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幽光-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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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停稳，她犹豫了一下，看着韩雷与柯维军都走了进去，心一横，也走进去，选了一张长椅坐下。环顾四周，整节车厢只有他们三个人。韩雷坐在她的斜对面，拿出一本书看着。柯维军与她坐在同一排，中间隔着一张长椅。他看到麦青青在看他，又是微笑，又是挥手。麦青青也讪讪地笑着，这么热忱的读者，她真有点吃不消。
地铁幽光 第三部分 地铁幽光 第六章（10）
地铁开动了，麦青青的心跳开始加快。
地铁加速了，麦青青的心跳跟着加速。
怦怦怦，每一声都跟外面的铁轨摩擦声遥相呼应，倒似心里也有趟地铁在跑着。
大概地铁开到古井站到碎石公园的一半路程，忽然听到一阵音乐声响起，她偏头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柯维军拿起手机凑到耳边，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对上她的视线，他又微笑着冲她挥挥手。
麦青青再度礼貌地笑了笑，又听到一阵音乐声响起，这一回是熟悉的《致爱丽丝》。心里“咚咚”几声，她打开包，拿出哥哥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青青。
青青来电！
青青来电！
一刹间，麦青青仿佛感觉到胸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如惊雷般轰隆隆地响着，又忽然觉得胸腔里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口干唇燥，整个世界静寂无声，连眼前的灯光都变得恍惚。她颤抖着手拿起包里自己的手机，屏幕锁定，所以无法拨出电话。
这个“青青来电”究竟从哪里来？
这个“青青”又是谁？
她环顾四周，同一排柯维军还在讲电话，有点惊讶地看着她，大概是奇怪她为什么不接电话，反而神色紧张？斜对面的韩雷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也在嘀嘀响着的手机凑到耳边；玻璃窗里只有她自己的影子，一脸的惊骇，两只眼睛都有点突出来了，整张脸微微变形。
麦青青低头看着手机，铃声还在响着，很多声音也在脑海里回响。
哥哥的声音：青青，我马上就到了。
张岩的声音：青青，这件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自己内心的声音：无论是鬼是人，我都一定要替哥哥报仇。
接还是不接？麦青青一咬牙，正准备按下接听键，忽然听到一声轻轻的“啪”。这个时候，她神经高度紧张，这么一声也弄得她心惊肉颤，不自觉地收回按着接听键的拇指，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瞟了一眼。她倒抽一口长气，脸色顿时惨白。
坐在她斜对面的韩雷头倚着扶杆，两眼圆睁着，血红血红，眼角渗出一点血泪。
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刚才的一幕情景：韩雷掏出嘀嘀叫着的手机凑到耳边……
麦青青看着手里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执著的“青青来电”，“啊”的一声，她松开了手。手机落在地上，“啪”的一声，依然不休不止地叫着。缠绵悱恻的《致艾丽丝》，感动了无数人的《致艾丽丝》，此时散发着一股阴森森的地狱气息，在地铁车厢里回响不断。
人的记忆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它会自作主张地帮你消除某段记忆，以免你受到更多的伤害；有时候它却会反复地回放某段记忆，让你惊魂不已。
麦青青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双臂抱着身子，不时地打个寒战，内衣被汗水浸湿，紧紧地粘在后背，凉飕飕的。地铁上那幕情景在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假如刚才她按下接听键……
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她虽然不怕死，但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想在哥哥的死亡真相没有弄清楚之前死去。
急救室门开了，脑科主任于连生大步走出来，距离他先前走进急救室不过十分钟。十分钟已足够确认韩雷的生死了，不用说麦青青也知道，半个小时前还腼腆地朝她笑着的男生已经再也不会笑了。
于连生看到她，脚步一顿，问：“麦青青，这个人也是你亲戚？”
“不，不是，我只是正好在现场。”麦青青站起来，摇头说。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吓着了？”
地铁幽光 第三部分 地铁幽光 第六章（11）
“于主任，我亲眼目睹了他的死……”
“哦，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是的，我看到了，我看到他拿起手机接听电话，然后就忽然死了。于主任，我敢肯定不是什么朊病毒之类的新型病毒，是……是那个……杀了他。”
“你是说鬼吗？”于连生说。
麦青青认真地点点头，说：“就是它，它用手机杀人，就像《午夜凶铃》里的贞子用录像带杀人一样。”
“麦青青，你想象力太……”于连生本来想说你想象力太丰富，话还没有说完，他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你说……手机杀人？”
麦青青重重地点着头。
于连生露出思索的神色，脸色渐渐凝重，然后他忽然一拍脑袋，喃喃地说：“难道是这样吗？”
“于主任，你想到什么？”麦青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麦青青你提醒了我，我想我明白猝死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了。”
“怎么发生的？”
“现在还不能确定，我需要去确认一下，因为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于连生脸色苍白，喃喃地说着，拔腿走得飞快，留下麦青青怔怔地僵在原地，耳边回响着他刚才的话：太不可思议，太可怕。
于主任究竟发现了什么？
他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麦青青怔怔地想着，一阵风过，她抱住胳膊打了个寒战，为什么会这么冷？明明是春天了。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急冲冲地由远而近。这脚步声听起来很熟悉，偏头一看，果然是张岩。
张岩快步走到她面前，劈头就是一顿臭骂：“麦青青，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跟你说的，叫你不要乱来，让我们来查，你偏要乱来。”
“石头，对不起，我那时心里着急得不得了。”
“着急？你要是出事怎么办？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你不是要让我后悔一辈子嘛。”
“对不起，石头，真对不起，我只是太想知道真相了，你不知道每时每刻心里都有个声音在叫着……”
张岩伸手戳着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口气：“你呀你呀，真是要将我气死了。”
“别生气，我没事。”
“没事。”张岩上下打量她，“你瞧你现在还在打哆嗦，还说没事。”
麦青青深深吸口气，说：“真没事了。”
张岩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说：“刚才你在电话里说谁死了？”
“是于奶奶楼上的一个年轻人，刚才就坐我斜对面，我亲眼看着他被杀死。而且我刚才差点接了电话，如果我接了电话，我可能也会被杀掉……”麦青青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说起话来语无伦次。
张岩皱眉，拉着她在长椅上坐下，说：“青青，你慢慢说，不要着急。”
“是，是……”麦青青深吸口气，“刚才我想到地铁上看看哥哥的手机会有什么反应……”
张岩忍不住又瞪她一眼。
麦青青继续说：“我在地铁站遇到韩雷和柯维军，我们三个人进了同一节车厢，地铁开到碎石公园至古井站中间的时候，先是柯维军的手机响了，我看到他接起了电话。跟着是哥哥的手机响了，显示来电是‘青青’，我当时就吓着了，可是我又想知道这个电话究竟是谁打来，所以我决定接听这个电话……”
听到这里，张岩脸色大变。“麦青青你真是……”
“对不起，张岩，我当时也想过不应该接，可是我……真的真的非常想知道这电话是谁打来的，是从哪里打来的。”
“后来呢？”
地铁幽光 第三部分 地铁幽光 第六章（12）
“就在我快要按下接听键的时候，我看到对面的韩雷也在接听电话，然后他的眼睛忽然变得血红，手机从他手里滑落，掉在地上……”说到这里，麦青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张岩揽住她，轻声地说：“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再想。”
“我吓着了，哥哥的手机掉到了地上，可是它一直在响，直到地铁在碎石公园停下。刚刚停下，它就不叫了。”
张岩总算理清了事情经过，微微思忖片刻，问：“你说柯维军也在接听电话？”
“是。”
“那为什么韩雷死了，柯维军却没事？”
麦青青愣了愣，喃喃地说：“对呀，为什么？”
三个人的手机都响了，为什么接听电话的柯维军安然无恙呢？
柯维军一直是麦青青最想不明白的地方，刚开始她认为系列猝死是以最近距离作为条件的“接龙死亡”，比如说彭晓枫死了，离它最近的郑喜就变成下一位死亡者；然后郑喜死时，按道理离他最近的柯维军应该变成下一个死亡者，但他没有事，死去的是路菊。不过路菊也在郑喜的死亡现场，她的死依然属于“接龙死亡”。再后来，哥哥死了，“接龙死亡”出现了问题，在郑喜这节骨上变成花开两枝了。但不管如何，地铁猝死存在着一个基本规律，那就是：后一个死者与前一个死者总是有过接触的。直到韩雷的死彻底颠覆了这个规律。
因为于奶奶有时会提及韩雷，所以麦青青多多少少也知道他的情况，知道他住在公司宿舍，很少回家，平时也不会搭乘地铁，所以他不可能在四个猝死者的现场出现过。他与前七个猝死者完全没有接触，为什么他会猝死呢？而与郑喜、路菊、哥哥都有接触的柯维军却安然无恙，这又是为什么？
麦青青越想越糊涂，两条眉毛拧成一团。
张岩想了想，说：“我先给局里打个电话，让他们把所有死者的手机都收上来检查，还有柯维军的。”他边说边走到一边给胡队长打电话。过了一会儿，他折回来，问：“韩雷的手机在哪里？”
麦青青把搁在长椅上的韩雷的挎包递给他。
张岩从包里掏出韩雷的手机，随手按着键盘，没有反应。“好像没电了。”
“没电？”麦青青心中一动，凑近一眼，果然屏幕黑漆漆的，但是之前韩雷才接过电话，怎么会这么快就没电了？而且还是一点不剩。
“奇怪，你不是说他刚才才接过电话吗？怎么可能会一点都不剩。”
“对呀。还有……我记得我看到哥哥手机的时候，也是没有电了的。不过，那天离我哥哥出事已有六天，也有可能这中间电力耗尽了。”
张岩想了想，说：“你跟我到服务台。”
服务台有手机快充，将韩雷的手机插进去，屏幕很快就亮了。张岩翻到已接来电，第一个显示为“家2009/4/618：14”，第二个显示为“家2009/4/615：46”。第一个已接来电与第二个已接来电相同。
脑袋里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麦青青转眸看着张岩。“和我哥哥的一样，第一个已接电话跟第二个相同。”
张岩亮出证件，对服务台工作人员说：“你好，我是古井分局的张岩，我正在查办一个案子，能不能借你的电脑用一下。”
工作人员自然不会拒绝。
张岩登陆*网上营业厅，通过韩雷的手机取得随机密码，进入他的个人账户，查找当日明细。“家2009/4/618：14”这个记录果然没有。
“又和我哥哥的一样，没有通过*网络的电话。石头，我的怀疑是正确的，一定是它直接通过手机杀人。”
地铁幽光 第三部分 地铁幽光 第六章（13）
“现在还不能肯定。”张岩在脑海里总结了一下韩雷手机和麦清明手机不正常的地方。第一，出事后两人手机都没有电。现在的手机都是超长待机的，像韩雷这部红色多普达手机，最长应该可以待机二十天吧。就算经常通话也有四五天，可是居然一点电力都没有，这不正常。第二，第一个和第二个已接电话相同。第三，最近已接电话在*网络都没有记录，也就是说，这个电话不是通过移动网络的。第四，他们都是在接听电话的时候死亡的。
那这个电话究竟从何而来呢？
张岩放下韩雷的手机，拿起他的挎包翻了翻，翻出一个万能充电器，一本《质检员考试用书》，一张工作证上写着：韩雷质检员工号2007094，有一个磨损厉害的牛皮钱夹。他打开皮夹看了看，两张银行卡，两张百元大钞，三张十元小钞，一张身份证。
张岩心中一动，看看灯光下流光溢彩的红色手机，前两天他才在手机市场里看过，大概要六千多元。再看看韩雷不起眼的布挎包和包里的琐碎物品，与前者形成鲜明的对比。“青青，韩雷的家境如何？”
“他父亲下岗，母亲在地铁站当清洁女工，他自己是质检员，家境……很一般吧。”
“他母亲在哪个地铁站当清洁女工？”
“就是古井站。”麦青青奇怪地说，“你问这个干吗？”
张岩举起韩雷的手机，问：“你觉得他用得起这么高级的手机吗？”
他这么一说，麦青青也留意到了，韩雷的手机十分高级，是多普达的新款智能手机。“对呀，按道理，他用不起这么贵的手机。”
“他的家里人还没有过来吗？”
麦青青看看墙上挂着的钟，说：“我通知他家楼下的了，按理说，他们差不多该赶过来了。”她并不知道韩雷家里的电话，不过倒是知道于奶奶家隔壁的电话，以前她找于奶奶，都是通过隔壁家转告。刚才她就打电话让隔壁通知韩雷父母。
正说着，肖桂芬与韩老头急冲冲地奔到服务台，声音颤抖地问：“护士，护士，我儿子在哪里？”
“叫什么名字？”
“韩雷。”
值班护士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叫来另一个护士，“小郑，他们是韩雷的家属，你带他们过去。”
小郑护士领着韩老头与肖桂芬到病房。
两人一看病床上躺着一个人，白布蒙头蒙脸地盖着，顿时双腿如筛糠，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眼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