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相信任何人-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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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拥抱。在泪水中相互寻求的嘴唇。在某个时刻内疚和再不能任由事情继续下去的信念让了位,取而代之的是欲望,还有坚信他们停不下来的的两个人。
然后呢?做爱。在沙发上?地板上?我不想知道。
“还有呢?”
“对不起。”她说,“我从来没有希望过发生这样的事情。可它还是发生了……我觉得非常糟糕。非常糟糕。我们两个都是。”
“多久?”
“什么?”
“持续了多长时间?”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不知道。时间不长。几个星期。我们只……我们之上过几次床。感觉不对。时候我们都觉得很糟糕。”
“发生了什么?”我说,“是谁提出结束的?”
她耸了耸肩,接着小声说:“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我们谈了谈,不能再让它继续下去了。我认定这是我欠你的——也欠本的——从那以后要保持距离。我猜是因为内疚。”
我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决定离开我的?”
“克丽丝,不。”她急忙说,“不要这么想,他也觉得很糟糕。但他离开你并不是因为我。”
不,我想。也许不是直接的导火索,可是你也许提醒了他失去了多少东西。
我看着她。我仍然没有感觉到愤怒,我感觉不到。也许,如果她告诉我他们还在上床,我的感觉可能会有所不同。她告诉我的事情像是属于另外一个时段。史前时期。我难以相信这跟我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克莱尔抬起了头:“刚开始我跟亚当有联系,可是后来本肯定是跟他说了发生的事,他说他再也不想见到我。他告诉我离他远一点儿,也离你远一点儿。可是我做不到,克丽丝。我真的做不到。本给了我那封信,叫我注意你的情况,所以我继续去看你,在‘韦林之家’。刚开始不到几个星期去一次,后来每隔几个月去一次。可是那让你心烦意乱,让你非常难过。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不能把你扔在那儿,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我继续去探望,只是为了看看你是不是还好。”
“而且你会告诉本我怎么样了?”
“不,我们没有联系了。”
“这就是你最近不来看我的原因吗?不到我家去?是因为你不希望看到本?”
“不,几个月前我去‘韦林之家’看望你,他们告诉我你搬走了,你回去和本一起生活了。我知道本搬了家。我让他们给我你的地址,可是他们不同意。他们说那会违反保密原则。他们说会把我的号码给你,而且如果我想写信给你,他们会转交。”
“你写了?”
“我写给本了。我告诉他我很抱歉,我对发生的事情很遗憾。我求他让我看看你。”
“可是他告诉你不行?”
“不。你回的信,克丽丝。你说你感觉好多了,你说跟本在一起很开心。”她扭过头,目光越过了公园。“你说你不想见到我。你说有时候你的记忆会恢复,那种时候你就知道我曾经背板过你。”她从眼角擦去了一滴眼泪。“你让我不要靠近你,永远也不要。你说最好是你永远地忘了我、我忘了你。”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凉了起来。我试着想象在写这样一封信时感到的愤怒,可是也此同时我又意识到也许我根本没有感觉到愤怒。对我来说克莱尔这个人几乎并不存在,我们之间的友谊早就被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很抱歉。”我说。我无法想象自己能够记起她对我的背叛。本肯定帮我写了那封信。
她露出了微笑:“不,别道歉。你是对的。可是我一直希望你会改变主意。我想见你。我想告诉你真相,面对面地。”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我很抱歉。”她接着说,“你会原谅我吗?”
我握住了她的手。我怎么会生她的气呢?生本的气?我的病给我们三个人套上了一副难以承受的枷锁。
“是的。”我说,“是的。我原谅你。”
不久后,我们动身离开。走到斜坡底的时候她转身面对着我。
“我会再见到你吗?”她说。
我笑了:“希望如此!”
她看上去松了一口气:“我很想念你,克丽丝。你一点儿也不知道。”
是真的,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有了她,有了这本日志,我有机会重建有价值的生活。我想到了包里的信。来自过去的消息。最后一块拼图。我需要的答案。
“我会打电话给你。”她说,“下周早些时候。好吗?”
“好的。”我说。她拥抱了我,我的声音淹没在她的波浪发丝里。她感觉像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跟我的丈夫一样。我的姐妹。我用力捏了捏她。“谢谢你告诉我真相。”我说,“谢谢你所做的一切。我爱你。”当我们放开手看着对方时两个人都在哭泣。
※※※
在家里,我坐下来读本的信。我感觉有些紧张——它会告诉我我需要知道的东西吗?我是不是终于会明白本为什么离开我?——可是与此同时又很激动。我确信它会办到这些。我确信有了它,有了本和克莱尔,我将拥有我需要的一切。
亲爱的克丽丝,信上写道,这是我做过最困难的事。一开头我已经落入俗套,不过你知道我不是个作家——作家一直都是你!——因此我很抱歉,但我会尽我所能。
在读这封信之前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决定要离开你。我无法忍受写下这些话,甚至想也不想,但我别无选择。我已经如此努力地想要找到另外一种方式,但我不能。相信我。
你一定要明白我爱你。我一直爱你。我会永远爱你。我不在乎发生过什么事情,或者为什么。这与报复无关,跟它一点儿也不沾边。我也没有遇上别人。当你处在昏迷中时,我意识到你早已和我融为一体——每次看着你,我都觉得自己奄奄一息。我意识到我不在乎那天晚上你在布赖顿做什么,不在乎你是去见谁,我只想让你回到我的身边。
然后你真的回来了,我非常高兴。你永远不会知道在他们告诉我你已经脱离危险、你不会死去的那天,我有多么高兴。你不会离开我,或者说我们。亚当还很小,可是我想他明白。
当我们意识到你不记得发生过什么的时候,我认为这是件好事。你能相信吗?现在我感到羞愧,但当时我认为这再好不过。可是接着我们意识到你把其他事情也忘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地忘掉。刚开始是你隔壁床病友的名字,为你进行治疗的医生护士的名字。但你变得越来越糟。你忘了你为什么会在医院,为什么不准不跟我一起回家。你确信医生们在你身上做实验。当我带你回家过周末时,你不认识我们住的街、我们的房子。你的表亲来看望你,结果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她是谁。我们带你回医院,你越完全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想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切开始变得艰难起来的。你是如此爱亚当。我们到达医院时,那份爱会照亮你的眼睛,他会跑到你身边投进你的怀里,你会抱起他,而且马上知道他是谁。可是后来——对不起,克丽丝,但我必须告诉你这个——你开始相信亚当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你。每当你见到他都觉得从他几个月大起这是你第一次跟他见面。我让他告诉你上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他会说:“昨天,妈咪。”或者“上个星期”,可是你不相信他。“你跟他说了什么?”你会说,“这是谎话。”你开始指责我让人把你关在这儿。你觉得别的女人在把亚当当成亲生儿子抚养,而你被关在医院里。
有一天我到了医院,你认不出我。你变得歇斯底里。在我不注意的时候你抓住了亚当向门跑去,我猜是为了救他,可是他开始尖叫。他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做。我带他回了家试着解释给他听,可是他不明白。他开始非常怕你。
这种情形持续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变得更糟了。有一天我打了电话到医院去,我问他们我和亚当都不在的时候你的情况怎么样。“说给我听,就现在。”我说。他们说你平静,开心。你正坐在床位旁边的椅子上。“她在做什么?”我说。他们说你在跟一个病人说话,是你的一个朋友,有时候你们一起打牌。
“打牌?”我说。我无法相信。他们说你打牌打得很好。每天他们都得跟你解释规则,不过接着几乎所有的人都打不过你。
“她开心吗?”我说。
“是的。”他们说,“是的。她总是很开心。”
“她记得我吗?”我说,“还有亚当?”
“除非你们在这儿,不然不记得。”他们说。
我想当时我就知道有一天我会不得不离开你。我给你找到了一个地方,在那儿你要住多久就能住多久。一个你可以开心过活的地方。因为没有我,没有亚当,你会很开心。你不会认识我们,因此你就不会想念我们。
我是如此爱你,克丽丝。你一定要明白这一点。我爱你甚于一切。可是我必须让我们的儿子拥有生活,一个他应得的生活。很快他会长大,足以理解发生了什么。我不会骗他,克丽丝。我会解释我所做的选择。我会告诉他,尽管他可能非常想去看望你,但那会让他非常难过。也许他会恨我,怪我。我希望不会。但我希望他幸福,而且我希望你也开心。即使只有在没有我的时候,你才能找到快乐。
现在你到“韦林之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不再惊慌。你有了惯例可循。这很好。因此我离开的时间到了。
我会把这封信给克莱尔。我会请她替我保管,等你好到可以读信、可以理解的时候转交给你。我不能自己留着,我会心心念念想着它,无法抗拒把它给你的念头——下周、下个月,甚至明年。太快了。
我无法掩饰我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再次在一起。等你恢复以后。我们三个人,一个家庭。我必须相信这可能发生。我必须,否则我会死于悲痛。
我没有抛弃你,克丽丝。我永远也不会抛弃你。我太爱你了。
相信我,这是正确的办法,我只能这么做。
不要恨我。我爱你。
※※※
现在我又读了一遍,叠起了信纸。信纸颇为整洁,似乎昨天才刚刚写成,可是装它的信封软塌塌的,边缘已经磨损,散发出一种甜香的味道,像是香水。是不是克莱尔随身携带着这封信,把它塞在包的角落里?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她把信放在家里某个抽屉中,虽然不在视野里,却从未完全忘记?它一年又一年地等待着被打开的一天。在这一年又一年中,我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在这一年又一年中,我一直无法弥合我们之间的鸿沟,因为那是一个我无法意识到的距离。
我把信封夹到日志里。记这篇日志的时候我在哭,可是我并非感觉不快。我理解发生的一切:他离开我的原因、他一直骗我的原因。
是因为他做到了一直骗我。他不告诉我我写过小说,因此我不会因为再不能写出第二部而绝望。他一直告诉我我最好的朋友搬走了、不让我得知他们两人背叛过我,因为他不相信我深爱他们两人到已经可以原谅他们的程度。他一直告诉我是一辆汽车撞了我、一切不过是事出意外,因此我就不用面对被袭击的事实,不用知道是一个蓄意的、充满仇恨的凶暴行为造成了这一切。他一直告诉我我们从未有过孩子,不仅是为了不让我得知我们的独生子已经死了,还是为了使我免于每天不得不经受丧子之痛的命运。他也没有告诉我他曾经多年苦苦地寻找一家团圆的办法,却不得不面对无果的事实,不得不独自带着我们的儿子离开,从而寻求幸福。
在写那封信的时候,他一定以为我们将会永远分离,可是他必定也希望并非如此,否则他为什么会写信呢?当他坐在那儿、坐在他的家中——那也一度是我们共同的家——拿起笔试图向一个可能永远也理解不了这封信的人作出解释,告诉她为什么他别无选择而只能离开她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呢?他说,“我不是个作家”,可是他的字字句句在我眼中都是如此动人,如此深刻。读起来仿佛他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可是在我的内心,在层层皮肉的深处,我知道并非如此。他讲的是我;同时也是在对着我讲。克丽丝·卢卡斯。他生病的妻子。
可是分离并非永远。他所希望的事情发生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病情有所好转,或者是他发现跟我分离比他想象中更加艰难,所以他又回头来找我。
现在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比起今早醒来一眼看见的那个房间,比起四处找厨房、到处找水喝、拼命拼凑昨晚情形的时刻,眼前的房间似乎仍然是陌生的,然而一切不再充满痛苦和悲伤。周围的一切似乎不再标志着一种与我格格不入的生活。头顶时钟的滴答声不再仅仅标示着时间,它在跟我说话。放轻松,它说,放轻松,安然迎接未来。
过去我错了。我犯了一个错误,犯了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谁数的清有多少次?我的丈夫承担着保护我的角色,没错,可他同时也是我的爱人。现在我发现我爱他。过去我一直爱着他,如果我必须每天从头学习爱他,那就这样吧。这就是我要做的。
本快要回来了——我已经能够感觉到他在靠近——当他到家后我会告诉他一切。我会告诉他我跟克莱尔见过面——还有纳什医生、甚至帕克斯顿医生——我已经读过他的信。我会告诉他我理解他当时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离开我,而我原谅他了。我会告诉他我知道那次袭击,但我不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再关心是谁这样对我。
我还会告诉他我知道亚当。我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尽管想到要每天面对丧子之痛让我无比恐惧、全身冰凉,可是我必须这么做。这所房子一定容得下有关他的记忆,我的心中一定要保留他的位置,不管那会带来多么巨大的痛苦。
我会告诉他这本日志的事,告诉他我终于能够将日子串起来,终于可以找回人生。如果他要看的话,我也会把日志给他。然后我可以继续用它书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