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百合之谜 作者:[苏联] 亚·博罗德尼亚-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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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有可能。”康斯坦丁用疲倦的声音附和着,“会很糟……”
“我们不会再这么做了!”瓦基姆说着,用一种忧郁的目光看着湿漉漉的玻璃窗。
窗外,迷蒙的雨幕中,城市被缓缓抛在车后。郊区公园低矮的金属栅栏和纪念碑也划过窗口,然后是一些长长的灰色混凝土围墙,带刺的铁丝网,难看的石钟楼和军工厂不再冒烟的烟囱。
“您在读什么呢?那么入迷!我能看看吗?”彼得·彼得洛维奇一边问,一边用手指轻轻击打着自己那本书的封面,“一定很有趣。历史题材?侦探小说?”
“噢,不,是些无聊的东西……就算是侦探小说吧。丽达从书上抬起眼睛,也望着窗外,“我们的路还很长吧?”
“是啊,这一站很长,差不多三个小时。”
“您知道吗,我不太喜欢坐火车。”她说着合上了书。看得出,丽达有些晕车,但她努力做出没事的样子。“我觉得坐飞机是最好的,在莫斯科登上飞机,两小时以后你已经在目的地了。”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什么声音?您听见了吗?”
“您是莫斯科人?”彼得·彼得洛维奇问,但丽达没顾上回答他。
听声音,有人到了包厢外面,不是一个人,可能有两三个。一个咄咄逼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没有个自行车手,脸上有烧伤,卷毛儿?”
“我们这节车厢里没有自行车手。”听得出列车员在翻动着旅客登记表,“您说的那个卷毛儿可能在六号包厢。”
8
琴弦终于调好了,鲍里斯用力扫了一下弦,吉它发出“轰”的一声,他灵巧的手指随即在琴弦上轻快地跳动起来。
“现在好多了。”他说。
阿列克谢坐在自己的铺位上,望着窗外。
“雨越下越大了。”
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不安笼罩了他。
“真不该对她说那些话。”望着窗外的雨幕,阿列克谢想,“如果她一无所知可能会更好,万一哪句话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那家伙现在可是个厉害角色。”他选了个舒服的姿式坐好,把双手搭在小桌上,大脑飞快地运转着,考虑着目前的不利处境。“她包厢里还有些来意不善的匪徒,可能是那个人的保镖,那个丑八怪的脸一看就是被熨斗烫伤的。我应该马上到她那儿去,和她坐在一起,彼得·彼得洛维奇不会认识我……有什么可怀疑的呢?我真是个笨蛋,为什么要告诉她?不知道反而更好、更安全。没什么,很快就会到地方了,再过四小时,我就到了。真不该做这次旅行,本来可以在自己的宿舍里,坐在电脑前安安稳稳地工作的。”
“这是本什么书?”鲍里斯伸出手,拿起阿列克谢放在一旁的书,“哟!《交际的秘诀》……”他抬起那双调皮而快乐的眼睛,“你是研究心理学的?”
“略知一二。”
“我觉得这都是瞎扯。”鲍里斯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同伴,“我弹会儿琴,你不反对吧?手有点儿痒了。”
“当然……”阿列克谢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我说过,好像……”他突然问鲍里斯,“又有什么不是瞎扯呢?”
“反正靠心理学是不能改变世界的。”鲍里斯说。
谈话的同时,一段轻柔的乐曲从他的指间缓缓流出。阿列克谢试着猜测着乐曲的出处。
“就像人们常说的,傻病是治不好的。”鲍里斯说,“而对恶棍,只有通过子弹和他们交谈……”他那粗粗的、看起来有些笨拙的手指表现出无比的灵活性和柔韧性。乐曲不很响,但节奏明显加快了。“对匪徒绝不能姑息!瞧他们把这个国家弄成什么样子了!”阿列克谢感觉到,这段慷慨激昂的陈词鲍里斯已不是第一次说了,他的语调与吉它乐曲配合得那么和谐,“不愿像人一样活着吗?那就去死吧!我们在害怕,我们不应该害怕!”他抑扬顿挫地说着,吉它曲越奏越响,“绝不能怕他们!恐俱——这是最可憎的!恐惧和懒惰!”
9
闷热和伏特加的作用使丽达觉得烦躁难耐,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了。从车厢里某个遥远的角落传来动听的吉它曲,自行车手在包厢里上蹿下跳。望着他们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丽达觉得有些可笑。她慢慢转过身,看着他们,这时她才意识到包厢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打不开!”包厢门被人在外面用力拉得“吱吱”作响,“王八蛋!他们给锁上了。”嵌在门后的穿衣镜被砸得晃了几晃,“你还说没有自行车手?”
紧张使瓦基姆的脸显得苍白而瘦削,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嘴唇抖动着,因痉挛而在脸上拉出一条蓝色的病态线条。他用颤抖的双手抓过放着手枪的盒子,拿出枪,拉开保险,枪口直指包厢门。
“怎么样!”不知为什么,彼得·彼得洛维奇用一种得意的语调说,“我说什么来着?这才叫玩火自焚。”
“是不是后悔上了这趟车?”康斯坦丁从旅行袋里抽出一把装着皮套的芬兰刀,用依旧快乐的语调问道,“是不是,大叔?”
不堪重击的穿衣镜又抖了一下,自行车手的脸被扭曲得变了形,门外传来粗鲁的叫喊声:
“开门,开门,格罗布斯!我知道你在这儿,开门,否则会更糟!”
“格罗布斯是您吗?”彼得·彼得洛维奇问康斯坦丁。
“没错,是我!”他从牙缝儿里吐出这几个字,从皮套里抽出刀来,“只是很可惜……”
到底可惜什么,彼得·彼得洛维奇已经不得而知了。包厢门先是露出一条缝,随即被猛力拉开,震耳的枪声也同时响了起来。瓦基姆没有瞄准,对着穿衣镜后面露出的走廊举枪就射。
一声惨叫,受伤的人向后倒去,撞在车厢壁上,又向前跌进了包厢。丽达下意识地蜷起双腿,缩进角落里。
一个穿皮夹克的壮汉脸向下摔倒在铺位间的地板上,浮肿的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重重地撞在餐桌的铁支架上。空气中弥漫着葡萄酒和烤糊的洋葱味。
“打中我了!王八蛋!”穿皮夹克的人伏在地板上呻吟,肿涨的手掌痉挛地击打着金属支架,“狗杂种……”
“你……”丽达伸直双腿,微仰着头,“你……你……”她颤抖着再也吐不出一个音节。
“妈妈!妈……”壮汉的声音越来越弱。
10
大胡子的手指停在琴弦上,他向阿列克谢投去疑问的目光。
“什么声音?”他问,“我好像听到了枪声!”
“是20口径的别列塔手枪。”阿列克谢站起身,把包厢门拉开一条缝。
“你对枪挺在行?”
“略知一二。”
门缝外闪过一个穿水手服的身影,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外面拉上了门。
“是警察?”大胡子问,他把吉它装进琴套,放在行李架上。门外传来一阵人声和脚步声,阿列克谢屏息聆听。
“看来咱们的处境不妙。”
“现在怎么办?”
“会有办法的。”阿列克谢说,“你不是知道怎样同恶棍进行‘交谈’吗?”
等了一分钟,阿列克谢重又拉开门,不过这次已不是拉开一条缝儿了,他把门一拉到底,一步跨到走廊上。车速极快,列车剧烈地晃动着,一团烟雾正在晃动的车厢里慢慢荡开。
“回去!”一个男人刺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全部回到自己的包厢里去,别乱动!”
一个年轻人出现在阿列克谢面前,他穿着浅色衬衫和帆布裤,衣领脏兮兮的,脖子细长,呈灰蓝色,耳朵下横着一条让人触目惊心的伤疤,头皮剃得泛青。他用瘦长的手向阿列克谢胸前猛力一推,阿列克谢不由自主地退回包厢,门又被关上了。
在退进包厢前的短暂瞬间,阿列克谢还是看清了他想看的东西。
“从里面开的枪。”他想,“难道是彼得·彼得洛维奇?真不该把丽达留在那儿!真不该!”
11
丽达从敞开的包厢门望出去,一缕淡淡的烟雾正袅袅地荡开,拢在窗口一侧的黄窗帘随着列车的摇摆抖个不停,窗外的景物已不再是石钟楼和铁丝网,一片高矮不一的绿色植被正飞掠而过。瓦基姆并没有做走出包厢的冒险尝试,而是握定手枪,对着门口。康斯坦丁跳上餐桌,桌上的西瓜皮纷纷散落,有一块正砸在俯身而卧的大汉背上。康斯坦丁双手抓住窗框,用力往下拉,但窗户丝毫不为所动。走廊里一片寂静,只有车轮转动的声音不间断地传来。
“锈住了!”康斯坦丁说。
“把玻璃砸碎!”
“是啊!可用什么砸呢?”康斯坦丁把空伏特加瓶子抓在手里,“可能够呛!”他拿着瓶子用尽全力向厚厚的玻璃砸去,酒瓶完好无损,玻璃上只出现了一条闪电状的裂纹。“这是白费劲!”又是猛力一击,玻璃上再添一道纹路。“王八蛋!”他抬起脚狠狠踹去,裂缝稍稍延长了一点儿。“得找个东西……”他用目光在包厢里搜索着,“找个硬东西来砸它。”
“暴徒!这是些暴徒……根本不是什么教师,赛车手……”丽达紧张地想,“阿列克谢还说,要多留心这个大叔,可看上去他跟这件事没有丝毫关系……真是一团糟。”
“我觉得跳车不是个好主意。”彼得·彼得洛维奇说,“车速这么快,够危险的,但如果你们非跳不可的话,我建议用锤子来砸玻璃。”
“锤子?”康斯坦丁问。
“就你们目前的处境而言,可以用手枪把儿代替锤子。”
“喂,这个人……”瓦基姆紧握着手枪,向躺在地板上的大汉俯下身去,“他死了。”
他的另一只手触到大汉柔软的头发,凑近身去,又猛地闪开,手指上沾满了鲜红的血迹。
“噢,不!这个人……我好像……认识……”他面如白纸,喃喃地说,“他是科让内!”
“把枪给我!”康斯坦丁伸出手,对瓦基姆说,“把它给我……”
“为什么?”瓦基姆感到喉头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烦恶欲呕,“为什么?”
“我把玻璃砸碎!快给我……”
“他死了!”瓦基姆带着哭腔说,“死了!”他握着别列塔的手无力地垂下了,枪口直指着地板,“他死了……”
康斯坦丁敏捷地跳下餐桌,用芬兰刀顶住了同伴的咽喉。
“怎么回事?你这狗娘养的!废物!”
“我不能……”伴着泪水和呕吐,瓦基姆吐出几个字,“我想吐……”
“请等等,我这儿有治恶心的硇砂。”彼得·彼得洛维奇依旧保持着他惯常的语气,“我来找找,可能在箱子里。”
“你在开玩笑吗,大叔?”芬兰刀在空中一闪,康斯坦丁猛地转过身,刀尖指着彼得·彼得洛维奇的脖子,“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您可别后悔!”彼得·彼得洛维奇叹了口气,“说实话,硇砂要比这冰冷的芬兰刀管用得多。”
门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扳机被扣动,“别列塔”发出两声巨响,铺着棕色亚麻毛毡的地板上出现了两个“咝咝”冒烟的枪洞。
“是雷赛!狗东西!”瓦基姆喃喃自语。
彼得·彼得洛维奇满怀怜悯之情地望着康斯坦丁,他注意到了自行车手的身体猛地一颤,随之无声地缓慢地滑向地板,从走廊射来的子弹飞入他的后脑,又从右眼穿出,此刻这个流淌着鲜血的黑洞正死死盯视着丽达。康斯坦了的身体缓缓滑倒,一只已无生气的手扫过丽达的身体,姑娘像遭了电击一样,一阵痉挛,伏倒在湿漉漉的餐桌上。
“把它给我,好吗?”彼得·彼得洛维奇去抽瓦基姆手里的枪,哭泣不止的赛车手松开了手指,接着保险被还原,手枪也回到盒子里。“这回好了,你和我们都安全多了。”彼得·彼得洛维奇拍了一下盒盖,纸盒裂开一条小缝儿,“再不要哭了,好吗?”
“再不了……”瓦基姆含混不清地嘟囔着。
门口出现了一个身着水手服的大个子,一记重拳,瓦基姆毫无防备,身体颤抖着向后弹出,头重重地撞在窗框上,失去了知觉。
12
这是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年纪在30到35岁之间,除了引人注目的身高(当他直起腰时,头几乎顶到车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水兵服外系着条军用皮带,脚上是一双浅棕色的平底鞋。
“天哪,科让内!”他揉着撞疼的手指,向躺在地板上的同伴俯下身,“你这笨家伙,怎么糊里糊涂就死了?”
他的目光移到另一具尸体上。“格罗布斯也完了,死得好,你们可以就个伴,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伙计们,把他们抬走,快抬走……我不想再看见他……这家伙身上有股怪怪的葡萄酒味儿,让我恶心。”
接下来的一分钟包厢里显得很拥挤,进来的人吃力地挪动着两具尸体,彼得·彼得洛维奇帮着他们抬起赛车手,拖向已被彻底毁坏的车门,康斯坦丁已无知觉的脑袋重重地撞在穿衣镜上。
丽达依旧俯在餐桌上,低声哭泣。
“好了,姑娘,用不着那么伤心。”穿水兵服的高个子说,“他们并不是什么好人。”依然处在昏迷状态中的瓦基姆被放平在铺位上,高个子在他身旁坐下,“我们得谈谈了,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但无论是硇砂,还是耳光,都没能使赛车手恢复知觉,他的身体因痉挛而产生阵阵颤抖,偶尔吐出几个含混不清的音节。
“请别再折磨他了……”彼得·彼得洛维奇合上盛硇砂的盒子,礼貌地说,“看来是严重的脑震荡,再加上受了刺激——第一次杀人可不是开玩笑啊!”
“您以为,第二次就轻松些了吗?”高个子反问道。他说话时露出嘴里闪闪发光的金牙。
“我想是的。”
“那第三次呢?”
“每一次杀人都会比上一次容易,经验也会更丰富。”彼得·彼得洛维奇把盒子装进手提箱,“我想,他就是醒过来,也说不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