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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京极夏彦铁鼠之槛 上-第14部分

小说: 京极夏彦铁鼠之槛 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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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路上,我和山内先生聊起音乐。
  看样子他似乎从京极堂那里得到情报,知道我喜欢某种类型的音乐。也就是他在配合我聊天,但是不仅如此,山内先生本身似乎也相当喜好音乐。他非常博学,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拥有一切我一直想要鉴赏的名盘、珍盘,是个收藏家。
  我们越是走,天就变得越是阴沉。不但如此,脚下的路况似乎也越来越糟了。
  “就这样朝这里继续走下去就是旧东海道'注',会走到元箱根地区。不过,我们要在这里往这边爬上去。”
  注:东海道为江户时代的五条主要干道之一,连接江户日本桥与京都,途经西方沿海各诸侯国。
  带路的山内先生好像也有些步履蹒跚。
  “不久后就可以看见摇摇欲坠的别墅,那就是委托人笹原宋吾郎先生的别墅。现在是委托人的父亲……呃,我记得是叫武市,是个已近八十岁的老人了,他和女佣两个人住在那里。”
  “委托人不在现场吗?”
  “听说这星期因为生意忙,没办法脱身。”
  “我听说他请了人手帮忙……?”
  “对。听说从明天开始,会有四名工人过来。这是委托人安排的,说是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告诉那位武市老先生就行了。还有小田原的高濑书店的高濑……呃,京极知道他吧?”
  “我们曾经见过,虽然只有一面之缘。”
  “这样啊,他说明天会过来。我明天跟大后天有一些杂事,之后就会过来。如果人手不足的话,请随时联络店里。诺,那就是别墅。”
  不过是栋木房子罢了。
  三分之一左右被埋在雪里,实在难以说是所谓环境幽雅的别墅。我忍不住脱口而出:“让老人家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吗?这说白了简直就是舍姥山'注一'嘛。”
  注一:民间故事中,儿女将年老的父母背去抛弃的山。
  山内先生回答:“这……据说是武市老先生本人的意思。儿子顾虑到世间的眼光,再三要求父亲同住,但是老爷子就是坚持要住在这里。”
  ”为什么?”
  “听说是因为太喜欢箱根了。”
  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难以开启的门户“喀哒喀哒”打开,女佣从里面走了出来。说是女佣,也是个年过五十的老妇人了。她似乎已经见过山内先生,无须多费唇舌,立刻替我们回报。
  一个将白发理成平头、戴着圆眼镜、风貌有如身穿和服的东条英机'注二'般的老人扶着走廊走了出来。他的脚似乎不太方便。
  注二:东条英机(一八八四~一九四八)为发动太平洋战争的日本首相兼陆军大臣。日本战败后以A级战犯身份被送上绞刑台。
  “欢迎光临,各位是从东京来的吗?”
  “敝姓中禅寺,这位是我的朋友关口。”
  “我是笹原。小犬真是的,拿他的蠢事劳烦你们了。虽然过意不去,还请你们多加帮忙。古书的话,我多少有点知识,可是就像你们看到的,我的脚不行了,没办法爬到那里去。再加上最近也有些老眼昏花,全身都不灵活,连外出都无法随心所欲。哎,如果事情只关乎利欲熏心的愚昧小犬的个人嗜好,我也会阻止他这么劳师动众,可是挖到的是书。这些书要是价值非凡而受损,就是文化上
  “既然已经答应,那就是生意。请您无须在意。”京极堂说。
  暴发户的老父亲稍微踉跄了一下,深深行礼。
  离开房子的时候,天色变得更阴沉了。
  山内先生仰望逐渐暗下来的天空,略微转过头来悄声说:“听说那栋屋子要在盖饭店的时候拆掉。委托人似乎打算下猛药,逼顽固的老爷子下山。”
  “这……是在刚才的老先生同意的情况下吗?”
  “当然是用骗的吧。要是他知道,不可能会是那种态度。他好像非常喜欢箱根呢。老爷子太过喜爱这片土地,似乎甚至编纂起乡土史、搜集起民间传承来了。哦,就在这上面。”
  已经没有路了。我们拨开雪堆及竹林,攀爬了相当远的距离。
  然后它总算现身了。
  这是一幅令人无法立刻把握状况的异样景观。这一带已经是树林——不,与其说是树林,说深山比较贴切,在森然林立的树木间,斜坡以不自然的形状隆起。乍看之下,那仿佛天然形成的隆起,但是稍微走近一些观察,就可以发现那并不单纯是突出地面的瘤。大瘤的上方没有树木生长,相反,处处裸露出瓦片,但是掩埋的部分明显地呈现一片草丛状。这一切都被一层薄薄的雪给覆盖,若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什么。它很大,外表就像遗迹或古坟。
  绕过去一看,有一面墙壁。
  墙壁的确是仓库常见的土壁,上面有几处隙缝,嵌了疑似采光用的铁网。周围有几处?昆合了雪与泥土的肮脏小山,可能是挖开斜坡的泥土造成的,更前方则半吊子地搭建了一座像工地现场的低矮鹰架。
  再绕过鹰架,有个入口。
  生锈的门扉像是金属制成,上了一个腐朽的木制门闩。
  人口周边的鹰架搭建得颇为坚固。
  我想起了煤矿坑。当然,煤矿坑口应该没有这种门,但是有那种感觉。
  “这是被山崩埋住的吗?”山内先生走近它,边抚摸墙壁边说,“好旧呢。”
  “可是……”京极堂走到山侧——依然被掩埋住的地方,仰望上方开口。“感觉不太对劲。若是山崩,树木却没有倒下的迹象。反而生长得很好。”
  我学着朋友仰望山的斜坡说:“那些树是山崩后才长出来的吧?”
  紧邻隆起处的上方,生长着四五棵大树。
  “可是关口,这些树相当古老。不止十年二十年,树龄超过一百五十年了。”
  “这代表山崩是发生在那之前吧,一定是两百年前的山崩。”
  “是吗?”京极堂纳闷地说,“可是你仔细看。除了这几棵树以外,生长在上面的树全都是年轻的。而且……”
  “那种事无关紧要吧?京极堂,你不是来考察这座奇怪的仓库为什么会被埋在这里,而是来给收藏在仓库里的书籍估价的吧?”
  “是啊,京极。就像关口先生说的,重点是里头。”
  山内先生说完,站到人口前。
  “建筑物已经严重变形,像这样歪曲成平行四边形,这道门打不开。不,开了会有危险。或许会崩塌也说不定。”他指着门说。
  “所以呢,喏,在这里……”山内先生说着,稍微移动,拿开
  那里开了一个勉强容一个人穿过的扭曲洞口。
  “地主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凭着一股傻劲,像只老鼠似的猛挖。他一定是认为里头有什么财宝,没想到挖出来的却是一堆京极会喜欢的玩意儿。于是他想尽办法钻到更里面去——没想到里头全是书。”
  “可以进去吗?”
  “不行。若没有地震应该是不要紧,可是……很危险哟。”
  京极堂说着“很危险吗?”,察看仓库各处。
  山内先生双臂环胸,望着朋友的行动,重复说“很危险哟”。
  “说是明天工人会来,然后除去上面的土沙,拆掉屋顶。那样一来,危险性应该会降低。只是天气教人担心。委托人说会拉上帐篷代替天花板,可是如果做得不够迅速牢靠,书会湿掉的。”
  英国绅士以帅气的角度仰头望天,我也跟着仰望。天空已经变得相当昏暗了,不完全是因为天色已晚。
  “明天开始可能会下雪呢。京极,在帐篷拉好之前,你要不要就在旅馆里待着?仔细想想,进行土木工程的时候待在里面很危险的。”
  “最好不要拆掉屋顶吧。”
  “那要怎么做?很危险的。”
  “既然至今为止一直没有崩塌,也不会突然说塌就塌吧。倒不如在这附近搭设可以避雪的简易帐篷,把里面的书搬过去比较好。四五个人一起搬的话,两三天就可以结束了吧。不过也要看里面究竟塞了多少书……啊,这……”
  京极堂原本屈着身体往小洞里面窥看,结果还是爬了进去。
  山内先生有些目瞪口呆地看我,问道:“这人真是爱书成痴呢,他总是这样吗?”
  我报复似的回答:“他这是有病。”
  有病的朋友迟迟不出来。
  “有点担心呢,不会塌下来吧?”
  山内先生扶着鹰架,滴水不漏地将墙壁从底下一路检查到屋顶,然后把脸凑近洞口呼唤:“喂——京极。”
  没有回应。
  “不出来呢。关口先生,怎么办?”
  “呃……”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平常总是坐着不动的人突然积极地行动,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坐视,姑且和山内先生一起屈身往洞口窥看。里面一片漆黑,满是霉臭味。
  “喂!京极堂,你怎么了?里面黑成那样,你看得见什么吗?”
  “哦。”
  突然,黑暗中浮现出一张有如死神般的脸。
  “这……”
  他的脸变得更加阴森了。
  “京极,很危险哟。”
  “山内先生,或许不是在意危险不危险的时候了。”
  “什么意思?”
  黑暗从洞口中倏地膨胀,溢出外头。是穿着和服外套的漆黑男子出来了。全身各处变得白灰,可能是沾上了灰尘吧。京极堂丝毫不理会我们的视线,说:“太有意思了。”
  “喂,京极堂。你又不是野兽,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到底看得到什么?”
  “关口,我又不是你,才不会那么鲁莽行事。手电筒我至少还带着。”
  “哦。”
  手从和服外套底下伸了出来,那只手中握着手电筒。
  “这不重要,山内先生,根据情况,这可是大事一桩。这个……”
  京极堂伸出另一只手。
  “这是?”
  好像是什么老旧的东西。
  山内先生捏起墨镜的镜框,仔细端详京极堂出示的古籍。
  “这不是我的专长呢,连时代都看不出来。”
  “嗯……这是叫做《沩山警策》的禅籍。是沩山灵佑所著的佛祖三经指南之一,在我国是文治五年'注'时由拙庵德光赠与大日房能忍,之后在无求尼相助下得以问世……”
  注:文治为镰仓初年之元号,文治五年为一一八九年。
  “有那么古老吗?”
  山内先生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打断了京极堂。这个人只要一讲到自己的拿手领域,就欲罢不能。像我除了文治五年,其他的完全听不懂。英国绅士继续问道:“是正本吗?这么不得了的东西不太可能留存下来吧?”
  “不,这一定是抄本,但是时代也相当古老了,绝不是最近的东西。这里面是禅籍经典的宝山,我从未见过如此丰富的收藏。当然我只是稍微看了一下,还没有掌握全貌。”
  “物主是个僧侣吗?”
  “与其这么说,这原本应该是寺院的书库吧。竟然会有这么多书——纵然是抄本也一样——任意堆放,除此之外别无可能了。”
  “嗯,箱根也有很多老寺院嘛。汤本的名刹早云寺也是临济宗的吧?还有因为报仇雪恨而闻名的曾我兄弟'注一'的曾我堂所在的……”
  注一:指曾我十郎佑成及五郎时致,两人为镰仓时代的武士。英雄传记《曾我物语》中描写兄弟两人除掉杀父仇人,为父报仇的故事,成为许多传统艺术的表演题材。
  “正眼寺对吧?那里也是临济宗。那一带盛行地藏信仰,正眼寺在成为临济宗的寺院前,就是叫做汤元地藏堂的堂宇。若是从当时算起,历史就相当古老了。从这里出街道,往芦之湖的方向有锁云寺,烟宿则有守源寺。元箱根以兴福院为首,也有许多寺院。箱根的驿站在狭小的范围内,不问宗派,原本就有众多寺院云集,像是日莲宗的本迹寺、曹洞宗的兴禅院、真宗的万福寺、净土宗的本还寺等。其他还有新近成立的寺院。就算箱根曾经是关所本阵'注二'所在的交通要道,也算是寺院很多的地方吧。”
  注二:江户时代的驿站里,大名诸侯及幕府官员、贵族、使节等贵人所住宿的公家旅馆。
  山内先生耸耸肩膀说:“哎,一提到这类话题,就只能甘拜下风呢。”
  说完他瞥了我一眼。
  “山内先生。这家伙若是任由他去,会一直讲到天荒地老的。这种时候,我们这种有常识的一般人也只能应和:哦,这样啊。就算听了也一点都不有趣嘛。”
  “不,关口先生,也不见得一定无趣哟。”
  伦敦堂的诸葛孔明豪爽地笑了。
  “京极,那么你是想这么说是吗?——尽管箱根有那么多的寺院,却距离这个仓库都太遥远了。”
  “没错。尽管寺院那么多,但是把书库建在这种地方,对任何一座寺院而言都不便利。每当要找书或教典,就得至少花上两到三个小时往返这里。”
  “会不会是这附近有你不知道的寺院?”
  “是有这个可能……但是这附近刚好有那么一座寺院吗?我的确不可能一一掌握全日本的寺院,就算有我不知道的寺院也不奇怪。事实上我最近才刚听说箱根有一座我所不知道而且相当古老的寺院。”
  “在哪里?”
  “那座寺院好像要从山的另一头的大平台过去。就算从这里回到汤本,再经由塔之泽过去,单程就不知道要花上几小时。而且这座仓库很古老了,一定是登山铁路完工之前就有的东西。那么……”
  “原来如此,也不是那座寺院呢。那样的话,如果说这座书库是属于一座与它匹配的古老寺院,就等于这一带有两座连你都不知道的寺院了。考虑到你这个人的特质,这也不太可能。不过书库这种东西通常都是盖在院区内的。若说寺院位于身处于此的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就算再怎么近,也说不通。”
  我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了一个想法。为了让聪敏的谍报员和饶舌的时代错乱男听听忧郁症小说家的高见,我发言了:“喂,京极堂。这座书库有一半埋在沙土里对吧?”
  “是啊。”
  “那么会不会连寺院也被埋住了?我不晓得山崩是发生在几百年前,不过这座书库隶属的寺院本堂或讲堂会不会是在那个时候,就像庞贝城一样深深地没人了泥土当中?逐步逼近的土石流、仓皇逃窜的和尚、庄严的堂宇在一夜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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