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诺儿-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也不管我受得了受不了,康家文卷土重来不烦 缕地给我讲解题目。
说实话,我很佩服康家文有如此的耐心和忍耐力。能对我这类顽劣的学生不动怒并耳提面命孜孜不倦地予以教诲的老师已近乎绝种。
“懂了吗?”康家文问。
不懂照样理直气壮:“懂了。”
“真懂了?”
“真懂了。”谎话重复千遍也会变成真理。
“那就复述一下。”
啊?我怎么都没料到他有这招。嗟,这不明摆着是把我当小学生管吗?
我吱吱唔唔乱讲一通欲蒙混过关,不想立即被康家文慧眼看穿不现原形不行。
康家文显然对我已无计可施,他一边捂着额头一边小儿科地玩弄笔杆。孺子不可教也,我终于也让他头痛了。
“康老师,”我索性摊牌,“我是理科白痴,你不用在我身上白费心思,我会令你很失望的,请你放弃我。”
康家文眉头紧锁,不言不语地看着我。
有人说过目光也是一种物质,它是有质量和温度的。我不清楚他的目光里到底蕴藏着什么,只是隐隐觉得它并不仅仅是老师对学生的那般单纯。我有点心虚。
“铃铛,”康家文终于开口了,“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我望着康家文那张认真的脸。
我深深地体会到作为一个老师康家文具有多大的人格魅力。我从没有对哪个老师如此虔诚过。我是被他的人格魅力感化和感召的。
“尤其是你。”他补充说。
我一颤,尤其是我?
阳光依附在百叶窗上。
康家文不经意掠了掠两鬓,一缕银发在黑色世界里恣肆翻卷。
从来和数学积不相能,如今不但把看鲁滨逊的时间让出来看康师傅每天晚上还在寝室与办公室之间奔波来奔波去地补习功课,想想自己都好笑。难怪古训有云“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是说连我这种不学无术的人都能被激发起读书的欲望,天下事还有什么可难的?
和往常一样,补完课已经八点。
拉开门正准备回宿舍,康家文突然叫住我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七拐八弯的走了一阵后,康家文带我来到一家小店。小店坐落在一条很不起眼的巷子的拐角处,但当其它大商店都冷冷清清等着打烊的时候,小店却依然门庭若市。
走到门口就香味四溢,进去一看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家饮吧。饮吧里灯火通明,顾客络绎不绝。三个五个围成一桌谈笑风声,还时不时地碰杯。
我们来到中央柜台前。柜台里放着各式各样的饮料和冷饮。
“喜欢什么冷饮?”康家文问。
我偷偷瞅他一眼:“你请?”
“履行我的诺言而已。”
诺言?我猛然忆起那天在船上他嬴牌我叫他请吃冷饮的事。我说着玩玩的,他怎么当真了?嗟,不吃白不吃。我指着柜台里一个特大号的冰淇淋。
康家文仿佛很吃惊:“你不怕胖啊?”
我把自己从头至尾打量一番,线条是不美观。唉呀,都到这地方了,哪还顾得上身材啊?谁让冰淇淋比好身材更难拒绝,便轻描淡写地说:“我不在乎。”
接过冰淇淋,大口大口地嚼。康家文笑着说你的脸成花猫了,就问服务部讨来餐巾纸替我擦。
白花花的奶油高高地堆在蛋卷上,像富士山。
难得早起一天。来到阳台,踩在凳子上晾衣服,顺便浇灌浇灌那几株硕大的仙人球。阳台是这栋宿舍楼上下我认为风水最好的地方,朝南,春风得意,冬暖夏凉。我站在上头目观四面耳听八方,大好江山尽收眼底。夏天一来,云和天就格外分明,天色也日渐早亮。其实我很喜欢在懵懂的晨曦里醒来,然后勤勤快快地洗衣服晾衣服,做个贤妻良母,把骨子里的传统尽量释放出来。在阳台上呆久了会心猿意马地想到天空以外的东西去。一会儿又听到淅淅沥沥的小声说话,猜想是另几个邻居女生来了。她们一来就全破坏了独处时的那分韵味。
“爬那么高,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我突然听到这么一句。
说我呢?嗟,这几个人平时在班里就是出了名的说长道短。不去管,我仍然笃定地站在凳子上,随她们说,任她们说。刚才那句似乎是故意让我听到的,见我不动声色,她们越加猖狂。
“勾引老师,真不要脸!”
勾引老师?也说我吗?趁其不备,我猛地回过头去。三个女生六颗眼珠果然都盯着我看。
哼,我不想跟你们这般见识,你们倒好,以为我是省油的灯,得寸进尺越说越离谱。见我从凳子上跳下来,三个女生就装模作样地拉起家常。
“喂,”我走到她们面前,指指天,“要下雨了,当心风大闪了舌头。”
其中一个便说:“我们又不是说你,你不打自招。”
“我是不平则鸣伸张正义。”
三个人面面相觑。
“杵在那里干嘛?好狗不挡道。”我从她们中间挤过去。
刚过去,淅淅沥沥的声音又来了。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点没错。
早上有数学课,我径直去教室。
今天是怎么了?莫不是我一下子变成美女,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人有意无意朝我看看,吹胡子瞪眼的,鬼鬼祟祟神经兮兮。教室里的人也不例外。我坐在后排,回头率比赵薇还高。絮絮叨叨一片在谈论什么呢?听不清。我倏的一下站起来引得众目睽睽万马齐暗证明这不是错觉。哼,无风不起浪,这其中必有隐情。四下里一转悠,找Angel问个明白。
Angel不哼不哈似乎此事不堪启齿,说我明知故问。 后来看我一副迫在眉睫的样子又试探性地说:“全校都知道你会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听她的话音我就知道事情和我脱不了关系。
“你和康家文的‘师生恋’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和康家文的师生恋?难怪那几个女生说我勾引老师不要脸,原来事出有因。我说:“你听谁说的?”
“谁不在说啊?你们在饮吧里偷偷摸摸,也太明目张胆了。”
天,小道新闻真是不胫而走。昨晚才发生的事一夜之间居然在全校传得沸沸扬扬还以讹传讹传出一个荒唐至极的师生恋来。是哪个吃粪的无事生非惟恐天下不乱?什么“偷偷摸摸”什么“明目张胆”?全是绯闻!舆论家无孔不入到哪儿都得步步为营否则就会冷不防掉进他们的陷阱万劫不复。本来想要解释,后来又觉得没有必要。传都已经传了,我还要辟谣不成?这一辟不等于在大吹大擂地给它做广告?哼,身正不怕影歪。无所谓舆论哗然闲言碎语。碰到这种问题就应该沉默对抗,沉默是金,沉默胜于雄辩。我选择沉默。
Angel见我不置可否,又问:“你喜欢他吗?”
这句倒是一语破的。康家文平常不拘小节,人又矮得像冬瓜,和他站在一起都应该感到是种受罪。可仔细想想,我确实不讨厌康家文。我喜欢上数学课,喜欢看他转过身写黑板的背影,喜欢每天晚上补习,喜欢他看我的眼神,喜欢他对我多余的唠叨。我也曾想过要唤他一声,比老师更亲昵地唤他一声,可我不知道该唤什么还能唤什么。这种微乎其微的变化恐怕连我自己都捉摸不透。我能违心地说我讨厌他我不喜欢他吗?但这怎么可能,这远比锋菲的“姐弟恋”荒诞一百倍!
我心乱如麻的时候预备铃响了。康家文走进教室,我莫明的紧张起来。
我今天有点反常。我发现康家文也有点反常。向来不修边幅的他穿着西装头发笔挺步履端正,像赴一个神圣庄重的宴会。
他手里握着讲义,久久地注视着台下。
“同学们,校长调我去外地工作,”他抿了抿嘴说,“这或许是我给大家的最后一堂课了。”
话音未落,学生们齐唰唰地回过头来看我。我看着康家文,他低头弄讲义,有意回避我的目光。
“谢谢。”康家文深深鞠了一躬。
学生们也纷纷起立向老师鞠躬。我起立了,但没有鞠躬。其他学生弯腰的那一刹那,康家文的眼光向我投来。仅仅一刹那,我看出了他眼里的身不由己。
我搞不清我对他除了尊重和崇敬之外我的心里是否还隐匿着别的什么感情。他要走,我不知道是舍得还是不舍得,是伤心或是不伤心。只是没有思绪地像往日一样看着他,听着他,期待他晚上再帮我补一课。
下午在教室里擦窗户扫地拖地板,做得很累,没有薪水。一个值日生应尽的义务而已。从洗手间里出来,手上吊着滴水的拖把。我想留一条轨迹,从这里到那里。到哪里呢?呃,我不清楚,也不愿清楚。呆呆地站在教室门口,培养拖把滴水穿石的毅力。一个人干了一辈子的活,哪怕是迫不得已,干久了也会变成习惯。并没什么可沧海桑田的,只是觉得琐琐碎碎的事情在这一天中纷至沓来,让人没有时间迎接。我不是麻木,不是冷血。我闭上眼仅仅是想封闭自己的心情。也许当悲伤突如其来的时候情绪就无法也无意淋漓尽致地流露。天暗淡了,虽然我看不到天色,猜想应该是暗淡了。站着,不动,也不累,也不饿,大约过了一段时间。
“铃铛。”
是康家文?!我猛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他的行李车。
他低低地说:“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我用很轻很轻的目光拂过他的脸,这样才能使我看上去比较无动于衷。我说早晨不是告别过了吗,便径自走回教室。康家文跟了进来。
我开始拖地。康家文说我帮你。我不理他,也不让他抢拖把。
“我走了之后,别耽误学习。新聘的数学老师我见过,很优秀。还有,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的心软了湿了,却还要怄气:“我的事不用你管。”
其实我很希望他能再说些安慰我的话,可他看着我拖地,一声也不言语。
我在原地重复机械劳动。
空气也像凝结了一般。我终于忍无可忍。我直起身,大声道:“你早知道今天要走,却一直不告诉我,对不对?”
他把行李车靠在墙上,转过身去。我咬着唇看着他的背影。
沉默良久,他回过身,说:“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女儿一样看待。”
我清醒地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将风吹云散,包括流言。
我强忍着泪水:“谁要做你的女儿!谁让你把我当女儿!你自己没有女儿吗!”
康家文一楞,无从意会我的话。
我哪来的胆对老师生起性子,全因我的自作多情。他为什么要来?如果他不来就不会平白无故受我的气,如果他不来我就不至于暴露伤口,如果他不来谁不是何必呢。
我责备他,我怪他,我恨他。
“我有一个女儿。”康家文忽然说,他在教室门口来回踱步,“她小的时候我常常带她到海滨去玩,每次去她都要在海滩上堆许许多多砂器。她说她长大了要当建筑师,要盖全世界最高最繁华的房子。我答应过她在她十一岁生日时要卖一个建筑模型给她。其实那个模型我早就买好了,可是那天学校临时有事,她以为我不守信用,就趁家里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出去。我们连夜找遍了所有她平时可能去的地方,打遍了所有亲戚朋友和她同学老师家的电话,都没有她的消息……”
地上有淡淡的月光。我问:“那后来呢?”
康家文背过身。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找到了吗?”我又问。
康家文仰起头,耸耸肩,重新转过身,说:“就当第二天一早我们经疲力尽地回到家里,忽然来了个电话,说有人在工地上发现我女儿。”康家文有点哽咽,“她失足从十四多米高的脚手架上摔下来……”
我蓦地抬头。
康家文走到我面前:“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胸无城府,动作、表情,就连说话的口气都和我女儿小时候有几分相像。能有这个机缘认识你是我的慰藉和幸运。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真的很快乐,有时连我自己都错觉是不是我的女儿又活生生地回到我身边。”他扶住我的肩,“谢谢你让我有这个错觉,请你一定保重自己……”
我扔下拖把,奔出教室。
我一边跑,一边泪如泉涌。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而哭,是为了他的离开还是为了他讲的那番话。只是觉得我不再责备他,不怪他不恨他。他是一个好老师,更是一个好父亲。如果不经历刚才那一幕,他在我心目中就不会那么伟大那么崇高,我就不会知道原来在他看我的眼睛里闪动着的那种物质是父爱。是不是在我心里也一直把他当爸爸一样来爱戴呢?
我猛地一撞,撞到一个人影。
还好及时撞了一下,才使我没有无止境地跑下去。又看到脚边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狠狠一踢。这一踢爽死了,踢光我的全部动能。我像散了架似的沿着墙滑坐在地上。
人影说话了:“喂,铃铛,你怎么啦?”
这是……顾宇铭的声音!
“铃铛,你怎么把伯爵踢掉啦?”
伯,伯爵?
顾宇铭立刻捡他的心肝宝贝去了。我在墙角蜷缩成一团。
“铃铛,你差点把它踢到水沟里去了。”顾宇铭把伯爵拎到我眼前,让我看看它那张委屈的脸。
顾宇铭在讨骂。我没有半点开玩笑的心情。
顾宇铭蹲下身,借着月光看我脸上的泪水:“铃铛,你哭啦?”
力气没了,哭也只能是抽泣。
“铃铛,发生什么事了?”顾宇铭要拉我起来,我缩回手。
顾宇铭看着我哭。
我奇怪自己为什么只有在顾宇铭面前才会如此放纵,才会有勇气卸下所有的骄矜和伪装。因为顾宇铭不帅么?女生致命的弱点就是喜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