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分子 作者:[瑞典]马伊·舍瓦尔,佩尔·瓦勒-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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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勒恩是个好警察。他一开始什么优势也没有,可是现在,他无疑是局里最重要的资产之一。
跟平常一样,马丁·贝克想找些鼓励的话说,可是终究没找到,没多久他就离开了。
现在他跟雷亚坐在一起,坦白说,心境完全不同,唯一的问题是她看来很忧伤。
“这场审判,”她说,“天哪,真让人泄气。还有那些做决定的人。那个检察官简直是个小丑。还有,他看我的那副模样,就像没见过女人似的。”
“‘推土机’,”马丁·贝克说,“见过无数的女人。再说,他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
“还有那个辩护律师,连自己当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那个姑娘一点儿希望也没有。”
“事情还没结束呢。‘推土机’几乎每场官司都能赢,可是偶尔也会马失前蹄,而且总是栽在布莱钦手里。你还记得斯韦德那起案子吗? ”
“我还记不记得? ”雷亚说,一面发出粗犷的笑声。“那就是你第一次到我那里的原因。上锁的房间,诸如此类的。快两年了。我怎么可能忘记? ”
她看来很快乐,而什么也比不上她快乐更能让马丁·贝克快乐。从那时起至今,他们度过许多美好的时光,充满了聊天、嫉妒、拌嘴、信任、陪伴,而且不乏美妙的性爱。虽然他已年过半百,自认什么都经历过了,可是依然对她打开了心房。他希望她对这段感情也有同样的感受,不过这一点他没什么把握。
两人当中她不但身体更强健,思想也很开放,而且应该比他聪明,总之脑筋动得比他快。她缺点不少,别的不说,动不动烦躁气恼就是一个,可是他爱她所有的缺点。这话听来也许愚蠢或是过于浪漫,不过他找不出更好的话来形容。
他凝视着她,领悟到自己已经不再对她怀有嫉妒的情绪。
她脱去凉鞋,两只赤足在椅子底下互相摩挲,大乳头在衣服下凸着,衬衫纽扣随意扣着,时不时就弯下腰去挠自己的脚踝。她属于她自己而不属于他,这大概就是她最大的优点。
她的脸上现出烦恼的神色,焦虑和厌恶浮在与众不同的五官上。
“我对法律懂得不多,”她说,这话并不准确。“可是这起案子显然是输了。你作证的时候可不可以说点儿什么来扭转大局? ”
“很难,我连他要我干什么都不知道。”
“其他的辩方证人好像都没用处。银行主管、家政教师、一个警察。这些人当时在场吗? ”
“嗯,克里斯蒂安松在。就是他驾驶巡逻车的。”
“他是不是跟另一个警察一样笨? ”
“没错。”
“那我想这件案子不可能在最终答辩时转败为胜,我是指辩护律师的最终答辩,对吧? ”
马丁·贝克微微一笑,他早该知道她会陷得这么深。
“对,看来是不可能。不过你确定辩方应该胜诉,瑞贝卡是清白的? ”
“调查过程乱得像一团垃圾。案子应该交回给警方才对。什么都没好好调查过。光为这一点,我就恨警察。他们连一半都没调查完就转交给地方检查署。还有那个检察官,昂首阔步走来走去的模样,活像一只站在垃圾堆上的火鸡。而那些有权做出判决的人只会呆坐在那儿,因为他们是政治上的废物,其他方面一无是处。”
在很多方面,她说得都没错。那些陪审团的团员都是从政党大缸的底层挖出来的,他们不是检察官的朋友,就是被根本瞧不起他们的强势法官牵着鼻子走。
“我知道这话听来奇怪,”马丁·贝克说,“不过我想你是小看了布莱钦。”
走回法庭的短短几步路上,雷亚突然握住他的手。她很少这样,她这么做一定是表示她很担心或情绪紧绷。她的手就跟她全身上下一样,强壮又可靠。
“推土机”和他们同时步入休息室,这时离重新开庭只剩一分钟了。
“瓦萨路的银行抢劫案都解决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可是我们又有两起新案子,其中一起——”他的目光落在克瓦斯特莫身上,前面那句还没说完就插入下一句。“你可以回家了,”他告诉克瓦斯特莫,“要不就回去上班。就当帮我一个忙。”
这是“推土机”把人撵走的方式。
“什么? ”克瓦斯特莫说。
“你可以回去上班了,”‘推土机“说,”每个人都必须坚守岗位。“
“我的证词可把那个小妞整惨了,对吧? ”克瓦斯特莫说。
“没错,”“推土机”说,“你说得好极了。”
克瓦斯特莫走了,继续和其他的帮派分子奋战去了。
重新开庭后,本案继续审理。
布莱钦传唤他的第一个证人上场,银行主管朗福德·邦迪生。行礼如仪后,布莱钦突然用他那根没点燃的雪茄指向证人,一副审判官的腔调:
“你可曾见过瑞贝卡‘林德? ”
“见过。”
“什么时候? ”
“大概一个月前。那位小姐来到我们银行的总行。她穿着跟现在一样的衣服,不过当时她抱着_ 个婴儿,放在她胸前一个类似马甲的东西里。”
“而你接见了她? ”
“是的,我当时正好有空,而且我对时下的年轻人很有兴趣。”
“尤其是女人? ”
“是的,我不讳言这一点。”
“邦迪生先生,你几岁? ”
“五十九。”
“瑞贝卡·林德来干什么? ”
“她来借钱。很显然,她对最简单的财务知识一点儿都不了解。有人告诉她银行可以借钱给人家,所以她就跑到最近的一家大银行来,要求见银行经理。”
“那你怎么回答她? ”
“我说银行是商业机构,没有利息和抵押品是不借钱给别人的。她回答我,说她有一只山羊和三只猫。”
“她为什么要借钱? ”
“她要去美国。要去美国什么地方她不知道,也不知道到了美国以后要干什么。不过她有地址,她说的。”
“她还说了什么? ”
“她问有没有哪家银行不那么商业化,是由人民所拥有,一般人如果需要用钱就可以去拿的? 我回答她——其实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我说信用银行,也就是现在的PK银行,表面上是由国家拥有,所以照理说是由人民所拥有。她对这个答复似乎很满意。”
“压路机”走近证人,拿雪茄往他胸口一戳,问道:
“你还说了什么? ”
邦迪生先生没有回答,最后法官说:
“邦迪生先生,你刚才发过誓。不过如果某些问题会泄漏你的犯罪行为,你可以不必作答。”
“是,”邦迪生说,显然心不甘情不愿。“年轻姑娘对我有兴趣,我对她们也是。我向她提议,说我可以为她解决短期困难。”
他望望四周,只看到雷亚·尼尔森那两道杀得死人的目光,以及“推土机”深埋于文件中的闪亮秃顶。
“瑞贝卡·林德怎么说? ”
“我不记得了。反正什么事也没发生。”
“压路机”回到桌边。他在文件堆中摸索,一面说道:
“瑞贝卡在警方讯问的时候说‘我讨厌龌龊的老男人’和
‘我认为你很恶心’。“
“压路机”又高声重复了一遍“龌龊的老男人”,接着雪茄一挥,表示就他的部分而言,讯问已经结束。
“我不明白这件事和本案有什么关系。”“推土机”说,连头都没抬。
证人走下证人席,一副受伤的神情。
接着是马丁一贝克上场,同样行礼如仪,不过现在“推土机”显然专心得多,饶有兴趣地听着辩方发问。
“昨天,”例行程序完毕后,“压路机”开口说道,“我得知有个叫做菲利普·费思富尔·毛里松的人被高等法院驳回上诉。
贝克组长,你大概还记得,毛里松是一年半前因为一桩持械抢劫银行的谋杀案而被定罪的,该案的检察官就是我们这位恐怕学术不精的朋友奥尔松先生,当时他的职务名称是王室检察官,而我本人承担的,则是吃力不讨好、在专业上又担负道德责任的辩护工作,也就是为那位我们定性为的‘罪犯’毛里松做辩护。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贝克组长,你认为毛里松在那桩银行抢劫案和因它而起的命案中是否有罪? 还有,从你警察的观点来看,你对这位检察官奥尔松先生的调查过程是否满意? “
“不满意。”马丁·贝克说。
“推土机”的脸颊飞上一抹红晕,不但和他的衬衫相互辉映,也让他那条绘着金色美人鱼和草裙舞舞娘的畸形领带更为醒目,不过他还是露出开心的笑容说:
“本人也有个问题要问。贝克组长,你有没有参与那宗银行谋杀案的调查? ”
“没有。”马丁·贝克说。
“推土机”两手在眼前用力一拍,接着点点头,表示他很满意。
马丁·贝克走下证人席,走到雷亚身边坐下。他揉着她的金发,却换来一个白眼。
“我还以为会有多精彩。”她说。
“我可没这么想过。”马丁·贝克说。
“推土机”看在眼里,简直快被好奇心逼疯了。“压路机”
却似乎浑然不觉。他步履蹒跚地走到“推土机”身后的窗边,在玻璃上写下两个字:白痴。
然后他开口说:
“我要传唤我的下一个证人,助理警员克勒·克里斯蒂安松。”
克里斯蒂安松被带了进来。他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最近才悟出一个结论:警界是个自成一格的阶级体系,地位高的人总是随心所欲,这并不是为了剥削任何人,纯粹只是为了让属下的日子有如炼狱。
经过冗长的等候,“压路机”终于转过身,开始在庭内来回踱步。“推土机”也是,可是步调截然不同,因此这两人看来就像是两个怪异的卫兵在执勤。终于,“压路机”长叹一口气,开始他的讯问。
“根据我的资料,你已经当了十五年警察。”
“是的。”
“你的上司认为你懒惰、没头脑,不过人很诚实,大体说来,就跟斯德哥尔摩警察局的其他同仁一样,都很胜任一也可以说都不胜任。”
“抗议! 抗议! ”“推土机”大叫,“辩护律师侮辱证人。”
“是吗? ”“压路机”说,“如果我说我们这位检察官就像个齐柏林飞船,是我国甚至全世界最有趣、最口若悬河的气囊,这话就没有任何侮辱意味,对不对?我其实不是说我们的检察官真是那样,而就这位证人而言,我只是指出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警员,就跟保卫本市的其他警员一样能干、一样有头脑。我只是想将他卓越的资历和良好的判断能力介绍出来而已。”
雷亚.尼尔森纵声大笑,马丁·贝克用右手覆上她的左手,她笑得更大声了。法官提醒旁观者要保持肃静,接着带着腽怒的神情,转头望向两位律师。“推土机”望着雷亚,专心得几乎没听到诘问的开头。
“压路机”却毫无反应。他问:
“你是第一个进入银行的人? ”
“不是。”
“你抓住了那个叫瑞贝卡·奥尔松的姑娘? ”
“不是。”
“我的意思是瑞贝卡·林德。”
卿众一阵窃笑。
“压路机”说:“那你都干了什么? ”
“我抓住另一个。”
“有两个姑娘在抢劫现场? ”
“是的。”
“为什么你要抓住她? ”
克里斯蒂安松想了想。
“这样她才不会掉下去。”
“这另一个姑娘几岁? ”
“大概四个月大。”
“克瓦斯特莫抓住了瑞贝卡·林德? ”
“是的。”
“你会不会认为,他在抓她的时候使用了暴力或是过于用力? ”
“我不懂辩方律师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推土机”嘲讽地说。
“我的意思是,克瓦斯特莫——就是我们今天稍早看到的那位——”“压路机”在文件堆中摸索了好一阵。“找到了,”他说,“克瓦斯特莫体重超过两百磅。别的不说,他是个空手道高手,也是摔跤好手。他的上司认为他是个非常专注而热心的人。
不过,提供这项证词的诺曼·哈松探员也说,克瓦斯特莫对职责往往过于热心,所以很多被捕的人抱怨说,克瓦斯特莫对他们施以暴力。他的证词还说,肯尼斯·克瓦斯特莫曾经受过好几次申斥,而且他的表达能力还需要很好地提高。…压路机“放下文件,说:”现在请证人回答问题:克瓦斯特莫有没有使用暴力? “
“有,”克里斯蒂安松说,“你可以这么说。”
经验告诉他,职责所在不能说谎,至少不能说太多或太常说,更何况,他不喜欢克瓦斯特莫。
“你看护着那个小孩子? ”
“是的,我不得不照顾她。瑞贝卡把她包在一个类似马甲的东西里抱着,克瓦斯特莫把刀子从她身上夺走的时候,她差点儿失手让孩子摔下来。”
“瑞贝卡可有任何抵抗? ”
“没有。我接过孩子的时候,她只说:‘小心,别让她摔下来! ”’
“事情的经过似乎够清楚了,…‘压路机”说,“我回头会再来谈克瓦斯特莫是否有使用暴力的可能性。现在,我要问另一件事——”
“好的。”克里斯蒂安松说。
“既然负责保护银行钱财的专业部门没有人到达犯罪现场一一…‘压路机”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意味深长地望了检察官一眼。
“我们已经工作得没日没夜,”“推土机”说,“而且这种案子多得要命,本案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案子。”
“这就表示一开始的讯问是由在场的警察所主导的,”“压路机”说,“是谁跟银行职员问话的? ”
“是我。”克里斯蒂安松说。
“她怎么说? ”
“她说那个姑娘抱着马甲里的孩子走到柜台,把肩袋往大理石柜台一放。那个职员一眼就看到刀子,于是开始往袋子里塞钱。”
“瑞贝卡把刀子掏出来了吗? ”
“没有。她把刀子插在腰带上,她背后的腰带。”
“那个女职员怎么看得见刀子? ”
“我不知道。对了,她是在后来瑞贝卡转过身去时看到的,然后她就大叫:‘刀子,刀子,她有刀子! ”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