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佛之宴 备宴(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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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也是……”
说对是说对了——这类事情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尽管是自己的事,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断定绝对不是如此。就是这种手法。
“我想着绝对不是,但是想着想着,反而开始觉得绝对就是如此……我失去了自信……而且就算要把这些信拿给别人看,也得向别人说明上面写的都是事实,所以……”
“哦,你害怕有人读了信,会认为你其实是个荡妇吗?”
有这种可能。
实际上发生的事全都说中了,若是再加上煞有介事的解说,就更难以否认了吧。如果读的人有性方面的偏见,就更百口莫辩了。而且世上的男性——包括木场在内——全都充满了性偏见。
不管嘴上说得再好听,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就连我本人都无法断定了……我没办法说明得很好,可是刑警先生,我……”
“啊,嗳,听好了,你不是那种女人。”
多么勉强的安慰啊。
“是吗……?”春子说道,不安地再次望向花瓶。接着再说了一次:“真的吗?”
“怎么啦?”
“我为什么丢掉那朵花呢?”
“这……”
刚才木场不当一回事地说他不知道。
“……是出于别的理由吧……”
这种小事每一个都有理由吗?木场的个性是行动优先于思考。他行动的时候,不会特别去想有的没有的理由。
“……才没有什么理由。”
“就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可是,就连我在餐厅选择菜的时候……我已经被搞糊涂了……”
“哦,信上也有写你挑菜的事是吧?”
如果不断地被人说挑选烤鱼是因为好色、选择炖菜是因为淫荡,挑选时也不得不开始思考基准了吧。要是烦恼那种事,什么都不能决定了。
“例如说,有一件事哪边都可以,然后要选择其中一边的时候,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做选择呢?像是有橘子和苹果,要挑选一边吃的时候,挑选橘子的理由是……”
“就跟你说那种事没有理由,是因为喜欢吧。”
“橘子和苹果我都喜欢。这两个东西不一样,所以无从比较。”
“所以就是看情况,挑选的时候……呃,橘子比较……”
完全算不上说明。
“会挑选橘子,真的是我的意志吗?”
“是你自己选的,当然是你的意志。”
春子“哦……”了一声,应得更加无力了。
就连木场都有点被搅糊涂了,想必春子一定已经完全失去自信了吧。
——橘子和苹果……
哪边都好不是吗?
不是什么值得吹毛求疵的问题。
但是若要这么说,或许这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件。春子只是收到诡异的来信而已,并没有遭受到其他的实质损害。如果工藤没有进行偷窥行为,那么不管信件的内容有多么吻合事实,那也只是他以想象书写的东西,别说是逮捕了,连斥责都没办法。
——或许直接教训教训他比较快吗?
那样也比较有效果吧。
只要大爷能摆张恐怖的嘴脸吓吓他,他马上就会乖乖地束手就擒了……
京极堂也这么说。
只要说他有偷盗嫌疑……
偷盗……他是说偷盗吗?
寻找落空的部分……
落空,错误,不符合事实的记述……
“喂,对了……我说,工藤寄来的第二封信……”
木场突然大声说道,春子吓得肩膀一颤。
“第二封信里有没有写到第一封信的事?”
“什么……?”
春子瞪圆了眼睛。
她无法理解。
可能是木场的问法不对。
“你收到的第二封信里,也有写到收到第一封信的那一天吧?那么应该也有提到你在读第一封信的事吧?”
京极堂所说的应该是这件事。
话说回来……偷盗又是怎么回事呢?
春子偏着头,用一种支支吾吾的口吻答道:“是……有写……”
“说中了吗?”
“咦?也不是说中不中……不,第二封信的开头写道:上次的信你读了吗?”
——原来如此。
“那不是很奇怪吗?如果工藤看透了一切,那么他当然知道你那天收到信,读了之后大吃一惊才对。可是他却偏偏不写,还问你读了吗?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反问你呢?”
“说的……也是……”春子说着,急忙从茶柜里取出信封。
她以慢吞吞而笨拙的动作解开绳结,可是好像没办法顺利解开,结果第二封信被她折着抽出来了。春子取出里面的信。那是一张褐色的、像草纸一般的便笺。不,说不定那或许真的只是一张草纸。
“呃……上次的信你读了吗?想必你一定大吃一惊,小生似乎可以看到你僵硬的表情……”
春子抬起头来望向木场。
“……开头是这么写的……的确很奇怪。说的也是,刑警先生说的没错,上面说‘似乎可以看到’,表示……”
“至少表示他看不到,工藤不知道你收到信之后的动向。怎么样?收到第一封信的那天,你几点收到信,几分钟以后在哪里打开?你记忆力很好的话,应该记得吧?”
“哦……是啊。信箱是共用的,下班以后会有人打开,分发信件。那一天……对,滨子——住在二楼的同事——滨子她一脸稀奇地拿了什么么东西过来。有些人会收到老家寄来的信,但是我从来没有收到过邮件,所以他觉得很稀奇吧。她逗留了一会儿,一直问我是谁寄的。那……是吃完晚餐以后,所以是晚上七点左右。我在房间里收到以后,很快就开封了。”
“确定一下那部分的内容。”
春子翻开草纸,望向第二张。
“呃……你就这样直接回去房间,那是因为你……啊,对不起……”
果然写着相当寡廉鮮耻、猥琐的内容。春子只是看字,脸就红了。
工藤那家伙……
——实在是个不要脸到了极点的下流胚子。
“……呃,然后你做好准备,准七点前往澡堂……?好奇怪。你带了水桶、丝瓜布和梅花花纹的手巾,换穿的内衣裤颜色是……嗯,这部分说对了,可是……”
“可是什么?”
“没有写,完全没有提到信件的事。滨子来的时候,我的确准备好要去洗澡,可是因为收到了信……”
“所以你没有立刻去洗,是吗……?”
“我八点才去的,因为那封信让我受到很大的打击……”
“喂,为了慎重起见,也看看其他的信吧。我想只有你读信的事,连一行都没有提到。”
春子接二连三地打开信封,取出许多草纸,急忙确认内容。接着她夸张地说:“没有、没写,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写……。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代表信上写的不是事实。”
“可是……”
“只是写的几乎就像事实而已。”
木场站了起来。
“问题是,尽管不是事实,上面却写了几乎如同事实的事对吧?但是有些内容显然不符合事实,所以如果断定信上写的都是事实,就不等于是把相似的东西说成一样了。换句话说,工藤并没有偷窥,而且他也不是用神通之类的能力获知事实的。”
——但是……
那又怎么样呢?
要怎么样才能逮到他?
木场望向窗外,窗外也是一片煞风景的景色。
不管是开是关,都没有多大的差别。
木场撕掉的糊纸痕迹显得脏兮兮的。
真讨厌。
——等一下……
工藤所写的,是没有收到信件的春子的人生。但是由于工藤寄来的信,春子的人生改变了。但是……即使信件没有寄到,完全说中的可能性也很大。换言之,工藤所写的,会不会是春子应该如此的人生?工藤是不是事先知道了?
不,是春子的行动事先……
——原来如此,本末倒置。
“啊!”木场吼得更大声了。“我记得你……不是曾经接受过那个老师的指示吗?你会封住那个窗户,就是听从老师的指示吧?”
春子愣了一下,睁圆了眼睛。
一旦有了表情,就不显得那么平庸了。
木场指着窗户说:“就是这个!你不是说你接受了老师非常详尽的指示吗?”
“呃……”
“老师不是会吩咐,不可以吃这个、不可以吃那个吗?你会吃炖菜、吃烤鱼,不也是因为受到老师的指示吗?喂!”
“呃……”
“别呃了。”木场交换盘起来的双腿。“就是这样,对不对?”
“就是哪样?”
“可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怎么一直都有没发现呢就是长寿延命讲啊。工藤也有参加吧?”
“有是有……”
“那就是了。工藤在那里听到老师对你下的指示,他偷听了。听得到吧?”
“这……诊察是单人房……”
“就算是单人房,只要把耳朵贴在墙上,总听得到什么吧,就是这个了。这不是什么神通,也不是偷窥,这……”
应该错不了。春子在长寿延命讲的活动里,接受了六十天之间缜密的生活指导。如果工藤这个人得知内容的话——就表示工藤知道了旁人不可能得知的、春子在生活上的判断基准了。那么工藤只要照这样写下,用不着偷窥,也可以说中许多秘密了。
然后只要春子照着长寿延命讲的教诲去生活;几乎都可以说中。瓷碗,再根据他之前固执地纠缠不休的时期所蒐集到的春子的生活作息与习惯,加以调味修饰,不就可以轻易地描绘出春子的一天了吗?
木场有些激动地说出自己的推测。
不可能有错,没有其他的答案了。
因为如果就像乖僻的朋友说的,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不可思议的事,那么想要不偷窥而得知一切,是不可能的。
春子望着兴奋的木场,以极其冷淡的态度聆听。然后她等到木场说完,冷冷的说:“不是那样。”
“不是?哪里不是了?”
不可能不是。
“我……呃……怎么说呢……”
“怎样啦?”
“我没说过吗?”
“说你记忆力很好吗?”
“不是的……,虽然这也说过……”
“快点说啦。”
“我并没有遵守通玄老师的吩咐。”
“因为你没有去了吧?”
“不是的。我从参加时起,就没有完全遵指示了。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怎么说……?六十天实在太长了。”
“嘎?”
“所以说,没有人能够完全遵守老师详尽的指示,所以每个人都会买药来弥补自己不注重健康的生活。我没说吗?”
春子说过。
“那你也……?”
“对,那朵花……”
“话?……哦,花。”
“那朵花……其实也是通玄老师指导说要在几号买花,装饰在房间东北角,我才买的。虽然我已经不打算再去了,可是我还记得这个指示,不经意地想说既然如此,买个花或许比较好……。虽然当时我可能也想要一朵花吧……”
“然后呢?”
“所以说,通玄老师确实指示我要买花,但是并没有指示我要丢掉。老师说,花要一直摆着,从买花的那天开始,不要让东北角少了花……,然而……”
“然而?”
“对,然而我却把花给丢掉了,是我自作主张把花丢掉的,所以我并没有遵守指示。然而……”
“噢噢。”
可是,工藤却知道春子丢掉花的事。
从春子刚才的口气来看,连丢掉花的日期和时刻都大致吻合。如果这不是在长寿延命讲接到的指示,那么工藤不管怎样,都不应该会知道才是。
——不行。
木场抱起双臂。
哪里不对,但是他觉得答案应该就在这里。没有太大的误差。只是有哪里扭转了。
就是这种扭转,让真面目变得模糊不清……
那是庚申。
木场再一次放空脑袋。
“我说,那……对了。你可以更详细一点告诉我长寿延命讲的事吗?”
京极堂也叫他打听的更详细一点。虽然照着那个爱卖弄道理的家伙的话做,叫人有点不爽快,不过木场觉得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肯定就在长寿延命讲。
“那是……呃,规模多大的集体?”
“这个嘛……男性十五人,女性约二十人吧。有增有减,所以现在的人数我不清楚……”
“那是信徒——不,患者的数目吧?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那个……通玄老师吗?总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在主持吧?”
“哦……助手好像有七八个左右…………,这有什么关系吗?”
“就是研究看看有没有关系。那么,患者会在庚申之夜去那里吗?那是个像医院的地方吗?”
“像医院吗……”
春子说,那个地方像是道场,是间铺地板的大房间。里面摆了体重计和身高计。
那里被称为讲堂。
其他的房间一样铺地板,陈列着大架子。
上面分门别类地摆了大量的药草。
其他还摆了一些诡异的标本,或贴着人体图,上面写着奇怪的字——春子皱着眉头说。
“其它海游调和药物的房间,老师的弟子们总是在那里进行研磨、混合。还有诊察用的房间,那里……嗯,感觉跟镇上诊所的诊察室一样。有桌子、椅子、穿脱衣服的篮子、可以躺下来床,还有……”
“不用那么详细啦。”
“哦,其他还有叫修身房的地方。”
“修身?学校的那个修身吗?”(注:修身为日本旧制小学课程之一,即现在的道德。)
“嗯,那里是男女分开,所以应该有两间。”
“那你们都做些什么?”
“庚申那天下午四点,讲就开始举行,在开始前,参加这会在通玄老师位于三轩茶屋的诊疗所——条山房集合。一开始所有的人聚集在讲堂,聆听老师讲话”
“上课啊?”
“也没有那么严厉。”
春子说,是聊聊天,顺便谈谈有关健康的事。
大家并不会正襟危坐,也不会排排坐,而是各自以舒适的姿势围着老师 ,自在地说话。
“大概会说上两个小时……,我觉得主要目的是为了增进情谊,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