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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网人-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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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绿色的。在草与屋中间跳来跳去的青蛙是白色的。这是一种色彩斑斓的诱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轻轻地滑过,却发出种种嘈杂的声音。他露出笑容,想伸手拽住某只青蛙的大腿。冰凉的,且有着滑腻的腥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他鼓着眼,赤脚站在地上,惊疑不定。 

  一切已在从阳光中暴露无遗,包括他双腿中间那玩意儿以及手上这滩粘乎乎的液体。桌子、椅子、还有床。他用脚踢了踢墙壁。墙壁上方那幅画上的女人是几何形状的,正举起一个破瓦罐往自己身上倒水。水甚是清亮,颜色很白,里面没有黑色的虫子。他吁出口气,往窗户外望去。风正把玻璃窗拍得当当响。他望了一眼天空,又望了一眼天空下。草是绿色的,屋子是褐色的。在草与屋中间有个圆桶样的年轻女人走过。没有青蛙。女人的身后还有一个白发苍苍提着菜篮子的老大妈。他扯过枕巾,将双腿中间那玩意儿擦了下,又将沾满液体的手擦了下,然后用手轻轻地弹了那玩意儿下,咧嘴乐了。他在将枕巾扔回原处的同时,用脚勾起扔在地上的衣裤,匆匆套好。衣服有点儿小,还有些脏,不过这总比什么都不穿光着屁股跑大街上好。 

  人呐,也就是一群穿了衣服的畜生。他对着洗手池上面的那块碎了半个角的镜子龇牙咧嘴了几十秒钟,意识到什么,双手食指抠入嘴内,将脸部表情用力向上拉,拉了几秒钟,停下来研究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几十秒钟,终于满意了。他出了门。有些饿。他张开嘴一连咽下几口空气。空气确确实实能充当食物,这是他的经验。或许每一个挨过饿的人对此多少都不无心得,虽然几秒钟后,大家就不得不把它从双臀之间放出来,可有几秒钟的充实感毕竟是好过一点也没有。他在马路上停下。商店橱窗玻璃很亮。里面有个头上扎着小羊辫的小女孩儿儿正津津有味地啃着手中的烤羊肉串。小女孩儿儿的脸是圆圆的,比苹果大多了。他舔了舔嘴唇,在女孩儿抬起头望过来时,转过脸,紧走几步,再用手往自己腮帮子上拍了一下。妈的,这样一个青天白日的下午,竟然有蚊子。他小声嘀咕道。不过,马路上并没有其他行人,他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空气中,连一丝涟漪都没剩下。他的目光在马路上茫然地扫来扫去。打地的阿姨把这条马路扫得可真他妈的干净。他嘿嘿地干笑出声。笑过几声,肚内便叽哩咕噜地直响,愈发饿了。 

  有风吹来。风裹在阳光里,拍打在皮肤上,像一些粗糙的沙粒,更让人烦躁,却又避无可避。他晃晃脑袋,横着晃,再竖着晃,晃了几分钟,想起自己不是一个酒瓶子,便又力往自己脸上甩了一记嘴巴。他昨晚喝多了。一个人在屋里喝,没有下酒菜,嘴对着壶嘴吹。酒是在街角杂货铺买的。二元钱一斤。卖酒的瘪嘴老头哆哆嗦嗦说,这酒自家酿的,劲倍儿足。他不信。老头儿恼了,手抖抖索索舀了碗请他尝。酒发浑,颜色泛黄,看上去与尿差不多,泛出一些白花花的泡沫,不过闻着却香。他瞅了眼老头上浸在酒中的那根乌黑的大拇指头,抽抽鼻子,想不喝,嗓子眼里的那几只酒虫却抓挠开了,真他妈的痒啊。他一闭眼,端起碗,不客气地喝下一大口,顿时就感觉脑后勺像挨了一棍,嗡嗡作响。嗓门大了,手指头也不听话了,他从裤兜里掏出准备买盒饭的五块钱,用力拍在桌上。 

  酒仍没有醒,一些残渣猛地泛出泡沫涌上来。他的身子晃起来,在马路上走一步,退两步。走了几步,人又回到那家有个小女孩儿儿啃羊肉串的商店。小女孩儿儿已经不见了。商店里的电视机里有三个姑娘正在尖声叫道——苹果熟了。他想了想,掉转身,继续走,仍然是走一步退两步。那老头儿的酒怕是掺了工业酒精,否则哪有这么冲?自己睡了有多少个小时了?他撸了把头发,想起老头儿颤巍巍的收钱的手,冷不丁地笑起来。老头儿的手在触到那张五元钞票的一刹那,忽然迅速弹开,似乎被毒虫螫了口,脸青里透着白,眼睛却血红。老头儿人极瘦,颧骨高耸。牙齿缝里有凉气在不停地钻出钻入。枯柴似的手上就好像吊着一块大石头。他想,人活到这份上,也算是彻底了。 

  他来到这个城市已有好几年了。最早在南边的平房里住,现在北边的平房住。南边的,十五平方米,月租要三百五。北边的,只需一百五。但北边要更吵一些。天蒙蒙亮,收破烂的、赶早市卖菜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像一把盐撒入油锅里,毕毕剥剥地响着。他被惊醒了,用被子蒙住头,油烟味却无孔不入。有几次,他恨不得冲出去,抡起锄头,将这口油锅砸得粉碎。可哪里会有这么大的一把锄头呢?猪八戒自从当上了净坛使者后,那根五齿钉钯也在人间踪迹全无。他蜷曲着身子在床上咬牙切齿。他冲外面吼了几声。外面闹得更欢了。他没忍住,蹦起来,推开窗户,目光搜寻着,掠过路边一张张黝黑结实的脸庞,锁定在一个正在高声叫卖青菜的小孩儿身上。他高声喊道,丫的再叫,老子一刀灭了你。黑黑瘦瘦的小孩儿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没理会,继续扯动脖子,像公鸡打啼,吆喝得愈发带劲。他火了,窜下床,光着脚冲出门。但没等他嚷出声,小孩儿手中已多出把明晃晃的尖刀,刷刷刷,将一块烂菜帮子抛向空中,干脆利落地剁成几块。他只好忍气吞声地走到他面前,多少钱一把?小孩儿咧着嘴,手指穿入刀把后的圆环,刀尖甩动。小孩儿说,三毛。他往后退开几步,说,这么贵?小孩儿说,刚才还卖四毛,就剩下这点所以便宜卖,不信,你上别处问问。他走到前边问了问,果然是四毛,便折回来,在小孩儿手中买了一把。 

  再后来,他渐渐习惯了这些喧哗的声音。艺术来源于生活。再怎么说,他还是自视为一个艺术工作家。虽然过去住南边的平房,现在住北边的平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生命轨迹仅仅是在圆规划出来的一个圈上。事实上,其中有一年,他居然住进离市中心仅隔二条街的公寓大楼,并认识了开电梯的老女人的侄女。那周梅可真野。头发红中泛着绿,绿里飘着黄,除了黑色,其他颜色全齐了。大冷的天,仍穿着条吊带背心裙,露出一大堆肉,让人不得不咽口水。而且还特会花钱。他也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与她勾搭上了。反正两个人有段时间天天就是下馆子、看电影、吃冰淇淋、满大街乱逛买各种稀奇古怪的小饰品。 

  她叫周梅。开电梯的老女人告诉他的。可他叫她周梅时,她从不搭理,还愤怒地朝他吐口水。她说她叫kitty,并拽起他的耳朵,把这几个英文字母用唾沫搅拌了下,再用力地吐进去。他的耳朵被她拽得很长,所以kitty吐完口水后,他便把耳朵当成手帕擦去脸上的唾沫。他那时觉得很幸福。可惜外国货毕竟是外国货,不是一个小瘪三能够用得起的。当他手里的钱花得差不多时,kitty也就不见了。他问开电梯的老女人她侄女上哪儿了?老女人则一脸警惕地瞧着他,问道,“你想干什么?”他说,“我想找kitty。”老女人说,“开的?不认识。”他急了眼说,“我找周梅。”老女人说,“找周梅干吗?”他说,“我有二本书放在周梅那里想拿回来。”老女人仰起身,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他,好像从来没见过他这个人。他心里发毛了,继续说,“我还欠周梅一点儿钱,想还给周梅。”老女人这才哦了声,“那你给我,我转交周梅。”他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道,“我想亲手交给周梅。”老女人说,“那可不行。我也不知道周梅在哪里。”他说,“你刚刚不是说你想转交给周梅吗?”老女人说,“我是说转交给周梅的父母。”老女人的手五指箕开仍然坚定地摊开在他面前,上面的青筋纠结成一团一团,还不时跳两下。他差点儿抓狂了,牙齿直打颤,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过了好长一会儿,咬紧嘴唇,从口袋里摸出叠钞票,又从中捡出一毛钱放在老女人手上。 

  后来,他一直没能再看到kitty了。她好像从来不曾在他身边出现过。这让他怀疑kitty根本就是自己的一个幻觉,否则身边为何会没有她一星半点儿的痕迹呢?只是那段时间钱飞得可真快。他做过统计,短短两个月内,他已花去了六千多块钱。这很让他懊丧。因为没多久,他所在的那家公司忽然宣告倒闭。公司老板在办公桌上留下一封眼泪汪汪的致全体职工信后便人间蒸发。为争夺老板留下来的那几张大班椅,几个同事甚至大打出手。一个女的抓破了男的脸。另一个女的说要干老板的娘。还有一个男的则提醒她老板的娘怕是只剩下一堆骨头渣。他站在旁边欣赏了一会儿他们脏兮兮的面孔,回了家,不声不响地收拾好行李,对公寓门口的保安说了一声出差,就来到城市的北边租下一间平房。 

  这几年他认识的女人还真不少。有自称是天使的,有自称是天使可下凡时不小心脸先触地的;有说李清照若见到她准会活活羞死的,也有会眨着眼睛听他吟诗然后说一声牙齿好白的;有在菜市场为一毛钱讨价还价大眼瞪小眼认识的,有在文学青年笔友会上觉得彼此都有寂寞需要排泄而认识的。当然若按古龙先生提出的标准分,那只有两种,上过床的,没上过床的。他不大记得她们都长什么样了。她们像太阳底下飞过的一串雨珠儿,被一面玻璃拦住后,便紧贴着玻璃窗往下滑。速度有快有慢,个头大小不一,痕迹或粗或细,很快,全不见了。 

  37 

  那天晚上,他在酒巴遇上她。他走进红磨坊酒巴应该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这可能是好莱坞制造的同名歌舞大片惹的祸,但也说不准。“红”是一种张牙舞爪的激情,在古老的中国一直象征着光明、性能力、快乐等,它与女人的身体密不可分,在中国各种流传下来的房中术中也一直有男白女赤一说。“磨”有很多种解释,做名词解时,它与女人的生殖器官相似,做动作解时,就更令人大汗淋漓了,虽然这个动作有点单调乏味,但他不止在一本色情小说读到它。而“坊”是场地,多半充满音乐歌舞,并挂有帐帷。这三个字合在一起应该暗示着某种暖味的可能。当然,这种可能或许就是他心底隐秘处一直渴望的。 

  他在椅子上坐下,要了一杯酒,然后她走过来,问他是否可以请她喝一杯酒,他就又要了一杯酒。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他们聊得很愉快,基本上是她说他听,他再偶尔问一些长久以来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她一直在抽烟。不停地抽,一根接一根。每吐出一个烟圈,嘴里便一声叹息。这叹息并不伤感,反而透出一种心满意足的味道。一个又一个烟圈飘起来,一个套一个,像是一群有生命并彻悟了生命意义的东西,或浮或沉,前后有序,缓缓地生,缓缓地逝。这种节奏随着烟头明灭缓慢地漾开,让人恍然若梦。她整个人都模糊不清,身体的曲线与酒巴里晕暗的光线一起轻轻抖动,音乐像从瓶子里倾出来的红酒,洒在她身上,她穿着一件露肩吊带裙上,露出大半个雪白的乳房,这让人唇干舌燥。更糟糕的是,每说上几句话,她便会轻踢他一脚,一开始他以为她是故意的,后来他发现这只是她的习惯,于是他也渐渐习惯不再心猿意马。她好像一个影子。可以说她为黑暗吞噬,也可以说她就是黑暗本身。 

  她有二十八岁。之所以能够这么肯定,是因为她说今天是她的生日,却没人祝她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别在意生日怎么过。他们一起唱起这首歌。不知为何,他忽然泪流满脸,他没告诉她,这天也是他二十八岁生日。她咯咯笑了。她说这是郑智化唱的歌。他说郑智化是一个残疾人,好像刚从牢里放出来吧。她一字一字地说,我们都是残疾人。而且永远不可能有从牢里放出来的那天。 

  她说了很多,归根结底只有一句话——女人是神,所以受苦,所以创造,所以爱。而性始终贯彻这三者始终。她说话的语气可真有点偏执,近乎疯狂,到最后竟然大喊大叫出来。这让他有些不安,但酒巴里的其他人皆不以为意。他们说,她是疯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不过床上功夫确实好,所以还是有一些客人。但她的脾气越来越坏了,已经没有多少个男人能够忍受她了。男人花钱是来找乐的,不是来讲胡说八道的。他们笑嘻嘻地说着话。她却好像没有听见,直愣愣地瞅着他。后来她趴在桌上睡着了,脸上有几滴泪珠。他想了想,把她抱起来,叫了一辆计程车,帮她在酒店开了一个房间。她的身子可真轻,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说实话,她真漂亮。他把身上的钱偷偷地塞入她的手袋里,再帮她盖好被子,便起身走了。不知为何,他的心忽然越来越慌,他几乎像做了贼一般飞跑起来。他离开了那间酒店,而且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他知道她是小姐。他并不是菜鸟初哥。虽然他没有与小姐上过床,也说不准,或许有过,仅仅是人家没有收钱罢了。他所听过的关于小姐的故事,无一不与昼伏夜出有关,字里行间皆熏染着男人的不怀好意。他厌恶这样的居心叵测与意淫。小姐也是人。当她们在阳光下婷婷玉立花枝招展时,她们只是水一样的女人。她们没有在那时工作,她们在那个时候,就不是小姐。小姐仅仅只是对某种职业的称呼。 

  37 

  她说,婊子并不是贬义词,是男人把它们弄脏了。黄帝姓什么?姓姬。成汤姓什么?姓姒。人们现在每天使用的姓名这个“姓”字拆开来便是一个女字加一个生命的生。没有女人,一切无从谈起,女人是大地的子宫,所以远古时分,任何一个与女字旁有关的字眼都受人尊敬。又譬如“日”,它本来指的是女人身体,是男人把它偷走,并厚颜无耻地挂在自己头顶,并另行创造出一些女字旁的字,赋予它们侮辱性的含义,譬如奴、妖、妄、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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