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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龙女新篇-第5部分

小说: 龙女新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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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静地观察他,他也是与我有夙缘的男子。 

一些媒人开始送来未嫁女子的生辰,他一概不理。我知道他在会试中落第而归,也对科举绝了心念,他每日只读读书,游游湖而已,日子过得逍遥。 

某一日,当我从湖水中冉冉而出时,分明见到不远处的小舟,柳毅一人倚在舟上,身边放着三四个酒坛,酒香远远传来,这是我们龙不太明白的液体。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他逍遥得有些落寞。 

我们两人面面相觑,一个在船上,一个在水中,幸而是他见到我,若是别人,怕此时已经放声尖叫了。 

半晌,相视一笑,这个时候,表现在我身上的并不是我,而是那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女子洞庭公主。 

但可惜的是,洞庭公主现在已经是我,而我也已经不是原来的我。 

我上了他的船,他斟酒于杯中,我拿起来一饮而尽。酒很酣,芬芳可口,他说:“你到底是谁?是洞庭公主?还是那迦?” 

“都是我,洞庭公主也是我,那迦还是我。”可是我到底是那迦啊! 

他说:“到我家去吧!我画了你的画像,画了很多幅,我自己都记不清画了多少幅了。” 

我向着湖面轻轻吹气,小船如离弦之箭向着岸边驰去,他有些醉了,朦胧的目光不停地在我的身上打转。 

我又喝酒,这是我以前不熟悉的液体,但是我很喜欢。 

月光很亮,就算不点蜡烛,也是白花花的一片。他却点了盏灯,灯纱上画着女子,是洞庭公主,或者说是我。 

然后他拿出许多画卷,一卷卷展开,画中人或喜或嗔,或坐或立,白衣黑衣红衣彩衣,或在花间,或在树下。还有几幅是在船上的,江面上有飘落的画像,凄凉之意跃然纸上。 

他思念她,更胜于她思念他。 

桌底下都是酒,他喝,我也喝,醉倒了,就一起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不期然地看见泾阳子的双眸,心里如同被尖针所刺,一阵痉挛的疼痛,疼得额上直冒冷汗。 

柳毅用手环住我,低声问:“你在发抖。” 

“是吧!也许是酒太冷了。” 
…janeadam 

回复'21':他就用力抱住我,似乎想将我挤碎。我把脸埋在他的怀中,有些陌生的气味,不敢去看他的脸,陌生而熟悉的脸,奇怪的境地。 

灯忽然滚落在地上,灯纱被火焰点燃,那女子的脸慢慢被火舌吞没,是我的脸,也不是我的。 

我们两人谁都没有动,安静地旁观着女子消失在火焰中,他说:“嫁给我吧!” 

“什么?” 

“嫁给我吧!我早就应该说这句话了。” 

我一把推开他,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平凡的人。 

我向着屋外奔去,后面传来他的叫声,我全不理睬,一口气奔到湖边。湖水漾溢着淡紫的光彩,我抬起头,一片浮云从月轮上掠过。是他来了,我感觉到一线杀机。 

水波微动,他站在我的面前,我注意到他的面颊更加憔悴而苍白,逃亡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这想法使我咯咯地笑起来,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淡淡地说:“你忘记雌剑在你身上,雄剑在我手里,我永远都能找到你。” 

“你想杀我?” 

“不,我现在还不想杀你。” 

“什么时候杀我?” 

“我还没有决定,总得让你和我一样家破人亡才行。” 

“这都是你自己造的孽,你活该。” 

他的手握住我的脖子,我听见他一字一字地说:“恶毒的女人。” 

我又忍不住咯咯地笑了,“我就要嫁给一个平凡的人了。你还记得那个传信的柳毅吗?我就要嫁他了。我可以跟着你私奔,也一定可以跟别人私奔。” 

他冷冷地注视着我,我注意到他的脸上泛起的紫色,我的脸色也一定白得可怕,这就是我们真正的面目,他是一条紫色的龙,我是一条白色的龙,就算戴着人皮面具,还是无法掩盖住的本来面目。 

“沧海变成桑田的那一天,你一定会后悔。” 

我回到小屋,柳毅坐在地上,身前是烧成灰烬的灯纱。 

他抬起头注视着我,我给他那个答案,他欣喜若狂,我却冷静地近似冷酷,我忽然明白属于龙族的麻木,无所谓喜悦或是悲伤,只慢慢地走下去,不管前途如何,就算是向着牛角的最深处钻,也仍然走下去。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janeadam 

回复'22':四 

我回到南海。 

所经之处,风平浪静,我不再惹起不必要的波澜。 

向水晶宫行去,水族的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 

我没有问,也没有人主动向我解释。 

进入凌波殿,父母都在,他们低声商议着什么事,一眼瞟见我来了,母亲忽然露出亲切的笑容:“那迦,你回来了。” 

意想不到的温情。 

我点头,有些狐疑地注视着她,她说:“你就要出嫁了,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我失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嫁了?” 

她一怔:“我当然知道,这亲事本来就是我给你定了,难得黄河龙王太子不嫌弃你不贞的名声,特意向我们来提亲。” 

我呆了呆,尖声说:“你要把我嫁给一条河龙?” 

母亲脸沉了下来:“泾阳子也是一条河龙,你甚至愿意跟着他私奔。” 

“那不一样。”我不加思索地回答。 

“有什么不一样?” 

是啊,有什么不一样?我想了想,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于是我只得倔强地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我一下子挑起了母亲的怒火,她高亢的语声瞬时响遍凌波殿:“是不一样,你宁可没名没份地跟着一条下*的河龙私奔,也不愿意正大光明地嫁人吗?如果泾阳子愿意娶你,我现在也不会计较,宁可将你嫁给他,可惜他只是想利用你,你以为他喜欢你吗?你别痴心妄想了。” 

母亲发怒了,我却漫不在乎,并且用一种好整为暇、慢条斯理的语气说:“我现在要嫁给柳毅了。柳毅你还记不记得?就是那个人,是他传了信给叔父,把我救出来的。现在我就要嫁给他了。对了,我不仅要嫁给他,而且早就和他私通了。” 

母亲一下惊呆了,她张口结舌地看着我,我得意洋洋地回视着她。然后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失望而伤感的神情,这神情使我有些惴惴不安,我将目光移到父亲身上,他正站起身来,向着后殿走去,脸上同样有着一种失望而伤感的神情。 
我看见父亲的背影,一瞬间,他似乎老去了几百岁。 

我只得将目光移回到母亲身上,她沉默地注视着我,过了半晌,才平静地回答:“好吧!如果你愿意嫁给一个凡人,就上斩龙台将你的鳞片削去,这样你就可以成为一个普通的人了。” 

她转身而去,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这变化有些出乎意料,我感觉到头脑里一片晕眩,我该怎么办?削去鳞片吗?成为一个普通人会怎么样?不能再进入大海,用两只脚走路,不能再飞行,活了几十年就会死去。 

活了几十年就会死去! 

多大的代价,但也许这是一种幸运。 
…janeadam 

回复'23':我巡着旧路来到鲛神的住所,她仍然安静地炼制珍珠,我惊讶地发现只是这样短的时间里,她的鬓边就有了一丝白发。 

她看了我一眼,用依然未变的语气说:“你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坐在红珊瑚的桌子上:“我以后都不能再来看你了,再过几十年我就要死了,开始另一个轮回。” 

她神色不动,“可惜你不会死得那么早。” 

“如果我一直是龙,当然不会死得那么早,可是我决定了,明天我就削去鳞片,以后就做人了,人的寿命是很短的,听说能活到一百岁的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鲛神露出一丝冷笑:“你真地想做人吗?无论什么都不能使你改变吗?” 

“不能。”我坚定地摇头。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也许你听了以后,会改变主意。” 

“什么事?” 

“你就算变成人也不会死,因为你已经吃了我的长生不死珍珠。” 

我一惊:“什么?” 

“长生不死珍珠,你不是知道的吗?” 

“可我以为那只是一个神话。” 

鲛神嘲讽地微笑:“龙在人类看来,也只是一个神话。” 

我呆呆地看着她,心念电转,如果我吃了她的长生不死珍珠,那么我就会一直活下去,永远都不死吗? 

“寿与天齐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我才不想呢!”我尖声大叫。 

“为什么不想?” 

为什么?为什么?如果让我无休止地活下去,身边的人都慢慢地死去,那样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现在你是不是改变了主意?” 

我下意识地摇头,我已经骑虎难下,在母亲面前,在柳毅面前,在泾阳子面前,我都那样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再也不能改变了。 

那就去做一个永远不会死的人类吧! 

“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的生命做为游戏,是很可笑的事情。”鲛神总结性地说了这句话。 

一半是龙,一半是人,本身已经是很可笑的事情,但我的龙族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于是我上了斩龙台。 

后世的人们把这个过程想象得即浪漫又凄楚,事情并非如此。你见过厨子为鱼去鳞吗?一条龙被削去鳞片的过程与此基本相似,唯一的不同,是鱼会在砧板上挣扎,我却连挣扎的可能性都没有。 

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出席这个千载难逢的盛会,我的一些兄弟姐妹却旁观了整个过程。 

受刑的人和持刑的人都带着一种奇怪的暧昧神情,我瘦弱的身体毫无掩盖地曝露在水族的面前。我已经习惯了人的面具,再也不愿以原来的身躯示人。 

施刑结束后,水族用特殊的巨蚌将我送上海面,我的身体沉重而软弱,从此以后,我将永远以洞庭公主的样子存在,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我慢慢地向着钱塘行去,这在过去是瞬间可达的距离,现在却遥远得象是天涯。 
还好我不需要饮食,减少了许多麻烦,我到底还是不同,因为我长生不老。 
然而无论什么样的旅程,总会有结束的一天。我虽然走得慢,这条路却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后世的人们说,从此后我和书生柳毅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他们忘记了,我是长生不老的,而柳毅却只有短暂的几十年生命。 

不过谁会在乎这个呢? 

只要知道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行了,谁会在乎生活在一起以后的柴米油盐呢? 
…janeadam 

回复'24':我的手里一直抱着那把宝剑,到了钱塘后,它是我屋中唯一的装饰品。 

幸福与否,我不知道,我自己正在麻木,如同我的同类,柳毅却一定不幸福。就算刚开始的时候幸福,以后他也不觉得幸福。 

在他的眼中我并不是一条叫那迦的龙,而是那个长安城中的洞庭公主。 

然而当他一天天老去后,我这个公主却一直眉目如画,一如往日,从未有丝毫变化。我相信在开始的时候他竭力忍耐,可是任何一个人的忍耐都有一个限度,当忍耐超越了极限时,便会一泄千里,一点都不再能忍耐。 

当他的鬓边出现白发后,他开始流连章台柳巷,数日一归,偶然归来也必是大醉。 

我们屡次迁居,从钱塘迁到会稽,又从会稽迁到金华,然后是泉州、福州,最后终于迁到穗州。这里离南海已经不远了。 

迁居是为了使周围的人注意不到我的异状,也许是因为我依然怀念南海吧! 

他每至一处,便去寻访吃喝嫖赌之处,几乎无法再与我谈话。 

我看着他脸上慢慢地出现皱纹,身躯开始佝偻,那个最初的布衣书生已经一去不复返,原来岁月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我时而会去寻他,在赌馆,在酒楼,人们的称呼也在改变,柳毅,你的小妻子来寻你了。柳毅,你的女儿来寻你了。柳毅,你的孙女来寻你了。 

每当此时,他便会仇恨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当他没有说出口以前,我不会首先提起。 

终于有一日,在赌馆的后门,我扶起了昏睡的柳毅,他醉眼惺松地看着我,然后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尖叫。 

他一把推开我,颤抖着手指,却仍然固执地指着我的脸,“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永远不老?” 

我默然,我是谁?我又怎么会知道? 

我是那条叫那迦的龙,也是那个死去的公主。 

他说:“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看见你那张永远不会老去的脸。我曾经以为你是洞庭公主,现在我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她,你到底是什么妖孽呢?你对我说你已经是一个人了,可是这个世上有不会变老的人吗?你到底是什么妖孽?为什么让我慢慢地老去时,却永远能看见你一成不变的脸?我害怕,我真地害怕。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永远不想。” 

他一口气说下来,我茫然地看着他,这是他早就想说的话吧!直到现在才说出口。 

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年书生,如今已经是一个垂垂老汉,而我呢? 

后世的人说龙女与柳毅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只是一个谎言。 

也许我应该走吧! 

我向着南海行去,与我几十年前的路径相反。这里离南海不远,也许不久就会到了。 

天空中有紫气追随着我,那是剑气,也是龙气。 

我怀中的宝剑跃跃欲试,它在半夜时会忽然出鞘,似乎想向天空飞去。可惜它也与我一样,不再是一条龙。 

我慢慢靠近南海,天气热得异乎寻常。沿途听百姓言,南海有火龙做怪,海水已经干了大半了。 

紫气日盛,我感觉到他的气息,他是那条火龙吗?是他来报仇了吗? 

我加快了我的行程。九月初九,重阳节,这一天阳气极盛,我到了南海之滨,然而我却没有看见半滴海水。 

曾经碧波万里,惊涛骇浪的我的南海,曾经因盛产珍珠而富甲一方的我的南海,如今只是一片干涸了的大地。 

数以千万计的鱼虾无助地躺在干裂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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