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梦记-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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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没告诉他消息?”
纺月忙挥着手撇清,“消息一到就立刻传给主子了。”这么大的事他哪敢耽搁?
破浪扳扳十指,“那只臭鸟怎么说?”
“主子说——”纺月怯怯地看着面无表情的他,“等他醉醒后再说。”
“很好。”
额上青筋直跳的破浪,在今日之前,他从不曾这么怀念夜色过,瞧瞧眼前的这两个家伙,日日在这醉生梦死,也不回各自的地盘做该做的事,而他呢?他在离火宫忙得死去活来就算了,还要天天早起上朝当四域将军的代表,省得四域将军全都缺席害陛下的面子挂不住,而到时那两个鸡婆又烦人的日月二相,肯定又会联袂杀上离火宫,在他的耳边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若是夜色此刻在场,他敢肯定,她绝对会将那两柄弯刀朝他们的头上扔过去。
愈想愈不甘心的破浪,当下自身后候着的金刚手中抢过双枪,仿效夜色做法地将两枪射向那两个太过悠哉的同僚。园中半躺半坐在凉椅上的孔雀,正凑向唇边的那只酒杯,随即遭缨枪射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张大了嘴正欲一口啃下整只鸡腿的石中玉,则是纳闷地转头四处寻找着消失不见的好料。
破浪表情阴森地走至他俩面前,“你们很逍遥嘛。”
关起了府门,自由自在地在府中混了好几日的两人,在一道阴影遮去了顶上的光线后,他俩慢吞吞抬首看向他,而后皆识相地各往一旁准备撤退。
破浪提起一枪,将枪尖指向孔雀的鼻尖。
“地藏找到女娲了。”西域里出了这等大事,他竟然还不闻不问地坐在家中纳凉?
“那事啊?”孔雀偏头想了想,而后笑眯眯地挪开他的枪尖,“我早知情了。”
他满面怀疑,“你没任何打算?”一道南风之谕就可让他闷不吭声地灭了九原国,如今神谕已成真,他难道要坐视地藏其他两国迎回女娲而置之不理?
“我打算再喝个两日才动身前往西域。”一脸万事不急的孔雀,优雅地对他眨了眨招牌桃花眼。
“到了那后呢?”将缨枪插至地上后,破浪拢着胸问。
孔雀耸耸肩,说得再简单不过:“不怎样,就再灭地藏个两国。”
“只你一人?”也不知道那个女娲在转世后,是否还和当年一样神威无比,就这么贸贸然进攻地藏,他不嫌太轻率了吗?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困难的,“还不够吗?”
“主子。”一旁的纺月忙跟着帮腔提醒,“据报,马秋堂已神功大成。”
孔雀笑了笑,懒懒地再为自己斟上一杯酒。
“他若是仍没半点长进,岂不枉我当初刻意放他一马?”算算时候,他给马秋堂的时间也够多了,该是去检视一下那两柄冥斧到底有何威力了。
愈听愈皱眉的破浪,当下朝他撂下一张冷脸,“你要怎么玩是你的事,但你可千万别拿陛下的江山当赌本。”
“我怎敢?”他咋舌地瞄向这个对浩瀚再忠贞不过的同僚,“就算陛下不砍了我的头,到时你也会宰了我。”
“你知道就好。”转身欲走,却冷不防地遭人拉住了脚,破浪低首一看,原本还醉趴在一旁的石中玉,此刻正满面红通通地坐在地上对他傻笑,他没好气地抬起脚才想踹开石中玉,但石中玉却摇摇晃晃地攀住他站起,并将一杯孔雀府中的老酒凑至他的面前。
“你就别摆王爷的臭架子了——嗝。”酒气冲天的石中玉,一改以往与他不对盘的态度,直朝他憨憨傻笑,“来来来,一块喝一杯!”
破浪嫌恶地格开他的手,“谁有空同你喝?”他还得快点回离火宫打发那两尊正等着数落他的日月二相呢。
与他拉拉扯扯的石中玉,在破浪一掌推开他时,脚步不稳地往前颠踬了一步,顿时他手中的酒杯准准地朝破浪飞去,杯里的酒顿时洒了破浪一头一脸。
“呃,那个——”他一手搔着发,讪讪地赔着笑,“马有错手,人有失蹄——不对,马有失蹄,人有错手——好像是吧?哎呀,反正就是不小心就是了,是人是马都一样啦!”
忍抑许久的破浪,当下抽起缨枪朝他招呼过去。
石中玉在园子里边跳边叫:“喂喂喂,我都同你赔过不是了,你脾气那么大干吗?”
东风徐来的园子里,一片姹紫嫣红,孔雀含笑地看着远处的他们,感觉就像一切都没有变过,只是在他的眼里,少了具纤影,而以往在离火宫里四人轮流登上武台较技的往事,也已不可能在他的面前重演——
“主子,我有一事相求。”在孔雀又为另一坛酒开封时,乐天走至他的面前朝他跪下。
“说。”心情看似很好的孔雀朝她勾勾指。
“这回我想随您一块到西域。”
对于她从来不曾有过的请求,孔雀虽有怀疑,但还是爽快地应允。
“由你。”
“谢主子。”满面忐忑的乐天,这才总算松了口气。
当园中再次奏起靡靡之音,男扮女装的纺月又被叫至孔雀的跟前,不情不愿地起舞时,在园子另一头打成一团的破浪与石中玉,不约而同地停下手边的动作,互看了对方一眼。
盛阳下,面貌清俊不知迷惑京中多少女人芳心的孔雀,此刻正开怀地笑着,自夜色离京后,他们已经很久没看过孔雀那么开心过了,又或者该说,原本完全变了一个人的孔雀,像是又变回了他们原来的那个孔雀,只是,看着这抹得来不易的笑容,某种叫酸楚的情绪,却随着孔雀的一举一动泛满了他们的心头。
“你不去盯着海皇?”一手勒着破浪颈间的石中玉,拉近了他在耳边问。
破浪掐着他的脖子不动,“你不也没去代夜色盯着天孙?”
他俩互看对方一眼,再瞧了瞧远处那个让他们从头到脚都觉得不对劲的孔雀,最后生性任劳任怨的石中玉,边叹息地放开他边蹲在一旁的地上。
“这样吧,你留在京里,我跟在他的屁股后头去西域。”既然大家都放心不下,那他就苦命点再跑跑腿就是。
“你在担心什么?”破浪低首直视着这个迟钝归迟钝,但某方面又敏感得很的同僚。
总觉得有朵黑云缠绕在心头的石中玉,两手撑在身后的草皮上,仰首望向北方的天宫,在刺眼的阳光映入他的眼底时,他疲惫地叹了口长气。
“就和你所担心的一样。”
但愿,这只是他们的多心才好——
“回家去!”
“不回去!”
在地藏境外的迷陀域里,满林的栖鸟停站在树梢上,张大了一双双局外鸟的眼,低头看着在下方林子里拉拉扯扯、要走不走的某对男女。
“咱们都已经快到地藏了——”满头大汗的廉贞,气岔地指着在这节骨眼同他耍性子的女人,“你究竟在闹什么别扭?”
满脸不情愿的天都,不合作地撇过脸蛋。
“我自卑感作祟行不行?”她都几年没回去过地藏了?当年她可是在众人失望的目光下,像只夹着尾巴逃走的败犬逃进迷陀域里的,现下要她回去?
“我都说过,那个嚣张的雨师若是再找你麻烦,我会出手替你摆平她不是吗?”深怕好不容易有了消息的封诰又跑了,不想再与她耗时间的廉贞再次一手环上她的腰际,决定用拖的也要把她给拖进地藏。
“你又没法摆平整个地藏的人!”遭人强行挟持的她,七手八脚地在他脸上乱打一通。
“你管他们是如何看你的?你干吗这么计较这点小事?”满面都是巴掌印的他,简直想敲开她那颗顽固的脑袋瓜。
她涨红了俏脸,“我就是在乎得不得了不行吗?”
“我受够了——”在她又开始挣扎再挣扎时,廉贞一手戳向她的鼻尖,冷冷地对她警告,“告诉你,我在发春。你若再吵,我就拖你再去生一个儿子。”
她皱眉地咕哝:“愈来愈不要脸——”连嫁不嫁他这句老套都省略了?
“我是不要脸,反正我百年前就该死了。”他振振有辞地把话轰上她的面,“你呢?你的时限就快到了,你想死吗?”
想起以往那些人,在察觉她永远都达不成他们期望时的脸孔,心境倍感黯然的她,有些负气地低喃:“反正又不会有人觉得惋惜。”
“你把我当死人吗?”肝火迅速被她撩上来的廉贞,索性握住她的双臂将她提起,再狠狠地摇她一顿。
她被摇得头昏脑涨满头乱飞的小鸟,“你说过——你只是怕——怕内疚——”
气吼吼的廉贞将两眉一拧,更用力地把她摇得如风中秋叶般。
“我错了行不行?”为免全身会被他给摇散,她赶紧七手八脚地抱紧他,省得他再施虐。
在她两手捧着脑袋止晕时,廉贞用力吁口气,将她摆在地上坐妥后,他也端端正正地坐在她的对面,准备跟她来次内有详情的恳谈。
他首先清了清嗓子:“咳,儿子的娘——”
随手脱下的绣花鞋,说时迟,那时快地就贴至他的脸上。
“段天都姑娘。”已经很习惯鞋印的他只好改口。
“请说。”这还差不多。
他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拉下脸皮对她叹了口大大的气。
“我百来年没发过春了。”
“噗——”差点爆笑出声的她,连忙一手掩着唇,她瞄瞄他,有些不明白他干吗突然在这时跟她承认这个,“这么惨?”
他边摇头边唏嘘不已,“最惨的是我还栽在同一张脸上两回——”
天都用力哼了口气,“我和你上一段诡异的夫妻关系才没关系!”这么勉强,那大家都不必将就了。
“就是没关系所以这才严重。”他沮丧地把她给拖回原处坐下,然后努力地摆出正经的神色与她商量,“你听着,既然你不想留在地藏,待封诰解决了你的事后,咱们就回迷陀域。”
心跳漏跳一两拍的天都,呆然地对着他微微泛红的面皮眨着眼。
“咱们?”她有些不太置信地确定人数。
“咱们。”他轻声低应,抬起她的小脚,动作熟稔地帮她穿上鞋子。
“你真的因我而很烦恼是不是?”天都一手抚上他的额,神情相当严肃地问。
他的两眉几乎皱成一条线,“那还用说——”她不知道光是像这般窝在她的身边,就需要很大的勇气?
暖洋洋的感觉,像朵涟漪在她的心湖荡漾开来,她眉开眼笑地伸出两手捧住那张苦恼的脸庞。
“我喜欢看你人模人样的发春。”
“想不想嫁我?”他扁着嘴,习惯成自然地再问她一回。
盈盈的笑意出现在她唇边,差点让看呆眼的他当场再发春一回。
“嫁了会让你更烦恼吗?”搞不好以后真能见他哭也说不定。
“——肯定会。”他的白发可能会烦到变成黑发。
总是对他摇头的天都,这一回并没有再摇首,一径强忍住笑意的她,只是正经八百地抚着下颌。
“我再考虑看看。”
当忍不住凑上前的廉贞,侧着脸将目标集中在那张嫣红的红唇上,准备一亲芳泽时,偏偏凑热闹的男音,很不是时候地在他们身后的林子里响起。
“虽然我很不想打扰你们,不过她的时间所剩不多了,你们究竟要拖拖拉拉到什么时候?”都不怕死吗?
心神柔成一池春水,完全没留心到四下的廉贞,慢吞吞地回首将两目瞪向那个搬家大王。
封诰皱着眉,“老头子,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接近她吗?”
“是她找上我的。”他没好气地解释。
“你的人头又不值钱。”封诰不客气地瞄瞄他,语气里充满唾弃。
他额上青筋直跳地握紧了拳,“这话你自己去问搅局的阿尔泰。”他哪知道阿尔泰这回吃饱了没事干又是为了啥?
“阿尔泰?”封诰意外地顿了顿,半晌,他有些明白地搔着发,“那小子是同情你。”现下想想,与阿尔泰相比,他还算是比较没良心的那一个。
“同情?”
不打算急着告诉他的封诰,将头一转,双目眨也不眨地瞧着站在一旁看他们叙旧的天都,在天都觉得他对她愈笑愈诡异,忙着躲到廉贞的身后去时,他兴致很好地走上前一把牵住她的小手。
“走吧,就先解决你的问题再说。”
“别动手动脚的。”看不惯的廉贞,想也不想地就先拉开他那只造次的狼爪再说。
封诰一扁担地把他敲到一边去,阻止他老兄来打扰他品尝甜头。
“你不想解咒吗?”搞不清楚谁才是大爷,让他沾点福利是会少层皮掉块肉吗?
廉贞不情不愿地瞪着襥襥的他,就这么亲昵地挽着天都的手在他的面前招摇。
“我等你很久了,我有很多的话想对你说。”也不管身后的男人还在瞪他,封诰心情很好地拉着天都走向他刚盖好的新居。
天都一手指着他挽得紧紧的手臂,“这是做什么?”非亲非故的,有必要这么亲热吗?
“培养感情。”他眯着眼,又是笑得开开心心的。
遭个男人这般纠缠着,天都不但不觉得反感,相反的,她还觉得他俩这姿势还挺自然的,顿时心中升起某种不妙预感的她,两眼直盯着他那张与廉贞看起来有一点点相似的脸。
“别告诉我,你跟廉贞一样都和我的前世有关系——”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吧?
封诰轻轻颔首,“咱们的关系可大了。”
她小心翼翼地屏住了气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的表情愈看愈邪恶?
“祖孙。”
当被响雷打到的天都一头往后栽倒,而后头的廉贞见状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去捞时,封诰满足地扬高了薄唇。
她这辈子所接受过的打击,零零总总全加起来,恐怕都没认识廉贞之后的来得多。
话说那日一头昏过去的天都,再次醒来之时,已身处在封诰新砌的宅子里,并在忙着动手解咒的封诰作法下,整整睡了三日有余。然而在醒来后,她很快由一脸惊魂未定,逐渐演变成万般哀戚,内心写照凄凄复凄凄。
毕竟,很少有人能像她一般,在二十芳华时,就有个年近三十的孙子辈。
“当年,你的儿子流落在战火中,管家善尽抚孤之责将他扶养长大,而后他的后代便在迷陀域里开枝散叶。”坐在她床畔的封诰,打她一醒来后,就开始洋洋洒洒地对她讲古。
突然觉得自己迅速添了一大截岁数的她,听得直掩面摇首。
“你们就一定要说成是我生的吗?”往后她要是嫁不出去,绝对是这两个男人害的。
“你的儿子是我的先祖,换言之,我是你的子孙。”忙着认祖归宗的他,也不管她的模样惨淡不惨淡,还边说边对她再点了个头。
她颓然地垂下两肩,“我能肯定你真的有廉贞的血统——”都一样擅长制造晴天霹雳和听不懂人话。
“你不想认我?”兴冲冲的他顿了顿,颇为她满面忧愁的样子感到好笑。
“我一定要接受这种打击吗?”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