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丽的奥里诺科河-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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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垠的绿色平原,照埃利塞·勒克吕斯那充满诗意的比喻来说,是“无声的绿草的海洋”。不过此时这个大海可并非风平浪静,它的底部正在剧烈地翻滚,因为在前方四五公里远的地方,平原上已升起了一股股沙尘。
“这是一阵弥漫的尘土……,”马沙尔先生说,“地上的土被扬起来了……”
“但并不是被风吹起来的……”米盖尔判断。
“的确不是,因为现在风很小,几乎感觉不到,”马沙尔先生说,“是被地震掀起来的吗?……不……这个解释说不通……”
“而且,”镇长加进来说,“还有这响声,听起来像沉重的脚步……”
“那会是什么呢?……”费里佩叫道。
这时,就像作为对他的回答似的,爆出一声巨响,是火枪发出的,响声立即在乌尔巴纳山丘回荡起来,并再度响了数次。
“枪声!……”马夏尔中士肯定地说,“我敢说这百分之百是枪声!”
“平原上肯定有人正在打猎……”让说。
“打猎,我亲爱的孩子?……”马沙尔先生说,“猎人不至于掀起这么高的尘土吧……除非他们团体出动……”
但刚才的响声无疑是诸如手枪或卡宾枪之类的火器发出的。甚至可以看到一股白烟显现在黄色的沙尘之上。
又一阵枪声响起,虽然距离小镇很远,但微风还是把它们传了过来。
“依我看,先生们,”米盖尔说,“我们应该过去看看到底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有人正需要我们去帮助呢……”瓦里纳斯说。
“谁知道,”让看着马沙尔先生说,“会不会是我的那两个同胞……”
“那他们肯定是跟一支军队干上了,”老人说,“没有几千人扬不起这么高的土!……您说的对,米盖尔先生,咱们下去到草原上瞧瞧吧……”
“大家带好武器!”米盖尔加上一句。
这个措施确实是必要的,如果让·德·凯尔默的猜测正确,两个法国人受到当地印第安人的攻击,正在开枪自卫。
顷刻之间大家就跑回家里或船上拿武器去了。镇长带着几个居民、三位地理学家、马夏尔加上让,腰别手枪,肩扛卡宾枪,绕过乌尔巴纳山脚走向草原。
马沙尔先生也坚持要跟他们一起来,他等不及了,想尽快知道发生的事情。
这一小队人从容地向前走着,迎面是不断趋向前来的黄土烟尘,二者之间三四公里的距离很快就能走完。
虽然隔了这么一段距离,如果尘土不是这么厚的话,本来也可以辨出人影。不时发出的枪声随着距离的拉近越来越响了,枪口喷射的火焰也能看清了。
匍伏前进着的队伍虽然还看不到,但随着渐渐走近,它那沉重而有节奏的声响也越发听得真切了。
米盖尔与镇长并排走在最前面,他们扛着卡宾枪,随时准备举枪开火。走到与对面烟尘相距1公里处,米盖尔突然停住了,一声惊叫从他的口中发出……
不过这些人里面,好奇心得到最大满足、同时又对眼前景象最难以置信的,是马夏尔中士。啊!对于在繁殖期布满了从阿劳卡河口到卡里班沙礁的龟群的存在,老兵一向不信,可眼下……
“乌龟……是乌龟呀!”米盖尔大叫。他说对了。
是的!……是乌龟,约有10万只,也许更多,正朝奥里诺科河右岸而来。现在并非繁殖期,它们却集体迁移起来,这可有违它们的习性呀,为什么呢?……
每一个人都在寻思着这个问题,马沙尔先生提供了答案:
“我想这些乌龟是被地震给吓着了……很可能托尔图加河和苏阿普雷河的水被地震颠出了河床,它们只能离开……到奥里诺科河来找个容身之地,也许还要走得更远……凭着天生的自卫本能……”
这种解释听来十分合理,甚至是唯一可能的。玛塔佩高地及其附近地区肯定深受地震的影响。除了3、4月间龟群有规律的迁徙之外,以往地震时它们也到这儿来过。所以对沿岸居民来说这也不算是太稀奇的事情。不过他们还是多少有点儿担心。
现在已经弄清来的是龟群,那枪声又是怎么回事呢?……是什么人在抵御乌龟?……再说子弹又能把铁甲一般的龟壳怎么样呢?……
透过烟尘的空隙,前方的情形看得越来越真切了。
乌龟一只紧挨一只,呈密集队形前进。望上去仿佛是好几平方公里的一片甲壳在向前移动。
在平面移动的龟群之上,忙活着为数众多的其他动物,为了不致被踩死,它们急于寻找藏身之处。草原上的骚乱惊动了吼猴,它们跑出来又叫又跳,照马夏尔的话说,是“觉得这样乱哄哄的很好玩儿”。委内瑞拉旷野上时常出没的美洲狮、美洲豹、虎、豹猫也露面了,它们和森林或平原上的野兽一样凶残。
是为了抵挡这些野兽,前方的两名男子才不断扣动步枪和手枪扳机的。
波浪般缓缓起伏的龟壳上已倒下了几具野兽的尸体。乌龟和猴子毫不在意,只顾走自己的,而人在里头要想站稳都很困难。
这两个人是谁呢?……因为离得尚远,马沙尔先生和镇长都认不出来。不过从他们的衣着来看,肯定不是雅鲁罗人,不是马坡尤人,也不是在奥里诺科河中游地区活动的任何一族印第安人。
会不会是正在东部平原探险,迟迟未回乌尔巴纳的那两个法国人呢?……让·德·凯尔默是这么想的。或许他就要尝到异乡见同胞的喜悦了?……
马沙尔、米盖尔、费里、瓦里纳斯、镇长以及随同的村民全都停下了脚步……还要继续往前走吗?……不,显然不行……第一排乌龟已近在咫尺,他们马上就得被迫往回跑,无法去与处在野兽重重包围之中的两个人汇合了。
但是让认定那两人是他的同胞,坚持要去救援他们。
“根本凑不上去,”马沙尔先生说,“只能白费劲……不但帮不了他们,我们自己也得陷进去。最好先等龟群到了河岸……一入水它们就自行解散了……”
“大概吧,”镇长说,“不过我们面临着巨大的威胁!……”
“什么威胁?……”
“如果这一大帮乌龟从乌尔巴纳经过……如果它们径直地穿过去而不是绕过去……那咱们的镇子可就不保了!”
不幸的是,看来这场灾难是不可避免的。缓慢而势不可挡的龟群绕过山丘之后就直奔乌尔巴纳而来,目前距小镇只有200米了。它们会把一切都撞翻、踩烂、摧毁……人们常说匈奴人所过之地从此寸草不生……那么现在……人们可以说乌龟群所过之地留不下一所房舍、一棵树木、一丛灌木……
“火……放火!”马沙尔先生喊道。
火——这是阻挡迫在眉睫的入侵的唯一办法。
一想到面临的危险,居民们胆战心惊,妇女和孩子们更是惊慌失措,吓得只会哇哇大叫了……
大家明白了马沙尔先生的意思,旅客、船员,以及所有的人立即行动起来。
镇子前面有一大片草场,草长得又密又厚,连续两天的骄阳已经把草晒得极干。草场上疏蔬落落地长着几棵番石榴等树,目前正是硕果满枝。
只能果断地牺牲这片植被了。人们也正是这么做的。
在距乌尔巴纳镇百步远的地方。火在十来处同时点燃。火苗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一下窜得老高。浓烟与转向河岸的龟群扬起的尘土混在了一起。
但龟君依然在前进。恐怕只有当第一排碰到火之后它们才会停下来。可是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后面的龟会推拥着前面的继续前进,并把火苗踩灭……
那样的话乌尔巴纳就要遭难了,一切都会被碾碎、摧毁,小镇顷刻之间变成一堆废墟……
但事态并没这样发展,马沙尔先生的办法取得了成功。
当挣扎在颠簸的龟群之中的两个人把子弹用尽之后。马夏尔、米盖尔三个还有拿了武器的居民马上接替他们对野兽开火。
受到围攻的野兽很快被撂倒了几个。其余的则被越升越高的烟火吓着了,开始往东面逃窜,比它们更快一步的是猴子,边跑边声嘶力竭地乱叫。
此时只见那两个人飞快地朝火坝这边奔来,龟群依然在缓慢前行,排头兵尚未被火触到……
一分钟的工夫,雅克·艾洛赫和热尔曼·帕泰尔纳——对,的确是他们俩——就跑到了山丘上,来到马沙尔先生身边。
龟群终于在500米长的火坝前却步了,它们从小镇的左侧绕到了河岸,消失在奥里诺科河的水中。
第九章 三船同行
险些使乌尔巴纳镇毁于一旦的突发事件总算过去了。但米盖尔他们的出发还是又推迟了一天。因为既然两个法国探险者也有上溯到圣费尔南多之意,和他们同行岂不更好?……为了给两人点时间休息休息,做做准备工作,他们遂决定第二天再走。
米盖尔、费里佩和瓦里纳斯都觉得这是必要的。而马夏尔叔侄按说也没什么理由不同意。雅克·艾洛赫和热尔曼·帕泰尔纳有自己的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负担或妨碍。不管马夏尔怎么想,三条船一起走肯定更安全。
“再说,别忘了他们还是咱们的同胞呢。”让对马夏尔说。
“太年轻了点儿!”马夏尔摇头咕哝了一句。
他们的故事听起来肯定有意思。而当他们得知叔侄二人也是法国人——甚至同是布列塔尼人——,更是急切地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雅克·艾洛赫现年26岁,布雷斯特人,他曾圆满完成了好几次探测任务。这次他奉国民教育部之命对奥里诺科河流域进行考察。他是6个星期前到达该河三角洲的。
年轻人不愧是一名优秀的探险家,勇敢而又审慎,他的耐力和干劲都已数经考验,乌黑的头发,热情的眼睛,红润的脸庞,高高的个头,强健的体格,优雅的举止,他的一切都那么出众。他的面容是端庄严肃的,又随时绽放笑容,让人一见就产生好感。他从不刻意去讨人欢心,去装模作样或炫耀自己,但人们总是很自然地就喜欢上他。
他的同伴热尔曼·帕泰尔纳,28岁,也是布列塔尼人,被国民教育部委派为他这次考察的助手。他出身于雷恩的一个名门之家,父亲是上诉法院推事。帕泰尔纳双亲都健在,还有两个姐妹,身为独生子的艾洛赫则已父母双亡,继承了一笔相当可观的遗产,可供他专心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而无后顾之忧。
热尔曼·帕泰尔纳与雅克·艾洛赫是中学同窗,两个性格迥异,但都具有坚强的意志。艾洛赫去哪儿帕泰尔纳就跟到哪儿,绝无半句怨言。他对自然史有浓厚的兴趣,对植物学和摄影更是着迷,他拍起照来,就是在枪林弹雨之中也不为所动,镜头照样端得稳稳的,他长得不算英俊,但也绝非丑陋,一个有着聪慧面孔、一天到晚乐呵呵的人怎么可能丑陋呢?他比艾洛赫个子矮些,身体像铁打的一样结实,走起路来不知道什么叫累,肠胃好得连石头也能消化,粗茶淡饭甚至饿上几顿都没关系,当他听说雅克·艾洛赫的使命之后,主动要求做他的副手,艾洛赫对他甚为了解。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得力,更可信的同伴了。此次这项任务没有规定期限,完成为止,不仅要对奥里诺科干流进行考察,还要包括它的支流,甚至连地图上没标出的小支流也不能遗漏,考察重点放在中游,直到探险者们所达到的最南端圣费尔南多。
两个法国青年从奥里诺科河入海口的众多支流开始,上溯到玻利瓦尔城,又从玻利瓦尔城一路考察到乌尔巴纳,他们把船只和行李留在镇上,前往河流东边地区,一个带着观测仪和一杆格里纳牌内击铁、带排壳器的可连发卡宾枪,另一个背着采集箱外加一杆同一个牌子的好枪,两人还各有一把手枪别在皮枪套里。
雅克·艾洛赫和热尔曼·帕泰尔纳离开乌尔巴纳,前往还不太为人们所了解的玛塔佩高地。一队马坡尤印第安人带着简单的宿营工具跟随着他们。三个多星期之后,他们停止东进,此时距奥里诺科河已有300公里,这期间他们考察了南边的苏阿普雷河,北边的托尔图加河(也叫夏方荣河),测绘了山志图和水文图,采集了不少新的植物标本。15天前他们起程返回乌尔巴纳。
归途中发生了一系列意想不到的危险事件。
首先是两个年轻人遭到了一伙布拉沃族印第安人的攻击,他们成群结队地在内陆游荡,等他们好不容易打退了印第安人,又只得被迫退回了玛塔佩高地脚下。在那儿,他们的向导及土著随从带着他们的东西跑掉了。两个人只剩了研究工具和武器,别的什么都没了。走到离乌尔巴纳20里地的时候,他们决定回到镇上来,路上就吃捕到的猎物,睡在大树底下,两人轮流守夜。
48小时之前,一阵地动山摇之后,令人难以置信的乌龟迁徙队就来到了他们正待的地方。其他野兽被龟群往前赶着跑,将路都堵住了,他们俩被围在中间怎么也出不去。于是他们干脆踩到龟壳上,让乌龟驮着他们前进——这么做既安全又有利,因为乌龟也正往奥里诺科河右岸去呢。开始只有一些猴子在他们周围,可是天大亮之后,在距河岸没几里的地方,一些惊慌逃散的猛兽也冲进了龟群。情况变得危急起来,对这些狮、虎、豹要严加提防,几只猛兽倒在卡宾枪下,而黑压压的龟群,仿佛美洲大城市街道上攒动的人流一般,一刻不停地向奥里诺科河逼近,当雅克·艾洛赫和热尔曼·帕泰尔纳打完最后几发子弹时,透过保护着小镇的火幕,镇口的几间房屋已看得见了,两个法国人的历险也就此结束,总算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而乌尔巴纳也免于毁在龟爪之下的噩运,可以说整个事件的结局是圆满的。
雅克·艾洛赫的讲述如上,他并打算改变原定路线。他要和热尔曼·帕泰尔纳一起乘上小船,继续对奥里诺科河的考察,直到阿塔巴布河上的圣费尔南多。
“直到圣费尔南多?……”马夏尔中士皱起了眉头。
“然后再不住前走了。”雅克·艾洛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