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市场"-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人,没有你认识的人,甚至没有和你说过话的人。在这样的夜晚下,你会走进一家熟悉的酒吧,却发现工作人员都换了;然后你意识到,自己进入酒吧的真实动机只是想看到一张熟识的脸、一个女招待、一个卖酒的……谁都行。
我走来走去,经过了七八个地方,然后到了一家叫“西方尽头”的酒吧,它看起来就像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就没有重新装修过一样,许多铬片从塑料上面剥落下来,模糊的全息图,你看着就要头晕。巴利大概以前向我提起过这个地方,但我想不出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我环视了一周,笑了笑。如果我很沮丧,那我是来对地方了。是的,我坐在酒吧一角的一只凳了上,对自己说,这真可悲,简直太糟糕了。我很不舒服,已经失去了度过这个该死的夜晚的动力,毫无疑问这是件好事。
这时我看到了丽丝。
她还没有发现我。我仍披着大衣,斜纹软呢子的衣领为我挡住了寒风。她在酒吧的另一头,坐在角落里,面前是几个大的空酒杯,那种里面原来会放小号香港阳伞或美人鱼玩具的酒杯。当她向她身旁的男孩望去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威兹。我明白她喝的酒里面一定没有酒精,因为她吸那么多毒,沾不得一滴酒。那个男孩醉醺醺地笑着,几乎就要从凳子上滑下来了。他一边摸索着什么东西,一边尝试着让眼睛聚焦,以看清丽丝。丽丝坐在那里,穿着黑色皮罩衫,拉链拉到下巴上。她的头骨就像一只一千瓦的灯泡一样,透过她苍白的脸燃烧着。看到了这个场景,看到她在那儿,我一下明白了很多。
①伯纳比:温哥华以东的一座城市,温哥华的高技术工业中心。
②莫斯科伏斯卡亚:一种伏特加酒。
③“海湾”:一家加拿大时尚商品连锁店。
我明白她正在死掉,不是由于威兹就是由于她的病,更可能是两者兼具,而且她知道得比他妈的谁都清楚。我知道她旁边的那个男孩喝得太醉了,没有能力看清她的外骨架,不过他还是认出了她身上的那件贵重的夹克和她拿来喝酒的一大把钱。我还知道我看到的就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但我没法把这些东西拼凑在一起,现在还不能,我无法思考。我身体里的一些东西畏缩了。
她在微笑,或者说做出一种她以为是在微笑的表情,她知道这种表情在这样的场合很适用,然后不时向那个口齿不清的搭讪者点点头,我又看到了她那可恶的爱好:喜欢观赏。
现在我知道了一些东西。我知道了如果我没有在那里,没有看到他们,我就可以接受后来发生的一切事情。甚至还会为她感到高兴,或者还能找到一种方式,去信任她以后变成的什么东西,或者是她注入她的影像中的东西——一个假装自己是她的程序,假装到它自己都相信自己是她。我本可以相信鲁宾的话:她超越了一切:她是我们高科技时代的圣女贞德,为了和好莱坞的硬编码上帝合而为一而牺牲了自己;对她来说,除了抛弃自身躯壳的那一刻,再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了。她在一阵释放的快感中抛掉了自己的躯体,永远离开了聚碳义肢和该死的肉身的限制。当然,我认为她可能已经做到了这一点。我确信这正是她希望的。
但我在那里见到了她,手里握着那个醉酒的孩子的手,她甚至都无法感觉到那只手。这时我突然明白,没有人的动机是完全纯正的。就算是丽丝,她那疯狂而腐朽的、对明星身份和控制论意义上的不朽性的追求,也是有弱点的。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她在某些方面的确是一个人。
我知道,那天晚上她出来,是为了同自己的躯壳道别,为了去找一个喝得烂醉的人替她做那件事。她喜欢观赏,这是真的,我在当时就知道。
我想在我走的时候她看到我了。我实际上在跑。如果她看到我了,她一定比以前还恨我,恨我脸上的惊惧,还有遗憾。
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她。
我哪天一定要问问鲁宾,为什么他只会做“野火鸡”酸鸡尾酒。劲道十足,鲁宾做的酒。他把他凹瘪的铝杯递给我,他的房子摇来晃去的,他做的小东西们鬼鬼祟祟地动着。
“你该到法兰克福来。”他又说了一遍。
“为什么呢,鲁宾?”
“因为很快她就要给你打电话。我估计你还没准备好。你现在对这件事情还是不舒服,那玩意儿说话和她一样,思想也和她一样,你会感到太奇怪。和我到法兰克福来吧,你可以得到一点儿呼吸的空间。她不会知道你在那里。”
“我告诉过你的,”我说道,想起了那家俱乐部里的她,“这儿的工作很多。马克斯……”
“管他什么马克斯。是你让马克斯发了的。他可以自己过日子了。你自己也很有钱了,提成了这么多。除非你固执得不想从你的银行户头里提钱,不然你是可以应付一个无薪假期的。”
我看着他,犹豫着我该在什么时候告诉他我那最后的一瞥。“鲁宾,谢谢你,不过我只是……”
他叹了口气,喝了一口酒。“只是什么?”
“鲁宾,如果她给我打电话,给我打电话的是她么?”
他盯着我看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有天晓得。”他把茶杯在桌子上敲了一下,“凯西,我的意思是,技术就在那里,那么谁,到底有谁,会知道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呢?”
“你真认为我该和你去法兰克福?”
他取下了他的钢框眼镜,在他的格子呢法兰绒衬衫上擦了擦。“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你需要休息一下。你也许现在不用休息,但不久就会的。”
“怎么可能呢?”
“你将要剪辑她的下一部影片,这等不了太久,因为她现在太需要钱了。她占用了一台联合主机的很多内存,她从《沉睡之王》中得到的那份钱还不够偿还他们在她身上的投资呢。而且你是她的剪辑师,凯西。我的意思是,除你之外,还有谁可以呢?”
在他再次戴上眼镜时,我只是盯着他,就像被定在了那里一样。
“还有谁可以呢,你想想?”
他的一个设计品“咔哒”了一声,非常细小而清晰的一声,我听到了。他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