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幽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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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长似乎看自己不顺眼,总将此类重活分配给她,还特别交代一个烟头都不能留下。她偏不听,偏要在铁轨旁留下一个烟头,从站台上看不到。这样做了后她心理平衡了。
爬上站台没多久,早班地铁就嘶叫着进站了,人潮涌动。
肖桂芬躲到角落里站着,有几个同事围过来,唧唧喳喳地说起前晚发生的那起猝死事件。她们的生活是如此乏趣,活着像死了一样,唯有这类话题才会令她们精神振奋,在别人的血泊里高兴着。
“肖桂芬,你老公今天有没有摇出什么卦呀?”
这么多年,肖桂芬都是无人答理,忽然成了谈话的中心,有点不习惯,却又滋生出些许莫名其妙的虚荣。她老老实实地扯了谎:“昨天老韩病了,今天我出门,他还没有起床呢。”
事实上,她与老韩头又吵架了,不是明刀明枪的对骂,而是冷战。
说起来,这全是韩老头的错。
今天凌晨,肖桂芬做噩梦了。梦到自己在地铁车厢里,车身摇晃,灯光恍惚不定。她拿着簸箕与扫把,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打扫着。最后一节车厢的地上趴着一个女孩子,头发散开如海藻,身边掉着一个红色的手机。她走过去弯腰捡起红色手机,那人忽然睁开血红的眼睛,伸出手扼住她的脖子……
肖桂芬当时尖叫着惊醒了,冷汗如雨,心跳如雷。
这会儿,哪怕是有人拍拍她的背,或是给她一个温暖的眼神也好。可是韩老头明明醒了,却仿佛没看到她按着心口喘不过气的模样,转个身又继续睡。
肖桂芬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寒冷,除了噩梦,还有韩老头的态度。她瞪着韩老头弓成一团的小身板良久,恨不得手中有把刀,三下两下将他砍成碎片。当然,这只能是想想,最终她起了床,因为生气没做早餐就上班了。到地铁站,被组长叫去打扫隧道,又叫她平添了一肚子气。
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喜欢与她唱反调,肖桂芬想,眼前围着她的工友,图的也只是个新鲜,感兴趣的无非是韩老头摇出什么卦。她隐隐后悔,上次干吗把韩老头摇出什么“载鬼一车”的卦说给大家听呢?
地铁幽光 第一部分 地铁幽光 第二章(10)
听说韩老头生病没摇卦,她们露出了失望的眼神,也不再答理肖桂芬,自顾自地讨论起来。
“已经死了两个,真邪门呀,还会不会有呢?”
“都说我们古井站是鬼站,看来是真的了……”
话音刚落,一串霹雳从头顶传来,大家浑身一震,面面相觑。
片刻,好多乘客从上面下来,边走边抖落身上的水珠。站台上很快水渍斑斑。这熟悉的一幕,让地铁站的清洁女工们都变了脸色。特别是肖桂芬,心脏“突突”跳动着,二十多天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傍晚,仿佛就在眼前铺陈开了……
那天傍晚,也是惊雷数声后下起倾盆大雨,很多人涌进地铁站,雨伞、外衣滴落的水珠将站台弄得湿漉漉的。肖桂芬和其他清洁工拿着拖把,焦头烂额地想吸干地上的水渍,可是人实在太多了,刚抹过的地面转眼又是水渍斑斑。
地铁进站时,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肖桂芬偏头,看到旁边的一个女孩子倒向隧道,她伸手想拉她,但是被她手提包上面大大的交叉“C”刺了眼。她认得这个双叉的“C”,菊芳拎的包上面也有个交叉的“C”,她还专门问过别人,别人告诉她这叫香奈儿,很贵的,她在地铁站扫上十年的垃圾,不吃不喝才买得起。
肖桂芬收回手,冷冷地看着这个女孩子掉下隧道,她惊恐的半张脸很漂亮,她的衣着很漂亮,手上戴着的钻石手链明晃晃的,手里拎着的香奈儿很昂贵……旁边有人伸手拉她,但是只拉住了包,包掉到隧道边,东西都掉出来了。那个女孩子还是继续往下摔落,重重地跌在铁轨上。前方传来了刺刺的紧急刹车声,铁轨上火花四溅。
铁轨上的女孩惊惧地睁大双眼,此刻,她美得更是惊心动魄。
地铁冲过来了,血花溅起,有只鞋子飞了出来,“啪”地打在隧道壁上,然后又滚了下来。肖桂芬转开头,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无数的人涌到隧道边,想一看究竟,地铁里的乘客也纷纷挤到窗边,扒着玻璃窗往外看,尽管什么也看不到。迅速赶来的地铁站的保安驱走了人群,将现场*了,并派了人下去收尸。
收尸的两人是抬着担架下去的,不过,肖桂芬发现,担架原封不动地抬了回来,收尸的两人手里各拿着一个大的黑色垃圾袋。她的心一揪,想到刚才女孩还站在隧道边,长发如藻,侧脸精致,结果几分钟就后变成垃圾袋里的东西……
收了尸,人群散尽,地铁离开了站台,出事那一带站台禁止任何人靠近。清洗铁轨的重活落在清洁组头上了,大家彼此推脱,有的说自己晕血,有的说自己体虚,有的说打死也不会下去的……
最后抽签决定,肖桂芬与另一名同事抽中。
她和那名战战兢兢的同事爬进隧道,森冷的铁轨四周全是泼溅的鲜血,还有一些乳白色的黏液以及一些丝丝缕缕的肉纤维和黑色的头发。她和同事拎了很多桶水,一桶一桶地泼下去,可是洗刷了数遍,还是恍惚觉得铁轨上布满斑斑点点的血渍。甚至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经过那段铁轨时,仍疑心上面还沾着血。
清洗用了半个多小时,她累得直喘气,离开隧道时,脚底踩中某物,发出一声脆生生的“啪”。她低头看了半天,才认出那是一只眼珠。她虽然厌恶清洗血渍,但也没有害怕过。可是那一瞬间,脚底仿佛破了洞,胆气哗哗地泄了出去;又好像什么东西死死地咬住她脚底,吸走了所有的勇气,她连滚带爬地离开隧道,蹲在厕所里吐得胃都要出来了。
地铁幽光 第一部分 地铁幽光 第二章(11)
那双鞋子她本来扔了的,可想想是五十元买的,舍不得,又去捡了回来。在家里搁置了两天,因为没有多余的鞋,又拿出来穿。刚开始,总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鞋底粘着一只眼珠,过了一阵子才淡忘了。不过即使到现在,任何一声脆生生的“啪”,都让她联想到一只骨碌碌的眼珠爆开成一小摊浆液。
雷声隆隆,肖桂芬的心里也是隆隆的,仿佛有只鼓在敲打着。
“你们还记得阿华和常庆?”
阿华和常庆是地铁站的保安,就是他们两个下到隧道收尸的。当天晚上,阿华不知何故,独自一人跑到宿舍天台上喝酒,第二天人们在楼下的草丛里发现了他尸体,谁也搞不清楚他是怎么死的。因为天台有很高的栏杆,很结实的,所以不可能是不小心翻出去的,除非是他自己爬过栏杆跳下来。常庆从来没有透露过尸体的情况,每当有人问他时,他总是脸色苍白地摇摇头,看到肉就一副恶心要吐的模样。他在阿华死的当天就辞职了,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你们记不记得后来有天,那段铁轨铺满了黄纸……”
那么多的黄纸几乎将隧道填平,她们不得不下到轨道清理掉。
“……那天,就是那个女孩的头七。”
“你们觉不觉得,从出事那天开始,地铁站里就阴沉很多,而且每次看到那个地方,都觉得有个影子在晃荡。”检测地铁的老许说,有一回,他在隧道里看到了一个女孩子,头发长长的,遮住大半个脸,一直跟着他,他加快脚步,她也加快,他慢下来,她也慢下来。至于女孩出事的那截铁轨,似乎永远比别的地方要暗。明明在灯光照射的范围内,可是感觉灯光好像被吞噬了。那里的黑不纯粹,只是隐隐绰绰的,可以生出无穷无尽的可能。
一阵风扫过,大家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
“你们又在这里疑神疑鬼了,站台上全是水,你们不去拖地,居然全聚在这里聊天,是不是不想干了?”组长走过来,大声地说。
围在一起的清洁女工们一哄而散。
肖桂芬走到组长看不到的地方拖着地,她的工作宗旨就是能偷懒就偷懒,绝对不多做。过了一会儿,同事阿萍忽然冲她招手,还挤眉弄眼,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是有事要说。肖桂芬边假装拖地,边慢慢地靠近,走到一个角落,才发现清洁组的女工们又聚在一起了,而且个个兴奋莫名的模样。
“怎么了?”
阿萍压低声音说:“又死了一个。”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刚才过去的那趟地铁上,碎石公园传来的消息,又死了一个,还是两只眼睛流血。”
“真是可怕。”
“就是,就是。”
“会不会真的有鬼呀?”
大家偏头看着那截隧道,它总是比其他地方要暗三分。
一小时后,麦青青收到了消息,行进的地铁中又有一人猝死,死者是名女士。
消息来自东渝市最大的BBS——东渝之光,一名目击者发了帖子,描述了事发经过。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描述的,就跟那次郑喜死时一模一样,这位女士忽然歪在某人胳膊上,某人有意见,结果发现她双目流血,于是整个车厢骚动。
论坛里跟帖无数,因为两天前郑喜出事的时候,有人就在论坛里发过帖子。事隔两天,又有一人猝死,且症状一模一样,大家不免奇怪,各种猜测也甚嚣尘上。
七天,三人死亡,且症状一模一样。
这绝不是巧合。
麦青青给于连生打电话,护士说他在开会。她决定跑一趟医院,在脑科门前,看到身着地铁清洁工工作服的肖桂芬坐着,不免愣了愣。“肖女士,请问你怎么在这里?”
地铁幽光 第一部分 地铁幽光 第二章(12)
“公司让我来体检。”
“在这里体检?”麦青青大感奇怪,医院有专门的体检流程,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到脑科来体检。
肖桂芬点点头,也是觉得古怪。年初她才体检过,才一个月又要体检,而且组长还说只有她一个人来。
脑科的门开了,一位年轻的医生走出来,手里拿着表格看着麦青青和肖桂芬。“哪位是肖桂芬?”
“我是。”肖桂芬站起来。
“请你跟我来。”
肖桂芬有点不安,问:“医生,是去哪里?”
“不用担心,只是做些例行检查。”
“医生……”麦青青喊了他一声。
“什么事?”
“请问于主任在吗?我是晚报记者,想要采访他。”麦青青说。
“他在疾控中心开会,要过一会儿才回来。你再等一下吧。”
“好的。”麦青青看着医生跟肖桂芬走远,雀跃地想,肖桂芬发现第一个猝死者,让她来体检,可能就是看她是否感染了病菌。于连生在疾控中心(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开会,那说明市政府已经关注这件事情了,这件事情有大新闻可做。她思量着用多少篇幅、什么布局来写这篇新闻。
等了一会儿,于连生还没有回来。麦青青想起,第三个猝死者应该也在医院,而且此时多半在停尸房,她决定去看上一眼。
揭开遮脸的白床单,麦青青先是愣住了,接着,一种巨大的恐惧汹涌而来。这个女人她认得,郑喜猝死的时候曾倒在她身上,她以为他是色狼,还用皮包打过他,记得当时她说自己叫路菊。事隔两天,她也在地铁上猝死了。假如她的死跟郑喜有关,那么当时离郑喜不远站着的自己跟哥哥又会如何呢?
麦青青一步一步退出停尸房,快步跑到脑科办公室,敲了敲门,不待里面的人回应,就将门推开。
于连生皱眉看着她,暗想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麦记者,我现在很忙,没有空接受采访。”
“不是,于主任,那个郑喜死的时候,我就坐在他三步之外。”
“哦?”于连生看着她,“你说你当时在郑喜的死亡现场?”
“是,而且刚死的那个人也在,我跟她都在一个车厢,她站郑喜身边,我离得远点。”
“你说的是路菊吧。奇怪了,怎么都在现场,你就没有事呢?”于连生想了想,“那你也去体检吧。”
“好,好。”麦青青连连点头。
于连生用内线叫来一位女医生,让她领着麦青青去做体检。这一次体检跟平时的体检明显不同,增加了核磁共振。做完后,女医生把表格交给于连生就出去了。
麦青青紧张地看着于连生,问:“于主任,我怎么样了?”
“你呀,身体底子不错,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于主任,我想听真话。”
于主任放下她的体检表,认真地说:“我说的就是真话。”
“那肖桂芬呢?”
“她也没有什么问题。”
“我跟她都没有被传染?”
“传染病只是我们的怀疑,但是目前真没有证据支持这种怀疑,而且从你和肖桂芬的体检结果来看,我个人认为不可能是传染病。”
“那三个人是怎么死的?”
“目前不清楚,三个人症状一模一样,实在古怪。”于连生皱眉说,“彭晓枫和郑喜的尸体都已经火化了,现在只有说服路菊的家属同意解剖,才能知道真实死因。”
“真的不是传染病?”
于连生摇摇头。“真的不是,你别害怕了。”
“哦。”麦青青提起的心稍微放下,但还是觉得不安宁。
于连生说:“有一点非常奇怪,为什么这三起猝死都是在行进中的地铁上发生?”
地铁幽光 第二部分 地铁幽光 第三章(1)
“是呀。”他这么一说,麦青青也注意到,这三起猝死不仅都是在行进的地铁上发生,而且还发生在碎石公园和古井站两站之间。“难道是有人对社会心怀不满,用神秘手段杀人?”
“麦青青,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我们曾对郑喜的尸体做过全身检查,可以肯定地说,不是他杀。”
麦青青想了想说:“那是身有暗疾死亡吗?”
“一起还有可能,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