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之炎 作者:贵志佑介-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知不觉间,秀一的脑子被课业以外的灰暗思考所占领。
他认为关键应该在技术层面上。如何使事情不败露行迹,甚至是如何不留下会被判决有罪的证据才是问题的重点。只要确信能全身而退,自己当然也敢放手一搏。
良心的谴责或内疚等等,不过是空洞的字眼而已。中学二年级暑假时读的《罪与罚》,以现代的日本生活现况来看,毫无真是性可言,既呆板又无聊。在类似的作品当中,江户川乱步的《心理试验》的内涵还比它高上几级。在这个社会里,对基督教的制式观念或是斯拉夫民族式的忧郁,能产生同感而加以理解的日本人能有几个?
若要拿同性质主题的作品比较,《菊花与刀》还有趣多了。如果照本尼迪特的说法,西欧是“罪的文化”,而日本是“耻的文化”的话,那在日本即使犯罪,只要没被发现,就不算犯罪啰!也就是说,以民族性而言,这世界上最适合完全犯罪的民族,非日本人莫属了。
……而且,要干的话,现在是最有利的时期。等到三年后二十岁成年时,那可能会处以极刑。不过话说回来,即使在十七岁的现在犯罪,而少年法又突然临时修改的话,罪行也可能会大幅加重。
要是国会真的修改少年法的话,冲进国会闹事的少年犯罪者必定激增。
秀一想象着以“不知所措的法务省干部”为标题的记者会上,秃头的欧吉桑们不停的拿手帕擦汗的可笑情景。
……话说回来,已被揭发为前提而设计的计划,未免愚蠢。要干的话当然要以完全犯罪为目标。
放弃合理的判断、放任情绪而亮出刀子杀人的话,那跟浅野家那些莽夫也没两样。不为被留下来的人着想的话,这犯罪本身也毫无意义可言。
秀一试着想象自己就被逮捕的情景,传播媒体一定会无视人权的死缠烂打吧,届时母亲跟遥香她们恐怕也无法再外头走动吧。而厚颜无耻的记者埋伏在校门口,硬将麦克风推向纪子、大门、甚至是“盖茨”……
还没做就想象最惨的下场的话,当然一开始就不回去玩火了。这是赌博,要有勇气一决胜负。既然要做,就非赢不可。
问题只在于有没有胆子冒这个险。
以及是否有胆量踏出走进黑暗的那一步。
宣告下课的铃声响起。秀一就这么沉溺在幻想中度过了五十分钟。也许是平常表现好的关系,很幸运的一次也没被点到。同学们在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里,上上厕所、或三五成群的聊天说话。但秀一仍维持在课堂中同样的姿势,持续坐在椅子上。
“喂,你没专心上课,在想别的事吧?”纪子靠着自己的桌子,俯看着秀一。
“五十分钟内没有一丝杂念,你当我是佛祖啊?”
“胡说八道,你明明就五十分钟都在发呆。……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连别人脑子里面在想什么都要检查吗?”
“告诉我有什么关系?”
“我大部分都在想很猥亵的事,想听吗?我可以钜细靡遗地告诉你哦!”
“说谎。”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的表情很恐怖。我不想看到你那么可怕的表情。”
秀一心想,不想看就别看啊!
“而且中途还奸笑一次,对吧?我第一次看到这么邪恶的笑容。”
大概是想到“不知所措的法务省干部”时,无疑是的笑了出来吧!不过即使自己并不打算特意防范,但心里想的直接表现在脸上也不太好,今后的小心注意才行。
“我说你啊,该不会整整五十分钟都在看我的脸吧?”秀一说完后,纪子的耳根有点发红。
“……怎么可能!全班同学的脸我都在看!”
“要看就看黑板!”秀一用老套的方式将话题转成了笑话,但是总觉得有点尴尬。
意识到隔壁有监视的目光后,在第二道第四堂课为止,秀一努力地让自己看来像专注在课业上的用功学生。也因此,到了午休时间时,疲劳与空腹感倍增。
这一天秀一没有带便当,所以到合作社买了面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进食。今天他非常不希望被别人打搅,只想一个人安静地用餐。不过没多久却发现大门和纪子对坐着在教室内进食。秀一深觉“习惯”的可怕之处。
“櫛森,你的表情相当严肃呢!”
“无敌的”大门像头牛在反刍般,以悠闲的表情,边吃着炒面面包边说话。从小学一年级起到现在,认识他也超过十年了,从没看过他皱过一次眉头。
“对啊对啊!今天上课时就一直是那样了。”
纪子将切成一口大小的春卷,一边用筷子往嘴里送,一边符合大门的说法。那春卷外表看起来好像很好吃,不过大概是冷冻食品。
“我牙痛。”
“你不是常炫耀自己从小到大没蛀过一颗牙吗?”
“我头痛。”
“宿醉啊?”
“你很烦耶!不管是谁至少都有一两个烦恼吧?不过像你们这种长着幸福脑袋瓜的人,恐怕另当别论吧。”
“你说幸福脑袋瓜是什么意思?”
纪子面有愠色。
“‘你们’的意思,该不会连我也算在内吧?”大门吃完面包后,一边将包装纸揉进纸袋,一边提出他的疑问。
纪子这回瞪向大门。
“那还用说,就算这个家伙有双重人格,我也不会对着她一个人说‘你们’……好痛!”秀一缩起被纪子踹中的腿,将剩下的可乐饼面包送进嘴里。
“不过,我并不是‘无敌’的大门。我既有烦恼,也有敌人。”难得大门脸上也出现复杂的表情。
“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你要叫他‘无敌’大门呢?”纪子像鱼虾吃饵般立刻把矛头转向这个话题。
“那是我命名的,在国中的时候。”秀一把咖啡牛奶的最后一口吸干时,纸盒也跟着扁掉变形。“他拥有不被任何人讨厌的特殊技能,所以这世上绝不会有他的敌人存在,因此命名为‘无敌的’大门。”
“拜櫛森乱取名之赐,我可被害惨了!”大门接着说。“这个绰号不胫而走,传了开来,在我国中三年级的时候,别笑的不良少年站在校门口问:喂!哪个家伙是‘无敌的’大门……”
“对对,有这回事。那家伙可厉害了,体重破百了对吧?武藏川相扑部应该来挖角才对。”
“真过分!”纪子瞪着秀一看。“大门同学太可怜了!”
“谁叫你取一个名实不符、狠角色专用的名字——大门刚?不过,好好的说明原委,对方也会理解吧?你不是说过,最后他挺同情你的遭遇的?”
“在让对方完全理解前。我可花费了不少心力。”
大门苦笑。秀一心想如果两人立场相反,他一定会气愤难平。这家伙果然是“无敌的”大门。
三人一如往常,几乎在同时将午餐吃完。秀一站起来的时候,纪子说:“我有事想问你。”
“干嘛突然这么见外?你一天问个三百回也毫不在意的不是吗?”
“嗯……这个嘛。”
看着吞吞吐吐的纪子,大门机灵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接着便离开了教师。
“告白吗?我可把话说在前头,我没兴趣。”
“不是啦……”原以为会张牙舞爪反扑的纪子,却低声地说着:“是石冈同学的事。”
听到意料外的名字,秀一吃了一惊。
“最近他好像不太来学校。石冈同学是你的好朋友吧?”
“别说的那么恶心。”
“现在也是吗?”
“和他算是从小学认识的孽缘。”
纪子有点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我听说,石冈同学一年级时,在家引起大问题后,就不来学校上课。而……那件事听说是你教唆他做的。”
秀一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开始紧绷。“那你听到我教唆了他什么?“
“听说是家庭暴力,他揍了父母和哥哥……但是,对不起!那一定是别人乱造谣的,对吧?”纪子笑了一笑。“因为根本没理由要那么做,不是吗?”
秀一吭也不吭声,纪子的表情开始不安。
“问你莫名其妙的事,对不起,别生气哦,我真是个笨蛋。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嘛!”
“如果说有理由的话呢?”
“什么?”
“我教唆石冈引起家庭暴力一事,如果说有正当理由呢?”
纪子的笑容冻结了。“正当的理由……那种事情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正当的理由!”
“所以我说如果有呢?”
“别闹了,我很认真在问。”
“我也很认真回答。”
纪子的脸开始涨红,她撇开了脸,迳自地走出了教室。那一天她回到教室后,和秀一连一句话都不说,甚至故意不和他视线相交。
往黑暗去
Part。4
三点半的班会结束后,秀一拿起书包离开教室。他一上高中就加入了美术社,不过最近已快成为幽灵社员。
纪子已经先走一步了。从这个月起她也成了美术社的一员,她大概每天都会乖乖出席,认真地画着鲜艳缤纷的高彩度油画吧。
到社团露脸,也许是想向纪子解释刚才对话的内容,但心里有觉得似乎多此一举。
而且他今天有事非早点回去不可。
秀一骑着变速车,朝着和今早相反的方向走在134号车道上。沿海的栅栏彼端,非法丢弃堆成的垃圾山映入眼帘。塑料桶、棉被、以及生锈的自行车等等也被丢在这。特地跑老远来丢大型垃圾的人,到底是哪根筋有毛病啊?这些垃圾山正是卑劣人心的实际写照。
秀一将视线自海滨转会前方。此时风已变得相当强,才这个时间就吹起海风,为免早了些吧。
和早上不同,现在并没有赶时间的必要。秀一一边悠哉的踩着踏板,一边沉溺在思考中。
踏向黑暗中的一步……
秀一想到在国语课,自己还颇为认真地思索这件事时,不禁有种想苦笑的心情。
当然,这在现实上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只是想聊藉幻想来驱散郁闷的心情。
朝向黑暗的哦一步,那是走钢索的玩命行为。即使在下面张了一面少年法的安全网,失败的代价依旧太高。纵使完全犯罪能够成功,心理、精神上的负担,更是超出平常人的想象,烙在心上的烙印,恐怕这一生都不会消失。
秀一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苦笑。思考这问题,本身就是蠢事一件。
道路朝着稻村海岬方向攀高,因此背肌和腿部开始使劲。运动量虽不算大,但背上已微微渗出汗来。
话说回来,幻想和付诸实行,是完全不同层次的问题。反正在心里想想也不会害到人,搞不好还可以消除压力,有何不可?没错,消除压力、消除压力。就和石冈拓也那次的情形一样。……或许把这次也当作是补偿自己精神上的损失就可以了。
完全犯罪实在是困难重重。
越过坡顶后,进入下坡的自行车开始加速。
但是难道真的没有实行的可能吗?秀一开始质疑适才的想法。完全犯罪的例子真的那么稀少吗?
在推理故事的世界中,天网恢恢……这类的结局是屡见不鲜。搞不懂作家们是道德水准太高,还是习惯遵守“行恶的诡计必然曝光”的铁则。但实际上,也有不少犯罪者犯下重大案件后,躲过了罪刑而逃之夭夭的吧?
靠近江之岛时,秀一暂时中断了思考。今天云层颇厚,看不见富士山。
他在小动右转,离开了134号车道,沿着江之电的电轨平行骑了一会后,便登上缓坡。告别江之电骑到诹访神社前时,走转度过了江之岛附近的境川河口。
穿过几家商店后,秀一站起来骑车以登上一个陡坡,然后越过江之电鹄沼车站的平交道。
这条仿佛要组织外来者入侵的狭隘卷道,延伸于悠悠苍苍的松林及石砌的豪华宅邸之间。四周静悄悄地,几乎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秀一想起了过世的祖母曾经提过,鹄沼虽然是代表藤泽市的高级住宅区,但这里和镰仓不同,住在这的居民,大部分是在战后地价几近于零时移住于此的。所以,讨厌彼此干涉的“鹄沼人”特质大概也因此而产生。住在这里的人和附近的邻居互不往来,再加上和镰仓一样,最近住在鹄沼的老夫妇增多,也可能是本区安静的原因之一。
不过,现在也是世代交替的过渡期。櫛森家的附近,就有一家人为了支付赠与税,将原有地分建成十七间的住屋出售。
不久之后,秀一回到了家。櫛森家是相当老旧的木造建筑,不过占地将近有二百坪。秀一停下自行车,打开铁铸的黑色大门。接着又打开卷帘式铁门,将自己车牵进车库停好。把门拉下后,打开可以直通家中的门,然后把鞋子放好在玄关。秀一注意到玄关没有母亲和遥香的鞋子。
秀一如猫走路般,蹑手蹑脚地走上二楼,竖而倾听。
没有任何声音。
他走到走廊最里面的房间前,将耳朵贴在房门上。透过厚厚的一层木板,仍可以听到微弱的鼾声。
明明是极端厌恶的声音,但秀一仍听了好一会儿。听着听着,有种仿佛在下一瞬间对方便会起床的奇特感觉,让秀一不禁用力的握紧拳头。之后,他静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把书包丢下,坐在椅子前。
回到家不过几分钟,精神上就陷入极度的烦躁与不安之中。虽然想从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中解脱出来,却也知道自己无法轻易办到,因为这就是他的个性。面对问题时,绝不会选择逃避。以往不管碰上任何疑难杂症,他也是靠自己想出方法来解决问题的。
秀一思考着如何排除卡在櫛森家喉头这根讨人厌的刺。在模拟想像中的完全犯罪时,他的情绪也逐渐安定下来。
可以的话,还是避免直接下手,这样对自己的心理卫生也较为健康。设好陷阱后,再请君入瓮才是上上之策。不必要求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像推理小说那种可能性的犯罪就可以了。
比如说,发生火灾如何?这栋年代久远的木造建筑,即使电线漏电走火,也不会有人觉得可疑吧。……不,比起电力系统,没把香烟熄灭就睡着而引起的火灾,实际上可能更容易设计。只要用能完全燃烧的材料制造出定时点火的装置便行了。设计越简单,就越不容易被人发觉。
比如说把点着的香烟,放在边宽较厚的烟灰缸上,让它保持平衡。点火的那一头放在内侧,烧了一段时间香烟变轻后,就会失去平衡掉下来。接着只要在那下面放置报纸的话,就能轻而易举的引起火灾,只要把易燃物不致引起怀疑的照顺序排好就可以了。
然后在白天三个人都出门在外的时候,圣洁的火焰便会将那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渣烧得干干净净。
不过,这个方法的致命缺点,就是无法制作时间较长的定时点火装置,再长也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