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麦奇案-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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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你是认真的吗?”
“百分之百认真。”
“行不通的,你知道,你很快就受不了。”
“才不哩。想想这对我是多大的变化:一间市区办公室,
有打字员走来走去。我要请一位跟葛罗斯佛诺小姐类似的金
发秘书——她姓葛罗斯佛诺吧?我猜你把她抢去了。不过我
要找一个像她的人。‘是的,兰斯先生;不,兰斯先生。你
的茶,兰斯先生。’”
柏西瓦尔喝斥说:“噢,别耍宝。”
“你何必生气呢,哥哥?你不指望我为你分劳吗?”
“你根本不知道情况乱到什么程度。”
“不,你得说给我听。”
“首先你要明白,最近六个月——不,不止,最近一年
爹不太正常。金融上他做出难以相信的蠢事,把好股票卖掉,
买进各种投机股权。有时候真的转手就把钱丢光,也可以说
纯粹要享受花钱的乐趣。”
兰斯说:“事实上,他喝茶被‘塔西因’毒死,对家人
有好处。”
“这种说法太难听,不过大体上你说得不错。唯有这样
我们才免于破产。不过我们必须非常谨慎,行事要小心。”
兰斯摇摇头。
“我不同意。谨慎对人向来没好处。你必须冒点险,发
挥一下。你必须追求大目标。”
柏西说:“我不同意。谨慎和节约是我们的座右铭。”
“可不是我的,”兰斯说。
柏西瓦尔说:“记住,你只是小股东。”
“好吧,好吧,不过我照样有一点点发言权。”
柏西瓦尔激动地在屋里踱来踱去。
“没有用的,兰斯。我喜欢你和——”
“真的吗?”兰斯插嘴说。柏西瓦尔好像没听见。
“……不过我真的认为我们不可能合作。我们的观点完
全不同。”
“这也许有好处哩,”兰斯说。
柏西瓦尔说:“唯有拆股才是合理的办法。”
“你要买下我的股份——是这个打算吗?”
“老弟,我们的看法有天渊之别,这是唯一合理的办法。”
“你若连爱兰该得的遗产都难以付清,那你要怎么付我
的股份钱呢?”
柏西瓦尔说:“噢,我不是指现金。我们可以——呃分
一分各种股权。”
“我猜稳当的由你保留,投机性最严重的由我拿走,是
不是?”
“你似乎比较喜欢那些嘛,”柏西瓦尔说。
兰斯突然咧嘴一笑。
“柏西老哥,你说得没有错。但我不能完全纵容自己的
喜好。我还得替派蒂着想呢。”
两个男人都看看她。派蒂张开嘴巴又合上了。无论兰斯
玩的是什么把戏,她最好别插手。她确定兰斯有特别的用意,
可是她不太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
兰斯笑道:“列出来吧,柏西。假钻石矿、难以接近的
红宝石矿、没有石油的油田开采权。你以为我像外表看来那
么傻?”
柏西瓦尔说:
“当然啦,有些股权投机性甚高,不过请记住,最后也
可能极有价值。”
兰斯露齿道:“改变口风啦?想把爹最近买的投机股份
和以前的‘黑画眉矿场’等玩意儿推给我。对了,督察有没
有问你‘黑画眉矿场’的事?”
柏西瓦尔皱皱眉。
“有,他问了。我想不出他要打听什么。我没有多少话
可以奉告。当年你我都是小孩子。我只记得爹远行到那儿,
回来说事情不妙。”
“那是什么——金矿吗?”
“我相信是。爹回来肯定说那边没有黄金。告诉你,爹
是不会弄错的。”
“谁拉他参加?是个姓麦克坎齐的人吧?”
“是的,麦克坎齐死在那边。”
兰斯思忖道:“麦克坎齐死在那边。是不是有人大闹?
我好像记得……是麦克坎齐太太吧?来这边大骂爹一顿,甚
至诅咒他。如果我记得没错,她指控爹谋害她丈夫。”
柏西瓦尔强压住情绪说:“我真的不记得有这种事。”
兰斯说:“我倒记得。当然啦,我年纪比你小很多,也
许就因此才感兴趣吧。身为小孩,我觉得那件事好精采。黑
画眉矿场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西非洲?”
“是的,我想是吧。”
兰斯说:“改天我到办公室,要查查采矿权。”
柏西瓦尔说:“你可以确定爹不会弄错的。他若回来说
没有黄金,就没有黄金。”
兰斯说:“你说的可能没有错。可怜的麦克坎齐太太。
不知道她和她带来的那两个小孩怎么样了。真奇妙——他们
现在一定长大了。”
。20。
到了私立松林疗养院,尼尔督察坐在会客室里,面对一
位灰发的老妇人。海伦·麦克坎齐看来年轻,其实已六十三
岁。她的眼珠子呈浅蓝色,目光茫茫然;下巴薄薄的,显得
不太果断;她的上唇很长,不时抽动一两下。她腿上放一本
大书,尼尔督察跟她说话,她低头看着书本。尼尔督察想起
他刚才和院长克罗斯贝医生的谈话。
克罗斯贝医生说:“她是自愿来的病人,不是别人证明
发疯的。”
“那她不具危险性罗。”
“噢,不,她的精神大抵很正常,跟她说话与一般人没
有两样。现在她情况蛮好的,你可以和她正正常常说话。”
尼尔督察记住这句话,开始发言。
他说:“夫人,多谢你肯见我。我姓尼尔。我来找你,
是要谈一位最近死亡的佛特斯库先生——雷克斯·佛特斯库
先生。我想你知道这个名字。”
麦克坎齐太太的眼睛盯着书本。她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夫人,佛特斯库先生——雷克斯·佛特斯库先生。”
麦克坎齐太太说:“没有,没有,确实没有。”
尼尔督察有点吃惊。他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克罗斯贝医生
所谓的“正常”。
“麦克坎齐太太,我想你多年前认识他。”
麦克坎齐太太说:“其实不是,是昨天。”
尼尔督察犹豫不决地说出他的口头禅:“我明白了。”
又说:“我相信多年前你曾到他家‘紫杉小筑’去找过他。”
麦克坎齐太太说:“房子奢华极了。”
“是的,是的,可以这么说。我想他曾经和你丈夫在非
洲合搞一处矿场。名字大概叫‘黑画眉矿场’吧。”
麦克坎齐太太说:“我必须看书。时间不多了,我必须
看书。”
“是的,夫人。是的,我明白。”现场静默了一会,于
是尼尔督察继续说:“麦克坎齐先生和佛特斯库先生一起到
非洲去勘察矿场。”
麦克坎齐太太说:“那是我丈夫的矿场。他发现的,而
且申请了采矿权。他需要资金,就去找雷克斯·佛特斯库。
我如果聪明些,我如果知情,我绝不让他这么做。”
“不会,我明白。他们一起到非洲,你丈夫发烧死在那
里。”
麦克坎齐太太说:“我得看书了。”
“麦克坎齐太太,你是不是认为黑画眉矿场的事情佛特
斯库先生骗了你丈夫?”
麦克坎齐太太眼睛仍旧望着书本说:
“你真笨。”
“是的,是的,我敢说……不过你明白,事隔很久了,
要查一件早就过去的事相当困难。”
“谁说事情过去了?”
“我明白。你不认为已成过去?”
“问题要公平解决才算解决。作家吉卜林说的。现在没
有人要看吉卜林的作品,但他是伟人。”
“你相信最近问题会公平解决吗?”
“雷克斯·佛特斯库死了,对不对?你说的嘛。”
尼尔督察说:“他是被人毒死的。”
麦克坎齐太太大笑,颇叫人心慌。
她说:“胡扯,他是发烧死的。”
“我正在谈雷克斯·佛特斯库先生。”
“我也是。”她突然抬头,用浅蓝色的眼睛望着他说:“
算了,他死在自己床上,对不对?他死在自己床上?”
“他死在圣尤德医院。”尼尔督察说。
麦克坎齐太太说:“没有人知道我丈夫死在哪里。没有
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葬在什么地方。大家所知全是雷克斯·
佛特斯库说的。雷克斯·佛特斯库是骗子!”
“你认为可能有诈?”
“有诈,有诈,鸡生鸭蛋,对不对?”
“你认为你丈夫死亡,雷克斯·佛特斯库应该负责?”
麦克坎齐太太说:“我今天早餐吃了一个蛋,很新鲜哩。
想一想居然是三十年前的事,不是挺奇怪吗?”
尼尔倒抽了一口气。他好像不可能查出什么,但他锲而
不舍。
“雷克斯·佛特斯库死前一两个月,有人在他桌上放几
只黑画眉死鸟。”
“有趣,非常非常有趣。”
“夫人,你知不知道谁会这么做?”
“空想一点好处都没有,必须行动。你知道,我抚养他
们,就为了这个,为了行动。”
“你是说你的儿女?”
她迅速点点头。
“是的,唐纳和露比。他们九岁和七岁就失去父亲。我
告诉他们,我天天告诉他们。我夜夜叫他们发誓。”
尼尔督察向前探身。
“你叫他们发誓什么?”
“当然是发誓要杀他嘛。”
“我明白了。”
尼尔督察似乎把它当做世界上最合理的话。
“他们动手没有?”
“唐纳去敦克尔克,从此没回来。当局拍电报给我,说
他死了:‘遗憾在作战行动中死亡。’你知道,不是我指的
那一种行动。”
“夫人,真遗憾。你的女儿呢?”
“我没有女儿,”麦克坎齐太太说。
尼尔说:“你刚刚还提到她嘛——你的女儿露比。”
她的身子往前探。“露比,是的,露比。你知不知道我
怎么对待露比?”
“不,夫人,你怎么对待露比?”
她突然耳语道:
“看这本书。”
他这才看出她腿上放的是一本《圣经》——很旧的《圣
经》。她翻开前页,尼尔督察发现上面写了很多名字。这显
然是一本家庭《圣经》,依据古老的习俗,每次有人出生就
把名字写上去。麦克坎齐太太以细细的食指指出最后两个人
名:“唐纳·麦克坎齐”和他出生的日期以及“露比·麦克
坎齐”和她出生的日期。可是露比·麦克坎齐的姓名上画了
一道粗线。
麦克坎齐太太说:“你看到了吧?我把她由这本书上除
名了。我永远跟她断绝关系!记录天使以后找不到她的名字。”
“你将她除名?为什么,夫人?”
麦克坎齐太太以狡猾的目光看着他。
“你知道原因嘛,”她说。
“我不知道。真的,夫人,我不知道。”
“她不守信,你知道她不守信。”
“夫人,你的女儿现在在哪里?”
“我告诉过你了。我没有女儿。世上不再有露比·麦克
坎齐这个人。”
“你意思是说她死了?”
女人突然大笑。“死了?她若死了还好些。那样好多了,
好多了。”她叹口气,在椅子上坐立不安。接着她变得十分
拘礼说:“我很抱歉,我恐怕不能再跟你谈下去了。你知道,
时间不够,我必须读书。”
尼尔督察再问,麦克坎齐太太不回答。她只做出恼火的
小手势,继续读《圣经》,手指沿着诗句划过去。
尼尔起身离开。他跟管理人谈了几句话。
他问道:“有没有亲戚来看她?譬如女儿之类的?”
“我想前任管理人在的时候有个女儿来看过她,不过病
人十分激动。所以他劝那个女儿不要再来。后来一切都透过
律师安排。”
“你不知道这位露比·麦克坎齐目前在哪里?”
管理人摇摇头。
“不知道。”
“譬如你不知道她有没有结婚之类的?”
“我不知道,我只能把跟我们打交道的律师住址告诉你。”
尼尔督察已经找过那些律师。他们自称无可奉告。有人
为麦克坎齐太太设了一个信托基金,由他们管理。一切都是
几年前安排的,此后他们就没有见过麦克坎齐小姐。
尼尔督察要院方形容露比·麦克坎齐的样子,结果叫人
泄气。来看病人的亲友太多,隔了这么多年,谁也记不清楚,
有时候某甲和某乙的外貌会混在一起。服务多年的护士长似
乎记得麦克坎齐小姐发色黑,身材娇小。另外一个护士却记
得她体型厚重,是金发儿。
尼尔督察向副局长报告说:“看吧,长官。案情疯疯癫
癫,却又彼此吻合,一定有特殊的意义。”
副局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馅饼里的黑画眉和‘黑画眉矿场’有关,死者口袋里
有黑麦,阿黛儿·佛特斯库喝茶吃蜂蜜面包(这不太明确。
毕竟谁都可能吃蜂蜜面包当茶点)——第三桩命案是女佣被
晒衣绳勒死,鼻子上夹一根衣夹。是的,布局虽然疯癫,却
不可忽视。”
尼尔督察说:“等一下,长官?”
“什么事?”
尼尔皱皱眉。
“你刚才说的话,不完全正确。有个地方错了。”他摇
头叹气说:“不,我一时想不起来。”
。21。
兰斯和派蒂绕着“紫杉小筑”的庭园漫步。
派蒂低声说:“兰斯,我说我从来没进过这么差的花园,
但愿不会伤害你的自尊心。”
兰斯说:“这不会伤害我的自尊心。这儿很差吗?我不
知道。好像有三个园丁孜孜不倦保养着。”
派蒂说:“也许毛病就出在这里。不惜一切费用,看不
出半点个人的口味,我想各种石楠植物和各种苗床都按恰当
的季节栽种。”
“咦,派蒂,你若有一座英国花园,你要种什么?”
派蒂说:“我的花园要种蜀葵、燕草和风铃草,不要苗
床,也不要可怕的紫杉。”
她蔑然看看暗■■的紫杉树篱。
“联想,”兰斯轻松地说。
派蒂说:“下毒的人有种可怕的特征,我意思是说,心
思一定很可怖,怀恨想报仇。”
“这是你的看法?怪了!我倒认为那人有条有理,冷酷
无情。”
她轻轻抖了一下说:“大概可以这么说吧。总之,连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