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抉择-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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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太阳和手表辨认出了正北方向,转身离开了朝南的河岸。10分钟之后,他
走上了斜坡,看到山谷中2000米以外洋葱模样的教堂圆顶。几秒钟之后,他又钻进
了树林里。
莫斯科周围的森林中有几十座这样的小教堂,曾经是村民们的礼拜堂,现在大
部分已被弃置不用了,门窗都用木板钉死了,无人问津。那座他正朝着走上前去的
小教堂矗立在一片林间空地上,他走到空地的边缘便停住脚步端详那座小小的教堂,
那儿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那片空地上。在离关闭着的前门几
米远的地方,他看到了站在拱廊下面阴影中的人影。他停住了,两个人相互凝视了
有好几分钟的时间。
确实无话可说,所以他只是说了声她的名字“瓦伦蒂娜”。
她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并答道:“亚当。”
“21年了,”他惊异地想着,“她肯定已是年近40了。”她看上去像是30岁的
人,依然乌黑发亮的头发,漂亮而又有一种无可言谕的哀伤。
他们坐在其中一块墓碑上,轻声谈论着往事。她告诉了他,她在他们分手后几
个月便从柏林回到了莫斯科,继续为党的机关当速记员。她在23岁时与一位年轻有
为的军官结了婚。婚后第七年生了一个孩子,一家三口都生活得很幸福。她的丈夫
官运亨通,因为他有一位叔叔在红军中身居高位;在苏联,有保护人的话,与别的
地方并无什么不同。那个男孩现在已有10岁了。
五年前,她那位已晋升为上校的年轻丈夫在一次直升飞机的坠毁事故中丧生,
当时他正在远东侦察红色中国在乌苏里江一带的军事部署。为了解除悲痛,她回到
了工作岗位上。她丈夫的叔叔利用他的影响使她获得了有地位的美差,享有种种特
权,例如可以出人特设食品商店、特设餐厅,拥有较好的住宅和一辆私人汽车;而
这一切都是与党的机关中的高级职位相联系的。
最后,在两年前,在获得特许之后,她在人数不多的机要速记员、打字员小组
中赢得了一席之地,那是隶属中央委员会总书记处或称为政治局书记处的一个科室。
芒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是很高的职位,而且深受信用。
“谁,”他问道,“是你亡夫的叔叔呢?”
“克伦斯基。”她喃喃说道。
“克伦斯基元帅吗?”他问道。她点点头。芒罗慢慢地呼着气。克伦斯基,超
级的鹰派。当他再次看着她的脸时,她的双眼是湿润的。她很快眨着眼睛,几乎是
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在一时冲动之下伸出胳膊搂住了她的双肩,而她就依偎在他的
身上。他嗅到了她头发上的气息,依然是20年前在他青春岁月时曾使他情意缠绵而
又兴奋激动的甜蜜气息。
“怎么啦?”他轻柔地问道。
“哦,亚当,我太不幸了。”
“对上帝发誓,为什么呢?在你的社会中,你已应有尽有。”
她慢慢地摇摇头,然后从他那儿挣脱了开来。她避开了他的目光,凝视着空地
那边的树林深处。
“亚当,我这一辈子,自从我是一位小姑娘以来,我相信,我真的相信,即使
在我们相爱的时候,我相信社会主义是优越的、合理的,即使在艰难的时世,在我
的国家生活必需品奇缺的年代里,当西方拥有所有的消费品而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
我仍然相信,我们的俄国总有一天会把共产主义的理想传遍全世界,那是件天经地
义的事情。那是一种将给我们大家都带来一个没有法西斯主义、没有贪财的欲望、
没有剥削和没有战争的世界。
“我接受了那样的教育,我真的相信了那种东西。那比你,比我们的爱情,比
我的丈夫和孩子都更为重要。至少如同这个国家——俄国,一样重要,祖国是我灵
魂的组成部分。”
芒罗了解俄国人对于他们祖国的爱国主义,它是一种将使他们能忍受任何苦难、
任何贫困、做出任何牺牲的熊熊烈火;当他们受到摆布的时候,它将使他们毫无异
议地服从他们克里姆林宫中的最高掌权者。
“出什么事啦?”他轻声问道。
“他们已经背叛了。他们正在干着背叛的勾当。我的理想,我的人民和我的祖
国。”
“他们?”他问道。他正扭曲着自己的手指直至看起来手指像要断下来似的。
“那些党内的头目。”她厉声说道。她爽快地吐出了俄语中意味着“大亨”的
俚语。
芒罗曾两次目睹有人宣布放弃自己的信仰。当一位真诚的信徒失去信念时,狂
热即向相反的方向发展到奇特的极端。
“我崇拜他们,亚当。我尊敬他们,我崇敬他们。我在那些人身边已待了好多
年,我一直在他们的庇护下生活,接受他们的礼物,享受了他们大量的特权。我已
见过他们在私下里勾结在一起,听到他们谈论那些为他们所瞧不起的人。他们是腐
败的,亚当,堕落的,残忍的。凡是他们经手的东西全被他们变成了废物。”
芒罗把一条腿跨过墓碑,这样他能面对着她,并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她在轻
声哭泣。“我无法说下去了,亚当,我无法说下去了。”她对着他的肩头喃喃说道。
“好吧,我亲爱的,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带出去呢?”
他知道那样将会毁了自己的前程,但这一次,他不会让她脱手了。那将是值得
的,牺牲一切都将是值得的。
她挣脱开了,脸上泪痕斑斑。“我不能离开,我要为萨沙着想。”
他默不作声地搂着她,这一次的时间要更长一些。他感到心如乱麻。
“你怎么知道我在莫斯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对于这个问题并没有显露出丝毫惊奇的神态。无论如何,他问这个问题是很
自然的。
“上一个月,”她边吸着气边说道,“办公室里有一位同事把我带去看芭蕾舞。
我们是在包厢里。当光线暗下来,我以为自己肯定是看错了;但在幕间休息灯光变
亮时,我知道那确实是你。在那以后我无法待下去,我以头疼为借口很快就离开了
剧院。”
她轻轻揉着自己的眼睛,不再哭泣了。
“亚当,”她最终问道,“你结过婚吗?”
“离开柏林很久以后才结婚的,但那并不成功。几年前,我们离婚了。”
她设法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感到高兴,”她说道,“我感到高兴的是不必在
乎别的人。那在逻辑上并不是十分必然的,是吗?”
他也反过来对她露齿而笑。
“对,”他说道,“那并不是必然的。但听你这样说,我很高兴,我们能相互
见面吗?在将来。”
她的笑容收敛了。她的双眼中有一种失魂落魄的神态。她摇着她乌黑的脑袋。
“不,不能经常见面,亚当,”她说道,“我是受到信任的,享有特权的,但
如果一位外国人来到我的公寓,那很快就会受到别人的注意,有人还会汇报;对你
的寓所也同样是这样的。外交官是受到监视的——你知道那一点。旅馆也是受到监
视的。不办手续在这儿是租不到公寓的。那是不可能的,亚当,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瓦伦蒂娜,你发起了这次约会,你采取了主动。那是不是只是为了旧时的缘
故?如果你不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如果你不喜欢你为之效劳的那些人……但如果你
由于萨沙而不能离开,那么,你想要干什么呢?”
她使自己镇静下来,并想了一会儿。当她开口说话时,声调是相当沉着的。
“亚当,我想尝试一下去劝阻他们。我想尝试一下,使他们停止正在干着的事
情。我想这样干,到现在已有几年时间了,但自从我在大剧院见到你以来,我回想
起了我们在柏林时所有那些尽情相爱的所作所为,我开始越来越想着这件事。现在
我对自己感到确信无疑。如果你能够的话,就告诉我,你的使馆中是否有一位情报
官员?”
芒罗感到震惊。他曾在现场处理过两位叛逃者的事,一位是来自驻墨西哥城的
苏联大使馆,另一位是在维也纳。一位像瓦伦蒂娜那样是从崇敬转而憎恨他自己的
政权,另一个是由于得不到晋升而怀恨在心。前者则更难对付。
“我想是这样,”他慢慢地说道,“我想肯定是有的。”
瓦伦蒂娜在置于自己脚边松树叶上的一只挎包中搜索着。显而易见,她已下定
了决心,于是毅然决然地反叛到底。她拿出一只塞得鼓鼓的信封。
“我想要你把这个交给他,亚当。答应我,你将不会对他说那是从谁手上来的。
求求你,亚当,我为自己正干着的事感到胆战心惊。除了你,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谁也不能相信。”
“我答应,”他说道,“但我必须再次见到你。我不能像上次那样眼巴巴望着
你穿过墙中的缺口走开了。”
“不,我也不能再那样干了。但你不要试图到我的公寓中来找我。那是一个筑
有围墙的大院,是供高级官员住的,围墙只有一扇小门,有一位警察在守着门。不
要打电话给我,电话是受到监视的。我决不会与你大使馆中别的任何人见面,即使
是情报站长也不行。”
“我同意,”芒罗说道,“但我们在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
她考虑了一会儿。“我要走开总不是那么容易,萨沙占据了我的大部分业余时
间。但我有自己的汽车,没有人盯我的梢。明天我必须离开两个星期,但我们能在
这儿碰头,时间是从今天起的第四个星期天。”她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我得走
了,亚当。我要到离这儿几英里的一幢夏季别墅去参加一个家庭聚会。”
他吻了她的嘴唇,就像以往那样。而且,那一如既往是甜蜜的。她站起身来,
穿过了那片空地。在树林的边缘,他在她身后喊了起来。
“瓦伦蒂娜,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他举起那包东西。
她停住了脚步,并转过身来。“我的工作,”她说道,“是为政治局会议整理
逐字逐句的记录稿,为每个成员都整理一份。为候补委员整理一份摘要。根据录音
整理。那是一盘6 月10日开会的录音磁带。”
然后,她就消失在树丛之中。芒罗坐在墓碑上,向下望着那包东西。
“该死,活见鬼。”他说道。
四
亚当·芒罗坐在一间房子里,房门锁着。这儿是位于莫里斯·多列士大堤的英
国大使馆主楼。他倾听着身前录音机上磁带的最后几句话。房间是安全可靠的,决
不可能受到俄国人的电子监视,这就是他为什么向政务参赞借用这儿几个小时的原
因。
“……那不用说,这个消息不得外传。我们的下次会议在一个星期以后的今天
召开。”
马克西姆·鲁丁的声音消失了,磁带在录音机上发出嘶嘶的响声,然后就停住
了。芒罗把录音机关掉。他向后倚着身子,轻声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比20年前由奥利格·彭科夫斯基带过来的东西更为重要。
有关彭科夫斯基的事在秘密情报局和中央情报局犹如民间传说一般,克格勃对此始
终怀恨在心。彭科夫斯基原是苏军总参谋部情报总局的少将,可以接触最高机密。
他由于对克里姆林宫统治集团不再抱有幻想,便先是与美国人,然后与英国人打交
道,主动要求提供情报。
美国人怀疑这是个圈套,于是拒绝了他。英国人接受了他,“操纵”了他两年
半的时间,直至他被克格勃诱捕、揭露、审判和处死。在他的那段时间中,他带来
了秘密情报的大丰收,但尤为重要的是,那发生在1962年10月古巴导弹危机期间。
在那一个月之中,肯尼迪总统在古巴设置导弹的问题上针锋相对地与尼基塔·赫鲁
晓夫相对抗,显示出高超的技艺,全世界都为此而拍手称快。世人所不知道的是,
由于彭科夫斯基的缘故,那位俄国领导人确切的实力和弱点都已掌握在美国人的手
里。
当危机最终完结时,苏联的导弹已运出了古巴,赫鲁晓夫威风扫地,肯尼迪成
了一位英雄,而彭科夫斯基受到了怀疑。他在11月份被逮捕。不到一年的时间,经
过一次装门面的审判以后,他就一命呜呼了。也是不到一年的时间,赫鲁晓夫就倒
台了,是被他自己的同僚们推翻的,表面是因为他在粮食政策上的失败,事实上是
因为他的冒险主义使他们吓得六神无主。而且在1963年的同一个冬天,肯尼迪也离
开了人世,刚好在他获得成功之后的第十三个月。民主党人。暴君和间谍都从舞台
上销声匿迹了。不过,即使是彭科夫斯基也从来没有钻到政治局的营垒中去。
芒罗把磁带盘从录音机上取下来,又把磁带重新安在录音机上。雅科夫列夫教
授的声音对他来说当然是陌生的。磁带的大部分录音是他在照本宣科。但在教授之
后的讨论中,共有十个人的声音,至少有三个人是可以分辨出来的。鲁丁低沉的咆
哮声是很熟悉的;至于维希纳耶夫的傲慢腔调,他以前是听见过的,当时是在观看
电视上播送那个人在党代表大会上演讲的情景;而他也曾在电影和录音带上听到克
伦斯基元帅在“五一”国际劳动节庆祝集会上的喊叫声。
他的问题在于,当他把录音带送回伦敦作因人而异的声波纹分析时,该如何把
录音带的来源掩盖起来,正如他所知道的那样,他是必须这样做的。他知道,如果
自己承认在浴巾中发现了打字的便条之后到树林中秘密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