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的耳语 作者:宫部美幸-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恐怕对方也不敢领教你喔。」以子说完,真纪翻翻白眼皮做了鬼脸。
「说的也是,有那种隐情的人……」
「吉武先生好像是招赘。公司的总经理是他老婆。这是从负责的刑警那里听来的,这下子可麻烦喽,听说会闹出离婚事件。」
「真不幸,」以子很难过地说:「真是很难得。有那样的隐情还肯替我们作证,我想他当初一定很犹豫。」
「没这回事。妈真是个心软的人,」真纪不赞成:「话说回来,爸会被逮捕都是因为那个人,他应该当场就作证,却跑掉了。这件事,可别忘了。」
「真纪很严厉呢,」大造苦笑道:「这次事情,让你吃尽了苦头。」
面对守,大造问道:「守也一样,在学校吃了苦头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守回答。真纪则沉默着。
「不谈这个了,那以后会怎样?」守企图改变话题,「已经很清楚是菅野小姐的过失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爸也犯了没注意前方、违反安全驾驶义务的过失不会撤消。不过,佐山律师会朝课罚金结案的方向努力。而且,和解好像也能成立。」
从现在起,换营野家那边要伤脑筋了,守心想。至于大造的驾驶执照暂时吊销也在所难免了。
尽管如此,姨丈能回来还是很可喜的,而且菅野洋子的秘密能保住也很可贺。守一直挂虑着这事,只能朝好的方向去想。虽然发生了许多事,所幸能以最低程度的伤害落幕。
「……终究还有一些事是无法挽回的。」
真纪突然冒出一句,仿佛看穿守的心而反驳似的,她的声音显得僵硬。
那晚过了九点,守打电话给桥本信彦。为了知会他已不需要他的证言了。
他不在。传来电话答录机要求留话的声音。守迅速地说明状况,加了几句对桥本的协助深为感谢的话后挂了电话。说实话,他为了可以不跟他说话就结束这关系,松了一口气。
后来,大姊大打来电话,她替守抄了上课笔记,也传达了无能、三浦和岩本老师的动向。守跟她报告大造返家和光明的前景以后,她欢呼了起来。
十一点钟,他外出慢跑。
今晚,他决定变换路线,想再去一次发生事故的十字路。和行径像小偷的那晚一样,相同的星星眨着眼睛,天上那轮彷佛一经触摸就会割到手的月亮也陪伴着他。
今晚十字路口也很安静。没有人影,只有号志灯在闪灭。
他往菅野洋子住过的公寓跑去,低头致歉。
到你房里去刺探,对不起。不过,梭来从没跟任何人提到你的事,请放心。
守带着轻松的心情,享受着慢跑。回到家附近,瞧见堤防上有一个孤立的白色人影。
足大造。
「睡不着吗?」
守与大造并肩而坐,刚运动过的身体碰到冰冷的水泥,感觉很舒服。
大造在睡衣外头套了一件生日时真纪手织的厚毛衣,他把挟在指头间的短烟头扔到河里。薛头的红点画了道弧线,很快地消失了。
「慢跑以后就这么坐下来会感冒的唷。」
「无所谓。」
大造说了一句「等一下」,人就不见了。过一会儿,只见他手里拿着两罐罐装咖啡,一罐递给守,说:「很烫喔。」
两人沉默地啜饮着咖啡。
「给你们带来很多麻烦。」大造小声地说道。
「我什么也没做。」
沉默了一会儿。大造喝完咖啡,把罐子摆在脚边,说:
「你这阵子好像没去学校吧。」
守把正要喝下的咖啡咳了出来。大造伸手轻拍他的背。
「吓我一跳,」虽然咖啡还噎在嘴里,但总算能开口说话了,守问道:「你怎么知道?」
「今了天回家时,妈外出去买东西那段时间,大概三点钟吧,学校打电话来了。」
守全身冒出了冶汗,说道:「幸好是姨丈接,是谁打来的?」
「一个自称是岩本老师的人要我转告你,明天到学校去,到了学校后立刻找他……,就这件事。」
是哪一件事?守心想,知道真的小偷了,还是……?
已经决定处分了吗?
「姨丈,我没去学校,不是因为你。」
大造眺望着河川。
「真的,完全是其他的理由。」
守说明状况时,大造一语不发。等守说完后,他才不疾不徐地问:
「以后会怎样?」
「不知道。不过,岩本老师不是轻率行事的人,明天我一定会去学校,听他怎么说。」
两人沉默地眺望着对岸巴士公司的大招牌,一辆大型巴士正要驶入车库。在这样的深夜,还有观光巴士行驶呢……,守心不在焉地想着。
「守也很难为呢。」
大造终于开口了:「虽然还是个孩子,真难为你了。」
望着姨丈的侧脸,守知道姨丈在想什么,说道:
「真纪姊已经是大人了。」
「是吗?」微笑了。
有没有我的电话?她问这件事时,那看起来稍带胆怯的脸,
(终究还有一些事是无法挽回的……)
「已经不能再开车了。」
与其说是说话,不如说话像自动掉下来似的,大造喃喃地说道.
「嗯……驾照暂时会被吊销吧。不过,要稍微忍耐一下吧。」
「不,不是那意思。」
大造缓缓说着,点上烟,失神地说道:
「做这个行业到现在,从没发生过车祸,姨丈也很自满。」
「很厉害的呢。」
「但是,这次车祸因为姨丈的关系死了一个人,还是个年轻的小姐。如果她还活着,将来下知道还有多少快乐的事等着……」
那倒不尽然……,守心里如此想着。
「姨丈到现在从没出过车祸是因为运气好。但我把这点忘了,慢慢自满起来,所以才受到这种算总帐似的惩罚。我无法不这么想。那晚,姨丈心情很好呢。」
大造絮絮叼叼地说着。
那天,大造有点感冒,身体不太舒服。晚上八点钟左右,虽然还早,他心想今天就到此为止,正要把「回送」的标志显示出来时,来了个客人。
「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太大要去成田机场。她的丈夫在商社工作,只身驻外却病倒了,正赶着去看丈夫。她等不及叫无线电计程车,跑到外面时姨丈的车正好路过。」
「很幸运呢。」
「地点在三友新市区的边缘地带。平常几乎是不会经过的地方,那天刚好偶然经过。那位太大还说,平时完全看不到的计程车竞咻咻迎面而来,真是奇迹。」
我收起「回送」的标志,把那位乘客送到成田机场,回家路上,在机场搭计程车处又载到一名男客人。那是一个接到头胎孩子诞生的消息,从海外出差地飞奔回来的年轻父亲.那位客人在离车祸现场的十字路口约两个街口的北边下了车。
「我心情很好呢。我当时想,这份差事终究不能放弃,于是,车祸就发生了。」
两人陷入沉默。远处一度传出火焰爆裂的声音。
「营野小姐像是被什么追赶似的,不顾一切地冲出来。」
大造用平稳的声音继续叙述说:
「我使尽力气要停住方向盘,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先撞上车子的前护杆,然后像稻草人似的飞弹起来,身体就掉在车头上,撞到挡风玻璃……」
大造双手抚摸着脸,叹了口气说:
「那声音我从来没听过,再也不想听到。可是偏偏又常听到。在梦里、在警察局审讯室、在牢房发呆时,都听到好几次呢。」
守想像着,今天那个穿红毛衣的女孩,如果摔到地面的话,一定……
「我跑下车趋前一看,女孩仰面躺在地上,还有气。记得还呼叫她『振作点!』可是她好像没听到。吃惊的表情就好像是贴上去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声地重复说着『太过份了、太过份了』。姨丈那时头痛得要命,脑筋一片空白,不过,还是突然想到她是不是和谁在一起,站在十字路口环顾了一下四周,可是没有人。这时,巡逻警察跑来了。」
太过份了、太过份了、真是太……守仿佛也听到那痛苦的叫声。
「我很激动,巡逻警察也急昏了头吧,我根本忘了自己做了些什么事,好像对着警察怒吼,要他赶快叫救护车、这女孩被人追赶、找一下那个人之类的。」
「什么时候听到菅野小姐死亡的消息?」
「在警察局。那时,我以为这辈子都回不了家了。」
大造噤声不语。两人一起俯视着河水,怨言地坐着。微微听到水声,是退潮时候了。
「我已经没办法开车了。」
终于,大造低声说道:
「只要还活着,我就不再握方向盘了。」
大造托着腮,俯视闪烁的河面动也不动。守凝视着摇晃的竹筏,想着警戒水位退下以后的事。
五
「宫下是小偷?哪有这种无聊的事!」
在体育科准备室的角落,岩本老师翘起腿坐在椅子上,守在距他约一公尺处的墙边,立正站着,但听到消息后不禁往前逼近一步。
「花了好几天调查,就只获得这种无聊的结论吗?」
平常,鬼岩本不是那种被学生乱喊叫一顿还能保持沉默的教师,但他自觉目前正在处理比守的措辞还要重大的案件,所以他原谅了守的失言。
「宫下到这里告白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午休的时候。不过,我仔细询问以后,却怎么都得不到要领,而且他说的话也越来越没章法。我要他冷静一点,越让他回去了。」
体育教师那坚定的脸皱成一团:
「回家后,他在屋梁上上吊了。」
一瞬间,守的眼前一片空白,教师急忙接下去说:
「但是绳子松了掉到地板上,他父母立刻赶过去看,所以没事.连一点伤都没。别做出那种表情,有人进来的话,还以为我要绞死你。」
「所以……」守咽了几次口水,好不容易挤出声音,问道:
「宫下他现在人在哪里?」
「今天在家,说想和你见面。为什么要胡说八道自首,他怎么都不愿意告诉我理由,只说想跟日下见面、说说话。」
「那我现在就去。」
「不行,先上课,要去宫下那里等下课后再去。那家伙也能理解,反正他等着。再自作主张不上课的话,我可不负责。」
守在没预警的时候突然吃了一记拳头,只觉眼前一阵摇晃。
「刚才那一举是为了你自作主张旷课四天,如果觉得痛,就别再任意行事。像你这种家伙,大概话说出来以后,就什么都动摇不了你吧。」
「大概和老师很像。」
「撤回请愿!」
岩本老师哼一声发出鼻音说道,但眼睛笑着。
「所以,社团费用的盗窃事件怎么样了?结果还是当我是小偷了结吗?」
教师看着他说:
「笨蛋!我从一开始就不信那说法。」
「可是……」
「至少,三浦他们在预谋些什么我还知道。不过,如果抓不到任何证据就指责他们说谎也没用。自从盗窃发生以后,我每晚就在闹街上晃晃,终于在昨晚抓到三浦和佐佐木从禁止未满十八岁入内的电影院走出来,那一伙人,还喝了酒。」
岩本老师忿恨不平地吐出这几句话,他确实曾日因为肝脏不好而禁酒。想到这一点,守心里觉得有点怪怪的。
「我本来想要求派出所协助,但他们没那闲功夫。惹得我很不高兴。」
「不过,在那里花多少钱和团费被偷没关系吧?」
「说的也是。现在的学生大家都打工,除了暑假不准打工之外。」
守被岩本斜瞪了一眼后,耸了耸肩膀。
「他们的确违反校规,也破坏了篮球社的规定。才一年级就神色自若地破坏规炬,才会弄丢团费。再说,放任这种学弟不管的学长也不像话,所以我要好好地操操他们。到今年年底为止,篮球社员全都给我罚清扫校内厕所,而且把新年的集训改成在我挑选的地方打工,让他们抵补丢掉的钱。」
岩本老师从口袋取出手帕,发出爆炸般的声音擤鼻涕后说:
「和窃盗有关的事就这些了。不管怎样,没有严格监督这些家伙,我也要负很大的责任。给日下你添麻烦了。」
老师站起来,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说:
「对于这样的处分,你可能觉得太轻或不满,不过我还是决定把三浦他们留在篮球社里。那伙人如果哭着说要退出,我绝对不会准。那种家伙不能放出去,要更严格管训才行,懂了吗?」
守点了点头。
「好了,你可以走了。回教室以前,先去见能崎老师,对擅自旷课息向老师赔罪,那个老师一板一眼的。」
「我会的。」
守正要疟出准备室,岩本老师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说:
「日下,我不相信遗传。」
守伸到门边的手不动了,停下了脚步。
「青蛙的孩子大家都变青蛙了,四周全是青蛙吵死了受不了。我只不过是个体育老师,不懂太难的事。不过,之所以不觉得教育很厌烦还继续做,是因为看着青蛙的孩子变狗、变马,很有趣。」
守感到自己的嘴角松弛了下来,好久不曾如此打从心底涌出笑意来了。
「只不过,世间有很多没眼力的人,摸到象的尾巴还大惊小怪地误以为是蛇,抓到牛角信以为是犀牛。那伙人连自己的鼻尖都看不到,每次撞到人的时候就发怒,还对别人嚷叫,你要巧妙闪躲走好哇!」
宫下阳一的家是钢筋水泥造的三层楼,一楼是办公室。他的父母一起开了家司法代书事务所。招牌下写着「受理一切登记手续、不动产监定」,一旁所绘的绿意盎然镇上小屋的画,看起来像是阳一的杰作。
阳一的母亲和阳一很像,都是身材纤弱的人。守被领到三楼后面的房间,门边挂着一幅阳一的作品。
守敲了门,里头传来小小的声音回应着:
「哪位?」
「鹤先生是圆圆虫。」
门打开了。守一眼瞧见阳一那张泫然而泣的脸。
「我是多么的笨啊,连打个结都做不好!」
阳一闪避站在一旁的守的凝视,头低低地说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