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海岛谋杀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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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病痛、死亡、所得税和水管结冻的事都放在脑后。他们不愿意——”她突然用
一种全然不同的心态说道:“听到有关死亡的事。”
玛波放下手中织的毛线。“说得真好,亲爱的,”她说:
“说得太好了。你说得很有道理。”
“你知道,她们夫妇都还年轻,”伊淑·华德丝的话匣子打开了:“他们从山德森
夫妇手中接过这个饭店才不过六个月,他们很担心事业不成功,因为他们俩都没什么经
验。”
“那么你认为出这种事,对他们是很不利了?”
“呃,不,坦白说,我看不会,”伊淑·华德丝说:“我想这种事,人们不过一、
两夭就忘怀了。在这种地方,大家都抱着‘到这儿来是找乐子的,何妨得乐且乐。’我
想有人死了,顶多让大家一、两天之内心里不舒服,等到葬礼过后,就没人想它了。除
非有人老没完地提起这档子事。我就会这样劝过莫莉,可是她天生是个爱揪心的人。”
“肯道太太爱揪心?她好像总是很乐天的嘛。”
“我看那多半都是装出来的,”伊淑缓缓地说:“其实呀,我看她是那种凡事都怕
出毛病、天生揪心病的人。”
“我还以为他比她更爱担心呢。”
“不会,我认为不会。我认为爱担心的是她,而他担心是因为她爱揪心,你懂我的
意思吧?”
“这我倒没想到。”玛波小姐说。
“我认为奠莉是在拼命地外表装出乐天、轻松的模样。她卖力地工作,但是却又撑
不住。何况,她常犯忧郁的老毛病。
她有些——呃,心理有些不平衡。”
“可怜的孩子,”玛波小姐说:“的确有这样的人,而外人往往是看不出来的。”
“是看不出来,他们装得很好,对不对?不过嘛,”伊淑又说:“我认为这件事,
莫莉大可不这么尽心。我是说,这年头,常有人因为心脏冠状动脉血塞或是脑溢血一下
子就死掉的。至少在我看来比以往多得多了。只有食物中毒或是伤寒之类的,才会把客
人吓走的。”
“白尔格瑞夫少校从没跟我提起过他有高血压的毛病,”玛波小姐说:“他跟你提
起过吗?”“反正他是对人说过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说不定是对赖菲尔先生说的。而赖菲尔先生却老是反着说的,他
总是这样!至少贾克森跟我提起过一次。他说少校该小心一点自己饮酒的习惯。”
“喔,是这样的,”玛波小姐若有所思地说。之后她又问:
“我想你一定认为他是很讨人嫌的老头子吧?他很喜欢说掌故,而且说了又说的。”
“最糟的正是这一点,”伊淑说,“除非能想法子立刻止住他,否则就听不完了。”
“当然我倒不介意,”玛波小姐说:“因为我对这种情形早已习惯了。如果有人常
跟我说同样的故事,我也不怕再听,因为我通常听了就忘记了。”
“这就好了。”伊淑说着轻快地笑了起来。
“有一个故事他最喜欢讲了,”玛波小姐说:“是讲谋杀的。
我想他也跟你说过吧,有没有?”
伊淑·华德丝打开了手提包,在里头摸索。她拿出一支口红说:“我还以为掉了
呢。”之后她又说:“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白尔格瑞夫少校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个谋杀故事?”
“我想讲过吧,我现在想想,好像有人吸煤气寻死,是不是?可是其实是那个太太
毒了他的,我是说,她给他先服了一种镇定剂,然后把他的头塞进煤气炉的烤箱里的,
是这个故事吗?”
“好像不是这样。”玛波小姐说着凝神地看着伊淑·华德丝。
“他说过那么多故事跟掌故,”伊淑·华德丝有些歉意地说:“我也说过没有人注
意听的。”
“他有一张小照片,”玛波小姐说:“常拿给人看的。”
“我想有的……我可想不起来是什么照片了。他有拿给你看过吗?”
“没有,”玛波小姐说:“没有拿给我看。我们的闲聊被人打断了……”
九、浦利斯考特小姐与其他住客
“据我听说是这样的,”浦利斯考特小姐刚开口,又把声音放低了,眼睛还四下打
量了一下。玛波小姐将椅子拉近了些。她已经好久没得机会跟浦利斯考特小姐好好谈谈
心了。这因为牧师都是非常照顾家人的男士,因此,浦利斯考特小姐总是有她哥哥陪着,
当然有这么个好心肠的甘农在场,玛波小姐与浦利斯考特小姐就无法毫无顾忌地大谈是
非闲话了。
“好像是,”浦利斯考特小姐说:“不过,我当然不是想说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丑闻,
我真地也不清楚这种事情。”
“这我当然懂的。”玛波小姐说。
“好像是,他第一任太太还在世的时候,出了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想必是这个女人
幸运——这么个怪名字!——我想她是他老一任太太的表妹,她也到这儿来会他们了,
并替他作些花卉或蝴蝶之类的工作。不久就有人说话了,因为他们俩混得非常好——我
想你懂我的意思。”
“人们真是会注意好多事情的,对吧?”玛波小姐说。
“当然后来,他太太突然死了——”
“她是在这儿死的,在这个岛上?”
“不,不是。我想他们那时是在马提尼克或是多巴哥岛上吧。”
“喔。”
“不过从当时也在那儿,后来又到这儿来,常喜欢谈天的人口中得知,好像医师们
并不满意。”
“真的?”玛波小姐很感兴趣地说。
“当然,这也只是传言,不过嘛——戴森先生倒真是很快又结婚了。”她把声音又
放低了些说,“我想,还不出一个月。”
“才一个月。”玛波小姐说。
这两女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简直有点——太无情了嘛。”浦利斯考特小姐说。
“是嘛,”玛波小姐说:“当然是了。”她接着巧妙地问了一句:“有钱财的牵连
吗?”
“这倒不知道。他却是常开玩笑说——也许你也听他说过——他太太是他的‘福星’
——”
“是的,我听他说过。”玛波小姐说。
“有人认为那意思是说他很幸运娶了个有钱的太太。不过,当然了,”浦利斯考特
小姐以一种公正不偏的口气说:
“她也的确长得很漂亮,如果喜欢她那型女人的话。我个人认为有钱的是他那第一
任太太。”
“希林登夫妇有钱吗?”
“我想很有钱。不是说阔得不得了,只是蛮富有的。两个儿子念私立高中,听说在
英国他们还有幢很好的房子;在冬天他们经常出外旅行。”
这时甘农出现了,并招手叫浦利斯考特小姐一同去散步,浦利斯考特小姐站起身来
就找她哥哥去了。玛波小姐仍在原处坐着。
数分钟之后,葛瑞格打她身边走过,一直向饭店踱去。走过时,还挺高兴地朝她挥
了挥手。
“想些什么呢?”他朝她喊着。
玛波小姐微微地笑了笑,心想如果她回话说:“我在想你可是个杀人凶手?”可不
知他会怎么个反应了。
其实,他很可能是的。一切好像都非常吻合嘛——有关第一任戴森夫人死亡的事。
白尔格瑞夫少校可是真的讲过一个杀妻子的男人的事的——还特别提到新娘死在浴缸里
的案子呢。
是的,非常吻合——唯一不合的是一切未免太吻合了。不过,玛波小姐责备自己不
该有这种想法。她是什么人,怎可随便订下杀人凶手的标准呢?一声喧嚣的语声吓得她
差点没跳起来。
“有没有看见葛瑞格在哪儿,呃——小姐?”
玛波小姐心想,幸运今天的脾气可不小。
“他刚过去——往饭店那边去。”
“我就知道!”幸运没有好气地吼了一声就匆匆赶了过去。
“少说也有四十岁了,而且今天一早就挂在脸上了。”玛波小姐心中嘀咕着。
就一股怜悯之情涌上她的心头——她为全世界的幸运悲伤,她们是如此地经不住时
光。背后传来一阵声响,她将椅子朝后移转过去。
赖菲尔先生由贾克森扶着,自他的木屋中出来,作早上的首次亮相。
贾克森将他的老板安置在轮椅上,殷勤地在一旁照拂。赖菲尔先生不耐烦地挥手将
他的仆人赶走,贾克森就朝饭店的方向走去了。
玛波小姐不愿错过良机——赖菲尔先生很少时间无人照应的。说不定伊淑·华德丝
就会前来看他。玛波小姐要单独与赖菲尔说几句话,她想这正是机会。而且,她有话还
得快讲,不需要什么开场白的。赖菲尔先生不是个爱听老太太耍碎嘴子的男人。他要是
感觉到受了折磨,说不定会逃回木屋去的。玛波小姐立意要跟他开门见山地谈谈。
她走到他坐的地方,拉了把椅子坐下就说:“赖菲尔先生,我要请问你点事情。”
“好吧,好吧,”赖菲尔先生说:“有话快说。你有什么请求——要我捐献,是吧?
非洲的教会,还是修教堂?反正是这一类的事。”
“是的,”玛波小姐说:“我的确对这方面的事很有兴趣,如果你有意捐助的活,
我真感激不尽。但这并不是我要问你的事,我想请问的是白尔格瑞夫少校有没有跟你讲
过一件谋杀的事?”
“喔,”赖菲尔先生说:“原来他也告诉过了,是吧?我想你一定上了他的圈套了
吧,鱼钧、线跟锤子一口都吞下去了?”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信他的话,”玛波小姐说:“他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呢?”
“反正他是瞎扯,”赖菲尔先生说:“说一个什么天女下凡的美女。年轻、美丽、
金发,无美不备。”
“喔,”玛波小姐说,这倒是她不会料到的,“她谋害了谁了?”
“当然是她丈夫了,”赖菲尔先生说:“你想还会是谁呢?”
“下毒?”
“不是,我想她是先给他吃了安眠药,然后把他的脑袋塞进煤气烤箱里的。蛮精灵
的女人。然后她说他是自杀死的。她很轻易就脱身了。只负一些疏忽的责任还是什么的。
这年头,女人长得漂亮,小无赖被母亲宠爱了之类的人,都会这么轻易就给打发过去的。
狗屎!”
“少校可曾拿一张照片给你看?”
“什么——那个女人的照片?没有。他拿给我看干什么?”
“喔——”玛波小姐说。
她坐在那儿,愣住了。不用说,白尔格瑞夫少校这一辈子不只告诉别人他射虎、猎
象的故事,也说了他碰过的谋杀事件呢。还说不定他有好几套谋杀掌故呢。这该是不需
争辩的事实。她被赖菲尔先生的一声大吼:“贾克森!”吓了一大跳。但是却没听见有
人答应。
“要不要我去给找他出来!”玛波小姐站起身来说。
“你是找不到他的。又不知到哪儿去嗅腥去了,像只野猫似的。这家伙,没出息。
坏胚子。不过,对我倒蛮合适。”
“我去给你找他去。”玛波小姐说。
玛波小姐发现贾克森在饭店阳台的尽头坐着跟提姆·肯道喝酒呢。
“赖菲尔先生叫你呢,”她说。
贾克森作了个苦脸,将杯里的酒喝干,站起身来。
“你看是吧,”他说:“不得安宁的。我还以为打两个电话、吃一份特别的饮食,
最少可以让我摸一刻钟的鱼吧。没那么容易!谢谢您,玛波小姐。谢谢你的酒,肯道先
生。”
他走开了。
“真替那家伙委屈,”提姆说:“有时候安慰安慰他,我就请他喝杯酒。你要喝点
什么?玛波小姐?来杯柠檬汁如何?我知道你很喜欢喝的。”
“现在不要,谢谢你。我想照顾像赖菲尔先生这样的人是相当吃力的。残废的人是
不好侍候的。”
“倒不仅如此。他的待遇很高,他也知道这样的人是晴雨无常的,其实赖菲尔老先
生人并不坏。我指的是另外的事——”他犹豫了下来。
玛波小姐好奇地看着他。
“这——我该怎么说呢?——呃,他在社交方面有很多困难。人都太势利眼了。这
个地方没有跟他同一阶层的人。他身份比一般仆人高上一点,却低于普通的客人,至少
大家是这种看法。他有点像维多利亚女皇时代的男管家。就连那位女秘书都觉得高他一
等。这情况对他很不顺意。”提姆顿了顿,满怀情感地说:“像这种所在,社交上的困
难可真不少。”
葛兰姆医生打他们身边踱过。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在一张可以眺望海边的桌子上坐
了下来。
“葛兰姆医生好像有什么心事。”玛波小姐说。
“唉!我们大家都有心事。”
“你也有吗?因为白尔格瑞夫少校的死?”
“我已经不烦心那个了。客人们好像也都忘记了,一切都恢复正常了。不是这些事,
是我内人——莫莉。你对梦有没有研究?”
“梦?”玛波小姐颇感意外地说。
“是的——不好的梦——恶梦。当然了,我们有时候都会作这种梦的。可是莫莉—
—她好像老是作不完的恶梦,她很害怕。有没有什么办法治一治呢?比方说,吃药?她
有些安眠药,可是她说吃了更糟——她拼命想醒过来,却醒不过来。”
“都是什么梦啊?”
“哎,什么有人或什么怪物老追着她。还有什么人老监视她或盯她的梢——她就是
醒来也甩不掉那种感觉。”
“大夫总应该可以。”
“她怕看大夫。根本不听人劝说。呵,我想总会慢慢过去的。只是,我们以前好快
乐。好开心。而现在,就是最近——
也许是白尔格瑞夫这老头子的死使她心里不安。她好像变了一个人,自从……”
他站起身来。
“得去忙一些事情了,你真的不要一杯鲜柠檬汁吗?”
玛波小姐摇了摇头。
她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她的脸色沉郁而焦虑。
她朝远处的葛兰姆医生瞄了一眼。
立刻,她打定了主意。
她起身朝他坐的桌子那边走去。
“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