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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85死者代言人 作者:[美] 奥森·斯科特·卡德-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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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点点头。“你一生中作出的成就越大,你的父亲也就因为你变得更伟大。是这样吗?”
  “孩子们的成就越大,父亲树就越光荣。”
  “为了让你的父亲更伟大,你会砍掉其他同样伟大的树吗?”
  “不是这么回事。”“人类”说,“其他伟大的树也是我们部落的父亲,比较低级的树是我们的兄弟。”
  安德看得出,“人类”有点犹豫,他在抗拒安德的思路,因为这种思路很奇特,倒不是因为他的想法完全错了,或者不可理喻。他其实已经开始有点明白了。
  “看看妻子们,”安德说,“她们没有孩子。所以永远不可能像你父亲那么伟大。”
  “代言人,你要知道,她们是最伟大的,整个部落都听从她们的指挥。如果她们管得好,部落就繁荣,部落越大,她们也就更加强大——”
  “哪怕你们当中没有一个是她们的亲生孩子。”
  “我们怎么可能是她们亲生的?”“人类”问。
  “但你还是帮助她们变得伟大,哪怕她们既不是你的父亲也不是你的母亲,你越强大,她们也就随着你的强大而强大。”
  “我们都是一个部落的……”
  “但你凭什么说你们是一个部落的?你们的父亲不同,母亲也不同。”
  “因为我们就是部落!住在这片森林里,我们——”
  “如果来自另外部落的一个猪仔走进你们的森林,要求你们让他留下来,成为你们的兄弟——”
  “我们永远不会让他成为父亲树!”
  “但你们想让皮波和利波成为父亲树。”
  “人类”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说,“我们把他们当成自己部落的一员。他们是从天上来的,但我们把他们当成兄弟,想让他们成为父亲。只要我们认定这是一个部落,它就成为了一个部落。如果我们说部落是这片森林里所有的小个子,加上所有树。那么这个部落就是这样,哪怕这里有些最老的树来自两个不同部落战争的阵亡者。我们成了一个部落,因为我们说我们是一个部落。”
  安德不禁暗自赞叹这个小个子异族思维的敏锐程度。人类中又有多少人能明白这个道理,让这种想法打破狭隘的部落、家庭和国家界限?
  “人类”走到安德背后,靠在他身上。他的后背感受到了这个年轻猪仔的分量,“人类”的呼吸吹拂在安德脸上,他们的脸靠在一起,两个人的眼睛都望着同一方向。
  安德立即明白了,“我看到的东西你也看到了。”他说。
  “你们人类成长壮大了,因为你们使我们成了你们的一部分,人类加上虫族加上猪仔,我们成了一个部落,我们的强大也就是你们的强大。你们的强大也就是我们的强大。”安德可以感觉到“人类”的身体在这个新观念的冲击下颤抖着,“你对我们说,我们也应该这样看待其他部落。所有部落在一起,成为一个部落,我们成长,他们也因此成长。”
  “你们可以派出老师,”安德说,“把你们的兄弟派到其他部落,让他们的第三种生命在其他森林里生根发芽,在那里养育下一代。”
  “请求妻子们同意这种奇怪的请求肯定很难。”“人类”说,“说不定根本不可能。她们的脑筋跟兄弟们不一样。一位兄弟可以想很多事,但妻子只想一件事:怎么做对部落有利,再深入下去,怎么做对孩子们和小母亲有利。”
  “你能让她们理解这一层意思吗?”安德问。
  “应该做得比你好。”“人类”说,“但也说不定,可能我会失败。”
  “我觉得你不会失败的。”安德说。
  “你今天晚上到这里来,与我们结盟。这个部落的猪仔,和你们,住在卢西塔尼亚的人类。但卢西塔尼亚以外世界的人类不会理睬我们的盟约,这片森林之外的猪仔也不会。”
  “我们希望与他们结下相似的盟约。”
  “在这个盟约里,你们保证把所有知识都教给我们。”
  “只要你们能理解,越快越好。”
  “无论我们问什么你们都会回答。”
  “只要我们知道答案。”
  “只要!如果!这些不是盟约里应该有的话。请你直截了当回答我,死者的代言人。”“人类”直起身,走到蹲着的安德面前,从上向下看着他。“你保证把你们知道的一切都教给我们吗?”
  “我们保证。”
  “你也保证让虫族女王复活,让她帮助我们?”
  “我会复活虫族女王,你们也应当与她约定盟约。人类的法律约束不了她。”
  “你保证复活虫族女王,不管她会不会帮助我们?”
  “我保证。”
  “你保证你们走进森林时会遵守我们的法律,你也同意划分给我们的草原也按照我们的法律办?”
  “是的。”
  “为了保护我们,你们会同所有星星上的人类战斗,让我们也有机会飞到星星上去。”
  “我们已经处于战争状态了。”
  “人类”松弛下来,退后儿步,蹲在他刚才的忙置,伸出一根指头在地上画着。
  “现在,说说你们对我们的要求。”“人类”说,“在你们的城市中我们会遵守你们的法律,在划给你们的草原上也是一样。”
  “是的。”安德说。
  “你们不想让我们出去跟其他部落打仗。”“人类”说。
  “是这样。”
  “就是这些吗?”
  “还有件事。”安德说。
  “你这些要求已经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了。”“人类”说,“竟然还有要求。”
  “第三种生命,”安德说,“是怎么回事?你们杀死一个猪仔,他就长成了一棵树。是这样吗?”
  “第一种生命是在母亲树里面的时候,我们看不见光,只能闭着眼睛吃母亲的身体和树液。第二种生命时,我们生活在半明半暗的森林中,能跑能走能爬,能看能唱能说,能运用我们的双手。第三种生命时我们伸向太阳,汲取阳光,一片光明,除了在风中,我们一动不动,只能思考。这段时间里,哪位兄弟敲你的树干,你就可以对他说话。这就是第三种生命。”
  “我们人类没有第三种生命。”
  “人类”瞪着他,大惑不解。
  “如果我们死了,哪怕你们把我们种起来,也不会长出什么东西。没有树。我们从来不汲取阳光。我们死的时候,就是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人类”望着欧安达。“但你给我们的另一本书上老在说死后怎么怎么样,怎么复活。”
  “但不会成为一棵树。”安德说,“不会成为你能看到能摸到能对话的任何东西。也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我不信。”“人类”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皮波和利波要我们把他们种起来?”
  娜温妮阿在安德身旁跪下,抓住他——不,靠着他,希望听得更清楚些。
  “他们是怎么请求你们把他们种起来的?”安德问。
  “他们给了我们最好的东西,得到了我们最大的敬意。人类加上跟他们接触的猪仔,比如皮波和曼达楚阿,利波和吃树叶者。曼达楚阿和吃树叶者都以为他们能赢得第三种生命,可每一次,皮波和利波都不给他们。他们坚持要把这份礼物留给自己:如果人类根本没有第三种生命的话,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传来娜温妮阿的声音,激动得嘶哑了。“如果他们要把第三种生命给曼达楚阿或吃树叶者,他们该怎么做?”
  “这还用说,把他们种起来呀。”“人类”说,“和今天一样。”
  “和今天什么一样?”安德说。
  “就是你和我呀。”“人类”说,“‘人类’和死者的代言人。如果我们达成了协定,妻子们和其他人类成员都同意了,那今天就是个大日子,一个伟大的日子。然后,或是你把第三种生命给我,或是我把第三种生命给你。”
  “用我自己的手?”
  “当然。”“人类”说,“如果你不给我这份荣誉,我就必须给你。”
  安德想起了两个多星期以前第一次看到的图像,皮波被肢解,被掏空五脏六腑,身体四肢被摊开。种起来了。
  “人类,”安德说,“一个人能犯的最大罪行就是谋杀。最残忍的谋杀方式就是把人活活折磨死。”
  “人类”又一次蹲坐着一言不发,尽力捉摸安德的意思。
  “代言人,”他最后说,“我一直在想,如果人类没有第三种生命,把他们种起来就是杀了他们,永远杀死了。在我们看来,皮波和利波对不起曼达楚阿和吃树叶者,让他们到死都享受不到他们的成就所应得的荣誉。在我们看来,你们的人从围栏里跑出来,把皮波和利波从地里拔起来抬走,让他们生不了根,你们才是谋杀。但现在我用另一种眼光看,皮波和利波不愿让曼达楚阿和吃树叶者进入第三种生命,因为对他们来说那样做等于谋杀。他们宁肯自己死,也不愿亲手杀死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是的。”娜温妮阿晚。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人类看到他们躺在山坡上,为什么不冲进森林把我们全杀光?为什么不放把大火,把所有父亲树和最伟大的母亲树全烧光?”
  吃树叶者在林边痛哭起来,这是伤心欲绝的哭沛,是无法忍受的痛苦造成的哭泣。
  “如果你们砍了我们一棵树,”“人类”说,“哪怕只杀害一棵树,我们就一定会在夜里冲过去,杀死你们,把你们全杀光。就算你们当中有人逃出来,我们的信使也会把这件事告诉每一个部落,你们休想活着离开这个世界。但我们杀害了皮波和利波,为什么你们不消灭我们?”
  曼达楚阿突然间从“人类”背后钻了出来,喘息着,一头栽倒在地,两手伸向安德。
  “就是这双手,我用这双手杀了他。”他大哭起来,“我想给他光荣,但我永远杀死了他的树!”
  “不。”安德说。他握住曼达楚阿的手,“你们都以为自己在救对方的命。他伤害了你,你也伤害——杀死了他。但你们都相信你们做的事是对的。现在,知道这些就够了。你们知道了真相,我们也一样。我们知道你们的本意不是谋杀,你们也知道当你们用刀子割开一个人时,他就真的死了。人类,这就是我们盟约中的最后一条,永远不能让一个人进入第三种生命,因为我们不知道怎么处理第三种生命。”
  “我把这件事告诉妻子们时,”“人类”说,“你将会听到真正的恸哭,声音就像雷霆击断树干。”
  他转过身,站在大嗓门身边,对她说了几句。然后转向安德,“你们走吧。”他说。
  “可我们还没有议定盟约呢。”安德说。,
  “我必须告诉所有妻子们。你在这里时她们是不会扔下小家伙,走到母亲树下听我说的。箭会领你们走出森林,在山坡上鲁特那儿等我。想睡的话先睡一会儿。我会把盟约内容告诉妻子们,尽量使她们明白:我们必须像你们对待我们一样善待其他部落。”
  突然,“人类”冲动地伸出手,摸着安德的肚子。“我自己跟你签订一个盟约。”他说,“我会永远尊重你,但绝不会杀死你。”
  安德也伸出手,将手掌贴在“人类”暖乎乎的肚子上。“我也会永远尊重你。”
  “等我们签定了你和我两个部落之间的盟约,”“人类”说,“你会给我光荣,让我进入第三种生命吗?能让我长得高高的,汲取阳光的养分吗?”
  “动手的时候能不能快些?不要那么缓慢、折磨人——”
  “让我变成一株哑树?永远当不上父亲?一点荣誉都没有,我的树液只能让那些脏兮兮的玛西欧斯虫吃?等着兄弟们对我唱歌,然后捐出我的木头?”
  “能让别的人动手吗?”安德问,“一个理解你们生死观的猪仔兄弟?”
  “你还不明白,”“人类”说,“只有这样整个部落才知道我们双方说出了实话。或者你让我进入第三种生命,或者我让你进入,否则的话就不会有什么盟约。我既不想杀你,代言人,咱们又都希望达成协定。”
  “好的,我干。”安德说。
  “人类”点点头,抽回手,回到大嗓门身边。
  “O Deus①,”欧安达悄声道,“你怎么硬得下心去?”

  【①葡萄牙语:上帝呀。】

  安德没有回答,他跟着箭,默然无语。娜温妮阿把自已的照明棍交给走在前面的箭,箭像个孩子似的玩弄着照明棍,让光线忽大忽小,一会儿让光悬在空中,一会儿又让它像吸蝇一样猛扑进树丛和灌木丛。安德从来没见过哪个猪仔像这么欢天喜地。
  在他们身后,他们能听见妻子们的声音,这是一首挽歌,声音凄厉之极。“人类”告诉了她们皮波和利波的惨死,还有他们为什么不愿对曼达楚阿和吃树叶者做出他们认为是谋杀的举动。走出很远之后,妻子们的恸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比他们的脚步或林间的微风还轻。几个人到这时才开口说话。
  “这就是为我父亲的灵魂所做的弥撒。”欧安达轻声说。
  “也是为我的父亲。”娜温妮阿说。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皮波,而不是故去已久的加斯托和西达。

  但安德没有加入谈话。他不认识皮波和利波,没有她们那种悲伤的回忆。他想的只是这片森林中的树,以前曾经都是活生生会呼吸的猪仔,每一棵都是。猪仔们可以对他们唱歌,和他们说话,还能听懂他们的话。但安德没这个本事。对他来说,树不是人,不可能是人。如果他把刀子插进“人类”的身体,在猪仔们眼中,这不是谋杀,而对安德来说,他却是在夺走自己惟一能理解的生命。作为一个猪仔,“人类”好像他的兄弟一样,但对安德来说,成了树之后,他最多只能算一块墓碑。
  他再一次告诫自己,我一定得杀,尽管我发过誓,永远不夺走另一个人的生命。
  他觉得娜温妮阿的手拉住他的肘弯,她靠在他身上。“帮帮我。”她说,“夜里我简直跟瞎子一样。”
  “我的夜视力好极了。”奥尔拉多在她身后高高兴兴地说。
  “闭嘴,傻瓜。”埃拉悄声骂道,“母亲想跟他一块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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