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女人-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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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福尔摩斯大声说,“我亲眼看见他们的。她和他。”警察分局长
冷笑道:
“这我不怀疑。可是,他们走了!”“我们上二楼看看。他们应该在那儿。”
“二楼住的是勒鲁先生一家。”“我们可以问问勒鲁先生家的人。”他们上楼。警
察分局长按铃。响第二声铃时,一个只穿衬衫的男人满面怒容地开了门,这是亚森·
罗平的保镖之一。“喂!什么事?吵死人……把人吵醒难道……”但他一下收住话,
慌乱地说:
“上帝原谅我,说真的,我不是作梦吧?这位是德库安特尔先生!……
还有您,加尼玛尔先生,是吗?有什么事要我效劳吗?”突然响起一阵大笑。
是加尼玛尔忍不住发出来的。他笑弯了腰,脸憋得通红,眼泪都笑出来了。
“是您呀,勒鲁。”他结巴道,“……啊!太有趣了……勒鲁,亚森·罗平的
同谋……哎呀!笑死我了……喂,勒鲁,您兄弟呢?怎么不见人?”“埃德蒙!你
在吗?加尼玛尔先生来了……”另一个也出来了。加尼玛尔一见他,更高兴了:
“这可能吗?没想到吧。啊!朋友们!你们睡在暖烘烘的毯子里,……谁想到会有
老加尼玛尔守夜,尤其是还麻烦一些朋友帮忙……一些远方的朋友!”他转向福尔
摩斯,介绍道:
“维克托·勒鲁,保安局侦探,武装警察里最优秀的。埃德蒙·勒鲁,人体检
测所主任。”
五、劫持
歇洛克·福尔摩斯一声不吭。抗议吗?指控这两兄弟?都没有用。他没有证据,
也不愿耽搁时间去搜索——因为没有人相信他。
他窝着一肚子火,紧攥拳头,一心只想克制自己,不在得意的加尼玛尔面前显
露出怒气和失望。他彬彬有礼地向勒鲁兄弟这两位社会栋梁点头致意,便走了出去。
回到前厅,他拐了个弯,朝一扇通向地下室的矮门走去,拾起一粒红色的小石
头:这是块石榴石。
他在外面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在四十号门牌旁边又看到了这样的铭文:
建筑师吕西安·代斯唐热,一八七七年。四十二号也有同样的铭文。
“总是两个出口。”他想,“四十号和四十二号相通。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本应留下来和那两个警察一块儿守着。”他问那两个警察:
“我不在的时候,有两个人从那边门里出来了,对吗?”“对,一位先生和一
位女士。”他拉起探长的手臂,拖着走:
“加尼玛尔先生,我不过打扰了您的睡眠,劳您动了一动,您就这样嘲笑我,
抱怨我,未免太过分了。”“嚯,我可不怨您。”“不是吗。不过,最好的玩笑也
只能开一阵子。我想,应当结束这件事了。”“我有同感。”“今天是第七天了。
三天后,我必须回伦敦。”“哦!哦!”“先生,我必须回去。因此,请您星期二
夜里做好准备。”“还是这样的行动?”加尼玛尔说,仍有嘲弄的意味。“是的,
先生,还是这样。”“结果如何?”“亚森·罗平被捕。”“您认为是这样?”
“我以名誉担保,先生。”福尔摩斯别了众人,到最近的旅馆开个房间稍事休息,
恢复了精力,又充满自信,然后,又回到夏尔格兰街四十号,给看门女人塞了两个
路易,确知勒鲁兄弟已经出门了,还了解房子属于一个叫阿尔曼亚的先生。然后,
他持一支蜡烛,从拾到石榴石的那扇小门下了地下室。
在楼梯下面,他又拾到一颗形状一样的石榴石。“没错,”他想,“他们就是
从这里进出的……来,看我这把万能钥匙能不能打开一楼住户的小酒窖……对……
很好……来看看这些搁酒瓶的架子……嗬!嗬!这些地方的灰尘都被擦掉了……地
上有脚印……”这时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他赶快推上门,吹灭蜡烛,躲到一摞空
箱子后面。几秒钟后,他注意到一个铁架子轻轻转动,铁架子后边的那块墙壁也跟
着动起来。一束电筒光照了进来。一只胳膊伸进来。一个男人进来了。
他弯着腰,像是找什么东西,手指在灰尘中摸索,好几次直起身,把什么东西
扔进左手持的纸盒。然后,他抹去自己的脚印,也抹去亚森·罗平和金发女人的脚
印,回到架子旁边。突然,他嘶哑地叫了一声,倒在地上。福尔摩斯扑到他身上。
一分钟之内,他以世界上最简单的方式,就把那人打得躺在地上,手脚都捆起来。
英国人低头问:
“你要多少钱才肯开口……? 才肯说出你知道的事?”那人的回答是嘲弄般的
微笑。福尔摩斯明白他白问了。他便去搜俘虏的口袋,搜出一串钥匙、一块手帕和
那个小纸盒,里面盛着十二颗石榴石,——和他拾到的一样的石子。可怜兮兮的战
利品!
拿这个人怎么办呢?守在这里,等他的朋友来救,然后把他们都交给警察?可
这样做有什么用?有利于对付亚森·罗平吗?他开始犹豫不决。检查纸盒之后,他
终于打定了主意。纸盒里有个地址:太平街珠宝商莱奥纳尔。
他打定主意,就把那人丢在酒窖里,推上铁架子,锁好地窖门,出了房子,到
邮局寄了封信,通知代斯唐热先生他明天才能去上班,接着去找珠宝商,把石榴石
交给他。“夫人让我把这些宝石送来。这是从她在这儿买的一件首饰上掉下来的。”
福尔摩斯猜中了。那商人回答:
“的确……这位太太给我打了电话,说她等会亲自过来。”福尔摩斯在人行道
上守到五点钟,才看见一位戴着厚面纱、样子可疑的女士进了珠宝店。
通过橱窗玻璃,可以看见她把一件镶石榴石的旧首饰放在柜台上。
她几乎马上出来了,向克利希方向步行,在英国人熟悉的街上拐来拐去。
夜幕降临时分,他跟在女士后面,躲过看门女人,进入了一幢五层楼房。这座
楼有两部分,因此住户很多。上了三楼,那女士停下来,进了房间。过了两分钟,
英国人掏出缴获的那串钥匙,一把一把试着开门。试到第四把,门锁开了。屋里一
片黑暗。他发现几间房子空空荡荡,好像没有人住一样。房门都敞开着。一条走廊
尽头透出一线灯光。他踮起脚尖走过去,透过客厅和卧房之间的大玻璃,看见那蒙
面纱的女士脱下外衣、帽子,放在卧房唯一的凳子上,套上了一件天鹅绒晨衣。他
看见她走向壁炉,按了一下电钮,壁炉右边的一半护墙板沿墙滑移开来,插进了旁
边那厚厚的护墙板后面。等护墙板移开一定的宽度,女士就拿着灯走了进去,消失
了。这个机关很简单,福尔摩斯也如法使用。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行走,没多久脸就碰上了一些软软的东西。他划了根火柴,
发现这是个小储藏室,满屋都是用三角架挂着的衣袍。他分开衣服,来到一个门洞
前。门口遮着帘子。这时,他手中的火柴灭了。他看见磨损的旧帘子布稀疏的经纬
之间透出灯光。
于是,他凑近去看。
金发女人就在那儿,在他眼皮底下,伸手可及的地方。她吹灭油灯,打开电灯。
福尔摩斯第一次在明亮的光线下看见了她的模样,不禁一颤。绕了那么多弯,费了
那么大功夫终于找到的女人竟是克洛蒂尔德·代斯唐热!
克洛蒂尔德·代斯唐热,就是杀害德·奥特莱克男爵的凶手,偷走蓝钻石的人!
就是亚森·罗平的神秘女友!总之,就是金发女人!
“是啊,”他想,“我当然是个蠢虫!就因为亚森·罗平的女友是金发,而克
洛蒂尔德是棕发,我就没有想到把她们对照一下!金发女人杀了男爵,偷了钻戒之
后,怎么可能还保留金发呢?”福尔摩斯看到了这个房间的一部分。这是间雅致的
女客厅,装饰着浅淡的墙饰和贵重的小摆设,一层低矮的台阶上有把桃花心木的软
垫长椅。克洛蒂尔德坐在上面,双手捧着头,一动不动。看了一会,福尔摩斯发现
她在哭:大颗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滚而下,流向嘴巴,一滴一滴,落到晨衣的
绒面上,仿佛出自永不枯竭的泉源,总也流不完。这缓缓而流的泪水表露出忧愁、
绝望和屈从,真是最让人伤感的景像。
她身后的门开了,亚森·罗平进来了。
他们相视良久,一句话也没说。然后,他跪在她面前,双手搂住她,把她的头
贴在自己胸口。这动作里饱含着深情和怜悯。他们两人都一动不动。
温馨的静寂把他们连在一起。那女的眼泪收了许多。
“我多么希望让您幸福啊!”他喃喃道。
“我现在幸福。”“不,您哭了……克洛蒂尔德,您流泪,我难过。”不管怎
么说,这安慰的声音还是打动了姑娘,她认真地听着,渴望着光明与幸福。她脸上
露出了微笑,但笑得那么凄伤。他求她道:
“克洛蒂尔德,别伤心了。您不应当伤心。您无权伤心!”她伸出纤细、柔软、
白嫩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马克西姆,只要这双手还是我的,我就会伤心。”
“为什么?”“因为它们杀过人。”马克西姆叫起来:
“别说了!别这样想……过去的事已经死亡,过去的事算不了一回事……”他
吻着这双修长、苍白的手。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开朗起来,似乎每一个吻都为她抹去
了一丝可怕的回忆。
“马克西姆,您必须爱我,必须爱我。因为没有一个女人像我这样爱您。
为了让您高兴,我过去和现在都替您办事,不仅遵照您的命令,而且遵照您内
心的意愿。我的行为违背了我的良心和本性,可是我抵挡不住,还是干了……那些
事,我是无意识干的,因为这对您有用,因为您希望这样……明天……甚至永远,
我都准备再干。”他辛酸地说:
“啊!克洛蒂尔德,为什么我要让您卷到我的冒险生活中来?我本应该做您五
年前爱过的马克西姆·贝尔蒙,而不应该让您知道……知道我是另一个人……”她
低声说:
“这另一个人,我也爱。我一点不后悔。”“不,您怀念过去的生活,怀念光
明正大的生活。”“只要您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后悔。”她动情地说,“只要我
的眼睛看见您,就不存在什么错误和罪恶。您不在我身边时我的不幸、痛苦、哭泣,
我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的恐惧,这些我都不在乎!您的爱情抹掉一切!……我
什么都接受……
可是您必须爱我!”“克洛蒂尔德,我不爱您,是因为情势所迫,唯一的原因,
是我爱您!”“您坚信是这样?”她说,对他的话信以为真。“我相信我自己,就
像相信您一样。只不过,我的生活动荡不安,充满危险。我虽然有心,却无法永远
把时间奉献给您。”她一听慌了:
“出了什么事?又有危险?快!告诉我!”“哦!还不严重,不过……”“不
过?”“他盯住我们了。”“福尔摩斯?”“对。匈牙利饭店那件事,是他把加尼
玛尔请来的。昨晚夏尔格兰街的两个警察,是他安排的。我有证据。今早,加尼玛
尔搜查了那所房子,由福尔摩斯陪着。另外……”“另外?”“还有件事,我们少
了一个人,让尼约。”“那看门人?”“是的。”“可是,今早我让他到夏尔格兰
街找我首饰别针上掉的石榴石去了。”“福尔摩斯肯定把他逮住了。”“不会,石
榴石送到太平街珠宝店去了。”“那他的下落呢?”“噢,马克西姆,我怕!”
“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我承认形势十分严峻。他知道些什么?他躲在哪儿?他的
力量在于他独来独往,没有任何事情会暴露他的行踪。”“您决定怎么办?”“克
洛蒂尔德,小心为上。我早就想换个地方,搬到那里去,搬到您知道的那个不受侵
犯的安全地方。福尔摩斯卷进来,使我得尽快搬走。因为他这样的人,一旦发现了
什么线索,就会紧迫不舍,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因此,我都准备好了,后天,星期
三就搬。到中午就搬完了。下午两点,消除一切痕迹之后,我就能走了。这事非同
小可,从现在起到那时……”“从现在到那时?”“我们不再见面。克洛蒂尔德,
任何人也不会去见您。别出门。光为自己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可因为这事与您有关,
我就什么都担心了。”“这个英国人是不可能找到我的。”“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也要小心防备。昨天我翻您父亲的柜子,在那个旧记录本里找东西。差点叫您父
亲当场逮住。那里有危险。处处有危险。
我察觉敌人在暗处转悠,越来越近。我觉得他在监视我们……在我们周围张了
网……这是我的直觉,它从来没错过。”“既是这样,”她说,“马克西姆,您走
吧,别记挂我的眼泪了。我会振作的。我等着危险消除。再见吧,马克西姆。”她
久久地拥抱他,把他推到外面,福尔摩斯听见他们的声音渐渐远了。
从昨天晚上起,福尔摩斯就受着行动的需要驱使,打算不顾一切大干一场,这
时便大胆地闯了进去。这是一间候见室,里面有一架楼梯。他刚要下去,忽然,从
下面传来谈话声,他觉得沿着环廊到另一个楼梯下去为好。下楼后,他惊异地发现,
这里的家具式样和位置他都熟悉。他从一张虚掩的门走进一间大圆厅。原来这就是
代斯唐热先生的书房。
“很好!漂亮!”他说,“我全明白了,克洛蒂尔德的小客厅,就是金发女人
的房间,和邻屋一套房子相通。邻屋的出口不在马勒泽尔布大马路,而是在邻近的
一条街上,我记得是蒙夏南街吧……好极了!这下我明白了,克洛蒂尔德·代斯唐
热怎么能一边保持不出闺房的名声,一边和情人幽会了。
我也明白了,昨晚,亚森·罗平怎么会冷不防在我身边,在环廊上冒出来,原
来邻屋那套房间和这间书房之间有条通道……”他得出结论:
“又一幢有暗道的房子,大概也是代斯唐热设计建造的。我既然来了,就不妨
趁这个机会检查一下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