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牙 -莫里斯·勒布朗 著-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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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四年底回到美国,支持协约国。他在去年停战后来到巴黎住下。四个星期前,死于一场极其意外的事故。”
美国大使馆秘书说:“这事报上登了,我们使馆也得到了通知。是因为打针失误死的吧?”
总监说:“是的。他患了流感,在床上躺了一个冬天。按照医生的嘱咐,自己注射甘油磷酸盐。有一次注射,忽略了消毒,伤口很快感染,没有几小时就死了。”
总监说到这里,转身问公证人:
“勒佩蒂依先生,我简要讲的这些情况,合乎事实吗?”
公证人说:“总监先生,完全合乎。”
总监又说:
“第二天上午,勒佩蒂依先生来到这里,把柯斯莫·莫宁顿的遗嘱给我看。他为什么来,你们读了这份文件就明白了。”
他动手找这份遗嘱。勒佩蒂依先生接口说:
“我说明几句,总监先生不反对吧?莫宁顿生前,我只见过一次。他请我到他房里,把一份刚写完的遗嘱交给我。这时他刚患流感。他告诉我,他正在寻找他的亲戚。病好后,还要认真寻找。可是一场事故使他还没有达到目的,就去世了。”
总监找出一个已经拆开的信封,里面装着两张纸。他抽出一张大的,展开来说:
“这就是遗嘱。请大家仔细听。我叫柯斯莫·莫宁顿,是休伯特·莫宁顿和艾尔默利娜·罗素的婚生子,是一个取得美国籍的公民。我把一半财产留给接纳我的美国,举办符合我所写说明的慈善事业。将由勒佩蒂依公证人转交美国大使馆。
余下大约两亿元,包括在巴黎、伦敦各银行的存款,已开出清单,存在勒佩蒂依的事务所。为了纪念敬爱的母亲,这一份财产传给姨妈伊丽莎白·罗素或她的直系后人。
如果再无后人,便传给堂舅维克托·罗素或者他的直系后人。
如果还未找到罗素家三姐妹和她们堂弟的后人就去世了,那就请我的朋友堂路易·佩雷纳尽力寻找。我在欧洲的这部分财产,请他做遗嘱执行人,并请他做我的代表,处理我死后或因我死亡而引起的一切事情,只要有利于扩大我的名声,完成我的遗愿就行。
兹赠给一百万元,以预先酬谢他的服务,并感谢他的两次救命之恩。”
总监停顿了一会。堂路易嗫嚅道:
“可怜的柯斯莫……我执行他的遗嘱,并不必要收这么一大笔钱。”
总监继续往下念:“倘若我死后三个月,堂路易·佩雷纳和勒佩蒂依的寻找工作没有结果,罗素家族始终没有任何后人出来接受遗产,这两亿元全部归我的朋友堂路易·佩雷纳所有,以后不论什么人要求继承都无效。我深知堂路易的为人,知道他会把这份财产用于他在摩洛哥帐篷里热情地告诉我的高尚目的和伟大计划。”
总监念到这里,又停顿一下,抬眼看着堂路易。堂路易无动于衷,也不出声,神情镇定,不过睫毛上闪着泪光。
伯爵说:“佩雷纳,祝贺你。”
“我敢发誓,如果这事取决于我,我一定能找到罗素家族的后嗣。少校,我提醒你注意,这笔遗产是附有条件的。”
“我了解你,相信你做得到。”少校说。
总监问堂路易:“不管怎样,这附有条件的遗产……你不会拒绝吧?”
“不,不拒绝。”佩雷纳笑着说,“有些事情是不能拒绝的。”
总监说:“我问你这个问题,是因为遗嘱最后有一条:
如果我的朋友佩雷纳出于某种原因拒绝这份遗产,或者他在继承之日之前死了,就请美国大使先生和警察总监先生用这笔财产在巴黎办一所大学,专招美国的学生和艺术家入学。无论如何,总监先生可以预先提取三十万元,作为他手下警务人员的津贴。”
总监折好这份遗嘱,从信封中抽出另一张纸,说:
“遗嘱有一个附件,是莫宁顿先生随后写给勒佩蒂依公证人的一封信,对遗嘱的几处地方,作了更明确的解释。”
兹请勒佩蒂依公证人在我死后次日,当着警察总监的面开读我的遗嘱。务请总监保密一个月。一个月以后,请总监召集勒佩蒂依、佩雷纳和美国大使馆的一位要员到他办公室。宣读遗嘱以后,请把一张一百万元的支票交给我的朋友、遗产继承人佩雷纳,但请查明其身份和证件。查验身份一事,请少校德·阿斯特里尼亚克伯爵负责。少校曾经在摩洛哥当过他的长官,因伤过早退役。出生地的查验,请秘鲁公使馆职员负责,因为堂路易虽然保留了西班牙国籍,却是在秘鲁出生的。
此外,我要求找到罗素家族继承人两天以后,在勒佩蒂依公证人事务所向他们宣读我的遗嘱。
最后,这是我对于财产分配以及分配方式的意愿——在第一次会议六十天以后,九十天以内,由警察总监再次召集同一些人在他办公室开会,依照条款指定遗产继承人,但必须是在继承人本人到会的情况下方可指定。如前所述,届时如果仍无罗素家和维克托家的后嗣前来承受遗产,堂路易·佩雷纳即被确定为继承人。
总监念完,把两份文件放回信套,说道:
“诸位先生,这就是柯斯莫·莫宁顿的遗嘱。也是请诸位到这里来的原因。等会有第六个人会来这里。他是我们警署的侦探。我让他对罗素家族作个初步调查。他将把调查结果向大家报告。现在,我们来按死者的遗嘱办事。应我的要求,佩雷纳在两个星期前把证件寄给了我,经过我亲自查验,一点不错。至于出生地,我已请秘鲁公使收集更准确的资料。”
秘鲁公使馆专员卡塞雷斯说:
“敝国公使已将这件事委托我办理。这件事并不难办。堂路易·佩雷纳出生于西班牙古老世家,三十年前移居秘鲁,但仍保留欧洲的产业。我曾在美国见到他父亲。他父亲说起这个独生子十分喜爱。他父亲去世的消息,是我们公使馆在五年前通知他的。这就是当时寄往摩洛哥那封信的底子。”
“那封信的原件在这里,是堂路易·佩雷纳寄给我的。”总监说,“您呢,少校?佩雷纳在摩洛哥外籍军团当兵的时候,曾在您指挥下打过仗,您还认识他吗?”
少校说:“认识。”
“不会弄错吧?”
“决不可能弄错。而且我没有半点犹疑。”
总监笑起来说:
“您认识佩雷纳,那个功勋卓著,被战友们称为亚森·罗平的佩雷纳?”
“对,总监先生,就是这个人。他的伙伴称他为亚森·罗平,我们当头的却称他为英雄。我们常说,他像达德尼昂一样勇敢,像波尔多斯一样强壮。”
总监仍然笑着说:“像基督山一样神秘。这是外籍军团第四团的报告里说的。报告当然不必在这里全文照念。我只指出一点,佩雷纳在两年中功绩卓著,得了军功章和荣誉团勋章,七次通令嘉奖。我只是随便念念。”
堂路易表示反对:“总监先生,我求求您,都是些平凡小事,毫无意思……”
总监说:“很有意思。大家到这里来,不单要听那份遗嘱,而且要监督执行遗嘱中唯一能立即执行的交付一百万元那一条。遗产继承人的来历,大家都需要知道,所以我要继续说……”
“那么,总监先生,”佩雷纳一边说,一边起身朝门口走,“请允许我……”
“向后转!……停步!……立正!”少校开玩笑似地发令。
他把堂路易拉回办公室中央,让他坐下。
“总监先生,我请求您饶了我这位老战友,他确实面子薄,人家要是当他面表彰他的功绩,他很不好意思。再说,那份报告在这儿,各人可以拿了看。若是从前,我不了解他,我会赞成夸奖他。我戎马一生,还从未见过能与他相比的士兵。虽然我手下有许多勇敢的小伙子,一些奋不顾身的好汉,为了一点乐趣,一个玩笑,为了让别人吃惊,就可以冒险,把命都可以送掉。可他们没有一个赶得上佩雷纳。我们称他为达德尼昂、波尔多斯·布希。他完全可以与传说中现实中最有名的英雄相提并论。我亲眼看见他办一些事情。我不愿在此叙述,否则人家会以为我是吹牛。那些事情办得那样妙,我今天尽管十分冷静、清醒,也忍不住要问自己,是不是确实亲眼见到的。有一天,在塞塔,我们被敌人追击……”
“少校,您再说一句,”堂路易不高兴地叫道,“我就出去,这次可不是说着玩的。
真的,您真有办法顾全我的面子。”
“亲爱的佩雷纳,”伯爵说,“我总是跟您说,您有种种优点,只是有一点不足,就是:您不是法国人。”
“少校,我总是回答您,我母亲是法国人,我也有法国人的血统。再说,从气质和情感上讲,我也是法国人。有些事情,只有法国人才能干成。”
两人又一次亲热地握手。
总监说:“好吧,我不表他的功绩就是了。这报告也不念了。论理,我还得说一件事,那就是一九一五年夏天你中了四十个柏柏尔人的埋伏,被俘虏,直到上月才回到外籍军团?”
“对,总监先生。五年契约期早就满了,我就退伍了。”
“柯斯莫·莫宁顿先生立遗嘱的时候,你已经失踪了四年,他怎么会在遗嘱里指定你为继承人呢?”
“我们经常通信。”
“嗯?”
“是的,我早把准备出逃,并且回巴黎的消息告诉他了。”
“你们用什么方法通信?……你在那里又怎么可能……?”
堂路易笑而不语。
“这一次,该叫你基督山了。”总监说,“神秘的基督山……”
“总监先生,您要愿意,就称我基督山吧。至于我被俘,逃走,简言之,我在战时整个人生的秘密,确实相当不寻常,或许哪天会有机会跟大家讲的,请大家相信我。”
大家静默了一会。总监再次打量这与众不同的人,似乎还有许多事情没弄清楚,便忍不住问道:
“我还要问……你的伙伴为什么叫你亚森·罗平呢?只是表示你勇敢,精力充沛吗?”
“这倒是另有原因的,总监先生。我曾经根据一些表面上不可理解的细节,破过一件奇怪的窃案。”
“这么说,你有破案的本事。”
“是的,总监先生,我在非洲用过几次。那时亚森·罗平刚死,大家都在议论,所以给我取了这个绰号。”
总监问:“那是桩大案吗?”
“相当大的。失主就是柯斯莫·莫宁顿。那时他住在奥兰省,我们的交往就是那时开始的。”
又是一阵沉默。堂路易补充道:
“可怜的柯斯莫!……就是这个案子使他信服我那点侦探的小本事。他老是对我说:‘佩雷纳,我要是被人谋杀了,你要向我发誓,要追出凶手。’他脑子里一直有个顽念,就是自己将死于非命。”
警察总监说道:“可他的预感没有道理呀。柯斯莫·莫宁顿并不是被人谋杀的啊?”
堂路易说:“总监先生,那您就错了。”
总监吓了一跳,忙问:
“什么?您说什么?柯斯莫·莫宁顿……”
“我说他并不是如人们所认为的,是打针失误致死的,而是如他自己所担心的,死于非命。”
“可是,先生,您这样说没有根据。”
“总监先生,我是根据事实的。”
“莫非您知道什么隐情?当时在场?”
“上个月我并不在场。老实说,即使我到了巴黎,因为不常看报纸,我也不会知道他去世的事。是总监先生您刚才说起我才知道的。”
“先生,既是这样,您能知道的,也就是我知道的这些呀!您得相信医生的诊断啊!”
“很抱歉,我觉得医生的诊断是不能使人信服的。”
“可是,先生,您究竟有什么权利这么说话?您有证据?”
“有。”
“是什么?”
“您自己的话,总监先生。”
“我自己的话?”
“总监先生,就是那几句话。您先说莫宁顿行医,医术很高明,后来却说,他自己注射一种针剂,不小心引发炎症,几小时后就死了。”
“对,我说了这些话。”
“那么,总监先生,我敢肯定,像柯斯莫·莫宁顿那种替人看病,医术高明的医生,给自己打针,不可能不仔细作消炎杀菌处理的。我看过柯斯莫工作,知道他是怎么给人治疗的。”
“那么……?”
“那医生就出具了死亡证。一般医生没有发现什么疑点,都是这样干的。”
“所以,您的看法……”
佩雷纳转身向公证人:
“勒佩蒂依先生,您被请到莫宁顿先生病床前时,没看到什么异常情况吗?”
“没有。莫宁顿先生已经弥留了。”
佩雷纳说:“无论怎样不得法,一针打下去,引起这样快的后果,这已经够奇怪了。
他没有什么痛苦吗?”
“没有……或不如说有……我想起来了,他脸上有褐斑。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时没有的。”
“褐斑?那就证实我的假设了。柯斯莫·莫宁顿是被人毒死的。”
“怎样下的毒呢?”
佩雷纳说:“在甘油磷酸盐安瓿里,或者病人使用的针管里,一定放了什么东西。”
“可医生是怎么看的呢?”总监补充道。
佩雷纳又问勒佩蒂依先生:
“勒佩蒂依先生,你没有请医生注意那些褐斑吗?”
“请过的,但他根本不重视。”
“是他的保健医生吗?”
“不是,他的保健医生皮若医生,是我的朋友,就是他介绍我去作莫宁顿的公证人的。皮若病了。我在病床前看到的,肯定是街区的一个医生。”
总监翻出死亡证说:“他的姓名地址,这里都有。贝拉瓦纳医生,阿斯托路十四号。”
“快去找他,把他领来。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别耽搁。”
又对堂路易·佩雷纳说:“韦罗一小时前来过这里,很不舒服,惊慌不安,说有人监视他,又说要向我报告重要情况,是关于莫宁顿案件的。还说今晚要发生双重谋杀案,是柯斯莫·莫宁顿被害一案的余波,让警察出面阻止。”
“你说他身体很不舒服?”
“是的,是不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