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分子 作者:[瑞典]马伊·舍瓦尔,佩尔·瓦勒-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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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姆死了。”她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怎么会……”
看到瑞贝卡弯腰拾起背袋,开始在里头摸索,马丁·贝克顿任没说下去。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帕默默地递过去,它虽然有点皱,不过很干净。她抬头看着他,摇摇头,眼眶是干的。
他把手帕放回口袋,耐心地等她找到在袋子里摸索的东西。
“他是自杀的。”她说,一面把一封印着红白蓝边的航空信件往他面前一放。“这是他妈妈写来的信,你可以看。”
马丁·贝克从信封中取出信来。信是打字机打的,只有一页,语气冰冷做作,字里行间完全看不出吉姆的母亲对瑞贝卡甚至对自己儿子有任何哀戚之情。事实上,那封信没有一丝感情,因此读来令人感到非常冷酷。
她写道,十月二十二日,吉姆死在狱中。他用床单编成一条绳索,系在牢房的上铺上吊身亡。就她所知,他对父母、瑞贝卡或是任何人都没有留下解释、理由或遗言。她通知瑞贝卡,是因为她知道她很担心吉姆,又有一个“父亲可能是吉姆”的孩子。柯斯圭太太最后说,吉姆的死法——不是他的死,而是他的死法——对他父亲的打击很大,使得他老父已经孱弱的身体更加糟糕。
马丁·贝克把信折好,放回信封内。邮戳日期是十一月十一日。
“你是什么时候收到信的? ”他问。
“昨天早上,”瑞贝卡说,“她只有我去年夏天借住的那个朋友家的地址,信放了好几天,我朋友才找到我。”
“这封信并不是很友善。”
“对。”
瑞贝卡默默地坐着,眼睛望着眼前那封信。
“我没想到吉姆的妈妈是这个样子,”她终于开口说道,“那么冷漠。吉姆以前常常提到他爸妈,他好像非常爱他们,尤其是他爸爸。”她耸耸肩,又说:“只是做父母的不见得喜欢自己的孩子。”
马丁·贝克知道她指的是她自己的父母,不过他也深有同感。他有个马上就要二十岁的儿子洛夫,两人的父子关系向来很差。直到他离了婚,或许是遇到雷亚后,她教他要有勇气,不但对别人也要对自己诚实,他这才敢承认,自己其实并不喜欢洛夫。现在,他看到瑞贝卡那张帻恨而僵硬的脸,心想,自己对儿子久缺关爱,不知对儿子的感情生活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他把关于洛夫的思绪抛到一旁,对瑞贝卡说:
“那时候你就做了决定? 收到信的时候? ”
她踌躇片刻后才回答。马丁·贝克认为她之所以i 尤豫,多半是因为想要诚实作答,而不是因为不确定。他白认很了解她。
“是的,”她说,“我那时候就决定了。”
“你这把左轮枪是哪里来的? ”
“一直都在我身边。几年前我的姨婆去世,她留给我的。她很喜欢我,小时候我常常跟她在一起,所以她死的时候我就继承了她几样东西,这把左轮枪就是其中之一。可是我在昨天之前从来没想到那把枪,我甚至不记得有没有子弹。我因为到处搬家,一直把那支枪包得好好地放在箱予里。”
“你以前用它射击过吗? ”
“没有,从来没有,我连它能不能用都不确定。那把枪很老了,我想。”
“确实,”马丁·贝克说,“起码八十岁了。”
马丁·贝克对枪支没有什么兴趣,对它的了解只限于必需。
要是科尔贝里在场,他就会告诉他们,那支枪是一八八五年哈林顿·理查森公司出品的雷米敦型点三二口径的。他还会告诉他们,那种子弹是包在铜壳里的铅弹,适合短距离发射,是一九零五年出产的。
“你怎么没有被发现? 警察封锁了整个里达尔岛,每个去岛上的人都要检查。”
“我知道首相会去,而且是随着一个……一个……那东西叫什么名字? 我忘了。”
“车队,”马丁·贝克说,“就是一列行进的队伍,像这一次就是一长排的车子。”
“对,跟那个美国人。所以我就看报纸,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打算做什么事。看来看去,我觉得教堂最合适。昨天晚上我就跑到那里去躲起来。我整个晚上都在,今天白天也是,直到他们抵达。躲藏不难,而且我带了一些优酪乳,所以不会饿也不会渴。很多人进过教堂,可能也有警察,可是他们都没看到我。”
真是蠢蛋小组,马丁·贝克心想,他们当然不可能看到她。
“将近二十四小时,你只吃了这点儿东西? ”他问,“你现在真的不要吃点儿什么吗? ”
“不用,谢谢,我不饿,我吃得不多。这个国家大部分的人都吃得太多了。如果我要吃东西,我袋子里有芝麻盐和枣子。”
“好吧,不过如果你需要任何东西,尽管告诉我。”
“谢谢。”瑞贝卡礼貌地说。
“我想,过去二十四小时你睡得也不多吧。”
“对,不多。昨天晚上我在教堂里睡r 一下,不过睡了没多久,顶多一个小时。里头很冷。”
“我们今天不用谈很多,”马丁·贝克说,“我们可以等你休息够了,明天再继续。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拿点东西来,让你待会儿好好睡一觉。”
“我从来不吃药。”瑞贝卡说。
“在教堂里待了那么久,一定很难熬。你等待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
“我在想事情,多半是吉姆。我很难相信他已经死了。不过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不可能受得了被关在牢狱里,他受不了被关。”
“吉姆被判入狱是根据他们国家的法律——”
“他在这里时就已经注定要完蛋,”瑞贝卡打断他的话,激动得身子往前倾。“当初他们骗他回家,保证他不会受罚,他就注定要完蛋。你什么也别说了,因为我是不会相信的。”
马丁·贝克什么也没说。瑞贝卡深深坐在椅子里,把一绺掉落在脸颊上的头发往后拨。他等着她说下去,他不想用问题或是自以为是的评论打断她的思路。过r一会儿,她再度开口,这次语气缓慢得多。
“我刚才说我是听到吉姆死了的消息才决定打死首相的,这是实话。不过我想其实我以前就有过这个念头。我也不确定。”
“可是你刚才说,在昨天之前,你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把枪? ”
瑞贝卡皱起眉头。
“没错,我是直到昨天才想到那把枪的。”
“如果你以前就有过打死他的念头.那么你可能以前就会想起那把枪。”
她点点头。
“对,可能是,”她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吉姆死了,什么都无所谓了。我不在乎我会怎么样,我唯一在乎的是卡米拉。我爱她,可是我什么都不能给她,除了爱。活在一个大家都骗来骗去的世界里很可怕。我们怎么能容许一个卑鄙下流、背信忘义的人替整个国家做决定? 他就是那样的人,一个混蛋卖国贼。我倒不是说不管谁接替他的位置部会做得比他好,我没那么笨。可是我是想让他们看看,每一个管理国家、做出决定的人,都不能永远欺骗百姓。我想很多人非常清楚,自己老是被欺骗、被出卖,可是大部分的人不是太害怕,就是过得太舒服,所以一声也不吭。更何况,抗议或抱怨也没用,因为那些有权力的人根本就不会注意。除了自己的重要地位,他们什么都不关心,他们根本不关心普通老百姓。我杀他就是因为这个。这样他们也许会害怕,知道人民不像他们以为的那么脆弱。他们不在乎人民需不需要帮助,要是人民没有得到帮助而抱怨或是大声嚷嚷,他们也不在乎.可是他们总会在乎自己的性命。我——”
电话铃声打断了她,马丁·贝克很后悔刚才没有吩咐不准打扰。瑞贝卡如此滔滔不绝是极不寻常的事,他以前见到的她都是害羞沉默的。
他拿起话筒。接线员告诉他,她们还在找布莱钦,只是目前为止一无所获。
马丁·贝克放下话筒,这时候有人敲门,希德伯·布莱钦走进房间。
“你好,”他对马丁·贝克简洁地打了招呼,随即走到瑞贝卡身边。“原来你在这里,萝贝塔。我听收音机说,首相被人打死,根据他们对所谓凶手的描述,我知道那人就是你,所以马上赶了过来。”
“嗨。”瑞贝卡说。
“我们一直在找你。”马丁·贝克说。
“我跟一个客户在一起,”‘压路机“说,”附带说一句,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懂得好多非常有趣的东西,他的父亲是法兰德斯地区编织专家,很有名,我就是在他家听到收音机的。“
布莱钦穿着一件黄绿色的斑点大衣,紧紧扣在他那令人印象深刻的肚子上。他好不容易脱掉了大衣,顺手往椅子上一扔,接着将公文包放在桌上,一眼就看到那支左轮枪。
“嗯,”他说,“不坏,用那个射中人并不容易。我记得有一回——大概就在大战开打前吧,有一对双胞胎兄弟被提起公诉,那桩案子里也有一个这类的武器。如果你问完了,我可不可以跟瑞贝卡谈一下? ”
“压路机”在公文包里摸索,拿出一个铜制的雪茄盒,打开取出一截嚼过的雪茄烟。
马丁·贝克从办公桌后的座椅上站起来。
“交给你了,”他说,“我等一会儿再来。”
他走到门口,听到“压路机”说:
“噢,瑞贝卡,亲爱的,这事不大妙,不过我们会想出办法的。把头抬起来。我记得以前在克利斯琛市有个跟你同样年纪的姑娘,那是一九四六年的春天,同一年还发生了……”
马丁·贝克叹口气,带上房门。
第二十五章
马丁·贝克告诉过署长,恐怖分子二次暗杀参议员的几率微乎其微。他的判断其实没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击,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向是uLAG的原则。如果因为计划没有成功而立刻进行二度尝试,会被视为是严重违反了这项原则。
在教堂街那问屋了里,里华洛已经开始打包装备,心想出境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只要他动作快。就他所知,自己只要设法逃到丹麦就算是自由了。事情为什么会这样,这个法国人倒是没有多想,他不是那种人。
对雷哈德·海伊特来说,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因为警方知道他的相貌,势必会四处搜捕他。
屋子很暖和,他仰面躺在床卜,身L 只有内衣和内裤,因为他才刚洗过澡。他还没有开始认真思索自己应该如何逃出瑞典。他很可能必须在这个房子里潜藏许久,等候适当的时机来临。
两个日本人接到的指示大同小异。他们必须留在南马尔姆的公寓里,直到风头过去再离开——意思就是直到警察放弃搜索、一切归于平静为止。他们和海伊特一样,事前就买了一大堆的罐头食品,起码吃一个月没问题。唯一的差别是,海伊特如果靠他们那些古怪的食物维生,大概活不了几天,他买的都是自己喜欢的食物,足够一个人吃很久,必要的话吃一整年也没问题。
此时此刻,他脑海里想的是其他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会失败? 早先在训练营里他就学到:结果不如预期和人员伤亡都在所难免,不过即使事情没有成功或是有人牺牲,也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以免让人追踪到ULAG。这是最重要的。话说回来,里华洛很笃定炸弹已经引爆,这人是^ 人不失手的。至于说两个日本人把炸药放错位置,可能性更是几近于零。
海伊特一向善于推断,也长于复杂的思考。他躺在床上不到二十分钟就恍然大悟事情的前因后果。他站起身,走进行动中心。这时里华洛已经把仅有的几件随身行李收拾好,正在穿外套。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海伊特说。
法国人看着他,眼神带着问号。
“非常简单,他们耍了我们。收音机和电视根本没有在做实况转播:中间大概有半个钟头左右的时差。我们行动的时候,车队早已经过了。”
“嗯,”里华洛说,“听起来很有道理。”
“这也就是为什么警用频道从头到尾要消音的原因,因为收音机和电视台作假,警用频道会让它们露出马脚。”
法国人露出微笑。
“你必须承认,这一招够漂亮。”
“我低估了这些警察,”海伊特说,“显然他们不全是笨蛋。”
里华洛向四周望了望。
“噢,这种事常有,”他说,“我现在要走了。”
“你可以把车开走,”海伊特说,“我现在用不到了。”
法国人考虑了一下。这时候整个瑞典,尤其是斯德哥尔摩周围的地区,岗哨的检查应该颇为宽松,虽然汽车不大可能被追踪,但怎么说还是个风险。
“不用,”他说,“我坐火车离开。再见。”
“再见,”海伊特说,“后会有期。”
“希望如此。”
里华洛的估计没错。次日早晨他到达安卓尔摩,一路上没有任何阻拦,接着他搭乘巴士到托瑞卡夫,渔船已经依约在港口等着他。他立刻上了船,一直等到夜幕低垂才出海。
他隔天早上就来到哥本哈根,这时候他已经相当安全了。
他直奔火车站,在等车的时候才看到早报的头条新闻。
里华洛离开后,雷哈德·海伊特依旧躺在床上,双手交握枕在脑后。他一面漫不经心地听着收音机,一面思索自己的第一次重大挫败。虽然他们的事前准备尽善尽美,执行得也完美无缺,但某个人还是耍弄了他。是什么人这么狡猾,能够用这样的高招蒙住他的眼睛?
收音机插播了一则特别新闻快报,他存床上坐直身体,惊讶万分。别的不说,他们等于闹了一场笑话。海伊特发现自己大笑起来。
一个没那么好笑的事是:他不能冒险出门了,而且还要比以往更小心。海伊特很庆幸自己有足够的远见带来一堆好书,而且都是引人深思、可以反复读好多遍的书。他可能要很久以后才会再见到彼德马里茨堡,对池这样一个典型的行动者来说,这段漫长的等待可能会很难捱。
对马丁·贝克来说,这是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天,而它的高潮是赫尔戈特,内伊德打来的一通电话,他说他现在有空,可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