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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神经浪游者 作者:[加] 威廉·吉布森-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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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这是所有特别服务中最贵的。”她站起来。她穿着皮牛仔裤和一件宽松的深色衬衣。“温特穆特说,明天就行动。”
  “那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餐馆里?你怎么会跑了呢?”
  “因为如果我留下,我会杀了里维埃拉。”
  “为什么?”
  “他那样对待我。那表演。”
  “我不明白。”
  “这值很多钱。”她说,伸出右手,好像拿着一个看不见的水果。五把刀片滑了出来,接着又平滑地收了回去。“去千叶的花费,作手术的花费,让他们修复你的神经的花费,这样你就会有反应能力操作这些装置……你知道我开始时是怎么弄到钱的吗?在这儿吗?不,不过是在斯普罗尔与这儿相类似的地方。刚开始,仅仅是开玩笑,因为当他们一植入控制芯片,钱好像就会滚滚而来。有时醒来觉得难受,仅此而已。不过是租用商品罢了。这一切发生时,你还没有加入进来。公司有软件,只要顾客付钱,软件什么都可以干……”她把指关节弄得咔咔响。“好,我开始有钱了。麻烦在于千叶诊所安的控制装置和电路系统不兼容,所以进入工作状态得付出很高的代价,我记得……不过是些糟糕的梦,但并非所有的梦都很糟糕。”她笑了笑。“接着开始变得奇怪。”她从他的衣袋里抽出烟来,点燃一支。“公司发现我正在为钱做事。我安装了刀片,但是还需要体验三次才能做到使完美的神经功能起作用。我准备摆脱这种傀儡处境,但不可能。”她吸了口烟,一连吐出三个烟圈。“那个管理公司的恶棍已经编好了用户软件。柏林,是个生产这种毫无价值的东西的地方,对吧?贱货的大市场。我一直不知道身上的程序是谁编的,只知道它是根据所有的古典程序编成的。”
  “他们知道你注意到了这东西吗?知道你在工作时有意识吗?”
  “我没有意识,就像电脑创意空间,一片空白。银色,有一股雨的味道……你能看到自己进入高潮,就像宇宙边缘的一颗小新星。可是我开始有记忆了,像梦,你知道。他们没有告诉我他们切换了软件,租借开始面向专业市场。”
  她好像在很远的地方说话。“我知道,但是我一直没提起过。我需要钱。梦越来越糟糕,我得告诉自己,至少它们中有些的确是梦,可是那时我已经开始明白老板有整整一小队委托人需要我。老板说,对莫莉来说,没有什么东西会令她满足。所以我得到了这个该死的提升。”她摇了摇头。“那讨厌鬼付给我的钱只是顾客出的八分之一,还以为我不知道。”
  “那么他为什么东西索要钱财呢?”
  “为那些糟糕的梦,那些真实的梦。一天晚上……一天晚上,我刚从千叶回来。”她扔掉烟,用脚后跟踩灭,然后靠墙坐下。“那次旅行,外科医生参与了进去,但很难对付。他们一定是打乱了控制装置芯片。我注意到了。我正在和一个顾客进入例行程序……”她的手指深深地插进泡沫塑料中。“他是参议员,看他那张胖脸就知道。我俩浑身是血,并不只是我们两人,她……”她用力抓扯钢化泡沫塑料。“死了。那个肥胖的讨厌鬼,他正在说,‘怎么了,怎么了?’因为我们还没有完事呢……”
  她颤抖起来。
  “我想我给了参议员想要的东西,你知道吗?”颤抖停止了。她放开泡沫塑料,手指捋着头发。“公司终止了我的合同,我不得不躲一段时间。”
  凯斯盯着她。
  “所以里维埃拉昨晚触到了痛处。”她说,“我想这是要我真的恨他,这样我会精神崩溃,跟着他进去。”
  “跟他?”
  “他已经在那儿了。迷魂光。3简女士邀请他,表演那该死的东西。她当时也在场,在私人包厢,一种……”
  凯斯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那张脸。“你会杀了他吗?”
  她笑了笑,神情冷漠。“他会死的,对,很快!”
  “我也有来访者。”他说,并告诉她关于那窗户,佐讲的有关琳达的事。她点了点头。
  “也许它想让你也恨什么。”
  “也许我恨它。”
  “也许你恨你自己,凯斯。”
  “怎么样?”凯斯爬上本田时,布鲁斯问。
  “以后再试吧!”他揉着眼睛说。
  “真不明白你这种人还会喜欢玩偶。”凯斯不快地说,把一块新的皮肤贴按在手腕上。
  “我们可以回家了吗,现在?”布鲁斯问。
  “当然,把我带到朱尔斯·维恩大街,有酒吧的地方。”
  '注释'
  ① 指有歌舞或滑稽短剧等表演助兴的餐馆或夜总会。
  第五章
  朱尔斯·维恩大街是条圆形街道,环绕纺锤的中轴,而德西德拉塔街则沿纺锤的纵向伸展,两头是拉多—阿克森系统的支柱。如果离开德西德拉塔街向右转,一直沿着朱尔斯·维恩大街往前走,你会发现自己从左面走近了德西德拉塔街。
  凯斯目送着布鲁斯的摩托车远去,然后转身。他走过一个灯光明亮的巨大报摊,摊上摆着十几种用有光纸印刷的日本杂志,封面上全是本月最走红的模拟刺激名星。
  头顶正上方,沿着黑夜中的轴线,全息天空中闪耀着模拟的星座,让人想起了扑克牌、骰子、大礼帽、马提尼酒杯。德西德拉塔街和朱尔斯·维恩大街的交叉处形成了沟壑,自由之岸都市居民一排排带阳台的房子渐渐地延伸到另一个赌场区长满青草的台地。凯斯看到,在人造平顶山那边,微型飞机在气流中升起,被远处赌场的灯光照亮了几秒钟。那东西是一种又轻又薄的聚合物无人驾驶双翼机,机翼用丝网制成,就像一只巨大的蝴蝶。飞机转眼消失在平顶山边缘。他看到霓虹灯灯光从玻璃上一闪而过,那玻璃不是镜片就是激光镜头转台。微型飞机是纺锤安全系统的一部分,由中央计算机控制。
  在迷魂光里吗?他继续往前走,走过了许多酒吧:“嗨,你瞧!”、“天堂”、“世界”、“板球手”、“省三·史密斯”、“紧急情况”。他选择了“紧急情况”,因为它最小又最拥挤。不过几秒钟他就注意到这里只是游客呆的地方,没有交易的嘈杂声,只有一种表情严肃的性紧张感。他很快地想了想莫莉租的单间上面那无名的夜总会,不过那双盯着小屏幕的镜子眼睛的影像阻止了他去想。现在温特穆特又在那里展示什么呢?迷魂光别墅的透视地平面?泰西埃—阿什普尔的历史?
  他买了一杯嘉士伯啤酒,在靠墙的地方找了个位子坐下,闭上眼,胸中怒火中烧。这种愤怒是从哪里来的呢?他记得在孟菲斯致残时只感到过困惑;在夜城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杀人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而琳达在充气圆顶下死去时,自己也仅感到恶心和厌恶,而没有愤怒。在他的大脑里,迪恩脑浆进裂地撞到办公室墙上的影像微小而遥远。此时他明白了,愤怒在游乐中心就已降临,当温特穆特撤回琳达·李的模拟刺激幻像时,也剥夺了动物生存的起码条件:食物、温暖、住处。可是直到与朗尼·佐的全息构念交谈之后,他才意识到了这种愤怒。
  愤怒这东西太奇怪了,让他琢磨不透。
  “麻木。”他说。他已麻木了很长时间,有好些年了。在仁清的那些夜晚,那些和琳达在一起的夜晚,他睡觉时是麻木的,每次吸毒后冷汗淋淋的时刻,也是麻木的。而现在他找到了这种令人血脉膨胀的东西,这种谋杀芯片。肉体,他的某个部分说,是肉体在说话,别管它。
  “歹徒。”
  他睁开眼睛。卡斯穿着黑色直筒连衣裙站在旁边,她刚刚从本田车上下来,头发乱蓬蓬的。
  “还以为你回家了呢!”他说,呷了一口嘉士伯以掩饰自己的慌张。
  “我叫他让我在这里下车,买了这条裙子。”她的手掌摸着骨盆曲线处的裙子。他看见了她手腕上的蓝色皮肤贴。“喜欢吗?”
  “当然。”他机械地瞅了瞅周围的一张张脸,然后又看着她。“你以为你在忙什么,亲爱的?”
  “你喜欢从我们那儿弄到的β吗,卢帕斯?”她离他很近,神情紧张地散发着热气。她的眼睛只露出巨大的瞳孔,脖子上一根鼓起的肌腱像一根弓弦。她在颤抖,随着再次袭来的兴奋而微微颤抖。“你感到过兴奋吗?”
  “是的,不过兴奋过后太难受了!”
  “那么你还需要一个。”
  “那会有什么结果?”
  “我有把钥匙。山上的‘天堂’后面,最柔软的床。今晚人们都下重力阱做生意去了,如果你跟我走……”
  “如果我跟你走。”
  她双手握着他的手,她的手心干燥发烫。“你是野寇崽,对吗,卢帕斯?为野寇崽干的外国兵。”
  “你可真有眼力!”他抽出手来去摸烟。
  “那你的手指怎么都完好无损呢?我以为你弄砸一次就会被砍掉一根指头。”
  “我从没弄砸过。”他点燃了烟。
  “碰到你那天,我看见有个女子跟你在一起。她走起路来像秀夫,吓死我了!”她张开嘴笑了。“我喜欢那样。她喜欢与女子干那种事?”
  “没听说过。谁是秀夫?”
  “3简的,她就这样叫它,仆人,家仆。”
  凯斯说话时,迫使自己打起精神盯着酒吧中的人群。“迪—简?”
  “3简女士。她很富有,这一切都是属于她父亲的。”
  “这个酒吧?”
  “自由之岸!”
  “不错。你的朋友还很有地位,嗯?”他扬起一边眉毛,双臂搂住她,手放在她的臀部。“那么你是怎么认识这些贵族的呢,卡斯?你是什么地下社交界的歧途少女吗?你和布鲁斯是什么富有的老牌公司的继承人吗?哈哈?”他张开手指揉着黑色布料下面的肌肉。她紧贴着他扭动,大笑起来。
  “噢,你知道,”她眼皮略略垂下,显出诚实的样子,“她喜欢参加晚会。布鲁斯和我,我们组织巡回晚会……她在那里很无聊。她家老爷子有时让她出来,但是必须带上仆人照顾她。”
  “在哪儿无聊?”
  “迷魂光,他们这样叫。她告诉我,啊,那里很美丽,有池塘和百合花,是座城堡,一座真正的城堡,全用石头砌成,很有些年代了。”她紧紧地依偎着他。“嘿,卢帕斯,老兄,你需要一块皮肤贴。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她脖子上挂着根细带,上面系着一个小小的皮革钱包,粉红色的指甲在短时间晒成棕色的皮肤映衬下非常醒目。她打开钱包,拿出一块纸板泡状物包装的蓝色皮肤贴。什么白色的东西掉到了地板上,凯斯弯腰捡起,是一只纸鹤。
  “秀夫给我的,”她说,“他教我怎么折,可我老是折不好,脖子方向总是反的。”她把折纸塞回钱包。凯斯看着她撕开纸板,取出皮肤贴,把它贴在他的手腕内侧。
  “3简,她有一张尖脸和鸟一样的鼻子?”他看着自己的手笨拙地比画着。“深色头发?很年轻?”
  “我想是的。可是她很富有,你知道吗?有那么多的钱。”
  毒品引起的亢奋像快车一般朝他袭来,一道白热化的强光从他的前列腺往脊椎上冲,一阵强烈的性兴奋像伦琴射线一样照亮了他头颅上的骨缝。他的每颗牙齿像碰撞的刀叉发出叮当的声响,每一个音都很准,如同乙醇一般清澈。他那些皮肉包裹着的骨头闪闪发光,一层硅酮润滑着关节。沙暴吹过冲刷过的颅骨,产生了一阵阵静电波浪,波浪又在眼后散开,纯净的水晶球体在膨胀……
  “快来!”她牵着他的手说,“你现在兴奋了,我们兴奋了,上山去,我们会兴奋整个晚上的!”
  愤怒在膨胀,无间断的,指数式的,像一个载波,震动的液体从β苯乙胺的快感中喷出。他的下身硬得像块铅。在“紧急情况”里,他们周围的那些脸孔,就像彩色面具,红唇白牙在不停地动,传出些飘浮不定的声音。他看着凯斯,看到了棕色皮肤上的每个毛孔,眼睛像玻璃一样平滑,有一种暗金属色泽,有一点肿胀,乳房和锁骨小得不匀称。他的眼睛后面闪着某种白光。
  他放开她的手,跌跌绊绊地朝门口走去,猛地推开挡道的人。
  “操你妈的!”她在他身后尖叫,“见鬼去吧!”
  他的两腿毫无感觉。他就像在踩高跷,在朱尔斯·维恩大街的石板人行道上疯狂地转来转去,耳朵里、血液里在隆隆发响,一道道刀一般的光从十几个角度切分着他的颅骨。
  这时他僵硬地直立着,拳头紧紧地贴在大腿上,头向后仰,撇着嘴唇,全身发抖。当他注视着由失败者组成的围着自由之岸旋转的黄道带时,全息天空中的夜总会星座在移动,滑向黑暗的轴心,像生物拥挤在现实的正中,直到它们纷纷集中到一起重新组合成一幅巨大的肖像,在夜空刻画出巨大的单色图片和星星。琳达·李小姐的脸。
  当他能够看见别处,能够垂下眼睛时,他发现街上的每个人都仰着脸,闲逛的游客们被这奇观吸引住了。当天空的灯火熄灭之后,朱尔斯·维恩大街上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欢呼声,这声音在阶梯形楼群和排列整齐的月球混凝土阳台中回荡。
  什么地方的钟开始鸣响。一种古老的欧洲钟。
  午夜。
  他一直走到早晨。
  高潮已过,闪亮的骨架慢慢隐去,肉体变得坚实了,毒品之躯已被生命之躯所代替。他不能思考。他非常喜欢这样,有意识但又不能思考。他似乎变成了他眼前的每一样东西:一条公园的长凳,一盏古老街灯周围的一群白色飞蛾,一个有着黑白相间条纹的机器人花匠。
  模拟的黎明从拉多一阿克森系统处升起,火红耀眼。他迫使自己在德西德拉塔街的一家咖啡馆吃了一份煎蛋饼,喝了点水,抽了最后一支烟。他走过跨洲宾馆屋顶草地时,已经有人在那儿了。条纹伞下,用早餐的人们在喝咖啡,吃羊角面包。
  他仍然很愤怒,就像在什么小巷里遭了窃,但醒来时却发现钱包还在口袋里没被动过一样。他体味着这种无以名状的愤怒。
  他乘电梯下到自己住的那层楼,在口袋里摸索作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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