孕,托福,不知是幸或不幸,■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这就是她怀孕过长的理由。不过……由于我的伎俩,使她的脑无法再欺骗她了。就在面对现实的时候,身体急速地恢复原状……那已达到忍耐极限的腹部……」
「啊啊啊!」
内藤嘶喊着。
「即使我什么都不做,梗子小姐也撑不了几天了吧。因为身体承受着才施行了骗孩子程度的逆向催眠术就裂开了的负担呢……可是……我一想到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就很难受。」
京极堂很懊恼似地垂下眼睛。
「到了这种地步还不想承认的现实,究竟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女人究竟对那么深爱着的丈夫做了什么?」
木场又看了内藤一眼。
「刚开始……」
内藤开口了:
「刚开始来引诱的是梗子……现在想起来,简直做了像疯狂了的事。」
内藤意外的很镇定地说道。和过去的内藤相较,让人感到现在是最安定的状态。
「俺到这个久远寺家的时候……大约是战争开始的第一年……已经十年前了吧。因为俺……生下以后母亲就死了……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当俺有记忆开始,就住在妓院的二楼。抚养俺的养父母夫妻两人,从事的是转卖妇女给妓院的人贩子工作。粗野、下流、贫穷,不过,倒送俺去上了学。为什么?因为和人谈妥了条件,和一个每个月带着钱来的奇特的人。」
内藤抬头望着木场,那双眼睛仍然充血,但业没有错乱的样子。
「是的,俺的养育费是从别的地方来的。那两个家伙常说,你是生钱的鹅。当俺还是小鬼的时候,也不懂那意思,呵呵呵……!你们想钱从哪儿来的?每个月悄悄拜访妓院的出钱的人啊,是谁呢?是这个家的太太!」
「这里的……事务长,为了你,送了钱给那对夫妻吗?为什么?」
内藤怀念似地眯起眼睛。
「那时候的太太可漂亮呢。总是打扮得很端庄……每个月就那么一次,我会从隐蔽的地方偷看。我曾想……如果这个人真是我母亲的话,那该有多幸福呀……!然后有时又想,也许是真的。」
然后微微笑了起来。
「不过,想错了。好像俺真正的母亲在这家医院生下俺后,不知遭到什么事故死了。父亲也因此上吊了,所以医院在赔偿……养父母这么说的。很奇怪,医院其实没有赔偿的理由,能想到的……是不太能公开的医疗上的失误吧!到底是什么事故,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总之,那两个家伙很敏感地噢著钱的味道,头脑不清地收养了远亲的俺!」
内藤说到这里,吐了口大气。
「但战争一开始,不知发生了什么,人贩夫妻抛下学生很快逃走了。正当十九岁时,就在已半陷入自暴自弃的俺住的地方,太太来了……是第一次说话。令人吃惊的是,太太表示要照顾俺,有两个条件,一个是贯彻以主人的远亲身分诈欺这件事,然后等不久成为医生后,再当入赘女婿。俺回应了两个条件。然梭俺就在这家药臭味的医院过起日子来了。」
「做入赘女婿是条件呀?」
「呵呵,院长不知道俺的来历。不,可能有些察觉吧,总之俺很高兴。只要能离开妓院那沾了男女情交味道微脏的榻榻米,哪管是做医生什么的都可以做,不过之所以愿意还有一个理由,知道吧……?女儿啦,呵呵呵。」
内藤扭歪了嘴唇似地嘲弄著自己,笑了。
「爱上梗子了吧?」
「不对,大错了。俺迷恋的是凉子!」
内藤模仿木场的语气玩笑似地说道,但语尾颤抖着:
「俺对她一见钟情。但是凉子很冷淡,在俺的面前,直到现在连一次都不曾笑过。而且,太太也不知为什么对凉子很生疏。一问之下,才知道因为她无法生育,所以凉子决定一生不嫁,俺的对象是梗子。」
「你对梗子的看法怎样?」
「也不是讨厌。但那个在富裕家庭长大天真烂漫的千金小姐,和俺怎么都不相配。俺被不知哪儿有阴影、很安静……对了,看起来像母亲……的凉子吸引了。和真正爱慕着的女人的妹妹结婚一起生活等,那不等于拷问吗?俺犹豫了,但是……出征回来以后,事情整个变了。」
「因为藤野牧朗的出现吗?」
「是的。世间一般人都说俺受了损失,俺很懊恼,其实不对,俺的内心高兴者呢。也许因此能跟凉子结婚也说不定。」
「关于牧朗入赘,事务长怎么想呢?老太婆希望你做入赘女婿吧?」
「和院长之间好像起了很激烈的争执,结果向钱屈服了。战争的打击太大。太太向俺低头道歉说,会照顾俺一生,会替俺找老婆要俺忍耐。俺……说无所谓、让凉子和俺结婚。可是当俺这么说以后,太太满脸变红说不行,如果是其他事情什么都听俺的,唯独这一件不行、绝对不可以。俺又一次感到绝望了!」
「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呀!俺束手无策茫茫然地过日子,考试也落榜了。不久,梗子和牧朗结婚了,俺对那两个人毫不感兴趣。但是……从俺的房间能很清楚地听到夫妻的声音,因为是夏天,窗户打开著的关系。那是结婚以后大约经过一个月的时候吧……并不想听……却听到了呢。是内容很反常的会话。」
「反常……?」
「嗯,反常。不是空谈,当然也不是吵架。刚开始很快就结束了。感觉是梗子一味地在指责,照惯例原因一直是牧朗,那家伙一说什么,梗子就发怒。发生龃龉增加,每过一天梗子就愈激烈。」
「知道内容吗?」
「大概呢。刚开始,梗子说以前的事不记得了,牧朗为了让她回想起来说了很多,但那家伙的说话方式老是畏首畏尾,连身为外人的俺听了都会生气。不是有那种愈想讨人欢心,愈道歉就愈惹人厌烦的家伙?他就是那种男人!」
「说了很多什么话?」
「记得在那棵银杏下见面的那晚的事吗……之类的,记得这梀建筑物后面小房间发生的事吗……?」
银杏树是他在日记写的授子银杏,亦即第一次约会的地点吧。这核建筑物后面的小房间……是那个「密室中的密室」这件事吗?
「嘿,说了很多唷。梗子似乎一件也不记得,不久就疯狂地对待牧朗。于是,一直到提到情书后,梗子的焦虑到达了最顶点似的。」
情书终究是关键吗?内藤继续说道:
「一个说我写了信,一个说不知道,会话内容像平行线。不久,发出吓人的声音。梗子粗暴的行为好像就从那一天开始。那是……对了,刚过了八月吧,从那以后每天晚上十二点过后,直到接近天亮,简直就像发情期的猫吵架似的天翻地覆。」
「十二点过后?那么晚才开始?」
「我后来才知道,那家伙每天到十二点为止,都会关在那间研究室,做不知什么的研究!一直都这样非常的固定。梗子因此很不高兴似的呢。那家伙一回房间就吵架。」
证言和日记完全符合。藤牧在日记写道,怀疑什么都不记得的梗子患了记忆障碍,而妻子的疯狂是自己无能所造成。所谓疯狂,亦即内藤说的「发情期的猫似的」狂暴这件事吧。妻子眼中的丈夫,丈夫眼中的妻子,相互映照著对方是疯子。
「八月底的时候,梗子信步来到俺的房间,然后用甜蜜的声音说,你听到了吧?窗户这么近……呢,样子不像是在生气我偷听。呀,不如说是在挑逗。擦得很浓的口红,诱惑人的眼神,俺困惑了,但并没有扯谎老实地跟她说,小姐,再怎么样那也太过份了,不久正房的人也会知道喔。然后呢,梗子突然发出很大的声音说,过份的是我丈夫,那个人疯了……」
「梗子似乎是个脾气相当暴躁的女人。」
「没那回事,是好强吧。她是个平时被褒奖为勇住直前啦、积极啦的姑娘唷,很健全的!」
健全?那个少女吗?为何我不觉得如此?
「你想那个健全的千金小姐,到底对俺这个在妓院长大的,说了什么?梗子说,我是处女呢!」
不对。离题了。如果梗子像内藤所说的是千金小姐,说出那种台词本身就很异常。但那种异常和我所知道的少女的异常之问,总觉得有微妙的不一致。
「牧朗结婚以后,好像一根手指都没碰梗子。每次听梗子说他不和我做爱啦、不爱我啦的时候,俺也感受到淫荡的气氛,非常亢奋。」
「下流的家伙!」
梗木津说道。内藤无视地继续说道:
「牧朗虽然不和梗子做爱,却经常谈孩子的事情。然后这个那个的问梗子有关十年前发生的事。梗子虽反问他为什么问这种事,他也绝不说理由,好像只是莫名其妙地笑着道歉。」
是这样吧。对藤牧而言,他认为梗子才拥有记忆障碍,而且可能为精神带来异常。他的记忆(应该说日记的记忆比较正确吧?)如果是真实的,只能认为梗子很明显地是有记忆障碍,至于情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