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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女雕刻家-第7部分

小说: 女雕刻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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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喜欢她。” 
  罗莎无意隐瞒她对这个话题的兴趣。反正,她们从一开始聊的主题也都在这上头打转。“这么说来,你自己也和她一样在接受考验。你失败了吗?难道喜欢她真的难如登天吗?” 
  “一开始很难,在琥珀也入学后情况才稍有改善。奥莉芙最值得嘉许的美德就是与妹妹相亲相爱,而且是毫无保留又无私无我的姐妹情深。实在很感人。她呵护琥珀就像母鸡在照顾小鸡,为了琥珀常会不在乎自己的利益。我没见过感情这样深挚的姐妹。” 
  “那她为什么要杀琥珀?” 
  “是啊,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该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了。”布里吉修女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我曾试着去探望她,不过她什么也不说,我惟一能想出的解释就是她爱得太深,由爱生恨的恨意也格外强烈。你见过奥莉芙了吧?” 
  罗莎点点头。   
  《女雕刻家》四(3)   
  “你对她有什么看法?” 
  “她很聪明。” 
  “没错。如果前任校长可以说服她母亲,让她了解奥莉芙读大学的好处,她原本有机会可以继续深造的。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刚出道的老师。”她叹了口气,“不过马丁太太的个性很坚决,奥莉芙也对她百依百顺,校方根本没办法让她回心转意。两个女孩一起毕业,奥莉芙成绩优异,琥珀则只是勉强及格。”她又叹了口气,“可怜的奥莉芙。她后来应该是到超市当收银员了,琥珀好像是想学美发。” 
  “哪一家超市?” 
  “市中心大街上的那家派狄超市。超市几年前就倒闭了。如今改成了卖酒的专卖店。” 
  “凶案发生时,她是在当地的道林顿区社会福利处任职,对吧?” 
  “没错,我相信她表现相当出色。当然,是她母亲逼她去的。”布里吉修女回忆了半晌。“真可笑,凶案前一个星期左右,我曾无意间碰见奥莉芙。我看见她很高兴,她看上去———”她停顿片刻,“很快乐。是的,我想用快乐来形容,应该很贴切。” 
  罗莎没有接口,自顾自地思索着。这件事有太多令人费解之处。“她和她母亲相处得融洽吗?” 
  “我不知道。印象中一直觉得她和父亲比较亲。当然,一家之主是马丁太太。家中的重大决定都是由她最后裁决的。她一向盛气凌人,不过我不记得奥莉芙顶撞过她。马丁太太是个很难沟通的女人,总是谨言慎行。她说话时总是字斟句酌,似乎深恐不小心说出真心话。”她摇摇头。“我一直没办法知道,她怕说出来的真心话会是什么。” 
  隔壁办公室传来敲门声,有个女人探头进来,“巴克夫妇在等你,修女。你可以接见他们了吗?” 
  “再等两分钟,贝蒂。”她朝罗莎笑一笑。“真抱歉,我恐怕没能帮上什么忙。奥莉芙在本校就读时有一个朋友,和你我所谓的朋友可能不大一样,只是个和她比较谈得来的女孩。她的夫家姓怀特———泽乐婷·怀特———目前住在武陵村,在本地往北约十里处。如果她愿意和你谈,我相信她能告诉你的一定比我多。她住的那栋房子叫橡树园。” 
  罗莎把这些都记在笔记本中。“我怎么总觉得,你好像知道我会来?” 
  “我上次去探视奥莉芙时,她把你的信拿给我看了。” 
  罗莎站起身,收拾好手提袋与公事包。她若有所思地告诉布里吉修女,“或许到头来,我只能写出一本血腥残暴的作品。” 
  “我看不见得。” 
  “我也不这么认为。”她在门口停下来。“很高兴见到你。” 
  “有空再来找我,”布里吉修女说,“我很想知道你进行得怎么样。” 
  罗莎点点头。“这案子是她做的,这一点应该毋庸置疑?”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布里吉修女缓缓地说,“当然,我也有过怀疑。整件事都太令人震惊,很难接受。”她似乎有了结论,“小心点,亲爱的。能确定的一点是,奥莉芙不管说什么,几乎都会撒谎。” 
  罗莎把剪报上那位逮捕奥莉芙的警官的名字抄下来,在回伦敦途中,她顺路来到警察局询问。“我想找一位霍克斯里警官,”她问一位年轻的警员,“他在一九八七年时派驻在这个警局。他仍然在这里任职吗?” 
  那警员摇摇头,“离职了,一年……一年半前走的。”他把胳膊肘靠在柜台上,带着欣赏的眼光望着她。“我可以取代他吗?” 
  她的嘴唇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些,“能不能告诉我他的去向?” 
  “没问题。他在温席拉街开了一家餐厅,住在餐厅楼上。” 
  “温席拉街怎么走?” 
  “这个嘛……”他若有所思地抚摩着下巴,“最简便的方法,就是等半小时我交班后带你去。” 
  她笑了出来,“你的女朋友会怎么说?” 
  “保证会念叨个没完。她的舌头厉害得像链锯。”他眨眨眼,“如果你不告诉她,我也不会透露。” 
  “对不起,帅哥。我老公管我管得很紧。他最痛恨的就是警察和小白脸。”撒个小谎比较容易脱身。 
  他笑了笑。“在车站向左转,再往前一里,靠左边那条就是温席拉街。街角有一间已闲置的店面,隔壁就是霍克斯里警官开的餐厅。店名叫‘盗猎人’。”他用铅笔在桌面敲打着,“你打算在他的餐厅用餐?” 
  “不,”她说,“纯粹公事。我不打算待太久。” 
  他嘉许地点点头,“算你聪明。霍克斯里警官的厨艺实在不怎么样。他还是继续当警察比较好。” 
  她要到伦敦,途中一定得经过那家餐厅。她很不情愿地停在餐厅前空荡荡的停车场,走出车外。她已经疲惫不堪了,原本不打算当天就和霍克斯里见面的,而且那位年轻警员的挑逗也令她沮丧,因为她的心已如槁木死灰。 
  盗猎人餐厅是栋相当迷人的建筑,就在路旁,前面有座停车场。橡木制的门两旁有外凸的窗户,上头长满了含苞待放的紫藤花。这栋建筑与圣安吉拉女中一样,和邻近的建筑风格格格不入。两侧的商店都已人去楼空,窗户成为广告海报的公告板,两栋建筑遥遥相望,但与中间的餐厅一对照,就显得黯然无光。更糟的是,其中一栋建筑的房主把房子加盖了两层,在餐厅的砖瓦屋顶的烘托下,它脏兮兮的水泥墙壁更是奇丑无比。屋顶的紫藤花显然曾被隔成两块,靠右面的爬藤被右边高耸的建筑挡住了阳光,显得死气沉沉的。   
  《女雕刻家》四(4)   
  罗莎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昏暗荒凉,空无一人,桌子也空置着,她失望地暗暗想着,就像她,像她的生活一样空洞。她原本打算开口问有没有人在,不过想想就打消了这念头。这里感觉好宁静,而且她又不急。她蹑手蹑脚走过地板,在角落的吧台旁找凳子坐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烹调料理的味道,有蒜头味,令人垂涎,让她想起自己整天都没吃饭。她等了许久,没人注意到她的到来,她无意间闯入了别人的宁静中。她打算悄悄离去,就像刚才静静地来,但想想坐着也蛮舒服的,因此她用手托着头,坐了下来。沮丧,这个经常与她为伍的老朋友,再次笼罩了她,也再次使她脑中产生了寻短见的念头。终有一天,她会自我了断的,服安眠药或撞车。车子,总是会想用车子。三更半夜,四下无人,置身雨中。只要把方向盘打个转,就可轻易获得解脱。那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因为满脑子的恨意,她的头疼痛不已。老天,她的日子过得真是一塌糊涂。不知什么人能浇熄她带着毁灭性的怒火,让满心的恶念灰飞烟灭。被艾黎丝说中了吗?她是不是该去看精神科医师?她的不幸遭遇毫无预警地又浮现在脑海中,她的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噢,混账!”她气得诅咒不已,用手掌抹着眼睛。她在手提袋中翻找着车子钥匙。“混账!混账!全是混账!你死到哪里去了?” 
  她用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角落处有个身影移动了一下,于是猛然抬起头来。柜台后面,一个陌生的身影正在擦拭酒杯,望着她。 
  她羞愧得满脸通红,把眼光移开。“你在这里多久了?”她气鼓鼓地质问。 
  “够久了。” 
  她找出夹在笔记本中的钥匙,又瞪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他耸耸肩,“就是够久了。” 
  “好吧,显然你们还没开始营业,那我走了。”她起身离开凳子。 
  “悉听尊便,”他满脸漠然,“我只是想喝一杯。你想走尽管走,要陪我喝一杯也行。我都无所谓。”他转身背对着她,打开一瓶酒的软木塞。她脸上的红潮稍微消退了些。 
  “你是霍克斯里警官吗?” 
  他把软木塞拿到鼻下,满脸赞赏地嗅了嗅。“我曾经是。如今我只是小老百姓黑尔。”他转过身,把酒倒入两个杯子中。“你找什么?” 
  她又打开手提袋,“我的名片不知塞到哪里了。” 
  “用说的也一样清楚明白。”他把一杯酒推向她。 
  “罗莎琳·蕾伊。”她简明扼要地说,找出名片,摆在吧台的电话旁。 
  她在昏暗中打量着他,一时忘了刚才的尴尬。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个餐厅老板。她想,如果她的理智够清醒的话,这时应该走为上策了。他没刮胡子,身上的衣服又乱又皱,像就这么和衣而眠。他没打领带,衬衫的纽扣有半数脱落了,露出一团黑扎扎的胸毛。他左颊上方一片淤青红肿,使眼睛几乎睁不开,两个鼻孔下方都有干涸的血迹。他举起酒杯,语带讽刺地说:“祝你健康,罗莎琳。欢迎光临盗猎人餐厅。”他语调轻快,有点苏格兰口音,又因为长期住在南部而带点南方腔。 
  “不如祝你自己健康吧,”她直言不讳,“你看起来比较需要。” 
  “那就祝大家吧。希望我们两人都能克服困扰自身的烦恼。” 
  “你看来好像刚被压路机碾过。” 
  他抚了抚脸上的淤痕。“虽不中亦不远矣。”他点头表示认同。“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苦恼?” 
  “没事,”她简洁地回答,“我很好。” 
  “当然很好。”他黝黑的眼眸亲切地打量了她许久。“你看来像行尸走肉,我是一脚已经踏入棺材了。”他仰头把酒喝光,又倒了一杯,“你找霍克斯里警官有何贵干?” 
  她环视着餐厅。“你不是该开始营业了吗?” 
  “为什么?” 
  她耸耸肩。“让客人上门。” 
  “客人,”他漫应了一声,“这个字眼真漂亮。”他怪里怪气地笑了一声,“他们是一种危险的族群,你没听过吗?我最后一次看到客人是三天前的事了,一个五短身材的矮冬瓜,背了个登山背包,到处打听哪里有素食煎蛋卷和低咖啡因咖啡。”他沉默下来。 
  “真不景气。” 
  “没错。” 
  她又坐回凳子上。“不是你的错,”她同情地说,“是经济萧条。每个人日子都不好过。你的左邻右舍看来早都关门大吉了。”她指了指门口。 
  他举起手,按下吧台旁的电源开关。壁上的灯亮了起来,使桌上的酒杯平添一丝光彩。她骇异地望着他,他脸颊上的淤伤其实不是最严重的,他耳朵上有个伤口,鲜血正汩汩流出,淌落到脖子上。他似乎浑然不觉。“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他凝视了她的眼眸一会儿,然后环视着她的身后。 
  “罗莎琳·蕾伊。我想我该去叫救护车,”她手足无措地说,“你在流血。”她有股想置身事外的奇怪感觉,这似乎不干她的事。这个人是谁?当然,她不必为他负责。她只是个不相干的路人,无意间碰上他。“我打电话给你太太。”她说。 
  他牵动嘴角苦笑。“好啊,有什么不行的?可以让她开怀大笑。她应该还很爱笑。”他伸手拿了条毛巾,按住头部。“别担心,我不会死在你面前的。头破血流看来总是比实际的伤势更恐怖。你很美。‘由东到西从古到今,全印度最美的珠宝就叫罗莎琳’。”   
  《女雕刻家》四(5)   
  “大家都叫我罗莎,请你别再引用这句歌词了,”她绷着脸说道,“那使我心烦。” 
  他耸耸肩,“悉听尊便①。” 
  她气得杏眼圆睁,深吸了口气,“想必你认为引经据典耍嘴皮很有创意。” 
  “神经敏感易受伤害,我了解。我们刚才谈到谁了?”他望向她的无名指。“丈夫?前夫?男友?” 
  她没搭理他。“餐厅里还有别人吗?厨房里有没有人?你应该去把伤口弄干净。”她蹙起眉,露出难忍恶臭的神情。“事实上,你应该把这地方清理干净。全是鱼腥味。”一旦开始留意到身旁的气味,臭味便更为浓烈。 
  “你一向这么无礼吗?”他好奇地问。他在水龙头下洗毛巾,看着从毛巾中拧出来的血水。“是我自己弄伤的,”他若无其事地说,“我在搬一大箱鲭鱼时撞伤了。这种经验可不好受。”他按住洗手台的边缘,疲惫地低垂着头,像是等着斗牛士做最后致命一击的公牛。 
  “你还好吧?”罗莎六神无主地直蹙眉。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断提醒自己,这不干她的事,可又没办法就这么一走了之。如果他昏了过去?“总该有个人,可以让我替你通知的吧?”她追问,“朋友或邻居?你住在哪里?”不过她早已知道这点。就在餐厅楼上,那位年轻的警员说过了。 
  “老天爷,你这女人,”他咆哮着,“你行行好,别大惊小怪的好不好。” 
  “我只是想帮忙。” 
  “你这叫帮忙?简直是越帮越忙。”他突然警戒地凝神,倾听着她没注意到的声响。 
  “怎么了?”她问着,因为他的神情也紧张起来。 
  “你刚才进门时,反锁大门了吗?” 
  她瞪了他一眼。“没有,当然没有。” 
  他伸手把灯关掉,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他走向门口,身影几乎没办法辨识。她听到门栓扣上的声音。 
  “喂———”她开口,离开凳子。 
  他悄悄走近她身旁,一手揽住她肩头,一根手指按住她的嘴唇。“别出声,女人。”他使她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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