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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神经浪游者 作者:[加] 威廉·吉布森-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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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我很自在啊,我是个挺容易被说服的人。没问题!”
  “那就对了,老兄!”那箭弹枪放进了黑色外套里,“如果你打算与我周旋,你就干了一生中最愚蠢的事。”她伸出双手,手掌朝上,白色手指微微张开,“咔”的声,十把四厘米长的锋利的双面刀片从紫红指甲盖里滑了出来。
  她笑了。刀片慢慢地收了回去。
  '注释'
  ①指居住在离新几内亚东部不远的特罗布里恩群岛上的美拉尼西亚人,他们以其特殊的贸易方式著称。他们按顺时针方向沿诸岛进行红色贝壳项链的交易;而按逆时针方向,则进行白色贝壳手镯的交易。
  ②又译作“完形”,是德国的科勒和考夫卡等首创的概念,强调整体不是其组成部分的相加而有其本身的特性。
  ③日本的犯罪集团成员。
  ④康定斯基(1866~1944),俄国画家和美学理论家,抽象主义画派的创始人之一。他的画常以色彩、点线和面来表现画家的主观感情和内心需要。
  ⑤一种可以发射带电镖箭使人暂时不能动弹的武器。
  ⑥英文“随机存取存储器”的首字母缩合。
  ⑦日本徒手自卫武术中使用的一种器械。
  第二章
  在棺材里住了一年之后,千叶希尔顿饭店二十五层的这。
  屋子显得特别大。十米长八米宽的这部分只是套房的一半。
  靠着滑动玻璃窗的矮桌上,一只白色布劳恩咖啡壶正冒着热气。
  “喝点咖啡吧。你好像需要它。”她脱去黑色外套,箭弹枪挂在腋下的黑色尼龙枪套里,她穿着件肩上带拉链的无袖灰色套衫,凯斯断定,那是防弹的。
  他把咖啡倒进鲜红的杯于里,手臂和腿硬得像本头。
  “凯斯。”
  他抬起头来,第一次看到了那男人。
  “我叫阿米蒂奇。”
  深色浴衣一直敞开到腰部,前胸宽阔无毛,肌肉发达,肚子平而硬,他淡蓝色的眼睛,让凯斯想到了漂白剂。
  “太阳升起来了,凯斯。这是你的幸运日,伙计。”
  凯斯的手臂往旁边一挥,那人灵巧地躲开了滚烫的咖啡。
  棕色污迹从贴着仿米纸的墙上流下来。他看见了那左耳垂上带角的金耳环。特种部队。那人笑了。
  “倒你的咖啡吧,凯斯,不会有事的,”莫莉说。“但是阿米蒂奇不开口,你哪儿也不能去。”她盘腿坐在丝织蒲团上,拆卸起箭弹枪来,但却一眼也不往枪上看。
  他走到桌前,重新倒了杯咖啡。她那两片镜子一直在睃视着他。
  “年纪太轻不记得那场战争了,是吧,凯斯?”阿米蒂奇用一只大手持着自己剪得很短的棕色头发。重重的金手镯在腕上闪光。“列宁格勒,基辅,西伯利亚。我们在西伯利亚创造了你,凯斯。”
  “这倒底是什么意思?”
  “‘呼啸拳头’,凯斯。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某项行动,是吗?试图用病毒程序毁掉俄国的计算机中心。对,我听说过。没有一个人生还。”
  他感到气氛突然紧张起来。阿米蒂奇走到窗前,向东京湾望去。“那不是事实。一个分队成功地回到了赫尔辛基,凯斯。”凯斯耸耸肩,一口一口地辍着咖啡。
  “你是一个牛仔。你用来破坏工业银行的程序样本,是为‘呼啸拳头’,为攻击基廉斯克的计算机中心而编制的。基本模块是一架莱特温微型飞机,一台控制器,一块矩阵控制板,一名飞行员。我们使用一种叫‘摩尔’的病毒。摩尔系列是真正的窃密程序的第一代产品。”
  “破冰船,”凯斯从红色杯子边微微抬起头说。
  “冰,源自ICE——窃密对抗电子技术。”
  “问题是,先生,我如今已不是飞行员了,所以我想我该走。”
  “我在那里,凯斯,当他们创造你和你的同类时,我在场。”
  “想利用我和我的同类,没门儿!老兄,你可以出高价雇用昂贵的女杀手把我弄到这儿来,仅此而已。我绝不会为你或其他任何人再碰控制板了!”他走到窗边朝下看。“那里才是我现在生活的地方。”
  “我们手上的有关你的个人简介说你正在大街上行骗,你稍不留神就会被干掉。”
  “个人简介?”
  “我们建立了一个精细的模型,买了一条线路查找你所有的化名,并且浏览一些军用软件。你是在自我毁灭,凯斯。模型提供的情况表明,在外面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而我们的医学预测表明,一年内你需要一个新的胰腺。”
  “‘我们’。”他看着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我们’指谁?”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可以修复你受损的神经,你会怎么说呢,凯斯?”突然,阿米蒂奇怔怔地看着凯斯,那样子就像一尊用金属板刻出来的雕像,没有生气,极其沉重。
  凯斯现在明白了这不过是一场梦,他很快就会醒来。阿米蒂奇不会再开口。
  凯斯的梦总是在这样的定格中结束,现在这个梦也完了。
  “你会怎么说,凯斯?”凯斯望着窗外的海湾,颤抖起来。
  “我会说你在胡扯!”阿米蒂奇点点头。
  “那么我要问,你有什么条件?”
  “跟你已经习惯了的那些没什么两样,凯斯。”
  “让他睡一觉吧,阿米蒂奇,”莫莉坐在蒲团上说,箭弹枪的零件像昂贵的智力玩具一样散落在丝绸上……‘他快崩溃了。”
  “条件,”凯斯说,“现在,就现在。”
  他还在发抖,忍不住要抖。
  这家诊所没有名字,装修得很豪华,拥有一组由布局规则的小花园隔开的造型优美的分馆式病房。他记得自己刚到千叶的第一个月,因为求医曾经来过这儿。
  “害怕了吧,凯斯,你真的害怕了。”星期天下午,他和莫莉站在一座院子里。白色的卵石,一丛绿色的竹子,黑色砾石铺出的平整的波纹图案。一个花匠~个像大金属螃蟹那样的东西,正在侍弄竹子。
  “会成功的,凯斯。你不知道阿米蒂奇的那些东西。他付钱让这些神经科医生把他提供的程序安在你身上,并且告诉他们怎么做。他使他们比竞争对手们超前了三年。你明白这有多值钱吗?”她的大拇指勾在皮牛仔裤的皮带扣里,支着樱桃红牛仔靴的上了漆的后跟向后摇晃。细细的靴尖包着墨西哥白银。镀膜镜片带着一种昆虫似的平静看看他。
  “你是个闯荡江湖的武士,”他说,“那么,为他干了多久?”
  “两个来月。”
  “这之前呢?”
  “为别的人干。打工女,你明白吗?”他点点头。
  “真有趣,凯斯。”
  “什么有趣?”
  “我似乎了解你。通过他得到的那份个人简介,我知道你是怎样被连接安装的。”
  “你不了解我,小姐。”
  “你没事,凯斯,不过是倒了霉罢了。”
  “那他呢?他没事吧,莫莉?”
  机器螃蟹向他们移来,爬在砾石波纹上,它的铜硬壳可能有一千年了。螃蟹离她的靴子还有一米时,射出一束光,然后停了片刻,分析获取的数据。
  “我一向首先考虑的东西,凯斯,是我自己讨人喜欢的屁股。”
  螃蟹改道避开她,可是她还是照准它踢了一脚,银靴尖“铛”的碰在那硬壳上。那东西被踢翻了,不过铜肢很快又将身体调整了过来。
  凯斯在一块卵石上坐下,踢着脚下整齐的砾石波纹图案,手伸进衣袋里摸烟。“在衬衣里,”她说。
  ,‘你想回答我的问题吗?”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皱巴巴的“颐和园”,她用一块像是做手术用的德国厚钢片为他点燃了烟。
  “唉,我得告诉你,这人肯定在做什么事情。他现在挣大钱了,但以前可不是这样,他越挣越多。”
  凯斯注意到她的嘴绷紧了。
  “或者也许,也许是有什么事找到了他……”她耸耸肩。
  “这话什么意思?”
  “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并不清楚我们到底在为谁或为什么而干。”
  他盯着那对镜子。星期六早上离开希尔顿饭店后,他回到廉价旅馆睡了十小时。然后,他长时间沿着港口的安全区漫无目的地散步,看着海鸥在隔离链外面的空中盘旋。她如果早就在盯他的梢。那她干得可真棒。他躲避着夜城的诱惑,在棺材里等待阿米蒂奇的电话。现在,星期天下午,在这座宁静的庭院,他正和这个拥有体操运动员身材和魔术师般手的女子呆在一起。
  “请进,先生,麻醉师正在等你。”技术员弯弯腰,转身又进了诊所,也没等着看看凯斯会不会跟他进去。
  冰冷的金属气味。他的脊椎一阵冰凉。
  他迷失了,在黑暗之中感觉是如此渺小,手变得冰冷,身体好似落人了像电视屏幕般的空中通道。
  声音。
  接着剧痛延伸到神经的分支,痛苦已远远超出了冠以痛苦这个词的任何东西……
  别动,别动。
  拉策在那儿,还有琳达·李、韦格和朗尼·佐。林立的霓虹灯下有上百张脸,水手、骗子和妓女,隔离链和攒动的脑袋以外的天空被污染成了银灰色。
  该死的,别动。
  天空在静电干扰的嘶嘶声中隐退了,变成了元色的矩阵。
  他瞥见了飞嫖靶,他的星星。
  “别动,凯斯,我得找你的静脉广她骑在他胸口,一只手拿着蓝色塑料注射器。“你要是躺着不安静,我会撕开你那该死的喉咙!你体内充满了内啡肽制剂。”
  他在黑暗中醒来,发现她躺在自己身边。
  他的脖子很硬,像树枝做的一般,脊椎中部还在一阵阵地发痛,脑子里不停出现幻影:斯普罗尔的塔、参差不齐的富勒①式多边形穹顶、从桥上或天桥阴影里向他走来的模糊不清的人影,走马灯似的从眼前闪过……
  “凯斯!已经星期三了,凯斯。”
  她转过身子,手从他身上伸过去。她的乳房碰到了他的手臂。他听到她撕下水瓶上的密封箔,喝了口水。
  “来。”她把瓶子放在他手里。“我在黑暗中可以看见东西,凯斯。我眼镜里有微频道影像放大器。”
  “我背疼。”
  “那是他们换液体的地方。你的血也换了。换血是因为你还换了一个新的胰腺。你的肝也补了一些新的组织,大概还有神经之类的东西,我不太清楚。打了很多针。他们不需要切开任何部位。”
  她又重新睡到他身旁。“现在是早晨2:43:12,我的视觉神经上装有读出芯片。”
  他坐起来,试着一口一口地抿瓶里的水。一阵窒息、咳嗽,温热的水喷在他的胸脯和大腿上。
  “我要按控制板,”他听见自己说。他摸索着衣服。“我得弄清楚……”
  她笑了起来。有力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对不起,高手,还得等八天。如果你现在就插入,你的神经系统就会崩溃。这是医生吩咐的,而且他们认为手术很成功,过一两天还要来检查。”他重又躺下。
  “我们这是在哪儿?”
  “家里。廉价旅馆。”
  “阿米蒂奇呢?”
  “在希尔顿,卖珠子项链给本地人或是干别的什么。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儿,老兄,去阿姆斯特丹、巴黎,然后回到斯普罗尔。”她碰了碰他的肩。“转过身去,我的按摩挺不错的。”
  他俯卧着,两臂前伸,手指尖碰到了棺材的墙。她的腿从他背上跨过,跪在钢化泡沫塑料上,冰冷的皮牛仔裤贴着他的皮肤。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脖子。
  “你怎么没去希尔顿?”
  她把手移到他的双腿之间,算是回答。黑暗中,她的另一只手摸着他的脖子。皮牛仔裤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响。
  他扭动了一下脑袋,脖子不硬了。他一只手撑起身子,转身仰卧着,把她拉下来。
  “没事,”她说,“我看得见。”她一条腿搭在他身上。
  他摸到了她的脸,意外地碰到坚硬的植人镜片。
  “别,”她说,“指纹。”
  她又骑在他身上,拿起他的手,让他搂着她。她开始把身子放低,这时那些影像又出现了,一张张脸,霓虹灯碎片一会儿靠近,一会儿又消退。她压在了他身上,他的背一下子拱起来。他感到一阵悲凉,如同置身于矩阵般巨大的无时间性空间里。那一张张脸被撕碎了,吹进了飓风的漩涡。
  每到工作日,仁清街头就少有行人。一阵阵声浪从游乐中心和弹子房传出。凯斯朝闲聊酒吧瞥了一眼,看见佐正在充满啤酒味的温暖黄昏中看着他的妓女们。拉策在吧台上。
  “你看见韦格了吗,拉策?”
  “今晚没见着。”拉策朝莫莉扬了一下眉。
  “要是看见他,告诉他我搞到钱了。”
  “好运来了,能人?”
  “还说不清。”
  “嗯,我得见见这人,”凯斯说,看着她眼镜里自己的影像。
  “我的生意得取消。”
  “阿米蒂奇不喜欢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她站在迪恩那只变形的钟下面,双手放在臂部。
  “要是有你在场,这家伙是不会跟我谈的。我对迪恩倒一点不担心,他会照顾自己。可是如果我就这样不友好地离开千叶,有些跟我打交道的人就会垮掉。是我的人,你知道吗?”
  她紧抿着嘴,直摇头。
  “我新加坡有人,东京的新宿和浅草也有联系人,他们会被击败的,懂吗?”他谎称道。他的手放在她外套的肩上。
  “五,五分钟。就按你的表,可以吗?”
  “雇我来可不是干这事的。”
  “雇你来干什么是一回事;可你刻板地执行指示,使我让一些好朋友丢了命又是另一回事。”
  “胡说,好朋友个屁!你进去是要向你那些干走私的朋友打听我们的情况。”她把一只穿着靴子的脚踩在落满灰尘的康定斯基式样的咖啡桌上。
  “啊,凯斯,老兄。你的同伴看上去的确像是全副武装,她的脑袋里也装满了大量的硅。到底有什么事?”迪恩那魔鬼般的咳嗽声在他们之间的空气中响起。
  “等等,朱利,无论如何,我会单独进来。”
  “这一点没问题,老兄。没别的办法了。”
  “好吧,”她说。“去吧,只有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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