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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返祖-第4部分

小说: 返祖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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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耳停住刮刀,抬头看我:“他们问这问那的时候,我真想把他们撕了。他们只是需要一篇报道,他们要让所有的人知道,看,出了个毛人!这样,看报纸的人会多多少?一千个,五千个?” 

  我向后缩了缩。那篇报道虽然不是我写的,但我未必就没做过这样的事。新闻做得漂亮,但对被采访来说却雪上加霜。 

  “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昨天我看到你的时候,我突然想,这些医生帮不了我,他们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病,从来没听说过人的毛孔数量在短期内可以增加一倍、两倍,毛发会以每天五厘米、十厘米的速度生长。或许只有你能帮我。” 
 
  “我?”我愣住了。 

  “你认识很多人,他们的本领,不是现代科技都无法解释吗,那么或许现代医学无法医好的病,他们可以。”六耳看着我,眼中满是希望。 

  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你曾经和我说过的事,那些人,一定是真的,不是吗?”六耳张开左手伸到我面前,在掌心,刚刮得干干净净的掌心,又生出一群黑点:“你看,它们是那么快,那么快。” 

  六耳盯着那些黑点,眼中满是恐惧。 

  “是的,那些是真的。” 

  六耳笑了,这是我今天第一次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哪怕是满脸的黑毛,也遮挡不住。 

  “我就知道。”他说:“我就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是真的又怎样,并不代表就能治好你的病啊。我认识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擅长治疗,事实上他们对自己所拥有的能力,都未必能知其所以然。 

  这些话,我当然只能心里想想,不能对六耳说。 

  他把刮刀放下,站起身:“扫帚在哪里,我把地上这些扫掉。” 

  “我来吧。”我拿出扫帚和簸箕,却被六耳一把抢过。 

  他握着扫帚的右手,手背上的毛已经刮去,指背上却还在,黑白分明。 

  我把眼神转开。 

  六耳把地上的毛都扫进簸箕,再倒进垃圾筒里。我把扫帚簸箕放回原处,回到客厅的时候,六耳还站在茶几前。 

  “我住在你这里,行吗?” 

  “啊……” 

  “我是从医院偷跑出来的,我不想回自己那里了,我怕被记者找到。那些邻居……我也不想被他们看见。” 

  “那你父母?” 

  “我没有父母。”六耳说:“他们死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六耳竟然父母早亡。 

  “我也没有什么朋友。” 

  我心里讶异,这么外向型性格的人,怎么会没什么朋友。在福建的时候,虽然特别缠我,但六耳和团里其它人的关系也都很不错的。 

  “好,你就在我这里住下,有吃有穿,少不了你。”我故意把话说得油滑一点。在福建的时候,我每时每刻,都是这样和他说话的。但现在,我却要很努力,才能说出来。 

  六耳的嘴角牵出一丝笑容:“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找麻烦的,我就呆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我心头沉重,十几天前的那个少年,还回得来吗? 

  “明天,你能不能帮我买把剪刀,这样刮……太慢了。” 

  就这样,我多了个不见天日的房客。 








第二部
三、齐天大圣的棺材

  我悄悄推开房门。 

  窗户被厚厚的丝绒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纵使我把门打开,让外厅里的光线可以透进去,这间屋里依然昏暗沉闷。 

  六耳坐在墙角的椅子上,赤着上身。 

  “回来啦。” 

  六耳放下剪刀,拿起理发师专用的折叠刮刀,小心翼翼地开始清理胸膛上的短毛。他的头抬着,眼神越过我,看向某处。 

  平头剪刀和长刮刀都是我特意买来的,六耳身上毛发生长的速度又快了,每小时就能长出近一厘米。所以必须先剪短,再用刀刮。 

  旁边是被窗帘遮着的窗沿,偶尔从被风吹起的缝隙间,可以看到窗外。六耳住在这里已经三天,他总是坐在这个位置,这个最容易看到窗外的位置。但当风吹动窗帘的时候,他却很少往外看。就是有,也只是一眼。 

  从早到晚,他坐在那里,刮着身上的毛。他从左手掌开始,把两只手和胸膛刮得干干净净,脚也是。腿上的毛他只用剪子剪,剪到极短。他的手很灵活,手臂可以弯到背后的任何一个地方,摸索着,把背上的毛也剪去,从不要我帮忙。 

  最后是脸上,第一天的时候,他还对着镜子刮,可现在,他取张卫生纸在刀锋上擦一擦,就坐在椅子上,把整张脸刮干净。刮的时候,他的眼睛并不闭起,而是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某处,仿佛在那里有面无形的镜子一样。 

  一圈刮下来,总要个多小时,最初刮干净的手掌又长出毛来。于是他再重新刮过,如此周而复始。一边刮,一边握着刀的掌心却不断地长出毛来,这等滋味,我只想一想就深觉可怖,而现在的六耳,只是在那里,不停地默默刮着,刮着。 
 
  每天刮下来的毛,装在大号的黑色垃圾袋里,满满一袋,我把袋口扎紧,晚上十点钟的时候,下楼扔掉。 

  “我打算叫两碗豚骨拉面外卖,你还想要什么,我这里有他们的外卖菜单。”我扬了扬手里印刷精美的宣传菜单。 

  “多叫一份吧,我想吃两份,行吗?现在我的胃口比以前大多了,这些东西长得这么快,也是很耗能量的。”六耳嘿的笑了一声。 

  “别急,总会有办法治的。”我说。 

  六耳的眼神移动了少许,落在我脸上。 

  “我去打电话叫外卖了。”我转回身走出去。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可我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半夜里,我醒来上厕所。听见那扇关着的房门后,传来极轻的呜咽,或许是低低的笑,我分不清楚。 

  我想敲门,手却在最后一刻停住。 

  睡在书房的沙发床上,又细细地把认识的所谓“非人”挨个想了一遍,却仍不知该找谁才能帮到六耳。 

  路云擅长的是迷死人不偿命的幻术;水笙则保留了一定程度的身体变化能力,哦,还有他的水性很好;夏侯婴和路云的能力异曲同工,不知不觉中以暗示控制别人的行为。还有一个不知深浅比夏侯婴更不熟的D爵士。就这些了,想起来我的朋友还是以正常人为主啊,这几个人又有哪个能治这全身长毛的奇症? 

  前天我去了次华山医院,找到了六耳的主治医生,打着记者的名义,了解了一下他的看法。这位资深的专家其实什么看法都没有,不断地向我倾述他的惊讶。 

  返祖现象虽然罕见,但并不是没有过。可像六耳这样,一夕之间就长成了毛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会认为这是荒谬之极的胡编乱造。可就算作为六耳的主治医生,他也无法理解,人类毛发怎么可能以正常速度的几百倍生长。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仅仅只是痒了几天,病人浑身的毛孔大小就缩小到正常的三分之一,数量则增加了200%或更多。 

  开始几天的简单验血报告看不出异常,各种体征也相当正常,只是体温在摄氏三十七度二左右,算是略略高出一般标准。就在要进行详细检查的时候,六耳逃跑了。这位专家极为遗憾,如果能查出病因,在国际权威医学杂志发表论文不在话下。 

  不过他坦白地对我说,就算是查出病因,恐怕也很难在短期内制订有效的治疗方式。毕竟这是从未有过的怪症。 

  这位医生最后拉着我的手,希望我们能尽早找到这位病人,华山医院可以考虑免去他的医疗费用,以最好的专家团队对他进行诊疗。 

   只是这免费治疗之举,到底是为了病人多一些,还是考虑医院多一些,难说的很。 

  医生的态度这样明确,又不认识念声“灾厄退却”就搞定一切的术士,六耳的病要怎么搞法,难不成让他一辈子在我的卧房里刮毛到死吗? 

  我脑子里想了许多,也不知自己何时睡去,醒来的时候,身上粘粘的都是汗。 

  卧房。六耳依旧坐在阴影里,三根手指捏着刮刀刀柄,比前一天更仔细,更轻柔。 

  我走到他面前,坐在床沿上。 

  六耳的刀停住了。 

  “我去过华山医院,见过你的主治医生。”我说。 

  他定定看着我,等我说下去。 

  我把那专家和我说的都对他说了,包括免费治疗,以及治好的希望。 

  “你只去了华山医院?” 

  “我认识的人里,没有能治这种病的。”我坦白对他说。 

  他明显震动了一下。 

  “但是……”我有些犹豫。 

  “但是什么,告诉我!”六耳突然激动起来,他紧紧握着刮刀,身子前倾着。 

  “我们国家有一个官方的秘密机构,那里有最好的科研人员,最先进的实验性技术,他们与我说的那些‘非人’有着广泛的接触。我有个朋友,是那个机构的研究员。” 

  “X机构,你说过,X机构,人的朋友是叫梁应物吧,我记得的,他们能帮我是吗?”六耳的手握得更紧了,他的脸离我只有二十公分。 

  “我不清楚他们能否治好你,但毫无疑问他们比华山医院的专家组要强得多。这是我所能想到,最有希望治好你病的地方,而且他们应该也不会收费。但是……”我再一次说“但是”。 
 
  “怎么,有什么问题?”六耳急促潮热的呼息喷在我的脸上。 

  “但是他们不是医疗机构,他们是研究机构。”我盯着六耳,慢慢地说。我早就想到了X机构,直到今天才下决心对他说,正是因为这层原因。 

  “研究……机构?” 

  “是的,如果他们愿意接收你,只会因为你有研究价值,而不是想要救死扶伤。” 

  “你是说,把我作为研究对象?”六耳的手渐渐松开,血一滴滴掉在地上。他刚才握得太紧太用力,手掌握到了刀刃部份,却浑然不觉。 

  “是的,我想对人类身体产生的这种变异,或许他们会感兴趣,而且你是自愿送上门的,免不了要做些实验。当然,他们不至于要解剖你,但对待方式,和住在医院里的病人肯定是不同的。你想治这病,总得要付出代价,或许最后能治好,或许还是治不好。” 

  我见六耳发愣,知道他一时之间难以决定。毕竟一个人要去当实验品,不到最后万般无奈,是不会愿意的。可我看六耳,也快到那最后一步了。 

  “我去报社了,你好好想想。”我站起来,走出静得能听见血滴下声音的房间:“还有,你的手割破了。”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我接到大力张的电话。 

  “喂,那多,今天晚上再开一局吧,怎么样,看你大杀四方了。”他劲头十足的嗓门让我的耳朵立刻和听筒保持了相当距离。 

  “今晚有事啊,你找别人吧。”把六耳扔在家里自己去打牌,我还没有这样的兴致。虽然和他在一起也只是看看电视。他现在变得沉默寡言,让人越来越担心。 

  “要不明天吧。” 

  “明天……这段时间怕都不行了。”我苦笑着。 

  “怎么这样子啊。”电话那头低声咕哝了几句,忽然说:“你小子泡上哪个啦,上次在你身边见过个美女,叫什么,叶瞳?” 

  “瞎扯。”我郑重地申斥他。 

  “不管你泡了哪个,我跟你说,快快把她十八般武艺都教会了,带出来一起玩才是王道啊。”大力张语重心长。 

  和大力张扯淡好一会儿才挂掉电话,就看见袁列从面前走过去,立刻又想起家里的六耳,刚轻松一点的心情又沉下去。 

  关于六耳,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错过了,没抓住。簇着眉头想了会儿,那一星点尾巴却不知滑溜到哪去了。 

  “X机构那里,要不再等等吧,你自己那里,能不能再帮我留心下,或许你那些奇人朋友,他们的圈子里或许有人有办法呢。”晚上,六耳巴巴地望着我说。 

  我叹了口气,点头。 

  看来他还没被逼到最后一步啊,那就再等等吧,我相信总有一天他只能选择X机构。我是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办法好帮他。 

  十点钟,我拿着满满的黑色垃圾袋下楼,在垃圾箱前一个小径路口,我右转,把袋子交给一个男人。 

  “他同意了吗?”梁应物问。 

  我摇头:“他不想让自己当试验品,你先拿这些毛发去检验一下吧。” 

  “这些……”梁应物掂了掂,轻飘飘的。 

  “也用不了这许多,先做下基因鉴定吧,不过最好能有他的血液。” 

  “我找时间问问他吧。只是抽点血我想他不至于太排斥。” 

  回到家里,六耳不在客厅看电视,也不在卧室的椅子上。我在厕所看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并不是被他的模样,全身长满毛的形象初次见到的确有隔阂感,但这几天也看习惯了。可六耳居然在照镜子,我记得这几天他从来没站在镜子前过。 

  “我心里有一个想法很久了。”六耳对着镜子说。 

  “什么?”我心中坦忑,不知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模样的六耳会受什么刺激。 

  六耳转过身来看我:“我这样子,像不像猴子。” 

  我连忙摇头:“你想什么呢。” 

  “不,我是说……”六耳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你有过很多奇怪的遭遇,甚至有些完全不合常理,你说,我会不会……会不会是被附身了?” 

  “附身?”我一愣,忽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在顺昌,我身上痒起来的那天白天,我们去过一个水潭,我喝了很多潭水。导游说那水里有齐天大圣的神力,喝了会发生不可思异的事情。我知道这样想很荒唐,可时间上那么巧,你说,会不会真的有附身这回事?”六耳一口气说下来,显然这个疑问已经在他心里闷了很久,只是在无神论体系下成长的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可我从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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