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人幻戏 作者:江户川乱步-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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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三日下午五点多一点,村越的朋友姬田在热海鱼见崎悬崖上,被人推下去死了。”
“嗯,姬田。听说过,听说过,村越说过的。是十一月三日吗。你是来调查我在那一天的情况吗?哈哈哈,也就是来调查我是否可能杀人?”
“你见过姬田吗?”
“没有。”
“那是不可能杀他的。老实说,警察署是要调查材越君的证据的。如果十一月三日村越君到你这来了,他也就有了证据,证明他不可能是凶手。可是,他那天没来吧?”
“记不清了呀。也许来了,也许没来。村超每月只来一次,我到他那儿去也只是二三次左右。你是说上月的三号吗,他没有来。他月初一般是不来的。没有给他提供出证据,对村越来说是很遗憾的。不过我不能说谎啊,我是个诚实的人哪。”
“你喜欢看剧吧?”
蓑浦突然改变了话题。
“剧?不讨厌。尤其是元禄歌舞伎我很喜欢。”
“你去过歌舞伎茶座吧,在上月的三日你没有去歌舞伎茶座吗?”
蓑浦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脸色,但没看出他有丝毫的变化。
“歌舞使茶座嘛,我好久没去光顾了。没钱哪!我又不是个连站席也不在乎的剧迷。与此相比,浅草很好。浅草的女剑剧好啊,使人不由得产生一种乡愁,和对少年时代无限怀念的忧伤之感。”
他又岔开了话题。这个奇怪的男人如果在编织谎言,那真是无技巧的天衣无缝。了不起的家伙。连富有经验的老练刑警都感到他有些难以对付。
“你刚才说村越来过,是上午吧。今天他应该上班哪。”
蓑浦又换了一个话题。这回再没有收获就没别的办法了。
“是午前,坐出租车来的。只待十分钟就回去了。尽管是公司的上班时间,但不过是像上了一次时间稍长一点的厕所。不会有什么妨碍的。”
“一定是有很急的事啦。如此着急的事到底是什么,能跟我说说吗?不能讲吧。”
嘿,抓到尾巴了,看他如何解释。利用上班时间,还要非乘出租车赶来不可的事,是不多见的。那是什么呢。
然而,对方没有半点的惊慌与不安。他的红唇微微地笑了,用手搔着因头皮过多而使乱蓬蓬的头发都有花白的头,说道:
“很为难哪,是对警长有些不好说的事。不过,并不是买卖,我想是定不上什么罪的。其实是这样的。”
怪画家说着来到房间角落的橱柜前,从旧杂志的后边取出一卷细长的纸。
“这东西本不想让警察先生看的,但您似乎怀疑什么,所以只好这样了。为了让您相信我和村越与杀人案件没关系,只好如此了。”
他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把纸卷打开,放到了铺席上。这是一幅全黑色的男女秘技版画图。是使用普通的版画纸两张大小的厚厚的日本纸,用本版印刷的古拙图画。
“我不知道警长对这个东西了解不了解,这可是菱川师宣的版画呀。非常珍贵的。是从已死的画主人的朋友那里买来的贵重品。本来是五幅一套的,可我只有这一幅,有些卖不上价,但卖二万两还是没问题的。不同的买者,卖上五万两也是可能的。怎么样?多么迷人的肉体呀!这是第一次印刷。”
他眯着双眼,红红的嘴唇显出垂涎欲滴的样子。
“一个月前,我拿它到村越的公寓给他看,就放在那儿了。可是,我最近钱很紧,需要用这幅画。明天早晨就没有吃的东西了。还要交房租,很可惜但没办法。因此我昨天给村越打了电话,让他赶紧把图给我送来。怎么样,这不是急事吗?于是,他叫了出租车送来了。”
蓑浦警长听完,觉得他说的也许是真的。如果是说谎未免太精彩了。再假设这是他预先准备好的借口,那村越和这个赞技实在是可怕的对手。蓑浦一时还搞不清究竟是哪~种情况。对方那满是胡须的面孔,减亮亮的眼睛,以及那红红的双唇,使他感到一种异样的压迫感。他心里很不痛快。
这之后,他们又随便地闲房了几句,他便告辞了。这次来访,结果是一无所获。在古怪的画家的房间里告辞出来,他不管是遇到附近商店的老板娘,还是在路上玩耍的孩子,都要寻问十一月三日有谁看见画家外出没有。他先说出村越的打扮与体态,然后问有没有像他的人从胡同里出来过,之后又说出穿灰色大衣戴灰色礼帽的外貌。然而,这个胡同是过往行人的通路,而见他说的装束与打扮又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人们不特别留意是发现不了的。
没别的办法,他只好继续跟踪村越。他想再去找明智小五郎商量一下。然而,在五天的跟踪仍是一无所获之后,连这位老刑警也有些失望了。他决定停止两天跟踪战术。可谁知,就在这期间,第二个事件发生了。村越均被人杀害了。
第11章神南庄公寓
神南庄公寓坐落在距涩谷车站的不远处,四周被大片的宅院所环绕,是个环境十分幽静的地带。神南庄是过去的住宅改建的,过去是纯欧式风格的木造建筑。从战争期间到后来,公寓主几经更换,建筑已破旧得不成样子,简直成了无人居住的凶宅。现在的公寓经营者把它买下来以后,重新改建成了公寓。同时又增建了一些设施,建筑的外观也得到了修缮。
这座建筑尽管经过了改造,但仍留有某些古朴的纯欧式风格,喜欢这种风格建筑的人住了进来。村越的房间在公寓的一角,过去也许是主人的卧室。房间的内部仍是古式的欧洲风格,墙壁的隔板上刻有古朴的花纹,色彩多样的壁纸也令人产生一种怀古之感。窗户是向上推开的老样式,那样的小窗户在约可铺十张铺席的房间里,只有三扇。房间的采光条件很不好,显得有些微暗。这种幽静、沉稳之感很适合村越的性格。
十二月十三日的晚上,村越从公司回来以后一直待在家里。他是在家里被什么人用手枪击中胸部致死的。
村越的隔壁住着年轻的某公司职员高桥夫妇。他们夫妻并不是与这个故事有重要关系的人员,但他们是神南庄公寓杀人事件的最初发现者。
那天晚上,喜欢音乐的人都焦急地等在收音机前,准备收听八点四十分播放的刚从法国归来的小提琴手报口十三郎的初次广播演奏。在巴黎享有天才美誉的级口,早已在日本的新闻界引起轰动。他归国的欢迎会热烈非凡,在日比谷公会堂的初次演奏更是盛况空前,很难买到入场券。这些记事都醒目地登载在报纸上。报口成了这一年度艺术界最受欢迎的人士。因为是这样一位家喻户晓的极受欢迎者的初次广播演奏,喜欢音乐的人们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守在收音机前准备收听。
村越的邻居高桥夫妇不十分爱好音乐,但由于听到了这些宣传和评论,也打算一听为快。他们生怕漏掉这次收听机会,早早地就在收音机前布下了阵势。两人一边慢慢地品着咖啡,一边等待着演奏的时间。
八点四十分,广播里响起了悠扬动听的小提琴演奏曲。
对音乐并不内行的高桥夫妇,不知不觉地也听入了迷。整个公寓像演奏大厅似的,十分沉静。小提琴的美妙乐曲回荡在公寓的各个角落。无论是哪一个房间,都像是在收听。人们感到这不是在听广播,而是面对面地在听报口十三郎的演奏,因为他们听不到有丝毫杂音。
使人心荡神驰的二十分钟演奏结束了。最后的旋律犹如山间细流,渐渐地消失了,广播开始九点的报时。就在报时后的一刹那,不知什么地方响起了激烈的震耳的响声。那不是广播里的声音,既像是粗暴的撞门声,又像是街上汽车轮胎冒炮声,可又都不像,一种恐怖之感随之而来。
高桥夫妇惊恐地相互看了一眼。
丈夫关掉了收音机。
“是什么声音。好吓人哪。”
“不是隔壁吗?像是从隔壁发出的声音呀。”
他们的房间与村越的房间相隔一层厚厚的墙壁,又因是寒冷季节,门窗都关得很严,所以还不能完全断定是从哪儿发出的声音。夫妇俩都感到像是在隔壁。他们从未听到过枪声,刚才那声音或许就是枪声吧。这种疑念使他们夫妇二人有些毛骨悚然。
“去看一看吧。”
丈夫来到走廊上,敲了敲村越的房门。里边没有回答,一片死亡般的寂静。拧了拧门把手,打不开,里边像用钥匙锁着。从屋子里射出的微微的灯光看,人不可能不在家。方才,收音机像是还响着啊,尽管在隔壁也是有所感觉的。可现在鸦雀无声,收音机大概关掉了。那是谁关的呢?他一定还在房间里。
丈夫看着从边上悄悄地走上来的妻子,说道:
“有怪呀。我到院子里从窗户看一看吧。”
他刚走出一半,碰到了向这边走来的一副可疑面孔的公寓管理人。
“你没听到那个声音吗?”
他问管理人。
“那个声音是什么声音哪?我听广播了……”
“广播演奏刚刚结束,九点报时之后,在我隔壁的房间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响。门锁着开不开,我想到院子里从窗户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村越君的房间吧。他房间的钥匙如果是配的,我那里就有一把。”
“已经走到这儿了,还是先看看吧。也许什么事也没有。”
高桥夫人没出走廊。丈夫和管理人来到庭院,绕到村越的房间外面。
房间里亮着灯,两人像小偷似地轻手轻脚地来到窗边。窗户上挂着窗帘,不过有条缝隙。两人在周围找了一个小木箱做踏脚,高桥先登上去,透过窗帘的缝隙往里看着。
“怎么样,有人吗?”
管理人在后面悄声问道。高桥没有出声,摆了摆手。他的手异样地颤抖着。
管理人也用一只脚登上木箱,向里面窥视。为避免从木箱上滑掉,他俩互相搂着肩膀,从窗帘中间的缝隙目不转睛地往屋子里看着。
房间的一面放着一张床,床前挂着帘子。那帘子半开着,只见村越仰面倒在床边。
他穿着西装,敞着怀,西服背心露在外面。衬衫上一片鲜红,身体下的地毯也染得黑糊糊的。
“是枪声,刚才的声音的确是枪声。”
死者的手边,有一支黑色的小型手枪。
“是自杀吗?”
窗户从外面怎么也打不开,其它几扇也都严严地关着。房间的门是在里边镇的,根本没有犯人逃跑的迹象。
“还是用钥匙把门打开吧。不,这之前要先通知警察局。打个电话吧。”
两个脚下的木箱被踩得左右摇晃起来,他们险些跌倒。管理人刚一站稳,就急急忙忙地向走廊门口走去,像有人在他的背后推着似的。
不多时,神南庄公寓的门前停了将近十几辆车。其中有所辖警察局的,警视厅搜查一科的,鉴定科的,新闻单位的以及白色车身的警察巡逻车,等等。得知死者叫村越君,差浦警长接到了电话通知,也从家里赶来,加入到搜查一科的行列。
用管理人的那把钥匙打开了门,搜查、鉴定的人进入了村越的房间。走廊上挤满了报社的记者及公寓里的居民。
首先,鉴定科的法医检查了村越的尸体。手枪的子弹打穿了他的心脏,枪落在死者的右手旁。那枪是战前大量进口日本的德制小型手枪。当场检验出,枪上的指纹与死者的指纹完全一样。上面没有发现他人指纹的痕迹。无论是公寓的管理人还是公寓里的邻居们都不知道村越是否有枪。后来才调查清楚,村越没有持有枪械的许可证。这支枪如果是他的,那也一定是从非正路上弄到手的。
经过调查,各个方面都表明这是一起自杀案件。手枪上的指纹不但与死者的指纹完全一致,而且也没有查出案件发生前有人来过村越房间的迹象。不仅管理人没看到,就是邻室的高桥夫妇也没听到像有来人的声音。另外,还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那时村越房间的门和窗户都是在里边紧紧地插着的,构成了所谓的封闭式房间。即使有来者,无论从哪儿都是出不去的,根本没有外人能够进出的可能。
村越的房间在公寓的最东端,是一个约可铺十张铺席的宽敞的纯欧式房间。房间的北侧和东侧面朝庭院,西侧只有高桥夫妇的房间,南侧是走廊。房间唯一的门朝走廊开着。面对庭院的北侧和东侧都有旧式西洋风格的窗户。北侧一扇,东侧两扇,都是面积不大的向上推开式的玻璃窗。
这个房间除了三扇窗户一扇门以外,门上既没有换气用的气窗,屋内又没有那种需要烟造的旧式火炉,因此根本不存在人能够进出的缝隙。而且门是在里边镇的,钥匙仍在里侧钥匙孔里。三扇窗户的里侧都用约环挂着,也看不出玻璃窗有拆下来又按原样安装上的痕迹。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封闭房间。
另外,从动机这一点来分析,村越的自杀也并不是突然的。就村越来说,他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自杀是很有可能的。蓑浦警长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他正在对村越进行跟踪。另外,搜查一科科长安井和警视厅的二三个主要人物也知道蓑浦在跟踪村越的事。假设村越是凶手,是他把姬田从热海的悬崖上推下去的话,由于蓑浦警长固执的跟踪,他惊慌失措,无路可走,最后以自杀来结束这一切不是不可能的。
手枪上的指纹、密闭房间和自杀的动机,并汇集了这三种自杀的证据。可是,尽管如此,蓑浦和搜查一科的主要成员们认为还不能简单的断定为自杀。理由之一就是村越没留下遗书。搜查了他室内的所有物品,都没发现可以称为遗书的东西,如日记本和备忘录等。一般来说,自杀者在死前都要写下自杀的真相,而不留下遗书是不太合乎常规的。当时认为,村越也许把遗书寄给了某个朋友,可是一直到后来,那遗书还是没有出现,没有人送到警察局来。
另外,一个奇怪的发现也使他们产生了疑问。当刑警们检查现场时,在死者的西装背心上发现一根白色羽毛,三分之一左右像被染了似地沾满了鲜血,让人感到像是什么人在村越死后插上去的,而且,这羽毛和姬田吾郎突然莫名而死前曾两次接到过的那白色羽毛完全相同。开始,警视厅认为这也许是秘密结社的暗杀预告——白羽之箭,可是经过调查核实,没有发现有与秘密结社有关的线索。因此把白色羽毛判断为是杀人凶手的奇妙的恶作剧。如果认为村越是杀害姬田的凶手,那么,把姬田两次收到的白色羽毛考虑为是村越的把戏,是有道理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