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军(上、下册)-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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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路易·尼科尔斯,所有人都向这个新兵投去敌视的目光,然后列队走出了房间。下士走到佐尔跟前,伸出了他的手。
“欢迎来到第十五小队。”路易诚挚地说。
佐尔迟疑地握了握那只伸过来的手。他一眼就看清了小队大多数成员的立场,但他该如何对待这个突然向他表示友善的人呢?
“对了,大个子,”路易笑了,“你和陟娜——你们的关系不错,对吧?”
当然,这种情况对尼科尔斯来说具有相当的吸引力:一个由基因工程克隆的外星人和地球人结合生下的孩子,现在竟然成为另一个外星人的顶头上司,而这个外星人很有可能把自己的细胞贡献给了这项生物工程……黛娜和佐尔之间可能存在父亲和女儿、哥哥和妹妹等等无限多种关系。但更让路易着谜的,却是这个佐尔与另一个和他同名的泰洛星人——那个发现了史前文化的天才之间的关系。
新兵佐尔对路易的疑问感到迷惑,但黛娜似乎从下士友善的姿态中看穿了他的用意。
“你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吗?”她暗示道,“比方说到机械维修室去,或者做点别的什么?”
路易心领神会地笑了,“我想是有几件事等着我去办……回头见,黛娜。”
“如果从现在开始你对我都这么客气,我一定会感谢你!”在他回头的当儿,她喊了这么一句。
路易穿过滑门离开了,艾迪·乔丹紧随其后。在堡垒的侦察任务中惨遭毒手的二等兵教授这个人的哥哥。黛娜留意到这个学员临走前也把敌视的目光投射到佐尔的身上,那种眼神简直能够杀得死人。
他们把他带到一间小屋里,除了一张椅子和一盏孤零零的钨丝灯泡发出的红光,里面什么都没有。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显得非同寻常:他的遭遇、经历的事件以及各种挑战。而且他大脑的一部分显然已经适应了这种情况,并指导他脱离思维,靠嘴部的运动来说话,同时也唤起了他的情感和反应。但他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某种联系,失去了和那些相同的遭遇、情感紧密相连的回忆。记忆的水库已经排空,现在他们要把它重新注满。
要是没有了这间屋子,他就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了。他的感觉告诉自己,这间屋子要比刚才那间大得多,这样他就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了。护送他到这间暗室的小个子给他佩上了一件武器,那是一枝没有使用过的激光手枪,握在手中感觉有点原始和陈旧。再一次的,一种思绪向他袭来:一种疯狂而没有头绪的幻象在周围萦绕着:要依据武器自身的特性进行射击,使它和意志合为一体,重新协调……
突然,一束亮光投射在他身上,他不再孤独了,一系列标靶排成一圈把他围了中间,他明白这项测试的目的就是要在规定时间内把所有的标靶打掉。随着屋内看不见的扬声系统一声令下,倒数开始了。尽管声音不大,但他仍然可以清楚地听出故意弱化听觉的消音器在起作用:
黑白相间的标靶转得越来越快,它们慢慢错开位置,逐渐脱离了紧密的环形顺序,开始无序运动,后台的电子计时器也在跳动。
他分开双腿,两手紧紧握住武器,排除所有杂念把精力放在捕获那一系列目标上。一号标靶掠过他的后方,他下蹲,转身,一道光束击碎了这个无实体的东西,把它炸成愤怒的闪光。第二号标靶飞向他的右侧,他同样也把它打了个对穿,给三号和四号腾出了空位。
他鼓起勇气朝倒计时器看了一眼,意识到他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把所有的标靶击毁。接下来的一枪他同时击中了两个靶子。
现在,它们迅速向他逼近,但他的准头仍然不差分毫,第二个、第三个标靶都在他的枪口下粉碎了。最后他开枪击中位于上方的最后一个标靶时,倒计时器刚好显示0-0-0-0。
屋顶的灯光亮了起来,佐尔把手枪收回皮套,摘下了防护面罩。黛娜冲出控制栏,向佐尔取得的好成绩表示祝贺。在她身后是第十五小队的其他几个成员,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闷闷不乐的表情。
“我真不敢相信!”黛娜发出了感叹,“你从哪儿学到这么出神入化的枪法?这种模拟器的所有测试者,你是最出色的!没有一个人曾经做到过!你真棒,佐尔,你真是太棒了!”
佐尔感到几分自豪,但还是一言不发,他听见有个学员在说:“是啊,好得不像话:”
那个人很年轻,个头也比较矮小,头发是暗棕色的,整个人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脸上带着不服气的神情。他两手抱胸向佐尔示威。
艾迪,佐尔记起了他的名字。
“你打得是挺准,可现在呢,神枪手,你是要对付生化机器人,还是要干掉我们?”
佐尔踌躇着没有搭理。
“难道你听不见吗,大个子!”艾迪嘲弄着他,“你怎么了——难道哑巴了,神枪手?”
“够了,艾迪,”黛娜说道,“别闹。”
“你还是省省吧,中尉!”这个年轻人告诉她,“我才不信那些所谓失忆的鬼话呢!”
谁都料想不到艾迪突然抽出自己的随身武器对准了佐尔,可佐尔却一动不动地站着,甚至显得毫不在意。
黛娜走到他前面,警告艾迪把枪放下。
可这个学员却笑了。“接着!”他把手枪朝边上一扔,黛娜赶忙往下一蹲,却跌倒在安吉洛的臂弯里,佐尔伸手接住了那枝枪。
“不过我可不觉得他有多厉害!”说着,艾迪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黛娜站起来,她把手搁在后腰上目送他离去。“算你聪明!”她嘀咕着。
伍尔低头看了看那枝枪,突然泛起一种厌恶的感觉。
外星人仍被大伙儿排除在圈子外面,不过,第十五小队的人多数成员已经渐渐开始接受他了。或许他永远也不会被大伙接纳为小队的一员,但人们基本上都不再用那种敌视的目光看他。
黛娜是个特例,她对佐尔的兴趣显然超出了职责范围,而且她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但丁中士。尽管他无法左右这一既成事实,但无论佐尔到哪儿去,他总是盯得紧紧的,他仍然坚信这个生化机器人驾驶员就是洛波特统治者派来的间谍,而关于失忆之类的事情通通都是谎言。
只有希恩对黛娜糊里糊涂的言行保持中立,就像他根本没有动脑筋想过一样。这不过是因为他自己也被玛丽·克里斯托迷得晕晕乎乎的,以至于什么事情都没放在心上。
自从在医疗中心度过那个浪漫的夜晚之后,希恩就被这个黑发女中尉迷住了,甚至到了把他生命中的其他女人通通忘掉的地步。
就在玛丽出院的那一天,希恩穿起他最帅气的衣服,还摘光了营地里最鲜艳的花做成了个花束。他正要去医院看她,却在兵营走廊差点和黛娜撞个满怀。
斯特林也穿得十分光鲜:一套粉红色的裙子和罩衫,脖子上还系了一条白色的丝巾。
“现在你给我听好了,士兵,”她笑了起来,“玛丽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下来的云雀,你明白吗?”她的手指朝他手中半打鲜花中的一朵用力一弹,攻瑰花瓣就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别自欺欺人了,”他也反唇相讥,“我就干得很漂亮……你穿便服干吗?”他匆匆朝她打量了一眼。
“和佐尔一起外出办公事。”黛娜脑子里一阵憧憬。
“办公事?就穿这身衣服?”
“是啊,”她点点头,又看了看手表,“我要迟到了!代我向玛丽问好,告诉她我会尽快去看她!”
说着,黛娜就一溜烟地跑了,只剩下希恩在她身后嘀咕着:“真是个不更事的学员。”
黛娜所谓的办公事,就是带佐尔去纪念城唯一的娱乐公园阿卡迪亚①游玩。他们在那里吃了些垃圾食品,玩了几种投币的游戏,可黛娜却对旋转木马起了兴趣。佐尔站在一旁,看着她坐在木马上沿着各条路径上上下下没完没了地兜着圈子——一会儿头朝下脚朝上地颠倒过来,一会儿又被离心力甩过去,向后、向前、向两侧运动。
【①意即世外桃源。】
让佐尔吃惊的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对甜腻口味的喜好依然没有改变。他又一次感觉到她身上有着那么多非同寻常的地方,好几次他都感觉到在很早之前就认识她、她存在于他失去的记忆当中,尽管并不占太大的比例,但它和种种神秘事件以及它们之间的联系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
对黛娜来说也有同样的感觉,甚至更甚于此(因为那些事情全都和她有关)。她意识到自己的言行相当愚蠢,而且她从未刻意掩饰过什么,他们应该以公开和诚信的杰度对待佐尔,她认为爱情会像战争那样对恢复他的记忆起到推动作用。由于爱默森将军严格的军令所限,她还没有把自己的混血身世告诉他。根据他目前的情况。即使让他知道这些也不会有多大进展,因此她尽量让一切保持着轻松愉快的基调。
下午一点的时候,他建议黛娜返回基地,但她拒绝了,并向他指出自己才是该发号施令的人。
“可我是你的试验对象!”他告诉地,一张可爱的苦瓜脸惹得她简直想要把他抱住好好爱抚一番。他也迎上目光回望着她的脸,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想我是在恋受,”她叹了口气。
但只听见他回答说:“这个词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她过去经常昕到的一句话,于是她立刻打起精神,说服他至少和她一起玩一次太空隧道。他对这个主意并不太感兴趣,但最后还是大发慈悲地答应了。
太空隧道是阿卡迪亚最吸引人的设施,它不但要求参与者具有出众的胆识,而且同样需要良好的体格。它是个高速旋转令人极度紧张的过山车隧道,并且刻意设计了危险刺激的视觉和听觉效果。乘客们被肩并肩地拥在双座反重力车上,投入到变幻不定的场景当中,寻求战粟感带来的刺激。
在佐尔终于明白黛娜是由于兴奋而非恐惧才尖叫后,他也渐渐屈从了这种特殊的体验。在他们进入恐怖至极的转盘隧道时,整个世界似乎都要炸裂开来。
隧道内墙沿线发亮的碟形物体让他想起了什么,蒙蒙胧胧的卵形物体和奇怪的凹面令他想起了一段可怕的回忆……除了恐惧和被俘,他联想不到任何事物。他的脑子里似乎有一根筋在抽动,要把封存和遗忘的东西从脑子里撕开并全部敝露出来……
他的痛苦和绝望都被黛娜一一看在眼里,她正要伸出手去,却被几个G的重力和安全带压得动弹不得。她无能为力,只得等待车辆运行到隧道较为缓和的路段。与此同时,她开始解下双人座椅安全带,但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过山车开始加速进入垂直翻滚,而她肩部的安全带偏在这个时候被打开,整个人就从座椅中抛了出来。
佐尔看见她被气流吹到飞速行进的过山车尾部,这种骇人的情形强烈得让他忘却了个人安危,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去够她,对他来说那不仅仅只是在够一个黛娜这么简单,她变成一个来自过去的带着闪光的女子的形象。这个身着粉红色薄纱的影子充满了爱和失落,无论是谁,这一生都难以将其忘怀。
佐尔和这个女子的幻象纠缠搏斗了好几天。他并没有对黛娜或是诺娃提起过此事,但无论他走到哪儿,这个幻象都缠着他。那是他第一个比较清晰的回忆,看来她将成为打开他大脑中潘多拉盒子的钥匙。
现在,他正和GMP的女中尉在一起观看一系列视频图像。这些图像对他来说非同寻常,但到目前为止它们仍未能唤起他的记忆。挂满果实的大树,缠绕着蔓藤还发着冷光的怪异球体;各种相互交错的神经丛当中悬空漂浮的史前原生质液泡;星际堡垒表面隆起的圆顶装甲锥体……
“这些带子我们已经看了一遍又一遍,佐尔,”诺娃打开电灯照亮了整间屋子,“你到底想干吗——给我们两个人催眠吗?”
佐尔若有所思地说:“每一次看到这些东西,我就感觉朝它们更近了一步,我有这种感觉,我会想起来的,至少能回忆起一部分,我会成功的。”佐尔心不在焉地点了点食指,这时,诺娃把一张视频卡带装入第一台放映机,“让我们再看一遍第一个片段。”
“如果你恢复了记忆将会怎样?”诺娃镇定自若地问,“精神崩溃还是别的什么?”
“又有谁会在乎这个呢?”佐尔回了一句。
诺娃讥讽地笑了笑,“也许黛娜会,不过也只有她会在乎。”
GMP中尉对这个外星人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但佐尔却无法领会。他感觉到这和黛娜有关,但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
“快点放带子吧。”他催促她。
被萨特瑞称之为生化机器人的红色的两足战斗机械:一些战斗机甲正在和水翼艇激烈厮杀,三具一模一样的、裹着植物的机甲搭乘着反重力悬浮平台突然从一片森林中涌了出来……
盯着眼前的情形,佐尔的脑袋就像被针扎似的泛起剧痛,这时,一个苍老的语音直接传到他的意识当中。
“地球是史前文化最后的来源地,”这个声音说话了,“它是我们力量的根基、是我们赖以生存的血液。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夺回被他们窃取的东西,控制生命的源泉,它是属于我们的……”
佐尔站了起来,他并没有听见诺娃关切的话语。他看见三个阴影从土丘中升起,接着又消失了——这几个物体纯粹是为了他而故意现出了身形。
诺娃听见他的呻吟,接着他发出痛苦的尖啸,一头瘫倒在桌面上,失去了知觉。
柯克兰教授一时难以找到,而詹德教授又是禁忌人物,诺娃只得向国防部借调水平较低的医师到全球宪兵部队帮忙。
佐尔仍然没有意识,但他并没再陷入昏迷。诺娃和医生把他送到宪兵营房之后,他就在床上不住地扭动挣扎。
卡兹医生和萨特瑞中尉这会儿都站在他的身边,医生熟练地进 行了冷处理。诺娃为取得突破感到欣慰,但也受了些惊吓。卡兹脱下佐尔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