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妙的幽会-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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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听说你结婚了……”
林采文探究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哦,对。我这个年纪还结什么婚!”
他给学校教职员发了请柬,但只发给了几个亲近的人,没有发给林采文。林采文可能是听到了消息,所以知道这件事。
“有一次我好像是听说你结婚了……唔,是昨天从汉城来的时候,听人说的……对吗?”
要是就这么过去了倒好,可他偏要咬住不放。
“简单地举行了个仪式。”
“也不通知一声……”他用下巴指指玉子,用奇怪的表情说:“这位是新娘吗?非常健康嘛!”接着他又做出了稀奇古怪的举动:“恭喜你们结婚。没有去参加你们的婚礼非常抱歉。我叫林采文,请多关照。”
崔基凤目瞪口呆,玉子吓得直朝后退。
“不。我不是新娘。”
“她不是。您忙吧!”
崔基凤忍住气说。林博士点点头。
“啊,那就失陪了。不知怎的,看上去总有点奇怪……”
他下面的话没有说清楚,跌跌撞撞离开了那地方。
真是失火打板子双晦气!饭店房间里有尸体,新娘销踪匿迹,在路上和舞女推推操揉又被林采文发现。玉子哪一点像新娘呢?林采文认定她是新娘,也许是为了要试探我,激怒我!这个举动十分恶劣。他话多,不会悄悄地闭上嘴巴不吭声,这是明摆着的。一些奇怪的传闻将会到处散播,我的处境将变得非常困难。但这是以后的问题。目前当务之急是要把尸体搬走。
他突然想喝酒了,而且想喝烈性酒。不喝酒,怎么能把尸体搬走呢?玉子跟刚才不同了,神情严肃地站着。好像她这才感觉到面对着的这个男人不能随便对待。
“干吗像傻瓜一样站着?”
他先朝夜总会那儿走去。
玉子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斟酒。崔基凤把烈性威士忌一饮而尽。
“生气了?”
“没——有!”
“刚才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大学教师。”
“你胡说些什么呀!”
他白了舞女一眼,用手指尖碰了碰她的下巴。
“刚才那个混蛋问你是不是新娘的时候,你应当不吭声,一否认,我的处境就尴尬了。”
“妈呀,哪能这样呢。嗯,您是来新婚旅行的?”
崔基凤点点头。
“否认也没有用,会露馅的。”
舞女的小眼睛睁得溜圆。
“新娘在哪儿?”
“总在什么地方。”他像谈别人的事情似地回答。
“那么,昨天晚上新娘一个人独守空房?”
“托你的福是这样。”
“哦,妈呀!天哪!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把新娘一个人留在家里,自己在外过宿?”
舞女好像无法理解,看了他一眼。
崔基凤咧嘴一笑:
“都怪你不好。我好像被你迷住了,所以撇下新娘跟你过夜。”
“别说假话。”舞女正色说。
“折磨女人折磨得太厉害是不行的。新婚第一夜就让她一个人过,等于是在她心上钉钉子。我们这样的人跟你不配。”
“这是什么话。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的女人。”他卷着舌头说。
玉子不替他斟酒了,反而把酒杯拿掉。
“就喝这些,赶快到新娘那儿去吧。你是个明白人,怎么这样呢?新娘不等你的话,我把你扒光了干。你已经照顾我很多了。趁她没变心赶快回去吧!稍微给我点小费再走。我接触过许多男人,碰上你这种人还是头一次。教师先生,您不能这样!”
“你替我着想,令人感谢。”
他在舞女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跟新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要吵架回去吵吧!既然出来旅行,就要好好照顾她。”
舞女有着痛苦的过去。想起过去,她简直受不了,终于把过去的情况和盘托出。
“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当时我结婚了。我们出发到济州岛度蜜月。我们是经人做媒结的婚,新郎是开花店的。第一个晚上睡过后,他说我不是处女。当然,我是不是处女。结婚以前我结交过三四个男人,所以不是处女。不过,有哪一个新娘肯承认这一点呢?我坚持说不是,委屈得哭了,可新郎就是不信。当天晚上新郎就没有回旅馆。我为了等新郎回来,在旅馆里熬了一夜。当时我的心情谁也不知道,凄惨得不能说了。睁着眼睛等天亮,清早新郎才回来。”
她也许是感情激动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用手背去擦眼泪。
崔基凤担心妙花的下落:莫非是回家去了?杀了人,能回自己家里去吗?
玉子擤了擤鼻涕,又开口说:
“你知道新郎怎么对待我?他说你到酒店里去当卖酒妇很合适。一面说一面把一张飞机票扔在我面前。他不愿意和我一起走,说是各人自己回去。我哭着哀求他,他就是不听。最后我也火了,问他难道你是童男子吗?他踢了我一脚,先走了,在街上都不让我看见。我在娘家等了他一年,其间生了孩子,是个女儿。新郎说不是他的,不来看。一年半以后,我再也顶不住了,同意跟他离婚。我把女儿交给娘家,从此四处漂泊。就像新郎所说的那样,当了酒店的卖酒妇,像浮萍一样流浪。先生,回到新娘身边去吧,别让新娘哭泣。”
崔基凤睡着了。玉子好像无可奈何,瞅了他一阵,对着他的耳朵大声说:
“快起来,新娘来了!”
崔基凤睁开眼睛,四下里张望,然后扶着玉子站起来。
“我的新娘到哪里去了?我的新娘到哪里去了?是到东海龙王跟前去了呢,还是到北邙山①去了?”
①意为墓地。
崔基凤嘴里哼哼着朝积了雪的山坡上走。风雪刮得挺猛,咫尺莫辨。半路上他跌倒了好几次,但不知怎的,心里很愉快。
他鼻子里继续在哼歌。
“人天生就是自由的,就像这块石头一样。”
他使劲踢了一下脚底下碰到的石头。
“可是一生下来,自由就受到约束。要起名字、编号、登记……然后按照既定的计划行动。……这就是人。我想做一颗自由的小石子……这是萨特说的。”
他一走进饭店,人们就对着他看。因为他白花花的浑身披着雪。他到外面去把雪掸掉,然后重新进入饭店。
鸭于依旧坐在浴缸里,看见尸体,崔基凤的酒就醒了。
“可怜的家伙……这么点年纪就死在女人手里。”他咂咂舌头。
崔基凤已经制定好了如何处理尸体的计划,只是这个计划能否按照他所想象的实现还得看一看。
他把散在地k的鸭子的衣裳拣了起来,翻开口袋,把杂七杂八的东西拿出来。里面恰好有学生证。姓名:孙昌诗,S大学物理系四年级。崔基凤把他的名字记在脑子里。为了不暴露他的身分,把学生证放在烟灰缸里烧了。然后又走到外面。
崔基凤离开饭店,为了尽可能不被人发现,故意绕远路走。不一会儿就到了白天看好了的地方。白天停着九辆汽车,现在停了十五辆。
他环顾周围,饭店的每一扇窗户都挂着窗帘,黑灯瞎火的房间很多。
俄顷,他走到车子附近,一辆一辆地检查行李箱。没有关上的行李箱不容易发现。检查了十辆,到做第十一辆的行李箱撤纽的时候,行李箱开了。这是一部高级进口车。由于车身大,行李箱也显得挺大。他放心地叹了一口气,又把行李箱关上,然后去调查余下的四辆。第十五辆的行李箱也没有关,但是这部车于的行李箱显得特别小。
他在进口车上做了个记号,重新回到房里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十一点。他决定清晨两点钟光景一定要行动。尽管还有三个小时,但他认为最好是预先做好准备。
他把褥子和被窝推到一边,然后把毯子摊开。这是一条蓝颜色的毯子。他脱掉派克上装,卷起袖子,走进浴室。现在该用手去碰尸首了。自从出生到这个世界上一直到现在,他从来没有用手去碰过尸首,突然感到害。队他想把身于朝尸营那面弯下去,又把手缩回来擦冷汗。因为他怎么也没有这个勇气。他喘着气,盯着尸首看了好半天,又试了一次。这次他不朝尸首看,光把手朝前伸。手碰到了尸首,有一种冰冷的感觉。他停了一停,又把手伸过去,似乎是觉得不把尸首抱起来不行。要抱起来,就不得不看。他从背后把手放到尸首的胳肢窝底下,然后一只手托着一边的胳肢窝,抱住尸首的肩膀朝浴缸外面拖。
尸首比看起来要重。原以为他体格小,重量轻,谁知不是这样,加上已经僵直了,很难对付。但是一经接触以后,就不像开初那么感到害怕了。不,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觉得它可怜。他把尸体从浴缸里抱出来,又拖到外面,放在铺好了的毯子上,使劲把弯曲的腿扳直,只听见格巴格巴一阵响,身体相当瘦弱。他无法理解妙花为什么对这个学生这么着迷。要是没有参过军,也许只有二十三四岁。崔基凤觉得他这么大一点年纪就死了,真不像话。这个小伙子已经读完了大学,只要拿到毕业文凭就行了,可真是倒足了霉。他为什么非死不可呢?他家里人可能正在焦急地等他。然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死的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得活下去。
脖子上有淤血,被卡过的痕迹很明显。
他把尸体翻了过来,后脑勺上凝着血。好像这个部位被猛击了一下。孙昌诗的腿很细,屁股也很瘦小。
“这不怪我。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的死跟我不相干。你无端侵入我的房间,没有得到我的允许。而且死在我房里。要是在我房里发现你变成了尸体,那是令人头痛的。我得把无端侵入我房间的你打发出去。这个房间是神圣的房间,但是被你搞糟了。你得向我道歉。你不能怨我,应当向我道歉。”
他用毯子把尸体盖上、包好,尸体就不像尸体了。
尸体用毯子一层层裹好以后,又用尼龙绳一道道捆好,捆得结结实实,不致于半路上散掉。
做完了各项准备,已经到了深夜一点。
他把孙昌诗的遗物全部收集拢来装到购物袋里。袋子很大,只装了半袋,用绳子捆上。他到浴室里去放掉浴缸里的水,把浴缸冲洗干净。然后在手和脸上抹了厚厚一层肥皂,用水洗掉。
他很累,由于时间还早,就把毯子摊开睡在上面。其实是跟尸体并排躺在一起。他对着天花板吐了一口烟,转身朝侧面躺,看见了尸体。尸体的头部圆圆的,凸在外面。
“谁都要死的。”
他对着尸体自言自语地说,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说有差异的话,那只是有的先死,有的后死。但是这个差异放在永恒的岁月里来看,也只不过一刹那的事。在乱世先走一步也不错,千万不要觉得太委屈。”
崔基凤又抽了一支烟,然后支起身来,先把房里的灯关掉。房里突然变得漆黑。他觉得那尸体要霍地蹦起来了,这家伙也许是装死吧!他注视着尸体把通向阳台的门打开。
一股寒风呼的一下涌了进来,白雪覆盖的大地尽收眼底。他霎时像冻僵了似的,回到房里,穿上派克衫又出来。外面依旧在刮暴风雪。
他仔细地察看了一阵以后,把尸体从房里拖出来。好像底层的阳台口怎么也没法通过。万一有人到阳台上来,看见从上面吊下一个黑咕隆略的东西,也许会吓得魂不附体。一切只好听天由命,别无他法。不过要是跟警察联系一下,问题就简单了。因为一切都宣告结束,问题自然就简单了嘛!
他先把绳子系在铁栏杆上,然后把尸体搁在上面,悄悄地朝下推。不一会儿绳子就绷紧了,尸体悬在半空中,他身于朝后仰,绳子一点一点往下放,以免尸体一下子掉下去。
尸体一点一点地下降,他生怕挂在底层阳台上,所幸没有挂住。风吹得尸体摇摇晃晃,栏杆吃不住重量,咯吱咯吱响。
手冻得生疼,他不再看尸体了,相反抬起头来看着风雪飞舞的夜空,一点一点放绳子。他想六层楼的高度,离地怎么这么远,这时候绷得紧紧的绳子松弛了。尸体再也不朝下去。他向下面看看,依稀可见尸体躺在雪地里。他把剩下的绳子向下一扔,离开了阳台。
崔基凤从房间里出来,站在走廊上犹豫了一会儿。心想,现在从服务台前面走过无异于让服务员记住自己的面孔。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转向太平门。他再也不犹豫了,果断地向那边走去,朝有一拐就看见了太平门。但是这扇太平门走不到外面去,只通下一层。这就跟通过服务台一样。他觉得不妥,掉转脚步走向电梯。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时候大厅里静得出奇。服务台的柜台里只坐着一个人,大厅空荡荡的,一片沉寂。服务员坐在那里看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向他投来疑问的眼光。崔基凤对服务员微微一笑:
“夜总会营业吗?”
“哎,营业。请从这边走。”
服务员指了指通向地下道的楼梯。夜总会有两扇门,一扇通外面,一扇通饭店内部。
不一会儿,崔基凤就进入了夜总会。
也许是团体旅客大批涌到,夜总会里客人意外地多。讨厌的音乐响遍室内,刺激着耳鼓。他横穿过大厅,男招待要替他带路,他摆摆手拦住了。
走到外面,他为了要避开灯光,故意转到远处。大气十分寒冷,浑身好像霎时冻僵了,禁不住索索直抖。他好不容易才到达尸体所在的地方,刚刚靠近尸首,想用手去碰的时候,上边传来哗啦啦的开门声。他大吃一惊,连忙钻到一楼阳台底下蹲着。呸的传来一声吐痰的声音,好像是三楼或四楼阳台[吐出来的。尸体要是被发现,那就完了。如果月亮升起,肯定是要被发现的。又传来一声关门声。崔基凤蹲在阳台底下,侧耳谛听周围的动静,听了好半天,他觉得现在自己变成了野兽。
隔了一会儿,他从阳台上出来,把尸首朝肩膀上一扛,朝停车的地方走去。刚才看见的那辆进口车还在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