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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骨风铃 (背后灵系列之三)(完结)作者:水虹扉-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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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王,那女孩子太纯洁了。”才让仁宝哲骑着马,来到宗然身旁,“纯洁的女孩子属於天上,不属於地上。”

  “你在说什麽?”宗然微微皱眉,似乎有种私隐被人窥探的感觉。

  “我是说,法王不能够为她动心。”才让仁宝哲道,“法王和那个女孩子,注定没有结果……何况,法王如若和因果律内女子结亲,就是自毁修行,来世必因情劫堕落在因果律内,无法超脱。”

  宗然看了看才让仁宝哲,道:“不瞒大师,我自幼便一心想要剃度出家,当然不会放任自己陷进儿女情长……我只是觉得央金很不容易,有些感慨罢了,绝非对她生情。”

  才让仁宝哲点了点头,不再就此事多说什麽。

(1。44鲜币)骨风铃(五)

  五

  一行人回到营地,正好是晚饭的时候,却也没多少人有心思做饭,只胡乱吃几口,就要准备家人的天葬。

  宗然回到自己的藏棚,看见安齐眉坐在火塘前,把糌粑、肉和野菜一起放在锅里煮。

  见宗然回来,安齐眉连忙起身道:“宗然师父,我想你今天回来胃口大概不会很好,所以试着煮些清淡的东西,待会儿你尝尝看啊。”

  宗然摸了摸安齐眉的头顶:“今天的早饭和午饭吃了吗?”

  安齐眉点头道:“家里有很多现成的食材,稍微弄一弄就能吃,我自己煮着吃过了。”

  “这样就好。”宗然走到火塘旁坐下,“你还在长身体,千万不要饿着自己,知道吗?”

  “是的,宗然师父。”安齐眉笑容灿烂。

  这个时候,藏棚外传来才让仁宝哲的声音:“打扰。”

  “大师请进。”

  宗然站起身,看到才让仁宝哲掀开厚重帐帘,走了进来。

  宗然来这里两天,多少懂得了一些藏人规矩,知道客人要坐火塘上座,连忙将才让仁宝哲让到火塘的上座。

  才让仁宝哲推辞不过,最终只得坐了,道:“我这次来,只是想和法王商量,如何对付那白狼主人的事……如果再继续这样放任他下去,还会死更多的人。”

  宗然点头道:“是这样。只是不知该如何着手,望大师指点。”

  “啊,煮好了。”安齐眉这时在旁边叫,给宗然盛了一碗糌粑,又看看一旁的才让仁宝哲,迟疑道,“里面我放了肉……这位大师可以吃吗?”

  “无妨,这里僧侣跟中原所持的菩萨戒不同,大师应该是持比丘戒的,只禁饮酒,不禁食肉。”宗然微笑。

  “法王果然即使转世,依旧佛理慧根天成。”才让仁宝哲感动的擦了擦眼角,“正是如此。”

  安齐眉笑笑,又为才让仁宝哲盛了一碗,双手奉上。

  才让仁宝哲接过碗,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法王昨夜伤了那人的背後灵,至少那人今夜是绝不可能再纵灵体出来作恶。法王今日劳碌奔波,晚上就请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日早晨我带法王去哲伦寺见他……说起来,那人与我一样,也是法王前生的弟子。”

  宗然思忖片刻之後道:“那……他为什麽要杀死南坡的人和动物?”

  “他是为了搜集生命的灵魂。”才让仁宝哲叹道,“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半年前,他最心爱的小弟子出意外死了,但那小弟子才八九岁,修行未到,只能投生到未知的普通人家,不能随他转生,他便拘了那小弟子的灵不肯放,直至最近探得一重生秘法。”

  “如若搜集十万有灵活物之魂,又拥有死者的灵,便能为死者重塑身体,令其死而复生。所以他决定杀尽一切可杀的生灵,凑足十万灵魂使小弟子复生……他第一个下手的地方,就是南坡。”

  宗然听才让仁宝哲这番话,只觉得错愕不可解:“有灵活物之魂……是指人的魂吧。心爱的弟子死去,固然使人悲痛,但任其轮回转生是天道所在,他既身为得道高僧,不应该不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用这种方法搜集灵魂虽然最快,却必遭天谴。”

  才让仁宝哲摇头道:“有灵活物之魂,的确是指人的魂魄,且无论善恶,力量执念越大效力越好。不过,此法若其余生灵的魂未超过五分之二,也是可以凑数的。至於天谴,他年事已高,等不得,也顾不得了。那小弟子……其实是他与一位女上师结合所诞,不止是师徒情份,更是血肉至亲。”

  宗然点头,终於理解了那人的所作所为。

  藏传密宗佛教有双修双运法,男女上师通过互相修行以及交媾,增加修为。想必那人当年是与女上师习了双修双运法,从而诞下那名小弟子。

  “哎呀,你们别光顾着说话,快点吃东西啊,你们端这麽久不动,都要凉了。”安齐眉在一旁皱眉道。

  宗然和才让仁宝哲相视一笑,端起碗开始唏唏呼呼的喝。

  虽然食材简单,但胜在新鲜,而且安齐眉的调味一流。

  “对了,法王身边这小姑娘,很特别。”才让仁宝哲端碗喝了几口之後,望向安齐眉,“虽属因果律内,却又和常人不同。”

  “大师说得没错。”宗然道,“她与另一名男孩子是双生,以每天的日出日落之时为分界,互为背後灵。依大师看,该如何将他们两人分离?”

  宗然一直在普通人面前隐瞒安齐眉和安奇陵的情况,是因为世人无知,会心生恐惧。而在同为因果律外存在的高僧面前,就不必再继续隐瞒。

  才让仁宝哲沈吟道:“他们这种情况,应该是因果律紊乱造成的,千年也未必能出一例。因为他们共用一个身体,所以除非其中一人死去,否则无法彼此分离。”

  “这……就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宗然露出焦急神色,“他们这样,真的很痛苦。“

  才让仁宝哲点头道:“我能够体会他们的痛苦。解决这痛苦的办法有两个,一个是权宜之策,另一个是永逸之策。权宜之策,是替他们打通天眼,让他们发掘出自己的独特灵能,成为因果律外的操灵者,她与那男孩子,便能不分昼夜彼此相见交流,以减孤寂痛苦。”

  “另一个办法虽是永逸之策,却不能用。”才让仁宝哲苦笑了一下,“就是和那白狼主人一样的办法,搜集十万有灵活物之魂,替他们其中一人重塑身体。但若是采用那白狼主人的方法,杀人强夺魂魄,有违人道,必遭天遣;而如果因循正道慢慢搜集,又无人能有这麽长的寿命,将魂魄搜齐。”

  安齐眉托腮在一旁听着,开口道:“这麽麻烦啊,那还是不要分离了,我觉得现在这种状况,除了晚上要把安奇陵藏起来有些不方便,一直下去也没什麽不好。”

  白天她开朗快乐的生活,夜里安奇陵睡了,化作灵体的她便依附着安奇陵一起入睡,并没觉得有很大的不妥。

  安奇陵对宗然说的那些话,她其实也是听到的,却完全不能理解安奇陵是用怎样的心境说出那些话,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宗然看看安齐眉,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多说什麽。

  寂寞带来的痛苦,日夜交替而产生的人格错乱,都被夜里出现的安奇陵承受。这一点,生活在阳光下的安齐眉并不怎麽能够理解。

  然而她的不理解,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现在这两个孩子不会同样寂寞痛苦。

  替这两个孩子打通天眼,让他们成为操灵者,看来是势在必行。

  既然不容於因果律内,就让这对共生花,开放在因果律外吧。

  不过,打通天眼也并非是件简单的事,需要得道高人从旁辅助,再加上他们自己本身也需要一段时间的修行。

  总之,关於安齐眉安奇陵的事情,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眼下急需解决的,是那白狼主人。

  ……

  才让仁宝哲在宗然的藏棚里吃过晚饭,就离开了。

  这个时候,天色也渐渐暗下来。

  宗然去外面舀了一大瓮雪,放在火塘上煮化。

  不管怎麽样,他还是不习惯这里一年才洗一次澡,对他来说,至少每天基本的洗漱是必要的。

  随着夜色降临,安齐眉消失不见。

  安奇陵和宗然用融化雪水洗漱之後,安奇陵裹着一大块皮毛坐在火塘旁,怔怔发呆。

  “怎麽了?”宗然见安奇陵神情不对,於是走到他身旁询问。

  “……没什麽。”安奇陵蓦然惊觉,抬起头朝宗然笑笑,“我今天有点困,就不学箫,想早点睡了。”

  说完,安奇陵将身体窝进火塘旁的卡垫内,逃避似的闭上双眼。

  是的,白天他在安齐眉背後,听到了才让仁宝哲的那番话。

  搜集十万魂灵重塑躯体,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就算他和安齐眉成为操灵者,他们之间也永远有一人是以灵体的形态存在,彼此依存,却还是不能和普通人一起生活。

  想来想去,安齐眉要得到真正的幸福,只有……他死掉吧。

  反正他一直是多余的,反正在遇到宗然之前,他一直生活的很寂寞……如果结束这种寂寞,能给安齐眉带来真正的幸福,也算是件好事。

  安奇陵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感到身後有人伸开双臂揽住了他,紧接着,他跌入了一个温暖、气息清新的怀抱。

  宗然的怀抱。

  “不许胡思乱想。”宗然浑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在他听来如同纶音,“你和安齐眉,都要得到幸福。”

  安奇陵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宗然的胸膛,轻轻点头,泪水不知不觉沿着眼角滑落。

  虽然他明明知道,他死去会给安齐眉带来真正的幸福,却还是留恋着人间,留恋着这个能够让他安心的温暖怀抱,那样依依不舍。

  ……

  不知过了多久,宗然听到安奇陵在怀中的呼吸渐渐均匀,知道他已经熟睡,轻轻叹息。

  他明白安奇陵深植入骨的寂寞、对自身生存意义的置疑,亦明白安奇陵想要死去,成全安齐眉的念头。

  他绝对不能看着这样的情形发生,所以在安奇陵找到真正的生存意义之前,他愿意成为安奇陵的依靠和牵挂。

  人,其实是非常坚强的。就算陷入再怎麽绝望的境地,只要生命中有一点点的温暖希望,也会坚持着生存下去。

  火塘里的火不怎麽旺了,宗然轻轻松开抱着安奇陵的双臂,起身添柴。

  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有人在距他的藏棚不远处徘徊,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那人的脚步声和呜咽声都很细小,若非是宗然这样的人,常人极难发觉。

  天这麽晚了,又这样冷,到底是什麽人还在外面游荡徘徊?是丧失亲人的藏民,痛苦到不能成眠吗?

  宗然添柴之後,看了看熟睡的安奇陵,穿上厚衣服,步出藏棚外。

  今夜的月亮极大极亮,高高悬在苍穹之上,映着地上的积雪,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明丽的月华清辉之中。

  央金站在这片月色之中,低头哭泣。

  宗然走到她身旁的时候,她并未发觉,仍是低垂着头,小声啜泣。

  直至宗然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她才悚然惊觉,抬头望向他。

  意识到自己满面泪痕,央金尴尬的用袖口擦去脸上的泪,不好意思的朝宗然笑笑。

  “你是在为今天那些死者难过吗?”宗然凝视着她。

  央金慌乱的朝他比手势──

  对不起,我真的很没用。

  “你不用为这种事情道歉啊。”宗然叹道,“央金,你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

  在安慰别人痛苦的同时,也将别人的痛苦汲取到自己的心中,却无法无处宣泄,只能在夜里一个人躲着哭泣。

  央金,有颗宝石般剔透珍贵的心灵。

  “有人说过,快乐的时候两人在一起,快乐会加倍;痛苦的时候两人在一起,痛苦会减半。”宗然看着央金,“所以今夜,你感到难过的话,想哭就尽量哭好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央金仰脸望向宗然,眼中渐渐涌上泪水,心里却开始感到温暖。

  她一直都以坚强独立的姿态在这片草原上生存,从没有人向她说过这种话、表达过这种意思。

  自十二岁那年,她就是噶玛的依靠、整个家的支撑,她不能表现出软弱,她虽是女人,却必须时时刻刻像一棵能为噶玛遮风挡雨的大树。

  长大之後,因为容貌的关系,也就失去了男人向她献殷勤,为她展现包容柔情的机会。

  至於邻里,虽然都对她很不错,却像噶玛一样习惯她的独立坚强,认为央金就该是那种模样,既温柔,又坚强到撑得起任何事情。

  没有人注意过她内心的柔软脆弱,没有人知道她在难过的时候,会趁噶玛睡着之後,一个人偷偷躲在藏棚外面哭。

  央金擦去眼角的潮湿,朝宗然微笑摇头,表示自己现在已经好多了,不再那麽难过。

  “既然这样,这外面天冷,我送你回藏棚好吗?”宗然道。

  明亮如水的月光,清晰映照出宗然棱角分明的面庞,漆黑的剑眉,明亮如星的眸子。

  央金看着这样的他,脸上不由微红,点了点头。

  宗然一笑,和她一起朝她的藏棚走去。

  宗然虽不拘礼法,却也知道男女有别,所以和央金交谈行走,总是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然而此刻月光下他们身後拖长的影子,已是紧紧交融在一起。

  央金和宗然来到藏棚前,央金朝宗然笑笑,示意他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宗然会意,转身离去。

  央金站在藏棚前,看着宗然高大的背影远远离开,只觉得心脏越跳越快,快到她忍不住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左胸。

  天……她喜欢宗然。

  央金一手捂住左胸,一手慌乱的掀开藏棚帘子,走进藏棚。

  藏棚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火塘里的火正欢快的燃烧,噶玛仍旧陷入沈沈甜睡。

  央金走到织布用的木条凳旁,拿起织机,手指有一丝颤抖。

  是的,她喜欢宗然……或者说,爱上了宗然,爱上了这个与众殊异、温柔正气的昂然男子。

  原本这片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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