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流行病系列 iii)-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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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擡眼望著布莱德,一双因缺乏睡眠和哭肿的眼袋大得吓人:“爲什麽阿修会失控摔落山崖?”
“车子失灵?”布莱德幽幽地说道。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明明阿修前两天才把车子拿去维修、翻新过,怎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你认爲这真的是意外吗?”小霞单刀直入地问道。
对上小霞的视线,布莱德沉默了两秒後,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你认爲……”小霞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阿修可能自杀吗?”
“自杀?”布莱德被震慑了。
即使这场车祸离奇重重,但是布莱德从来没有想过阿修自杀的这个可能性。阿修怎麽可能自杀?像他那样的人,怎麽可能轻生?
小霞摇了摇头:“我知道,我知道,怎麽可能,对吧?”
“但是……”小霞望著地面,轻轻地说:“你……你不觉得阿修最近一直都怪怪的吗?”
“一点都不像他了。”小霞说著,音量低得几乎听不见。
布莱德无言以对。小霞说得没错,阿修在出事前一个月开始,的确表现得有点不像平时的他。就像……就像他身体里有另一个他,在拉扯著他们熟知的那个阿修一样,让阿修郁郁寡欢、缺乏生气。
“他说过,他很困惑。”小霞幽幽地继续说道。
布莱德没有説话,等待小霞继续说下去。小霞轻轻吸了一下鼻子:“他说,他不知道爲什麽他会有一些不应该有的想法。”
“像有个魔鬼住在他心里。”小霞深呼吸了一下:“但是我没有去帮助他,我没有去找人帮助他。”
“我以爲他只是一时想不开。我以爲他过不久,就会恢复本来的他。我以爲,不去提起,不去想起,我和阿修就可以好好的继续下去……”说著说著,小霞的眼眶又红了。
“都是我的错……”小霞开始哽咽了起来。
“不是,不是你的错。”布莱德叹了口气。阿修的变化,布莱德也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他也和小霞一样,认爲这只是个过渡期,误以爲阿修很快又会恢复他原本的自己。
只是关於“魔鬼住在心里”这个説法,布莱德从来没有从阿修那里听説过。
魔鬼?难道是精神疾病方面的人格分裂的病兆?又或者,真的有这所谓的“魔鬼”存在。
“魔鬼”,到底是谁?爲什麽出现?爲什麽是阿修?
那一瞬间,布莱德陷入沉思,百思不得其解。
小霞稍平复了心情,站起身,擦了擦双眼:“那,阿修先交给你了。我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再回来。”
“快回去休息吧。”布莱德仍在心里咀嚼著“心中的魔鬼”这个概念。
“谢谢。”小霞离开了病房,留下布莱德一个人对著昏迷不醒的阿修。
布莱德的思绪又飞到中学时代的他和阿修。
当时他们放牛班里有个患有轻度抑郁症的同学,有天在休息时间拿出刀片自残,把自己的手臂划得伤痕累累。
望著那个同学被带到保健室敷药疗伤,布莱德很担心地问阿修:“他真的想自杀吗?”
阿修只是耸耸肩;以中学生来説,他当时的态度可説是极度冷漠:“只有不敢面对现实的失败者才会自杀。”
布莱德回头望著如今昏迷的阿修,轻轻地问:“你怎麽可能不敢面对现实呢?”
“你是那麽勇敢的一个人。”
布莱德又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阿修,快醒来吧,快醒来。”他轻轻呼唤著阿修,但是阿修仍像陷落在某个意识深层的地方,无法醒转过来。
布莱德又想起了小霞刚刚提到的住在阿修心里的“魔鬼”。
阿修爲什麽好端端地会产生精神病的病兆?
从心理学来説,都已经到了这个岁数的人了,会产生这样的现象,必定有其导因。
难道阿修一直承受著不爲人知的心理压力?
到底是什麽?到底是什麽时候开始的?
布莱德很努力地试图回想阿修反常的举动是何时开始的,但是却一无所得。
最後他只能放弃回想。布莱德望著阿修,忍不住摇了摇头。难道阿修的反常迹象,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发生了吗?但他们其他人却完全不闻不问。
怎麽会这样?
布莱德的内心有许多个问号,却没有人能给他答案。或许,只有阿修自己能告诉布莱德答案吧。
布莱德深呼吸了一下:“阿修,我一定会找出爲什麽的。”
“我会找出,那个‘魔鬼’是谁、是什麽。”布莱德皱眉:“我一定会。”
阿修双眼仍紧闭,呼吸仍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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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回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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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这个词,对其他人而言是怎样的一个画面呢?
望著地下铁窗外的一片漆黑,一格一格飞快地划过眼前,偶尔夹杂一些带著点迷幻感的灯光,许静婷听著耳机里传来的德布希钢琴曲,仿佛坠入了另一个空间。
她轻轻地握著连接耳机的HTC手机;在耳朵里泵入动人乐章的是这部手机随附的Beats耳机,在冷清清的地铁里,玻璃窗上映出她的脸,她的红色耳机綫显得格外显眼。
此时播放著的是德布希的“牧神的午後”。
回忆,在许静婷的脑海里,是残酷的。
许静婷是个餐厅侍应生,今年22嵗,和丈夫育有一女。她从中学毕业後就开始工作,由於学历低的关系,一直都是辗转换著薪资不高的劳动工作。
随著地铁的轻微晃动,她脑海里的回忆画面也渐渐清晰生动起来。
回忆里,还是中学生的她,和母亲吵架,带著身上的新伤旧痕,逃到朋友的家。那天半夜的空气冰凉如水,她蹑手蹑脚,爬上了第一次见面的朋友的朋友的电单车後座。
这个朋友的朋友後来成爲了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
和母亲吵架的内容不外乎是“你整天都喝得酩酊大醉”、“你每次喝醉就打我”、“我真宁愿我从未出生”、“我根本不要你这种母亲”等等晦气的话。
父亲欠下巨债漏夜逃走,母亲一个人带著她躲到鸟不生蛋的小村子,每天早上到工厂工作,晚上就把时间耗在打麻将、喝米酒上。
她真的很讨厌她的母亲,然而那天的吵架,也是她最後一次见到母亲。离家出走後她跟著朋友和朋友的朋友们混在一起;有一天他们说该镇作起来了,就突然地作鸟兽散。
剩下她和现在的丈夫,他们当时热烈地相爱著。然而静婷现在回想起来,却怀疑究竟爱是什麽?当时的她,真的懂爱吗?
她和这个男人举止亲密,就叫做爱吗?
她不晓得究竟这是宿命或者是一种巧合,但她和自己的母亲一样,在很年轻的时候就结婚生子了。母亲的婚姻是个悲剧,而静婷自己的呢?
结婚根本只是签个名的玩意儿。回忆里,他们兴高采烈地在婚姻注册处注册了婚姻关系,旁若无人地拥吻。
婚後两人继续混日子过,偶尔到超市站个几小时赚点吃饭钱。但是女儿出世之後,经济负担更重了,静婷不得不出外找份比较正式的工作养家。
而丈夫却还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般,每天萎靡不振,借酒消愁,还染上赌瘾。
望著玻璃窗倒映出的她的苍白的脸,她感觉到灵魂似乎随著飘渺的音乐,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悲伤没有烦恼没有疼痛,没有回忆的地方。
在这一切纷纷扰扰中,唯有音乐能救赎她的灵魂。因此不管丈夫的冷嘲热讽,不管经济拮据,她死都要捍卫这一点属於她一个人的美好。
这是她最後一块净土。
耳机里的音乐转到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如果丈夫不存在了,她的痛、她的悲、她的忧,是不是也会跟著消失不见?
如果,丈夫死了,就好了。
如果可以把他杀掉,一切就会恢复美好。
静婷望著自己的映像,微微晃荡著,直到最後一站,才站起身,下车。
把耳机塞进包包里,她缓步步行回到位于公寓十楼的家里,拿出钥匙,疲惫不堪地打开了家门。
才甫踏入家门,静婷就听见响亮的“哐儯币簧映坷锎础K纳幻睿泵ε艿匠看蚩埔豢矗5嵗的女儿瑟缩在角落里,丈夫正拿著腰带狠狠地鞭打女儿。
“停手!你爲什麽打她?!”静婷马上冲上前去抱著女儿,女儿开始哇哇地哭起来。
“吵死了,我要睡个觉一直在那里哭,哭什麽啊!”说完,一脸醉醺醺的丈夫不管静婷也在他面前,就又狠狠一挥腰带,打在静婷和女儿身上。
那一瞬间,静婷感觉到理智断线了,心里有什麽在怂恿著她:杀了他吧,杀了他,一切就会恢复美好。
把他杀了。
那些残酷的回忆就会消失不见。
丈夫又再狠狠地挥下另一鞭,手臂火辣火辣地痛起来,静婷痛得双眼噙泪。
她倏地站起身,狠狠地盯著丈夫,然而丈夫也没有瑟缩,反而更生气地伸手捏住她的脖子:“死婆娘,你想怎样?你想死吗?”
把他杀了。
静婷心里那把声音生动得几乎像真的有人在耳边,轻轻地说著话。
把他杀了,现在。
她就快呼吸不过来了;女儿继续在那边无力地哇哇地哭著。
她费力地从口袋里取出从餐厅偷拿的涂面包刀,用力地朝丈夫的腹部插进去。
那把刀虽然没有办法插入丈夫的身体,但也足以造成疼痛,而让丈夫松开捏住静婷的手。
“臭婆娘!”丈夫七孔冒烟,正要重新抓住静婷的脖子,静婷却丝毫没有犹豫地把刀插向丈夫的右眼。
丈夫眼明手快地闪躲,却还是被静婷插伤了内眼角,血流不止。
摸到汩汩流出的血,丈夫像头愤怒的野兽般嘶吼起来:“我要杀了你!”
静婷退到一边,顺手抓起菜刀,就往丈夫的胸口劈去。血液顿时从丈夫的心口溅出,丈夫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
拿著菜刀的静婷望著受伤的丈夫,内心却升起一股莫名的快感,她就像意犹未尽似的,又挥刀砍向丈夫的肩膀、手臂,血喷了一地。
丈夫惨叫著试图逃走,但是静婷一刀砍向他的腿,差点砍断他的脚腕。
丈夫惊恐地回头望著静婷,早就已经流泪不止,凄凉地乞求静婷的原谅:“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杀我,不要……”
静婷却抑制不住勾起嘴角的冲动。她用力地砍向丈夫的脚,一刀又一刀。
丈夫无处可逃,只能惨叫著看著静婷砍断他的双脚,痛昏了又醒来,周而复始。这里的邻里都知道丈夫常常打骂静婷两母女,她们的惨叫声早就变成邻里的安眠曲,没有人理会这里传出的人和声响,只消第二天打听有没有人被打死就好。
静婷总算感到累了,暂时停了下来。丈夫眼见有机可趁,马上用手爬走,离开厨房。静婷任由丈夫爬走,望著厨房里留下的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还有两只血淋淋的脚板。
瑟缩在一旁的女儿也哭累了,只是呆滞地望著地上的血迹和脚板,双眼一眨也不眨。
把他杀了。耳边如呢喃般的声音仍在重复著。
静婷深呼吸了一下,站起身,拿著菜刀,缓缓跟著拖曳的血迹走到客厅,只见丈夫还在客厅奋力地爬著,试图爬到门口去。
静婷走到丈夫的面前,蹲下来盯著丈夫的双眼。丈夫的眼角还在流血,他视线模糊地望著静婷,眼神几乎绝望:“静婷,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把他杀了。
“你想爬走吗?”静婷又勾起一抹让人打寒颤的冷笑,挥刀砍向丈夫的肩膀:“砍断你的手臂,看你还能爬吗?”
“不要!求求你!”丈夫已经哭得不能自己。
丈夫越是哭得用力,静婷心里越是兴奋。
在砍断丈夫两边手臂之後,她刺瞎了丈夫的双眼。丈夫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了,他喃喃自语著什麽,静婷凑近问他:“你在说什麽?”
“杀了我吧。”丈夫微弱地说道。
“杀了我吧。”他不断地重复。
“好啊。”静婷邪笑著,一刀砍向丈夫的喉咙,鲜血如泉涌般喷出。
丈夫渐渐地窒息而死。
等到丈夫已无呼吸,静婷才站起身,找出巴冷刀把丈夫的尸体分成好几块,用垃圾袋分别包起来,放到一旁,再把地板和刀清洗乾净。
厨房里女儿仍保持著同样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地望著刚刚发生凶杀案的现场。
静婷拉起女儿:“来,跟妈妈一起洗白白。”
她把自己和女儿冲洗乾净,换上乾净的衣服,接著把那几包垃圾袋的其中一些放进一个旅行箱里,和女儿出门到河边,摸黑把垃圾袋扔进了流得很急的河里。她们分了几次才终於把所有的垃圾袋都擡完出去扔掉。
望著夜里河水把最後一袋垃圾袋冲走,静婷深呼吸了一下,拉紧女儿的手,推著旅行箱又回家了。
“从此以後爸爸不会再打你了。”静婷轻轻地对女儿说,女儿静静的,没有什麽反应。
静婷牵著女儿,在夜色包围下,在无人的街道上漫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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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回忆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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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